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身上难不难受?腿好点了没?”好在现在天不冷,他睡堂屋的凉床上也不会冻的慌。
“都好。”他接过饭碗先喝汤,看了看门外挤着的眼巴巴的孙子孙女,说:“拿碗来,爷分你们一点。”
“别送了,你三个姐提来的都有东西,够我吃的,而且你这炖好了送来只给我跟你妈吃,要惹你嫂子嫌,还要落个小气抠门的名声。”趁孙子孙女都走了,苏老头压低声音说。
“你就是想的多,我又不靠她吃饭,我喊她嫂子又不喊她爹,没义务管她一大家子的吃喝,我屋里也有孩子,我都提过来了我自己儿子不吃了?”苏愉看侄子侄女来了,一人分两块冬瓜两筷子肉,“好啦,你们爷要养腿,他腿好了能每年都给你们买肉吃,现在小姑也穷,等小姑发财了请你们吃肉吃到饱。”
把三个孩子都赶出去,苏愉让苏老头赶紧吃,她去帮她妈做饭,主要是盯着她,免得她把肉都分给她孙子孙女了。
“我爹是我哥背出来的?”苏愉切菜的时候问老太太。
“嗯,早上背出来晚上背进去。”
“你赶紧吃,别想着给这个留那个留,我炖了一上午就喝了个汤,赶来了帮给你做饭,你还想着把肉留给你儿子孙子,你要气死我?”苏愉看她眼神往外瞄,手里的刀往案板上一插,鼓着眼睛瞪她。
“哎呦,你脾气越来越大了,我都没说话,动不动就训我,我是你妈,不是你孙子。”余安秀不满,但眼睛老实了,也老实吃肉了。
“我们是年轻人,吃不吃这口肉都没事,以后吃的机会多,我哥要是想吃肉,心疼他儿女,他就别躲懒,自己赚钱买。我们姐妹四个送的东西也是从我们一家人牙缝里省出来的,苦小的养老的,可不是养壮年汉子的。”苏愉掂起刀继续切菜。
“反正你现在嘴会说,大道理又多,我说不过你。”老太太听进心里了,但闺女反过来教她,心里多少有点不得劲。
两个老的都吃完了,苏愉收拾东西要走,老太太送她出门,筐子里给装了四五个柿子,交代她:“别往家里送肉了,不便宜,我跟你爹一把年纪了,吃不吃都是那回事,盯着你的眼睛多,你别落嘴头子给人家。”
“我不怕人说,我又不靠名声吃饭。”苏愉也跟她犟嘴。
余安秀懒得理她这半吊子话,转而说:“你去我们自留地拔几窝花生回去给两个孩子煮盐水花生吃,还记得在哪吧?”
“记得,那自留地还是我一镢头一斧头开荒挖出来的,我就是忘了家门口朝哪儿开,也忘不了自留地在哪。”苏愉顺着记忆里的路线往自留地去。
“这是愉丫头?现在嘴皮子厉害的很呐。”有人下地回来,听到说话声走过来只见到了人影。
“是她,她一个拉扯两个娃,要是再像以前那样不会说话,那可要被人欺负死了,嘴皮子厉害是好事。”余安秀维护小闺女,在乡下要是有人说谁嘴皮子厉害的很,意思就是她这人脾气大或是坏。
“你开源的办法来了。”树满坡突然出声。
苏愉提着花生秧子往回走,问:“什么办法?”
“你先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才给你说解决的办法。你要种一棵树,不论是果树还是杂树,但要保证它能种活,死了就再种一棵。”
“不用我管它一辈子吧,我种路边上要是被人锯了呢?”
“人为的,就不怪你身上。”
“那要是被雷劈了,生病了,牛在树上蹭痒把树蹭断了呢?”苏愉继续问。
树满坡假笑安慰,“有我呢,我要是都治不好了,那就随它去死。”
苏愉琢磨了下,该是没有漏洞,解释说:“你别急,我这不是职业习惯嘛,就像签合同……”
“我不跟你签合同,我跟你是一体的,坑谁都不会坑你。”树满坡打断她,不再绕弯子,直接说:“你们村的麦种有问题,近亲繁殖多少代了,浑身都是病,你去跟村长谈……”
“我知道我知道,我去跟村长谈。”苏愉也打断它,像是不知道它的不高兴,继续问:“你怎么知道村里的麦种有问题的?”
“我感受到的,你们村应该是在给种子拌药,种子活性激发出来了,我感受得到生机。”一谈起它的专业,树满坡立马精神,也不跟它的废物主人一般见识。
苏愉想了想,担心她下次再来麦种已经撒上了,顾不得上班迟到,她先去村长苏庆国家,她去的时候他也刚下工回来。
“小愉?咋这时候回来了?吃饭了没?没有在我家吃点。”苏庆国招呼她喝水。
“吃了才来的,堂哥,我是想问下咱们村的麦子还没播种吧?”
