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与娇娇——春眠欲晓
时间:2021-12-01 00:22:14

  周谡不仅拖了不少铁料回来,还带了一批稀奇古怪的货物放到打铁铺里,引来了不少好奇者的注意。
  “这个鼓倒是有趣得紧。”刘员外家的郑管事要打一套铜壶,却被门边货架巴掌大的小皮鼓吸引住了。
  鼓两端用皮绳系了两颗轻巧的小木球,左右转动时,小球打到鼓面上,咚咚直响。
  郑管事思及自家孙儿生辰快到了,送个这样的小礼物,倒也不错。
  管事问这鼓卖不卖,周谡笑了笑:“原本是摆在铺子里好看的,也不值几个钱,难得郑伯喜欢,就当做个人情,尽管拿去便是。”
  好话谁都爱听,郑管事有被恭维到,又自恃身份,白拿人东西,传出去也不好听,愣是叫周谡出个价。
  周谡略一沉思,便拍板道:“那就六十钱,买个缘分了。”
  六十铜钱在寻常农家不是小数,然而作为镇里第一富户的管事,这点钱,郑管事还真不在意,反而有些欣赏这个英俊铁匠的爽利劲,当即就给了银钱。
  周谡找了个红漆小盒,将小皮鼓整整齐齐摆放进去,尤为细致认真。郑管事看他这般认真,更多了一丝欣赏,心情一好,又挑了一样自己感兴趣的宝塔棋盒。
  这棋盒比小鼓要贵上三倍,郑管事一听是从县城犯了事的大户人家那里淘来的,整个县城独这一份,当即眼也不眨,给钱给得很是爽快。
  周谡亲送郑管事出门,更贴心地叮嘱他慢走,当真是将人哄得服服帖帖,险些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客人,周谡如法炮制,货架上的小物品,又被他卖去了不少。
  从头到尾,一旁围观的李铁几乎目瞪口呆,愣是想不到生意还能这般做,三言两语就挣足了将近他一个月的打铁钱。
  一路微笑目送郑管事的男人,却在转身回屋后,拉平了唇角的弧线,坐到桌边倒了碗茶水,自在安逸得仿佛他才是这家铺子真正的主人。而李铁就是个跑堂的,只配跟着他前后左右转。
  李铁也却如跑堂的小杂役般蹭到了东家面前,提着茶壶又给周谡手上空掉的茶碗倒满,笑得面上横肉一颤一颤。
  “我说周老弟啊,为兄虚长你几岁,也算见过不少世面了,可像你这般脑子活的还真是碰得少,老弟这样儿,一看将来就是挣大钱的命。”
  李铁也是会夸人的,可过于肤浅,听着就是别有所图,反倒让人感觉不到诚意,更不提交心了。
  周谡也只是听一听,笑一笑,把茶碗一撂,从怀里掏出一个鼓囊囊的荷包递给李铁:“先前我就说过,只要是这店里赚来的钱,与李兄对半分。我非君子,但从不打诳语,说到,必做到。”
  李铁喜滋滋接过荷包,赶紧往兜里一揣,大为感动道:“正是这么个理儿,有钱,好兄弟一起赚,今后周老弟再有啥好货,尽管往我这店里放。若官爷上门来查,这多出来的税前,哥哥我给老弟担了。”
  “那就有劳李大哥多担待了。”目的达到,周谡微微展开的笑里,亦是多了些许真实的情绪。
  剩下那一半钱,周谡回到家,就悉数交给了自家媳妇。
  不说别的,在银钱上,周谡没得挑,周窈也不想在这事上与他生分。毕竟爹那腿,要养好,开销可不小。
  周窈拿了钱,掂了掂分量,又取出炭笔在一张密密麻麻有如鬼画符的棉布上记了一笔就迅速收起,锁进了她的百宝盒里。
  周谡只来得及看上一眼,就只能盯着娘子细窄的腰背,打趣道:“好歹也是为夫挣回来的家当,就不许为夫多看两眼,高兴高兴。”
  闻言,周窈看着男人,上下打量:“夫君可不像是赚了钱,高兴的样子。”
  周谡听到这话,更觉有趣,问:“那为夫该是个什么样子?”
