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女人骤然一僵,两腿夹在他腰间的力度都猛地一紧,像是他说了什么极恐怖而无法接受的事。
“不行!”她几乎是没过脑子便立马拒绝。
就他昨日那个样子,还想来第二回 ?还是今天晚上?!
除非褚沅瑾疯了。
不,疯了也不可能!
沈长空眼睫颤了颤,将她抱到外间圆桌前,在圈椅上坐下来,怀里的人便坐在了他腿上。
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菜色,沈长空却箍着怀里蠢蠢欲动的人,不让她去拿木箸。
像是故意一般,问她:“香不香?”
“……”
褚沅瑾说不出话来,她肚子空荡荡,饿得头脑都有些发昏。这会儿闻着饭菜的香味,更是恨不得将箍着她的人赶出公主府。
然这人像是丝毫感知不到她的情绪,反而将腿上的人箍得更紧。
他大掌覆在她腰上,似有若无地抚了抚,褚沅瑾顿时一阵战栗。
她这脆弱的小腰,绝对经不起第二次。
再抬头眼中已是雾气朦胧,她轻轻咬着下唇,一脸可怜地看着他,企图能叫他心软些,给她两个菜吃吃。
男人腾出一只手来拿起木箸,匀净修长的指节微动,夹起一块栗子糕来送到褚沅瑾嘴边。
她饿了一上午,一瞬间眼睛都亮了,更显得方才刻意逼出来的点点泪花闪着光。
就在她张开嘴要借着他手咬一大口时,男人心念一动,将整块栗子糕送到了自己口中。
褚沅瑾神色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
她呆呆愣愣的,还抬着脑袋保持着方才微微张嘴准备咬栗子糕的姿势,一双眼睛中迷茫中带着点可怜。
男人下颌一动一动的,悄无声息便将栗子糕嚼完,而后喉结上下滑动,咽了下去。
咽了,下去……
随着他吞咽的动作,褚沅瑾也吞了口,却连嗓子都干得很。
她终于后知后觉开始生气,咬着牙将垂首要来啄她唇角的男人一把打开,一室寂静,“啪”的一声便极为震耳。
那一巴掌不偏不倚,正打在男人脸上。
两个人皆是一愣,褚沅瑾扬着的手停在半空,继续举着不是落下也不是。
她刚提起来的气瞬时消了下去,心虚地缩了缩脑袋,像个小鹌鹑。
“我不是故意的……”
这些年,她发起脾气耍起性子打打沈长空并不算什么稀事。可以往也就是捶捶胸口抑或是踹他两脚,这脸是真没打过。
一来她舍不得,对着这么张脸畜生都下不去手。
二来打人不打脸,打脸伤自尊。
她那半举不举的小手蜷缩着落了下来,揪住了沈长空胸前衣襟,没底气地同他道歉:“对不起嘛……”
沈长空低首看着她,剑眉微蹙,看不出有没有生气。
“那你补偿我。”
“怎么补偿?”她下意识接道。
话一出口便觉不对劲,着实不对劲。
“补偿”这两个字太过耐人寻味,若说别人听不懂还有可能,褚沅瑾怎会听不懂!
沈长空这个人,她真是小看他了。
他眸色深深,里头映着她小小的倒影,覆在她耳边一字一顿低声道:“再试一次。”
至于再试一次什么,不言而喻。
褚沅瑾脑子都快炸了,她虽能理解第一回 难免不知节制,却也实在没想到他能执着成这样,简直成了一种执念,叫人打从心底里发颤。
她深吸了口气,企图同他讲道理,“沈长空,你难道不知道自个儿昨天什么样么?”
