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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意南在医院住了两天,第三天出院,她直接住进月子中心坐月子。
出院当天,顾砚钦就办好了孩子的出生证明。登记的是“顾许姜”这个名字。
顾老爷子之前替重孙取了一堆名字。没想到最后一个都没用上。老爷子倒也大肚,丝毫不介意。说到底给孩子取名字是他们当父母的责任,理应由他们自己取。
姜意南住进月子中心,每天都有专人负责她的一日三餐。孩子有吴女士和月嫂,她根本不用操心。她就安心坐月子,让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恢复身体,好尽快复出。
新经纪人谭暮早早就为她制定了一份详尽的产后复出计划。她每天只需严格执行即可。
顾砚钦推了所有的工作,专心陪姜意南和孩子。就连《黎明之吻》的杀青仪式他都没有参加,把剧组的事情一股脑通通丢给江既白和张滔。
两人苦不堪言。但没有办法,谁叫他们都是单身狗,活该任劳任怨。
新晋奶爸在月嫂的指点下,学会了抱孩子,给孩子泡奶喂奶,给她换尿布,甚至是洗澡。
在带孩子这块儿,顾导是越来越上手了。
小南瓜出生时皱巴巴的,活脱脱一个秃头小老头,姜意南这个亲妈都嫌她丑。
好在没过几天就长开了,好看了很多。
不过姜意南还是没能看出这孩子像谁。身边的人都说小南瓜像爸爸更多一点。
不愧是在肚子里就听昆曲的孩子,出生以后照样喜欢听昆曲。
还没满月,一听到昆曲就会开始咧嘴笑。
吴女士简直乐不可支。她就生了顾砚钦一个儿子。没能继承她的衣钵。为此,她一直非常遗憾。
没想到孙女居然这么喜欢昆曲,看来自己后继有人了。
吴女士是高兴了。可顾导却不太高兴了。他的大飞机送不出去了。
姜意南安慰他:“没准过个几年宝宝就喜欢了。”
顾砚钦也只能这么宽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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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好似被人加了齿轮,飞速运转。一转眼,姜意南就出月子了。
为了方便照顾姜意南孩子,吴女士提出让小夫妻都搬回老宅住。
跟长辈同住,对年轻人来说总归是不方便的。顾砚钦怕姜意南不自在,就没同意。带着她和孩子一起回了松桥二号。
顾许姜小朋友是顾家第一个孙辈。长辈们尤其看重。顾家人想给孩子办满月酒。
两个小辈的结婚酒没办,这一直都是长辈们心中的遗憾。这次孩子的满月酒就不想落下。
吴女士和顾教授就来找顾砚钦商量。
姜意南和宝宝在楼上主卧,肖阿姨陪着。
顾砚钦坐在沙发上安静听完父母的来意,脑袋都没抬一下,直接就给出意见,“不办。”
吴女士:“……”
顾教授:“……”
吴女士一听,顿时急了,“干嘛不办啊?这是你和南南的第一个孩子,你俩结婚酒又没办,现在孩子的满月酒总该办一办吧?再说南南的身体你也知道,她麻药过敏,你俩以后肯定是不会再要二胎的。你们夫妻就小南瓜一个女儿,不办满月酒说不过去吧?”
顾砚钦的眼神往楼上飘去一眼,压低声线说:“办满月酒肯定会邀请很多亲戚朋友过来。一大堆人,总有那么一两个嘴碎的,喜欢问东问西。孩子办满月酒,外公外婆却不到场,你让意南到时候怎么回答?”
吴女士恍然大悟,原来顾砚钦是在担心这个。
姜意南是孤儿,孩子办满月酒,娘家人肯定一个都来不了。这落尽他人眼中,自然又是另外一番解读。
吴女士退了一步,“那就我们两边的至亲一起吃个饭,就当给孩子庆祝满月了,这样总可以吧?”
顾砚钦还是摇头,“意南不喜欢见不熟悉的人,怕她不自在。再说她刚出月子,还是让她在家多休息吧。”
他态度坚决,是打定主意不办满月酒了。
吴女士也不强求。她凡事以宝贝儿媳妇的意愿为主。姜意南不喜欢,那就不办。
“我上楼去看看我的小乖乖!”吴女士眉开眼笑,转身往楼上走。
她对孙女的爱称一天换一个,一会儿“小乖乖”,一会儿“小宝贝”,一会儿又“小心肝”的,每天都不带重样的。
一转身就见姜意南站在楼梯口,手里握着一只奶瓶。
吴女士赶紧跑过去,“南南,你怎么下来了?你应该在床上多躺着呀!”
