瑾宝紧张地抬头,视线落在她脸上,小眼睛充满了不安。观察了一番,见她没有生气,才小幅度地点头,垂头丧气地小小声地说道:“瑾宝有听话,狗狗太坏了。”
若放在平时,听见他将狗剩的名字叫成狗狗,简初桐铁定会笑出声。而现在,她实在笑不出来,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伤口。
这才三岁的孩子,伤口刚养好一些便裂开,已是第二回 了。两回他都不哭不闹,仿若没有感觉。
简初桐面上满满都是心疼,好在只是裂开了一点点。她小心翼翼为瑾宝换了药,为他盖好被子。
“你先躺一会儿,我去做些吃的。”
看着瑾宝乖巧地闭上眼睛,简初桐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陆嘉之的房间门毫无意外又是紧闭的,她也没管他。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是需要让他静静的,顺道好好思考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简初桐烧了热水,从橱柜里舀出两碗面粉,加老面和温水和好放在一旁。
趁着醒面的功夫,她又到后面的菜园子摘了一根茄子和一把韭菜。
她手脚麻利的将茄子切块,热油下锅,红烧,盛出来待用。韭菜小段放在盘里与炒鸡蛋拌匀。
很快,红烧茄子馅与炒鸡蛋馅的包子都包好了,正好摆了两个蒸笼。
她刚将包子蒸上,院子外就传来秀婶儿吵吵囔囔的声音,“初桐,你个死丫头!你给我出来!”
简初桐神色一冷,她原本打算晚点再去找秀婶儿算账的,不想对方竟是自己找上门了。
不过也好,省得她跑一趟。
简初桐走出厨房。
秀婶儿横眉竖眼,双手叉腰,十分泼妇样地站在篱笆门外。她的身旁还立着一个,浑身是湿漉漉,在寒风中打着冷战的小孩。
见到她,秀婶儿立即破口大骂:“初桐,你们家那小野种在哪儿?你给我叫出来,我家狗剩是他可以欺负的?”
简初桐着实没想到她竟会倒打一耙,站在厨房门口冷着脸看她,“我奉劝你嘴巴放干净点!跑别人家门口大放厥词,你嘴巴是吃粪了吗?”
又是这副模样,秀婶儿看着简初桐,心里恼火得很,上次就是被她这副模样唬到!
一想到上回落水之事,新仇加旧恨,秀婶儿一脚踹向篱笆门,篱笆门“砰”一声被踢开。
她恨声道:“不就是一个天生孤煞、没要人的童养媳,少在那装模作样。要不是你家那,不知从哪儿来的小野种推我家狗剩,他又怎么会掉进粪坑!你给我让那小野种出来!”
听到粪坑两个字,简初桐一怔,随即“噗嗤”一下,喷笑出声,眸光落在秀婶儿身旁的小孩身上。
那湿漉漉的水竟是粪!怪不得空气中有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狗剩听到她笑的声音,顿时觉得丢脸极了,且身上的衣服都是湿的,冷得他快要坚持不住了。
他抖着声音,朝秀婶儿哭闹,“娘,我好冷啊,我要回家!”
秀婶儿根本不理他,对着简初桐趾高气昂地说:“听到我家狗剩说冷了没?还不快给他换一身衣裳!”
简初桐:“???”
她视线落在狗剩身上,“看你家狗剩这样,应该是前不久掉进粪坑。但我家瑾宝前不久一直在房间休息,我倒要问问你,他是怎么推的?最后,既然你来了,那么我也告诉你,今早狗剩推瑾宝摔伤额头,这件事我一定不会罢休的!”
闻言,秀婶儿还没反应呢,狗剩便先慌张起来。
只见他身体往地上一躺,熟练地翻滚起来,双脚不停蹬地,哭闹着喊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秀婶儿气得踢了他一脚,“回回回,回什么回!都被人骑到头上拉屎撒尿了,是你还想着回家!”
说完她又看向简初桐,“你胡嚷嚷什么呢!你说我狗剩推你家那小野种,就是我家狗剩推的?你有证据吗?你家那小野种推我家狗剩,那可是有证据的!村里的小孩都看见了!”
正在这时,陆嘉之的房间门突然打开了,在简初桐的目光下,走出来停在她身旁,目光锐利地看向秀婶儿。
第二十四章 心跳加速
他说道:“既如此,便报官处理好了,孰是孰非就交由官府来判定!”