今天还来,她也别活了。
然她这话像是一把火,将方才因着那香囊刚刚平息下来心绪的男人又引爆了。
他大掌紧握成拳,手背青筋突起,执拗地看着她,沉声道:“昨日是意外,多练练就好了。”
一本正经地说着不正经的话,褚沅瑾都快被他气笑了。
“沈长空,我真快累死了,你到底懂不懂?行这事儿我会累,会疼……”
她本没想将这话说得这样清楚,可总觉着沈长空这厮怕是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言罢果然见他剑眉紧蹙,面上满是不解,半晌没说话。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耳尖愈来愈红,长睫微颤了颤,有些明白过来她说的累和疼。
从小瓷碟中又夹了块栗子糕送到褚沅瑾嘴边,像是在讨好,眸光中透露着丝小心。
然而褚沅瑾更小心,她没敢张嘴,唯恐又被戏弄,呆呆张嘴一场空。
见她不动,沈长空垂首在她红润饱满的唇上轻嘬了一口,哄道:“这回不骗你。”
褚沅瑾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满脸的谨慎,而后在男人正直的目光中张开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将木箸上那块栗子糕含在了嘴里。
然刚进嘴里褚沅瑾便后悔了,太不雅观不说,且那糕点一块儿着实算不得小,将她口中整个塞满,连咀嚼的空间都不曾有。
褚沅瑾骑虎难下,微微吸了口气便被松软而散的糕点呛得剧烈咳了起来。
沈长空面色猛然一紧,边拍了拍她后背边有些慌乱地给她倒水。
艰难喝了口水,终于有些缓了过来,只是满脸涨得通红,眼角也蔓延了一丝惹人怜的绯色。
白皙的手指头还紧攥着男人玄色衣襟,因着被呛而微微喘着气。
后背上还一下一下被轻轻拍着,片刻未停,褚沅瑾幽怨地看着他,“都怪你。”
沈长空心口像被人牵扯着,“对不起,阿瑾。”
确实怪他,不该逗她。
“那你一会儿吃完回家去。”她借机同他提要求,只想早早将这人赶走。
沈长空一怔,深深看着她,半晌才点头道:“好。”
第74章 不是让你走了么
皇宫。
元惠皇后在殿内来回踱步, 面上再无平日里的端庄慈和。
自打昨日褚沅瑾将那香囊送了过来她心中便惴惴不安,将香囊拆开一看里头应是少了一味香料。
她一时摸不准褚沅瑾的意思。
是已经知道了什么来试探她,还是她想多了。
那年仁显皇后将她腰上香囊解下来送与自己时她心中满是欢喜, 日日将那香囊戴在身上,便是连夜里就寝亦是要挂在床头。
元惠皇后与仁显皇后皆是高门王族,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 仁显是对她包容而照顾的大姐姐,她们亦是彼此最知心的手帕交。
元惠年少时曾心悦一个穷书生, 是在上元灯会上与其相识,后经常经过丫鬟书童悄悄递些书信。
哪知便被家里人发现了此事, 勒令她同那书生断了联系。
元惠许久后才知道, 因为她的一句喜欢, 葬送了那书生寒窗苦读十余年的仕途,也了结了他对长安的念想。
后来书生患了痨病而亡,她被家中送进宫里, 再不敢谈什么喜欢。
她不爱皇帝, 不爱任何人, 在这深宫, 她只信赖仁显皇后。
待仁显的两个孩子亦是如同亲生儿女, 毫无半点私心。
当初小产, 她也从未想过是那香囊出了问题, 她怀疑谁都断不会怀疑仁显皇后。
若不是丽妃提醒,元惠不会去查那平平无奇的小小香囊。
里头有一味香料,于一般人而言并无任何影响,可若是孕妇时常接触,便可致小产。
且神不知鬼不觉。
元惠直至今天想起来都是恨的,她不明白, 自己不争不抢,待她如亲姐妹,对她的孩子视如己出。
仁显竟为了一个早已不爱她的男人害她的孩子,害她。
她攥紧了拳,指甲陷进肉里浑然不觉。
身边的李嬷嬷这时候进来,在她耳边道:“娘娘,昨日派去的探子说公主和将军二人一起回了公主府,直至晌午都未曾出来,其余侍卫人等也未有异常。”
顿了顿,李嬷嬷又道:“会不会是咱们想多了?公主许是真的只想给您一个惊喜?”
