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莫文嫣喊住了她,“胡说什么?”
那被喊做妙音的丫鬟满是忿忿不平:“奴婢才不是胡说,那单久望就是个不懂礼义廉耻的,明明与小姐你定了亲,还没进门就养了外室,方才我都看了,那外室肚子都大了,还在小姐你面前耀武扬威的……”
莫文嫣叹了口气,对沈芷宁道:“让你见笑了,我这丫鬟脾气躁了些。”
“无碍的,这话里话外也都是在为着你的。不过,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什么单久望,我怎的都未听说过这名字?”
莫文嫣眼中流露出几分无奈:“单久望是青州望族单家的嫡次子,与我自幼就定了亲,眼下我在西园进学,而他在青州长仁书院念书,家里的意思是等今年的秋闱过后,便让我二人成亲……过几日是庞园文会,他与同窗自是要过来,还来了信邀我香市同游,可未想到……他竟带了个外室过来。”
“未迎娶正妻过门,便先养了个外室?这等荒唐之事你可知晓,莫家可知晓?这有了这等事,怎的还定亲呢?”
“可不只是有了外室,那外室还大着肚子呢,”妙音忍不住道,“小姐是今日才知晓的,家中也是丝毫不知道此事,可那单久望就看咱们小姐好欺负,知道咱们小姐性子软,威逼利诱小姐不要插手此事,还放任那外室骑在我们小姐头上撒野,仗着肚子里有个孩子,一点都不把小姐放在眼里……”
沈芷宁知道莫文嫣的性子,确实是内向柔弱,在书院里时,说话也是轻轻柔柔的,听着很让人喜欢,但没想到会遭到这档子事。
“眼下我也不知该与你怎么说,怕是我想的不够周全,我只觉得莫要听那男人的胡诌,该与家中说的事,定是要与家中说的,好好将此事商量了,这单久望是嫁不得,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哪能未进门就给你弄了个外室与孩子出来,生生打你与莫家的脸不是?”沈芷宁劝慰道,“文嫣,更不要因着此事伤心或是气氛,倒坏了自己的身子,没必要,且好好与家中说了此事,解了亲事便最好。”
莫文嫣能听出沈芷宁的话极为诚恳,也是真心为自己出主意的,方才满心的委屈与苦闷散了不少,微红着眼眶应着。
沈芷宁听她应了,又见她红了眼眶,哎哟了一声:“不可以掉金豆子啊,走走走,开心点,我们去那处看热闹。”
说着,便领着莫文嫣去找了秦北霄,未过一会儿,萧烨泽过来了,指着人群中央搭着的台子道:“就是对对子,若是赢了,就能有个极为好看的钗符,这钗符你们女人戴,我可不感兴趣,走了走了。”
“我感兴趣,”沈芷宁道,又将莫文嫣的手举起,“文嫣也感兴趣,我们都感兴趣。”说完这话,沈芷宁看向秦北霄,期望着问:“秦北霄,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那这不去看是不是又要与我闹什么脾气了?”秦北霄语气不失嘲讽。
沈芷宁理直气壮:“是的。”
秦北霄觉得好笑,屈指敲了敲沈芷宁的脑门:“脸皮真厚,那还不快走?”
萧烨泽无奈,拉上了方才过来的江檀,跟着大部队,一脸的无趣。
众人进了人群中,围观在台子前,然刚站在那里,莫文嫣脸色就白了,甚至不敢往一个方向看去,沈芷宁感受到她手的冰冷,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去。
正见一群人,为首的是一名看似儒雅的男子,还有一名美娇娘依偎着他,那美娇娘也是瞧向了这里。
沈芷宁一下子猜到了这应该就是单久望和他那外室。
这美娇娘称之宛娘,本是就打算看看热闹,未想到在这儿碰上了方才走掉的莫文嫣。
这大家小姐就是心高气傲,今日个第一眼见,面色就不好看,被自己刺了几句就红着眼眶走掉了,不成气候。不会还真以为公子与她定了亲,公子就是她的了?想得美,公子可是日日到自己屋子里来,同床共枕,夜夜欢愉,哪有这什么莫家小姐什么事?
更何况现在肚子里还有单家的骨肉了,这莫家小姐就算真进了门,又能拿她怎么样?