话音落下,秀婶儿脸上的表情忽然一僵,就连躺在地上哭闹的狗剩都停住了。简初桐望向他冷然的侧脸,还真未料到他会出来。
若狗剩真是瑾宝推到粪坑里,秀婶儿此时,定然理直气壮地带着狗剩去报官。然而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他那闪闪躲躲,说话左顾右盼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在说谎。
她心里着急,想着这事儿一定不能闹去官府,又不想这么轻松就放过简初桐,当初落水的事儿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般想着,她眼睛一转,忽然动作熟练地往地上一躺,紧接着开始撒泼。
秀婶儿大声哭嚎:“没天理啦!有些人仗着自己是读书人,就随便欺负咱们泥腿子!来人呐,快来人看啊。”
简初桐:“……”
陆嘉之:“……”
两人对视了一眼,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而在附近劳作的村民、以及春婶儿夫妇听到动静,走了过来。
陆有根一眼便见到,躺在地上不停翻滚的秀婶儿,眉头忍不住一皱,“弟妹,你这是干啥呢?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村民,紧跟着问道:“有财家的,你怎么躺在嘉哥儿家的门口啊?”
秀婶儿一见到人来,嚎得更使劲了,“真是没天理啦!陆家那天杀的小野种,把我家狗剩推进粪坑,害我家狗剩差点就被淹死。他们不承认就算了,还仗着自己是读书人的身份,欺负咱泥腿子!”
狗剩面对一众大人的眼神。忽然缩了缩脖子,为掩盖心虚也跟着一起哭嚎起来。
一大一小两个人的声音,尖细而刺耳,让在场之人耳朵都快要嗡嗡作响。
不过大家都有听到秀婶儿所说,闻言皆愣了愣。眼中充满了嫌弃,甚至有些捂着口鼻往后退了退。
春婶儿便是其中一个,她往后退的同时,还不忘拉了拉陆有根。
陆有根听闻秀婶儿的话,正要说话,便被自家婆娘往后扯了几步。好在很快就停了下来,他望向躺在地上的狗剩。原本湿漉漉的衣服滚了泥地后,浑身都是脏兮兮的泥土。
外露的双手冻得通红,脸色苍白唇色发黑,小孩甚至不停地打着寒颤。
陆有根见到侄子此时的模样,顿时满脸震惊地望向秀婶儿,呵斥道:“弟妹,天还这么冷,狗剩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你不先带他回去洗澡换衣服,还躺干啥呢?!你想冷死他啊?”
秀婶儿哪里肯,大声哭嚎:“陆有财,来看看你的亲兄弟,竟联合外人一起欺负你媳妇儿。你可太没用了!狗剩的衣服是陆家那来不路不明的小野种弄湿的,要让初桐这臭/婊赔,不赔我今日就在这不走了!陆有财,你给我出来!”
陆有财就在自家的院子里,方才正想出去的,就看见了他家亲大哥过来。
他自小就怕陆有根,自家婆娘在外面这般丢人现眼,他少不了要挨训。要是当着这么多村民的面被训斥,他陆有财还要不要面子!
所以不管陆家院子里的秀婶儿嚎得有多大声,他就躲在自家的屋子不冒头。
简初桐被她气得血压飙升,“你的嘴巴是不是吃粪坑里的屎了,好好说话会不会?再说一遍!我家瑾宝在屋子里休息,没有时间、也没有证据证明是他推的。倒是瑾宝额头上的伤,是你家狗剩伤的,若你再胡搅蛮缠,休要怪我不客气!”
秀婶儿哭嚎的声音一顿,随即嚎得更大声了,“大家来看看这臭/婊是多不要脸面,居然还敢倒打一耙,我家狗剩还只是个孩子,我看是你家那小野种在哪儿磕到了,想要栽赃给我们家狗剩!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不客气,这世道还没有天理了!”
说完她又嚎了起来,春婶儿都后悔方才要出来了,闹得现在要走不好走。而村里的其他人一副看热闹的模样,陆有根觉得自家脸面都被这弟媳给丢尽了!
他对秀婶儿没辙,只好将目标放在另一当事人身上。
陆有根看向陆嘉之,皱着眉头肃着脸,“嘉哥儿,你秀婶儿所言可是当真?狗剩真是正住在你家那孩子推的?”
陆嘉之脸上一片烦躁,正要说话,简初桐忽然伸手将他扯到后面,站在他面前。
只听她冷声道:“我再说一遍,我们瑾宝方才没出过门。他是有传说中神仙的本领,会幻化出一个分/身不成?再说他年纪没有狗剩大,身体没有狗剩壮,他要如何推?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
“你个臭/婊给我闭嘴!我家狗剩都说了是那个小野种干的,狗剩可不会说谎!不是他还能是是谁?”秀婶儿撒泼似的叫道。
声音异常尖锐。
简初桐气得龇牙,“我说过让你嘴巴干净点!那就别怪我无情!”
说着她转身进入厨房。
秀婶儿以为她怕了,脸上带着得意,“我倒要看看你能……咳咳咳……”
随着“哗啦”一声,秀婶儿的话戛然而止,满脸不可置信,随即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简初桐站在她面前,甩了甩空了的水盆,冷笑一声,木着脸看她一身狼狈的模样。
围观的村民惊了,眼神呆滞地望向站在院子里的简初桐,她腰背挺直,眼神冷然,整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竟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此时所有人脑中都只有一个想法,这真是陆家那常年低着头、说话都不敢大声、没有存在感的童养媳?