元惠皇后此刻眉头紧蹙,闻言剜了她一眼,冷声道:“宁可错杀一百,不可错留一个。”
她手上的人命倒是不在乎多一条少一条,只是褚沅瑾,元惠皇后从未舍得动过。
即便仁显害了她的孩子,她这些年来也未曾亏待过褚沅瑾半分。一尸两命还,已经够了。
褚沅瑾同她母亲年轻时长得极为相像,每每瞧着她,元惠便想起仁显来。
想起她们都未进宫时的样子,没有尔虞我诈,没有表面情谊,彼此皆是真心。
可到头来以为什么都没变的只有她一人,在她那好姐妹眼中,自己同宫中任何一个“姐妹”并无半分不同。
若要想除褚沅瑾,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难在她圣宠加身,身边又有个沈长空。
可褚沅瑾却有个广为人知的荒唐嗜好,若从此处下手,事关皇家脸面,又会辱她死后名声,再如何也不会叫人往深里去查。
元惠皇后眯了眯眼睛,唇角像一侧挑起,露出个诡异又温柔的笑来。
同李嬷嬷耳语了几句,李嬷嬷面色大变。
元惠又道:“去让人煽煽六公主那边,找好人,借她的手。”
如此便同她毫无关系,即便查,第一个查到的也是褚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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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沈长空刚到大理寺没多久便收到了成风送来的密函。
张嬷嬷已经在接往长安的路上。
据前几日安排在洛阳的密探所报,沈长空同褚沅瑾一行人离开洛阳没多久张嬷嬷家便被人围了。经查是宫中人,为的便是拿张嬷嬷性命。
沈长空早便在周边留了暗卫,正将张嬷嬷同其家中几人救了下来。
此时张嬷嬷被带往长安,其家人被成风安排在了沈长空在洛阳的私宅。
褚景同那边本便有褚景湛安插进去的眼线,且还在其房中做贴身丫鬟。不知是褚景同做事谨慎还是他真没旁的心思,这些年来那丫鬟并未派上什么大用场。
若褚景同有问题,未来储君便只能是褚景湛。沈长空又是必须拉拢的势力,故而被沈长空找上时褚景湛并未推脱,甚至连缘由都未曾多问,便叫那丫鬟按照沈长空所说,带出了几根头发。
沈长空从那荷包里将长发取了出来放在水中,果然如拓拔涉所说,没一会儿便卷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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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
沈长空走后褚沅瑾又睡了一觉,直至于渊来敲门说贺景轩同贺愉二人来了才起。
贺愉鲜少同贺景轩一起过来找她,要么是自个儿单独来,要么是褚沅瑾过去找她。
这会儿兄妹二人正在花厅坐着。
一见她来贺景轩先站了起来,边朝她道:“您这是操劳什么了,竟能睡到这时候。”
褚沅瑾并未搭理他,只分了半个眼神便走过去同贺愉坐在一处。
贺景轩因她最近不常出来已是有段日子没见过褚沅瑾了,这会儿见她这副不爱搭理人的样子便也坐下来,戏谑她道:“怎么,沈将军管得就这样严?你自己且好好数数有多久没出来玩了。”
“他能管得了我?”褚沅瑾叫他这话激起来了,硬气道,“笑话。”
说着唇角还勾起一个极为讥讽的笑来。
看得贺愉直笑。
她轻轻推了贺景轩,笑道:“她好不容易收心,你可别再带坏她。”
“我带坏她?”贺景轩唇角抽了抽,又转头朝褚沅瑾问道,“平康坊你还能永远不去?”
褚沅瑾闻言歪了歪头,脑海中立时浮现出沈长空沉着脸叫她发誓不许再去平康坊的样子。
忍不住笑了笑,理所当然道:“怎么不能?”
说不去便不去,谁还能将她抬过去不成。
贺景轩看她的眼神油然生出一股子敬意来,褚沅瑾这样的人都能金盆洗手改邪归正回头是岸,那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这个沈将军真是有一套,有一套。
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淡淡道:“日后只有我同雪砚两个人,还有些不太习惯。”
这语气着实听不出什么遗憾,反而显着有几分窃喜。
褚沅瑾同贺愉二人都未理他。
说得好像只有平康坊能见一般,旁的酒楼难不成都是摆设?
任他一个人在那叽叽歪歪半天,贺愉和褚沅瑾二人单聊她们自己的。
褚沅瑾这才知道,贺家已经给贺愉定下了亲事。
“那天晚上我梦见殿下了,”贺愉唇角带笑,瞳眸中满是温柔,“他说我都十九啦,该嫁人了。”
贺景轩这会儿不说话了,同褚沅瑾一起静静听着。
贺愉看了他们两眼,唇边笑意不减,继续道,“我说我不嫁,阿愉终身不嫁。本以为殿下该高兴的,可他却蹙起了眉,惯常脾气那么好的人,好似是叫我给惹生气了……”
“正巧前几日家中给我相看了户人家,那我便嫁罢。”
说到这儿贺愉面上也依旧满是柔软笑意,仿佛说的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可褚沅瑾知道为了逃避嫁人她付出了多少,挨到了十九岁,被外头有些嚼舌根的说是老姑娘都浑不在意。
褚沅瑾想起了阿兄,他定也是希望贺愉能好好嫁人,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
若有来生,希望阿兄无病无恙,早些将阿愉娶回家。
“阿愉,”她叫她,“你能想通我便放心了。”
贺愉点了点头,“过几日去不去乐游原?我许久未去了,上回去还是去年呢。”
“行啊。”贺景轩先点了点头,“再叫上几个朋友,人多也热闹些。”
褚沅瑾也没什么意见,她之前便想过去待待,一直搁置着未去。正巧在乐游原也有别苑,便同以往一样,一群人住她别苑里就是了。
回头再问问沈长空,将他也一同带去。
她总觉着,若是在那群朋友面前亲口将他们二人关系公之于众,沈长空定会高兴。
三年前同他在一起时,褚沅瑾和朋友出去向来不肯带他,更是几乎从未在旁人面前提起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