以后她可是要进单家的门,把公子抢到她屋子里来,抢那主子的位置,还要她的孩子当嫡子,抢了她所有东西。
本来就打算看热闹,如果这莫家小姐要争这个钗符的话,她也要抢了。
想到这儿,宛娘唇角勾起笑,柔声对单久望道:“公子,你瞧那边,莫姑娘也在那边呢,要不要把她请过来?方才是宛娘的不对,不该说话的,宛娘待会儿定与莫姑娘好生道歉。”
单久望握住宛娘柔嫩的手,皱着眉头看向莫文嫣,满是厌弃地撇开目光,随后安慰宛娘道:“无需道歉,你没有做错什么,是她心胸狭隘容不下你,回头我自会好好教训她这一点。”
宛娘莞尔一笑,同时上半身蹭着单久望的胳膊:“宛娘不求别的,只求能与公子在一起,就算是做个低下的奴婢,也是心甘情愿的。”
单久望感受到她的上半身,顿感热气,口干舌燥,更是搂过了她的细腰,掐了一把:“本公子就喜欢你的懂事。”
单久望周遭的同窗望着这宛娘的腰身,不免咽了口水,想着单久望这小子到底是有福气,这定了个大家闺秀的亲,还有这尤物相伴身旁,坐享其人之福。
单久望自然感受到同窗投来的艳羡目光,更是从内而外的澎湃自满,这时宛娘遗憾道:“听闻这钗符好似极为精美,可惜了……”
“可惜就算有了,奴家也没这个福分戴,莫姑娘好像也想要这个钗符,还是更合适莫姑娘。”
“谁说你没有福分,你可比那女人有福分多了,”单久望摸了一把宛娘,“本公子就喜欢你。不就是钗符吗?本公子就替你拿了。”
这时,台上已有人出来了:“各位、各位请静一静,请听规则,共有十个上联,对下联,可一人为战,也可多人,但至多三人,最后对上对联数量最多者,取胜。”
“首先出第一联。”
台上摆的大桌案铺有宣纸,有位老先生提笔写完,有一小厮举起:“第一联上联为,风卷雪花辞腊去。”
店家或许觉得第一联,不便太难,放了个简单的上去,这上联一说完,未过一会儿,单久望便很是自信地开口出声:“香随梅蕊送春来!”
“好!”
围观的人一一都拍手示好。
单久望拱手:“各位承认了,承认了。”尽管这般说着,还是一脸的自傲,随后当众亲了下宛娘的嫩手。
莫文嫣不再看,一股子的烦闷与委屈,外加源源不断的气愤,她自是对他没有喜欢到那份上,可明面上她与他还是定了亲事,他竟如此下她的脸面,踩着她、踩着莫家。
沈芷宁感受到了莫文嫣不对劲,瞧了几眼单久望那个方向,又看了一眼台上,笑对莫文嫣道:“不如今日就赢了那钗符,文嫣你觉得怎么样?”
莫文嫣连忙道:“不是说就过来看看嘛,再说……我怕是赢不了的。”
“本是想着过来看看,可他们太气人了些,”沈芷宁就直接把话与莫文嫣说开了,“哪能这么欺负你?至于赢不赢……我来试一试?”
沈芷宁笑容明灿。
莫文嫣犹豫,她确实也想杀一杀他们的威风,可自己到底能力不足,沈芷宁……现在这段日子以来,沈芷宁应该是玲珑馆当之无愧的第一了,近两次小测都远超第二,她……她应该是行的。
莫文嫣想着,轻轻点了头。
随后,第二个对联出来了。
“各位,今日既然在昭庆寺,就出一上联:净土莲花,一花一佛一世界。”
话音刚落,众人才刚听完。
一道清脆如铃铛的女声就已响起:“牟尼珠献,三摩三藐三菩提。”
在场众人皆一愣,这不是才刚说完?就这么快对出来了?这联是比第一联难上一些了吧,第一联好歹想了一会儿,可这是想都未想?
几乎是话音落地时,话音就响起,中间完全没有停顿。
真有神人在场吗?
而单久望还想着鼓足劲头答第二联,未想到方一出联就已有下联,脸色一黑,看到竟是与莫文嫣一道的女子答的,更是有着气。
明摆着就是想和他争,笑话,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第38章 香市(下) 让这女子一次,接下来他是……
让这女子一次, 接下来他是不会让了。
这般想着,单久望立刻看向台上的小厮,口气不善:“还不快些念下一题?!”
后面的老先生又写了一联, 小厮过去拿上联, 一愣后,继而到台前说道:“第三联是一道拆字联,上联为——墨。”
墨?
墨能拆什么?上下拆分无非是黑、土。
单久望皱眉想着, 这能答个什么字, 这既要与‘墨’的上下结构相对应,又要与黑、土相相对应……
比起之前的两道简单的, 此题甚难。
在场众人也都陷进了思考之中, 单久望也没有任何头绪,然而不过一会儿, 与方才一样的那道女声又开口道:“我觉着,‘泉’字与之相配。”
泉?