众人仔细回忆,发现自己对那唯唯诺诺的童养媳竟没什么印象了。春婶儿看着这样的她,忍不住眼皮子直跳。
站在厨房门口的陆嘉之,望着她凛然的背影。脑海里出现的是她在清河巷维护自己的模样,他的心跳,一时间跳动得快了几拍。
而忽然被淋了一身的秀婶儿,因为是平躺张着嘴巴哭嚎,水泼下来时,一时不慎被呛着。
待她反应过来自己所遭受的事,顿时怒火冲上头颅,她尖叫了一声,“你个臭/婊!你怎么敢!”
说着动作飞快地一个翻身起来,张牙舞爪扑向简初桐。
好在简初桐早有防备,往旁边一躲,陆嘉之刚有动作的身形顿住了。而秀婶儿则因为惯性,没能刹住脚。嘴里“啊啊啊”地叫着,一头撞上了篱笆。
篱笆,又破了个洞。
简初桐:“……”
秀婶儿撞到在地,嘴里哀嚎着,半晌没能在地上起来。
就在这时,有个村民忽然发出倒吸凉气的声音。
第二十五章 一直在一起
随即听到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们看狗剩,是不是没动静了?”
众人闻言,纷纷将目光移向一旁的狗剩,心下顿时一惊。
只见方才还有力气哭闹的狗剩,双颊带着不正常的通红,嘴唇干裂,没有一丝儿血色,此时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陆有根慌忙上前喊了几声,证实他确实昏过去了。陆有根心里着急,刚靠近狗剩想要抱去找大夫,他脸上的表情倏尔一阵扭曲,紧接着飞快捂着口鼻往后退。
“呕……呕……”只见他发出了好大一道干呕声。
村民们一阵哄笑。
“村长,你不行啊,有财家的方才离得更近呢!”
“狗剩肯定发热了!要我说,有财家这婆娘可真狠心。才五岁的亲儿子,让他穿着又臭又湿的衣裳半天,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后娘呢!”
“陆有财心也狠呐,媳妇儿和儿子在这闹半天了,他还猫在屋子里头!”
话落落下,立马有村民嗤笑道:“那有什么?没见人家村长大哥在这吗?陆有财家哪次做错事,不是有村长给担着。”
他们自以为压低了声音没人听见,没想四周过于安静,春婶儿听得清清楚楚。
听着村民们的话,春婶儿也想起往日里陆有根对陆有财的纵容,心里顿时一阵恼怒。不过她在外的形象向来和气大方的,即使心中很是恼火,脸上却还是不显半分。
只见她望向陆有根,眉头轻蹙,状似关心,“当家的,你去老二家,将他唤过来带狗剩去找大夫。”
陆有根想都没想便点头,小跑着往陆有财家去,生怕动作慢一些,自家那不靠谱的兄弟跟以前似的,一遇到事儿就溜得没影儿。
春婶儿又看向简初桐两人,神色带着安抚般说道:“嘉哥儿,桐丫头。你们放心,今日这件事,我们会弄清楚孰是孰非。”
陆嘉之嘴唇紧紧地抿着,一声不吭,浑身散发着“我很生气,我很不耐烦”的气息,春婶儿顿时有些尴尬。
倒是简初桐神色和缓了一些,冲她点点头,“这自然是好的。”
她对春婶儿的印象还算好,况且她向来是恩怨分明之人,自然不会因为某些事迁怒到旁人。
秀婶儿还在地上哀嚎,也不知她是否在装模作样。春婶儿冲初桐感激地笑笑后,走到秀婶儿身旁。
她忍住心中的嫌弃,一把抓住秀婶儿湿漉漉的手臂,呵斥道:“还不起来,狗剩都快奄奄一息了,你是当真不想要孩子了?”
话落,秀婶儿的哀嚎声一顿,她神色骤变,大着嗓门着急地问道:“狗剩?狗剩怎么了?”
春婶儿被她的嗓门震得怔了怔,正要回答,她已经迫不及待爬起来。见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狗剩,她忽然尖叫一声,“狗剩!狗剩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秀婶儿像是没闻到狗剩身上的似的,直接扑了上去,抱起来不停摇晃。
简初桐看得眉头直皱,虽然她不喜欢秀婶儿母子两人,但毕竟是一条人命。
她忍不住说道:“你再晃下去,狗剩原本没事都要变得有事了!”
然而秀婶儿仿佛听不见似的,
简初桐:“……”
好吧,是她多管闲事了!
正在这时,陆有根带着面色忐忑的陆有财过来了。听闻自家婆娘哭喊着的声音,陆有财心下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