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后,冯豫年就说:“我要回去吃午饭,明天就是除夕,我晚上陪你们吃晚饭。”
冯豫年走后,李劭忱的温柔的就淡了,问李殊逸:“她回去了吗?”
李殊逸其实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只说:“舅妈一直在找你。我妈拦着,两个人吵架了。具体我也不知道,我爸不准我听,就把我打发出来了。”
李劭忱穿了件外套,准备出去,有些事谁说都没用。
李殊逸忙拉住人,说:“我妈让我看着你,让你别出去。”
他笑起来,看着她,欲言难说。
最后只说:“我一会儿就回来,姑姑知道。”
李殊逸拦不住他,他出了大院就给温玉打电话:“我在家里等你,你过来一趟。”
温玉过来的时候,他正在整理相册,父亲从前工作上的照片,他们家还没有四分五散之前,他小时候字公园的照片,以及在外公外婆家里的照片。他挑出来外公外婆家里的照片,单独放在桌上。
温玉穿了件羊绒衫配了件毛呢裙子,身段窈窕,看得出来年轻时候的风韵。
李劭忱听见她金进门,连眼都不抬,问:“姑姑说你一直找我,你找我什么事?”
温玉不知道怎么措辞,顶着他不说话。
这半个月儿子一句话都不肯和她说,连看都不肯看她一眼。从老爷子进医院开始。她只知道和她有关系。
她走过来,李劭忱突然指指对面的沙发:“你坐那里吧。”
温玉被他的眼神震慑,刚坐下,李劭忱盯着她问:“那位梁先生,究竟有什么过人的本事?值得你抛家弃业,不惜闹得沸沸扬扬,也要和他厮混?”
温玉脸色一变。
“老爷子自我爸去了后,身体就不好,今年一直在医院里进进出出,你不是不知道!我提醒过你了!可你呢!甚至能让他的老部下捅到他面前!他一辈子都干干净净,到老了竟然被人问的哑口无言,犹如唾面自干!”,说到最后,他几乎咬牙切齿。
温玉从最初的惊讶,带最后的目然。尤其看到李劭忱几乎厌憎的眼神。
李劭忱恨她不争气,可心里知道不能不管她。
温玉惨然一笑:“对,不知廉耻,你早就想这么骂我了对不对?”
李劭忱不理会她的私人情绪。
“我本来就不想管你的事,可你敢说,老爷子的事和你脱得了干系吗!”
温玉惨然道:“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你就当是我欠你们家的。”
李劭忱看不得她自欺自厌的样子,缓了口气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闹出事情,你的名声、工作要不要了?你就不为你身边的人想一想吗?”
他像个给熊孩子擦屁股的操心家长,恨铁不成钢。
温玉看他仿佛在看陌生人一样,面无表情的说:“对,就是这个口气。从记事开始,就被这样的口气教训。你和你外公外婆的口气简直一模一样。我的人生没有一件事是我自愿的!”
她突然来的情绪,整个人都崩了。
李劭忱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轻轻捡起手里的照片,照片里的两位老人,都带着眼镜,外祖祖籍在南方,后来因为工作调动北上,一直在高校任职。
他记忆里确实不太喜欢去外祖家里。家里规矩很多,经常会被教训。
老爷子是个性情中人,极少会对子女儿孙管束的动弹不得。
他小时候大院里玩,到处磕碰伤,天天身上挂彩。
老爷子常说,一个马圈里踢不死马,小孩子一起玩闹磕磕碰碰不很正常嘛。
温玉那时候就不准他出去玩了。
温玉的情绪因为他的指责,溃不成军,说起从前的委屈喋喋不休。
她并不是个很坚强的女性,不像姑姑那么坚毅,能让人依靠,他很早就知道。
他到底不能真的拿她怎么样,忍了又忍只说:“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干净!等到时候再闹出什么事情来,我和今天一样,无能为力。”
温玉闭口不提和那位梁先生的事,李劭忱确实张不开嘴质问她,关于她背叛家庭、背叛丈夫的始末。
冯豫年买了东西,回去见他不在,李殊逸说:“你刚走他就走了。大概是去找我舅妈了。”
给他打电话,李劭忱接了电话,声音毫无异处:“我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先吃,别等我。”
温玉起身要走,也不再和他说话,等走到门口,才回头说:“我当初提了离婚,所有人都不准离。”
李劭忱:“你只要和老爷子大大方方说,他不会不同意。”
温玉自嘲一笑:“他当时还管不到我们头上,你父亲不同意,我父母也不同意。所以我才申请了国外工作。”
何止不同意,她母亲以死相逼,父亲骂她不知羞耻,离婚哪是正经人家女儿做得出来的事。
李劭忱坐在那里,闭上眼静默了几秒钟,才说:“我知道了。”
冯豫年为了让热闹一些,打包了马路对面的羊肉锅,然后张罗在家吃。
李殊逸带着口罩,素面朝天,跟着她进进出出,寸步不离。她心情不好就不喜欢一个人呆着,冯豫年就顺着她,走哪都带着她。
李劭忱进门的时候,两个人正在端菜,锅开了,热气腾腾的,窗户上都是雾气,他在门口站了几秒,李殊逸问:“你发什么呆,快进来,我们两准备了一下午。”
冯豫年从厨房里出来,手里还端着菜见他回来,冲他温柔的笑了笑,但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的废墟有了生机。
第41章 . 我后天回吴城 你要不要去转转?