“没,不过也快了,等下场雨温度降了就能撒了,你问这是有啥事?还是看到了什么书?”书被他咬的格外轻,不留意都听不到。
苏愉把树满坡给她说的又复述了一遍,看苏庆国皱眉,她给他举例:“你看,咱们现在是不是已经五服以内的不能结婚了,就是血缘近的生的娃病多,还不太聪明,麦子应该也是这样,都是兄弟姊妹或许还有叔婶姑嫂在里面掺合,那长出来的麦苗烂根、黄叶、生虫、长不高、麦穗小……各种各样的毛病。”
“停停停,你闭嘴吧,你说的我都不想吃饭了。”苏庆国没好气的打断她,多么肮脏的关系,亏她说的出来。
“你跟其他远点的大队换一半麦种掺一起种,反正都是麦种,长不出杂草来,亏不了。再单独种一亩有血缘关系的麦子,两相对比,要是我说的是对的,你就把你无法忍受的那亩麦子给我,我嘴泼,只要是细粮,我都不嫌弃。”苏愉拐弯抹角的要好处。
“行,我知道了,我跟队里其他人商量商量。”苏庆国知道这是大事,他挺重视的,但这事他一个人做不了主。
“那我?”苏愉暗示他。
“真有用,好处少不了你。”苏庆国承诺,并且让她继续看书,多回村看看。
苏愉愉快的往回走,回去刚好两点,她又饿了。把花生柿子直接丢到院子里,推开灶屋门一看,碗已经洗了,但没洗干净,上面还糊了一层猪油。揭开锅盖一看,锅里还有肉跟冬瓜,小崽子还有点良心,还给她留了。
*
在宁津离开的第二十一天晚上,他回来了,敲门的时候苏愉已经躺床上了,正准备拉灯睡觉的,她现在不到九点就要睡。
“这次休息几天?”苏愉给他下面条,用他带回来的油给他炸了一叠花生米,花生是她大外甥给她送来的。
“三天。”他脱衣裳,站院子里直接用凉水洗澡,有热水也不用,说是洗凉水澡已经习惯了。
背回来的袋子扔在堆柴的灶门口,苏愉都没来得及拆就被男人掳回房了,她用腿夹他脖子,抱怨说:“你回来就像是为了干这事的。”
“主要是回来交工资。”男人手闲着,下身不动,勾腰捞地上甩的裤子,掏出一卷钱塞女人手里。
苏愉瞪他,撇嘴说:“更像了。”
宁津知道她的意思,反驳说:“绝对不像,这是我一个月的卖身钱,现在是在干嘛?卖力?”他狠撞一下,俯下身,含糊说:“出钱伺候你。”
事后,三个套套扔在床边的盆里,苏愉已经昏昏欲睡了,他这个加班加点干活的人倒还精精神神的在洗套。
苏愉又享受了早起有饭吃,衣服已洗完的待遇,慢吞吞的去上班,中午回来就吃饭,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她傍晚下班。
刚走进巷子口,她就看见家里的两个小崽子手里拽着宁津昨晚用的东西,热血上喉,她瞬移过去给抢过来,其中一个还被灌了水,口被绑死了,这死孩子,还给扎了眼儿,她一捏,水把她袜子给飙湿了。
她揪他俩回去,“你俩的爹呢?”她咬牙问。
“去我奶家了。”平安偷瞄他妈的黑脸,试探说:“我爸已经把稀饭煮好了。”意思是你别不高兴。
“等着吧,等他回来提前给你俩过年。”
第25章 025 跳水救人
苏愉前脚刚关上门, 后脚宁津就进来了,阴着个脸,明显的心情不好, 看到苏愉捏着冒水的水球, 不可置信道:“这是我俩那啥吧?”
“你没看错, 虽然形状被水撑变形了,但的确是套。”苏愉手掌动了动,心情颇好的把冒水的地方对着宁津, 捏水滋他。
宁津看她心情尚好,下意识的以为她是改变主意想生娃了, 脸上的阴雨顿时换上了天晴,哎呀道:“想怀孕了?也是, 我这次回来看俩小子感情不错,出门进门都在一起。”
“你儿子摸出来的, 我回来的时候就见他俩在外面拿着当气球吹, 装水的这个当弹簧甩着玩。”苏愉白眼瞅他, 想的还挺美,一回家发现家里一团和气, 就想着再生娃,狗男人。
“我理解错意思了?”男人挠头, 媳妇不想生娃就意味着他还要戴这皮套子,那能用的岂不是只剩一个?用了洗了立马套上来第二发?他满怀希冀地问:“另外两个是好的吧?”