姜意南摇了摇手里的奶瓶,“楼下没热水了,我下来给宝宝泡奶粉。”
吴女士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奶瓶,“我来泡,你赶紧回房躺着去,没大事别下楼。”
姜意南:“妈,我这都出月子了,不用再躺了。”
“谁说不用的?”吴女士语气严肃,“你才刚出月子,还是要继续躺的。人家有些地方女人坐月子都坐两个月的。”
吴女士给儿子递眼色,“赶紧抱南南上楼躺着去。”
顾砚钦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姜意南跟前,扔下话,“搂紧我。”
下一秒就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顾老师,我可以自己走的。”她哭笑不得。
在吴女士面前,她现在就是易碎的娃娃,连一步路都不能走。
吴女士忙说:“不能自己爬楼,就让砚钦抱你。你起码要再躺半个月才行。”
姜意南:“……”
顾砚钦抱着她上楼,步子很稳。
一层楼梯爬完,他都不带喘一下的。
把她抱回主卧,放回床上,又给她盖上空调被。
“我来抱吧。”他从肖阿姨手里接过小南瓜。
这栋别墅在设计之初没预留出婴儿房。孩子出院以后就一直和姜意南睡在主卧。大床旁摆一张婴儿床。
肖阿姨把空间留给这一家三口,悄声退出了房间。
他现在抱孩子已经很熟练了,手势也很标准。
小宝宝饿了,这会儿正嘤嘤嘤在哭。
他耐心哄着小朋友,“好了,口粮马上就来,不哭了哈!”
姜意南奶水不够,只能给小家伙当个餐后饮料。正餐还得靠奶粉。
小小的婴儿被父亲抱在怀里,感受到父亲的气息,立马就止住了哭声。她咬着手指头,吧唧吧唧在吮,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似乎对什么都好奇。
女儿大概天生就和父亲亲近。每次孩子一哭,顾砚钦一抱就好。
他逗女儿,语气温柔,“南瓜,笑一个!”
小南瓜大概是听懂了,咧开嘴角,吮手指的动作却没落下。
姜意南靠着床头,想起刚刚顾砚钦和长辈的对话,忍不住开口:“顾老师,其实你不用顾及我的,我爸妈都已经离开好多年了,我早就接受了。长辈们想办满月酒,就让他们办吧。”
这不仅是她姜意南的孩子,也是顾家的孙女。若是因为迁就她,连孩子的满月酒都不办,她会内疚的。
顾砚钦声线淡然,不起波澜,“小南瓜先是你的女儿,再是爸妈的孙女。你是母亲,你排在第一位,凡事都以你的感受为主。”
姜意南心中感动。从来没有人这般考虑过她的情绪。也没有人如此细致入微地对待过她。哪怕是那个人,曾经对她那样好,也抵不过顾砚钦。
可惜,这么好的人,她却无法拥有。他们只是协议的假夫妻。时间一到,两人就会解除协议,分道扬镳。
***
孩子满月以后,姜意南就该考虑什么时候和顾砚钦解除协议了。
这件事是闻梵声经手的,新经纪人谭暮并不知晓。身边也就徐岁岁和小戴是知情人士。
而闻梵声去荷兰度假了。徐岁岁和小戴又挑不了大梁。这事儿还得姜意南自己来处理。
她打算先和顾砚钦商量商量,再做决定。毕竟要统一对外宣布离婚,双方肯定是要提前达成一致的。
在此之前,她要先找房子。再也不能厚脸皮的一直赖在顾砚钦家了。之前住在松桥二号,是为了安心待产。如今孩子都出生了,总不好再继续住下去了。
身边得力的干将也就徐岁岁和小戴。小戴太年轻,经验不足,还得让徐岁岁找房子。
姜意南这边交代下去,徐岁岁口头答应,私下却毫无行动。
论求生欲,岁岁童孩可是很强的。
笑话,给姜意南找房子,要是被顾导知道,她还混不混了?