  周窈再看向男人,更加细致地打量:“夫君有心事儿,还是不怎么高兴的心事。”
  周窈毕竟与男人夜夜相对,亲密无间,男人情绪上的波动,没人比她感受更深刻。
  见男人沉默下来,垂下眼帘,不知在想甚,周窈主动靠近他,贴着他的臂膀,温声道:“不如过个几日,我陪夫君去趟县城,咱找个医术了得的郎中看看。”
  若是周谡一人,即便去了县城也不会自己找郎中,只要头不疼,他就不会觉得自己有病。
  然而周窈却不这么觉得,一个人连自己的过往都记不得了,哪怕没别的病症,迟早也要闷出心病来。
  周窈瞧如今的周谡,就有这个趋势。
  在周谡开口前,周窈又先道:“家里也攥了些钱了,给夫君看个病铁定是够的,再者,爹也不止一次两次说我不关心夫君了,夫君实在不想去,就跟爹讲,免得爹又来念我。”
  “娘子都这么说了,为夫又岂能不从。”人娶回来,就是用来疼的。
  周谡将周窈拥入怀里,捏着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心想老丈人到底是如何教养的,养出这么个时而让他恼,又时而让他欢喜到不行的宝贝疙瘩来。
  既然要去县城,还是看病,那必然要住上两三日的,周窈抓紧把家务安排妥当,周谡在铺子里也愈发忙活,打算在临行前将大环刀赶出来。
  李铁一听周谡又要出门,顿时紧张了,仿佛失去了主心骨。
  “你若不回了,屋里那些铁料,我就当你不要了,以后随我处置。”
  周谡安抚他:“李大哥且放心,就为屋里这些货,我也会回的。”
  然而这话不仅没安抚到李铁,反而让他更闷闷不乐了。敢情这兄弟情,只是他一厢情愿,剃头担子一头热。
  周窈把家里的活一一安排了,将又要悄悄溜出门的妹妹摁到厨房,手把手教她做一两道周父爱吃的菜。
  周窕跳脱性子,哪里呆得住,菜还没洗完就想开溜,被周窈一声逮回来。
  “吴婶近日在招绣娘,你若不愿意学做菜,那就去绣房学学绣活,爹肯定是乐意的。”
  倒贴都乐意。
  一听这话,周窕垮了脸:“大姐,你莫害我。”
  “我真害你,就不管你了。”
  话刚落下,外头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周家大娘子在不在,我是清河县衙的捕快,官老爷要见你一见,赶紧开门!”
 
 
第8章 .  受创   几近要将他击溃。
  金乌已从西边坠下,暮色渐沉。
  李铁瞧这天色,又到了打烊的时候,回头对周谡道:“老弟啊,待关了门,咱到前头酒肆喝一壶如何?你看你来了有些时日,我都没能请你好吃一顿,实在对不住。”
  李铁这会子是真看出周谡有本事了。一把那么沉手的大环刀,愣是给这人在半月内打了出来,打得居然比他也差不离,刀身锋利,大环铛铛,往腰间那么一挎,相当的威风。
  周谡归心似箭,婉拒道:“改日罢,明日还要早起出门,耽搁不得。”
  “那行,等老弟得了空再约。”李铁亦是爽快人,不勉强。这吃酒,得对方也乐意,若不情不愿,还得劝了又劝,就没意思了。
  谁想门才关了一半,只听到一声清嫩急促的呼喊。
  “姐夫,姐夫,不好了!”
  李铁回头就见一个嫩生生的少女朝自己跑来,那面上充满朝气的粉晕,在这要暗不暗的时分,显得格外让人眼前一亮。
  李铁心头一阵荡漾,正要开口,就见女子一阵风般越过他,跑向他身后的老弟。
  “姐夫,姐姐她,她被县衙来的人带走了。”
  周窕已然哭红了脸,声儿都哑了。
  周谡一听,当即沉了脸,眼底蓄满了风暴。
  “县衙来的何人,所为何事?”
  “来的两个男的,二十出头的模样,说是衙门里的捕快,大老爷有事要找大姐问话。”
  李铁听到这,也急:“县令大人在县城里,又没见过周大娘子,哪里来的话要问。”
  一想到周大娘子那般花容月色,若是落到外男手里,那还了得。
  “周兄弟快去追,我这有棍有棒,还有刀剑,尽可能拿去一用。”李铁对周窈极有好感,可不想这样难得的美人儿出事。
  周谡只拿了大环刀,又问:“爹和阿卓呢?”