“不知道, 是这两个小子弄的。”
平安跟小远虽然弄不清这东西是什么,但看他爹这先喜后急的样儿就知道坏事了,也不敢打包票说东西是好的,讷讷半天,先后吐出个“不知道”。
“猴崽子, 我看你妈是把你俩喂太饱了,吃饱了就上蹦下跳的撩闲。”宁津一人踢一脚,接过两只耸拉着的套套,当场就吹了起来,对着脸反复找冒气口。
苏愉先是瞅着他,眼神往下移的时候看两个小子也一脸好奇的盯着,咳了一声,说:“你俩,记好了,我跟你爸房里的东西,除非是允许你俩拿的,其他的不准乱翻,这是第一次就算了,再有下一次,你俩难兄难弟的一起挨饿。”
“这只漏气。”苏愉话刚落,宁津就开口了,他黑着脸瞪着两个儿子,把冒气的和灌水的,一人怀里扔一个,“玩去,拿去玩。”
小远跟平安挤巴着眼睛捧着薄薄的气球,还以为落下来的是巴掌呐,嘿嘿,两人对黑脸大汉笑了笑,搓着手里的东西爱不释手,所有的小孩都没有,只有他俩有。
苏愉一把给夺了过来,“不行,这不能玩,不干净,脏的很。”
“我们不嫌弃,我跟小远洗了的,还吹了,要脏早就脏了。”平安拉着她的手要夺回来。
“给他俩玩吧,不脏的,我都好好洗过,而且我也吹过,也没见你嫌我嘴脏。”宁津本来无所谓,但说它脏可不行,用前用后他都仔细清洗了,“给他俩算了,免得惹孩子不高兴。”他仗着手长脚长抱着她给抢了过来,“五毛钱一个呢,挺贵的,你俩只能在屋里玩,要是敢拿出去,一个月不买零嘴吃。”
“我们在院子里玩也行。”小远满口答应,但他手里捏着的是装了水的,他抬头望着男人手里的另一个,难得地软声央求道:“爸,你这个冒气了能还给我跟平安吗?”
宁津想答应,一个两个都玩了,三个四个也一样,就是用的次数不一样罢了,他刚想答应,就看到苏愉那要吃人的眼神,立马改口:“不行,这两个是我的,等我不用了肯定是破了个大口子,像竹筒一样,两边开口。”
吹牛,他太相信他子弹的威力了,苏愉不屑撇嘴。
安安稳稳吃顿饭,回到卧房,宁津把那幸存的两个套拿在手上,“你说,这要是有我没找出来的小洞,那咱俩的孩子不就来了?”
“你别给我使坏心眼,我现在是生不起孩子,你一个月就在家三四天,我到时候撅着肚子还照顾两个娃,你爹妈那边又看不上我,搞不好我生孩子不仅你不在身边,还要拉扯着小远跟平安,万一大出血或是生不下来,等你回来一看,我都已经睡土里了。”苏愉把情况往最坏了说。
果然,男人脸色变了,他把卷好的套又展开,吹鼓了对着手掌和脸颊反复查看,“你要不要吹着检查一下?”他问。
“不用,我相信你。”苏愉拒绝,她没说过不愿意再生孩子这种话,宁津要是想要娃,会先是商量,不至于做这种下作的事。
“你真体贴。”被媳妇依赖信任的感觉太好,这种对比让他越是对他妈感到不满,“我老岳丈的腿怎么样了?我明天去看看,你怎么也不给我说,我妈做的那糊涂事你也不给我提。”他掰过她的脸,“你臭毛病又犯了?不会是又计划着跟我提离婚吧?”
苏愉都忘了他妈来找茬的事,她都已经解决了,没必要再找宁津告状,他知道了又怎么样?又是不轻不重的去说他妈,没必要让他每次回来都去老宅找茬,次数多了谁都会厌烦。至于她老爹那里,她想等他歇一天,缓过劲儿了再去。
“我都解决了,哪还需要你再出面,而且她是你亲妈,你就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还平添烦心事,至于我爹那里,伤筋动骨一百天,他人老又恢复得慢,要养三四个月才能好,你明天买点东西带小远去看看他。”她轻声说。
“你真好。”男人抚着女人头发,沉声说:“我爹妈那里对你有偏见,没要紧事你就别过去,我大哥二哥跟他们住一起,就是有要紧事也轮不到你去操心。”
他只差说不跟他爹妈来往了,苏愉听着顺心,但还是想说“你要是我儿子,有这想法我捶死你。”没注意,她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我妈没怎么养过我,我跟我爷奶长大,平安妈去世的时候她来了像个客人,也不帮忙操办事,等平安妈下葬了,她跟客人一起走了,平安也不是她带大的,我对她没什么母子之间的感情,她是没底气捶我的。”宁津拍着她肩说:“平安以后要的有这想法,不用你捶他,我亲自动手。”
苏愉没搭腔,这时又听到隔壁男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她调转话头,问:“隔壁男人在做什么工作?感觉不像个好人。”
宁津说他叫孙老七,是补碗补锅合作社的工人,合作社是公私合营的店铺,66年底已经变了性质,是全民所有了,但人们还是习惯性说是合作社。合营后请的有工人,像是以前的学徒,不过他干了挺久了,手艺应该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