惜命要紧,她可不敢掺和南姐的事情。
对此,姜意南浑然不知。她还在悄咪咪地进行她的搬家计划。
住在松桥二号,孩子有月嫂,肖阿姨负责她和顾砚钦的一日三餐。
既然要搬家,肖阿姨和月嫂她都是要一起带走的。这事儿还要跟顾砚钦商量。
虽然姜意南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搬家计划。可内心深处还是非常不舍的。
跟这个男人牵扯了这么久,如今马上就要分道扬镳了。想想都难受。
可是能怎么办呢?她总不能一直这样绑着顾砚钦吧?他还有属于他的生活。孩子是他的责任没错,可她姜意南又不是他的责任,没道理一直受他照顾。
最近几天,姜意南看顾砚钦的眼神都非常复杂。眼中有不舍,可偏偏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好几次偷偷打量他,都被他看到了。
敏锐如顾砚钦,他当然看出来了。
只是他没有多想,只当是女人产后激素失调,情绪不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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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平稳地过了半个月。
八月,炎炎盛夏,是一年之中最热的季节。
松桥二号闹中取静,边上又有明月湖,植被覆盖率极高,相比别的地方会凉快一些。
徐岁岁那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房源。姜意南打算先搬回自己在水月湾的别墅里住。
之前搬家,是因为这房子不安全,狗仔扎堆。但这次她特意和物业沟通过,物业也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经理亲口向她保证绝对不会再放进来一个狗仔。
最大的问题解决了,她就打算搬回水月湾去住。
这些年,她挣了不少。可名下房子却只有这一套。一来自己本身开销很大。二来这几年一直都在给谭家还债,也没存下太多钱。
正式搬家之前,肯定还得通过顾砚钦。毕竟她要从人家手里撬走肖阿姨和月嫂。
两人少不了要商量的。
姜意南特意选了个日子,亲自下厨,为顾砚钦烧了顿晚餐。
这顿晚餐既是感谢顾砚钦这么多长时间的付出,也是两人的散伙饭。好聚好散,各自安好。
她是厨房小白,这顿晚餐全靠肖阿姨指点,她才能勉强搞好。
卖相不咋滴,但味道还是不错的。
顾砚钦下午出去了一趟,周最约他谈事。
一直到天黑才回家。
一到家就看到满满一桌的菜,姜意南围着围裙正从厨房出来,手里举着锅铲,远远招呼道:“顾老师,你回来辣!快洗手吃饭吧!”
“这些都是你烧的?”男人指了指餐桌上那四五盘红红绿绿的菜品,深觉不可思议。
顾砚钦第一次见她下厨,围着一条大红的围裙,举着锅铲,长发绑成利落的高马尾,他差点没认出来。
姜意南可是仙女,在屏幕前闪闪发光的仙女。如今仙女一朝落入凡尘,进了厨房,洗手做汤羹。真是要多违和有多违和。
姜意南腼腆地笑了笑,“丑是丑了点,可我提前尝过了,味道还是不错的。”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顾砚钦觉得有些奇怪。从来没有进过厨房的人居然会亲自下厨。
姜意南一边解围裙,一边说:“特意给你烧的。”
顾导受宠若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我烧的?”
姜意南怕他误会,赶忙解释:“从我怀孕到现在辛苦你了。”
顾砚钦:“不辛苦。”
都是他自愿的,且甘之如饴。
姜意南替他拉开椅子,“别站着了,入座吧。”
两人分别坐在餐桌的两端,面对面,彼此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男人坐在灯下,穿清爽的白衬衫,领口解了两颗扣子,露出一小截白皙透亮的锁骨。灯火淌过,悠悠发亮。
之所以一次次沦陷,一次次放纵自己,不也是因为这张脸么?
整个娱乐圈的女人都高攀不起的男人,被她睡到了,还不止一次。她也不算亏。
姜意南还特意醒了红酒,给自己和顾砚钦都倒了一杯。
上次喝酒闹出了人命。后面她就再也不敢碰酒了。
不过这次情况特殊,她破例让自己喝一次。
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和顾砚钦坐在一起吃饭了,明天她就搬走了。
虽然两人之间还有孩子,但应该再也不会有亲近的机会了。
一想到这里,姜意南胸口郁结,难以疏解。
她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不让顾砚钦看出异样。
她端起酒杯,“顾老师,这杯我敬你,谢谢你为我和孩子做了这么多。”
顾砚钦端起酒杯和她碰了碰,“意南,我早就说过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谢字太轻。”
姜意南:“我会一直记得你的好的。”
顾砚钦总觉得这话听着怪怪的。可深究起来又不知道具体哪里怪。
虽说这顿饭是姜意南特意为自己烧的,他本来应该很高兴的。可他却感觉有些诡异。说不出来哪里怪,就是觉得很不对劲儿。
气氛不错,两人随意聊了聊。
酒过三巡,姜意南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她斟酌地开口:“顾老师,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顾砚钦抬头和她对视,眼神平和,“什么事儿?”
两人的目光隔着昏昏一层灯火,隔空相触,不知为何,姜意南竟有些心慌。她不敢看男人的眼睛,慌忙调转视线。
她深吸了口气,这才将话说完整:“顾老师你看,现在孩子都快两个月了,咱们是不是应该找个时间把协议解除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