三个人围着锅, 李殊逸正式的说:“咱们是不是该喝一点?”
李劭忱刚脱了外套,正在挽袖子,李殊逸怕他不高兴, 就说:“明天就是除夕,我们就当提前给外公过年了。”
冯豫年用眼神问李劭忱, 李劭忱慢条斯理的和李殊逸说:“我觉得你最好别喝,你喝不过她。”
冯豫年反驳:“我又不是酒鬼。”
李殊逸一听他同意, 就起身进房间去找酒了,出来提着酒说:“李劭忱不能喝酒,咱两喝一点。”
冯豫年问他:“你什时候戒的酒?”
李殊逸岔开话题问:“要不要给你倒满?”
李劭忱听的笑起来:“前两年, 喝酒有点耽误事, 后来就不碰了。”
冯豫年见他们姐弟这么欲盖弥彰, 也就不问了。
李殊逸抿了口酒, 突然情绪上来了, 等一杯喝完后,磕磕绊绊的说:“咱们碰一下,这一年真的太糟糕了。我迄今为止最不喜欢的一年。这个冬天赶紧过去吧。”
冯豫年和她碰了下, 将锅里的肉夹给她, 安慰:“别空腹喝那么急,吃点东西。”
李殊逸想哭又想笑,白她一眼, 撒娇:“你干嘛这么贴心。”
冯豫年:“就是咱们两个喝,不是你醉就是我醉, 我不想醉,你也别醉。”
只有李劭忱一个人在认真的吃饭。
她哄李殊逸:“咱们聊点开心的,就当是讲给你外公听。”
李殊逸哭唧唧的说:“我有那么多骗他的事,我一直哄他, 我过了年就结婚,让他给我包个大红包,早知道我不骗他了。”
冯豫年:“他还能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性格?能不知道你骗他?我上次回来遇见他,他当时一个人散步,心里明明白白的。见了我还问,你现在在哪上班?我说我在南方,他说,还是咱北京好。要记得回来。”
李劭忱吃饭的空隙问:“你们高中的时候,同学还有联系的吗?”
冯豫年遗憾的说:“联系的少了,我后来东奔西走,几乎没有在碰见过。”
李殊逸忙说:“我有几个人的微信,但是平时也不怎么说话。”
李劭忱就那么听着她们两个东拉西扯,时不时把话题扯开,并不让她两聊起老爷子。
饭后,李殊逸长舒了口气:“我再不能吃了,我年后还有活动。我不能再胖了。”
李劭忱无所谓说:“正常的饭好好吃,什么审美,瘦成那个样子有什么好看的。”
李殊逸狡辩:“年年瘦你就不说,我瘦了你就嘲讽我。”
冯豫年无辜的说:“我不瘦啊,而且我比你高。”
李劭忱听的笑了下,过去坐在老爷子常坐的单座沙发上,由着她们两个斗嘴。
李殊逸吃饱了,才回神了。
问端着水果的冯豫年:“我差点忘记了,你们两又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我去找你几次,你是怎么和我说的?”
冯豫年将水果递给李劭忱,一本正经说:“就回来遇见的,我半年才回来一次。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殊逸怀疑的看着他两,不确定她说的是不是实话。
李劭忱她根本就诈不过他,年年现在也不老实了。
冯明蕊给她打电话,还没等她起身,李殊逸就喊:“冯姨,年年和我在一起。今晚陪我不回去了,行不行?”