  “爹不让他们带走大姐,被那二人推倒,腿又开始疼了,阿卓不晓得野哪去了,还没回。”
  “你且回去,照看爹,若照应不来,就找这位李大哥,李大哥是热心人,又有本事,必不会袖手旁观。”
  交代好了,周谡便握紧了大环刀,快步走了出去,修长利落的身躯,很快没入了夜幕之中,消失不见。
  李铁被有本事的周老弟予以重任,亦是感到责任重大,当即往周窕肩上一拍,麻利道:“走,小妹,咱赶紧回去照顾爹。”
  周窕被拍得小身板一晃,眼圈更红了。恁个脸皮厚的,谁是你妹,谁是你爹了。
  此时的周窈已被两个男人带出了秀水镇,正往清河县的路上,已行至了哀崂山下。
  那二人没在夜里行过山路,尤其哀崂山这一带,入眼皆是崇山峻岭,地势十分复杂。若是看走眼,走岔了,误入深山,遇到豺狼虎豹,那就危险了。
  正因不熟,二人起了争执,高个的说就在这里原地生火,过一夜再走。矮个的不同意,夜里太长,若是遇到猛兽,只有等死,还不如抓紧时间赶路。
  “二更天都没到,如何赶?后头还有三更四更,若是走错了路,往深山里去,遇到虎狼,你去应付?”高个的也有他的道理,捡了几块石头围了个坑,丢了不少枯树枝进去,就开始生火。
  然而,矮个的瞧着同伙时不时望向小娘子那色眯眯的眼神,哪有不明白的。不愿走怕是假,见色起意想伺机占人便宜才是真。
  矮个的看了一眼小妇,被缚了双手,垂眸不语,似是吓着了,那样子,着实有些可怜。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矮个的也是头一回遇到这般貌美的女子,哪能不动心。
  可再动心,也不能碰,碰坏了,可就交不了差了。
  矮个的警告高个的:“老爷可是有令在先,收起你那些花花肠子,莫惹事。”
  高个的亦是冷笑:“谁听谁的,还不一定。”
  说罢,高个的又朝周窈瞥了一眼,只是个低头不语的侧脸,足以让人想入非非了。
  这般模样的媳妇,他累死累活干一辈子,怕也讨不回来。
  如今有个现成的摆在眼前,若不抓住了,这辈子怕是再无可能了。
  夜色渐沉,可男人看过来的目光太露骨,想忽视都不能,使得周窈愈发紧张。
  周窈身子微微往后靠,负在身后的双手极为小心地动着,一只握紧了簪子,使力割着缚住手腕的绳索。
  然而二人到底有些警觉心,矮个的过来查看,见小妇人后退,发觉不对,正要将她拉起,却不料,砰的一声。
  脑后一记重击,矮个的应声倒地。
  高个的就在身后立着,弯腰对气息减弱的同伙道:“对不住了,兄弟,这年头讨个漂亮媳妇不容易,只能怪你自己不走运了。”
  又等了一会,直到男人气绝而亡,高个的抬头,冲周窈露出个心满意足的笑:“小娘子莫怕,县城里有人要害你,只要小娘子跟了我,必保娘子平安无虞。”
  周窈装作害怕的样子,拖延时间:“你连你自己的同伴都能狠心下手,我又如何信你?”
  “我不杀了他,小娘子怕是很难脱身。”
  周窈仍是迟疑:“你带我去县城,我就能脱身了?你也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又有多大能耐,不若你送我回家,我们秀水镇,不光是山清水秀,镇上未嫁的漂亮小娘子也不少,以大官人的本事,不愁寻不到中意的媳妇。”
  听到这话,高个的果然有所意动:“小娘子所言当真?不是诓我?”
  这女子虽美,可到底嫁了人,并非完璧,若能找到同样貌美的黄花大闺女,自然最好不过。
  “诓不诓的?大官人同我回镇上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大官人何等威武,难道还怕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不成?”
  高个的一听,当即哼道:“女子柔弱,却也狡诈,不可轻信。”
  周窈闻言更是一笑:“真是为大官人可惜,我们秀水镇美貌远扬的豆腐西施,就这样错过了。”
  高个的闻言,内心又是一阵松动。
  就在这时,周窈借着那点月色,看到渐渐朝这边走来的庞然大物,不由瞪大了眼。
  高个的看到女子神色有变,下意识转过头,只见一道白色身影向他飞扑而来,一把将他按倒在地。
  声儿还没来得及出,喉头就被尖厉的獠牙咬破,鲜血喷涌如注,男人顿时没了气。
  周窈被眼前血腥场面骇住,强压下心头的惧意,用尽力气将绳索割断,握紧了簪子,转身就跑。
  然而两只脚的哪里敌得过四只脚的猛兽,还未跑几步,就被大虎追上,从背后拱起周窈将她抛到自己背上,一个闪身,遁入了深山密林中。
  周谡追至山脚,闻着血腥味寻了过来,只见两具已经凉透的尸身,其中一具被猛兽咬死,血肉模糊,而周窈不见影踪。
  在一处野兽脚印旁,周谡发现了自己送给娘子的玉簪,捡起簪子紧握住,内心一阵剧烈的抽痛,从未有过的慌乱,和焦灼,几近要将他击溃。
  不管人,还是兽,于一个柔弱女子而言,都是巨大的劫难。
  周谡将簪子收入怀中,一只手搭在刀把上,望向前方黑黢黢的山林深处,毅然走了进去。
  一手举着火折子,一手握刀劈开前方丛丛荆棘,得益于周父给他的那套秘籍,周谡夜视能力变强,对气味也愈发敏感。
  一路闻着血腥味,越来越浓,周谡行至到了一个被枯树枝遮蔽的山洞前,里头有着星星点点的火光。
  他弯腰靠近,轻轻拨开一截树枝,往里探看。
  却见他的娘子蹲在一头白虎旁,墨绿裙摆上沾满了刺目的血迹,周谡当即红了眼,挥刀劈开枯枝,发出簌簌的声响。
  周窈听到声响,倏地转身,看清了来人,面上露出喜色,起身迎了上去。
  “夫君!”
  这是受了多大的罪,才会唤得如此缠绵,短短两个字,饱含了无限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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