众人听此字,细细默念,再一拆分, 便恍然大悟,是配,极配!
墨与泉。
黑对白, 土对水。
而且还是这么短的事件便猜出来了,这声音……好似与上一题的回答者声音相似, 不,就是同人。
又是她?
单久望面微沉,眼神极其不善,怎么又是她?
莫文嫣已高兴得不能自己,脸上都泛起了兴奋的红晕, 但性子害羞内敛,压着激动的声音对沈芷宁道:“这对得极好!墨对泉,这是怎么想出来的?墨对泉……沈芷宁,我都想不到这处去。”
沈芷宁被莫文嫣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只笑着:“莫管我对得如何,反正赢了那单久望就好,今日这钗符我给你拿定了。”
“沈芷宁,没看出来,你这好胜心还挺强啊!”旁侧的萧烨泽语气带着几分轻快,“不过这联是对的真好!”
江檀温和随道:“是不错,此联又对字形,又对字义,难得的是还是这么快的时间。常听李先生夸沈姑娘,今日这番,果真名不虚传。”
江檀这夸的,沈芷宁更加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下意识余光看向秦北霄,他的目光还在台上,似乎没注意这边。
沈芷宁有些失落,但很快打起精神来,因为下一联又来了。
这一回那老先生写了上一联后,未直接让那小厮念出来,而是与那小厮耳语了几句,小厮频频点头后,走到台前说道:“此联可能与各位之前听过的对联不同,此联涉及古籍人物……”
“磨蹭什么!还不赶紧念上?”单久望的同窗大声催促。
“是啊?古籍怕什么?我们又并非没有读过书!”
说是三人成队,他们与单久望一起,又是在这美娇娘面前,自是不想丢了面子,可眼下去,除了单久望对上了第一联,其余都未对上,怎么能不焦躁?
这两句话出来,其余人也被带起来了,催促着小厮,现场一片混乱。
小厮连忙开始念:“第四联!上联为——收二川,排八阵,六出七擒,五丈原前,点四十九盏明灯,一心只为酬三顾。”
单久望愣住了。
方才还在叫嚣的同窗也愣住了。
这是什么?方才说的古籍人物,这又是什么古籍人物?什么二川、八阵,怎么听都没有听说过?
“这是什么?”
“未听说,莫不是胡诌的吧?”
定是胡诌的,这联听都听不懂,什么六出七擒,定是为难他们来了,如此想着,单久望出口怒斥:“这出的什么上联?里面的字眼听都未听说过?!”
此话刚落,沈芷宁回答立起:“取西蜀,定南蛮,东和北拒,中军帐里,变金木土爻神卦,水面偏能用火攻!”
又是她!
在场众人早已记住了这个声音,这下又立马看向她,众人中也有不少是读书人,倒也没有像单久望那般觉着此联是胡诌,只觉得此联颇偏,用的典故又难,偏生这么难的联又是极快地被人答了。
而看到了答题的人,豆蔻年华,还是个女子,更是吃惊,想着难不成是沈嘉婉?还是早就听闻的一些闺秀?
这边猜想是何人,单久望这边已是气急败坏了。
说好了给怀中的美娇娘拿下那钗符,没想到竟被这黄毛丫头抢了风头?
“这联出的怪,狗屁不通,还说什么古籍人物?来来来,你听说过吗?”单久望扯了一旁的一路人,又指了旁侧一人,“你有听说过吗?我看就是随意胡诌!根本不想让我们拿到钗符,散了散了,这有什么好答?还听这个黄毛丫头乱答……”
话未说完,就听到一道鼓掌声,清晰入众人耳,但极其稀拉,甚至这稀拉中不乏奚落与嘲讽。
许是这掌声过于意味不明,单久望都未反应过来,寻着发出掌声的人,发现是莫文嫣与那答题女子身旁一男子,刚一寻到,就撞上了其无情无绪的眼神:“说的真好,怎么不说了?等着你说完。”
不知怎的,被此人盯着,心底竟有些发憷,单久望定了定心神立刻道:“说什么?你让我说……”
“继续说,让我看看到底有多厚颜无耻,我看你也不需要读书进学了,好好地在家吃喝等死,等着朝廷派人过来跪下来求你科举试卷怎么出,毕竟答不出是胡诌,那科举试卷怎么能胡诌呢,只能靠你来出卷了。”
“你……!”
“怎么,我瞧你是要在女人面前逞威风,如今就对了一联,还不嫌丢人?”
单久望被这话气得血涌到脑门,身子都微颤,旁边的宛娘连忙扶着:“公子……”
单久望推开她,又想说什么,可上面的小厮像是故意似的,这个时候开始道:“各位,那我就继续念下一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