冯明蕊连话都每说一句就被李殊逸顶回来了,家里人都在,吃饭也不见她回来。
冯豫年不好拆穿她,就和母亲附和,见李殊逸挤眉弄眼的看她。简直让她哭笑不得。
晚上三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李殊逸看着晚会上唱歌的人,和她说:“这小子一年换一打女朋友,你看粉丝们不照样乌央乌央那么多,还整天为他要死要活的。”
冯豫年都不认识荧幕上的人,李劭忱问:“那你那个绯闻男友呢?”
李殊逸顿了两秒说:“我的绯闻男友不是你吗?”
李劭忱:“和你演戏那个男生,你去西北看人家……”
“哎!”,李殊逸有点急眼了。
冯豫年笑起来,问:“谁啊?让你千里走西北。”
李殊逸:“你别听他胡扯。”
冯豫年忍着笑问:“你心虚什么?你知道吗,你这个人就输在沉不住气,他诈你的时候,你就当没听见。你这样一被诈就不打自招,真的很好猜。”
李殊逸咬牙切齿:“你们两个,可真是一丘之貉!”
冯豫年摸摸头发,边笑着边低声说:“我本来就没说过我是好人。但是我也没诈过你。”
李殊逸:“……”
李劭忱问:“姑姑姑父都知道,只是眼不见心不烦,不想搭理你。”
李殊逸这次真急眼了:“是不是你说的?”
李劭忱叹气:“只要打电话问一声卓姐和小乔,就知道了。”
李殊逸像只被放了气的气球。感觉自己仿佛没有秘密,时时刻刻被人偷窥。
冯豫年一听就是李劭忱胡诈她。
“你别听他的,他鬼话太多了。”
李殊逸问:“你怎么知道的?”
冯豫年被她问住了,她是直觉。因为李劭忱做事很少说,能让他说得有理有据的,八成就不是真话。
李殊逸也被她说服了,扭头问:“是吧?他诈我呢。”
李劭忱问冯豫年:“你怎么确定我说的不是真的?”
冯豫年举了个例子:“咱们在西安遇见那次,你当时不是在西安出差的吧?”
李劭忱问:“你怎么会那么想?”
冯豫年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两个人这个默契还是有的。
她笑不言语,李殊逸看着莫名其妙的两个人,“你们两个真的太讨厌了。”
晚上家里还能热闹一点,李殊逸的房间就在李劭忱房间隔壁。冯豫年起身:“我回去了,你们睡吧。”
李殊逸不肯让她走。
李劭忱说:“晚上你陪她睡吧,她胆子小。”
他其实一直都那个细心的弟弟,只是嘴上不说。
冯豫年和李殊逸躺在一张床上,李殊逸缩在她身边,她们两只有在高中的时候一个被窝里睡过。这么多年了,还是回来了,又躺在一起了。
李殊逸问;“李劭忱是不是很爱很爱你?”
冯豫年在黑暗中,握着她的手,想了想说:“我们两个有点复杂,不全是爱。”
李殊逸翻身坐起来,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这总能说吧?”
冯豫年拉着她躺下,笑着说:“不记得了,反正在一起肯定是因为喜欢。”
李殊逸低声说:“我之前不知道我舅妈那么讨厌,竟然去你学校闹事。所以气恨了你很久,觉得你怎么这样,轻松走了,就不要他了。李劭忱那时候真的很吓人,当时胃穿孔了,外带发烧了很久,内腔都有了积液。医生都说他求生欲望太低了。我当时真的吓怕了。”
冯豫年握着她的手,哄她:“他当时应该是病的没力气了,不是不想活了。我们现在都好好的。”
李殊逸真的是个小可爱,很好骗,也很好哄。
第二天就是除夕,大家都要回家。李殊逸让李劭忱和她回去,李劭忱哄她:“我今年留在这儿陪老爷子过年,之前和老爷子说好的。”
他终究需要独处的时间。
冯豫年和李殊逸回去后,他一个人呆在家里哪都不去。助理给他送来了一车的东西,他闭门不出。
除夕的晚上,冯豫年收到所有人的祝福消息,唯独没有他的。
陈璨去陪她妈妈过年了,晚饭之后,等电视里晚会开场的时候,她溜出门,路上挂了一路的灯笼,将远处的路照的透亮,她绕过红砖楼,后面的几排小独院比前面安静很多,家里的灯亮着。
冯豫年敲门,李劭忱开门下来,她问:“晚饭吃了吗?”
李劭忱无奈的笑:“姑姑打发人送来的。”
他一个人呆着,并不觉得寂寥,正在打扫一楼的书房。老爷子的东西都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