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这做什么?”宁津警惕地坐起来问她。
苏愉就把二丫的事给他说了,“家里两个有工资的,还把女儿当奴仆使,真是黑心黑肺,死后野狗都嫌臭的那种。”
宁津听了摇摇头,也看不上隔壁一家的行为,但他没有苏愉那么不忿,还安慰她说:“别生气,以后离他们一家远点,一家的臭虫,一个巷子都没人搭理他们,至于二丫,现在吃苦,以后嫁人就好了。”他还给她讲镇上哪家哪家生出来一看是个丫头,直接扔了或是送人了,“大丫二丫好歹还有口饭吃,前十来年饿死了不少人。”
苏愉知道他的反应是正常的,但她心里就不爽,一个翻身坐起来压他身上,在他光着的上半身可劲的留指甲印,边掐边说:“别动,我教你,下次我再生气了,你顺着我说,我骂你也骂,不然我气的睡不着,这就是你的下场。”
“那我现在就该乖乖躺着等你消气?”他枕着手臂,仰视着她霸道不讲理的样子。
“挺聪明,会举一反三了。”苏愉不走心的夸他。
这晚宁津什么都没干成,因为霸王花说这是要让他长记性的。
第二天,宁津带着两个儿子去老丈人家,舅兄舅嫂在地里忙,他去了只有老丈人和几个孩子在家。
苏老头看小女婿来了,舒了口气, “来,小宁,先扶我去趟茅厕。”
宁津直接把他背了过去又背回来,“爹,坐不坐椅子上,一直躺着也不好受。”
“也行,那你把我放在有椅背的椅子上。”苏老头叹气,“老了也不敢单腿跳,动也动不了,真是像瘫了一样。”
“你就当歇歇了,忙了一辈子了。”宁津安慰老头,问:“我妈呢?也下地了?”
“在自留地里拔花生。”苏老头也不怕女婿笑话,敞亮的说:“那是我种的,收了就是我跟你妈的 ,要是换个人去收,姓没改,但花生就落不到我手上。”
宁津加入这个家庭的时间还短,不敢说舅兄坏话,尴尬的笑笑,说:“我外姓,我去拔,花生到时候还是在你手上。”
苏老头瞅了他一眼,“那也行,让小远领你去,他知道地在哪。”
太干脆利落了,宁津怀疑老丈人就是在等他这句话。
宁津剩下的两天休息时间都用在了拔花生摘花生上,头一天还带着俩儿子,第二天人家两个嫌晒,不愿意去,要跟苏愉去种什么树。
苏愉选择在去娘家的路上种棵树,那里有条很长的小河,还没人住,她从洗衣服的堰边挖了一棵新窜根又在柳树根上难以长大的小柳树,带着两个孩子去挖坑种树,到浇水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俩臭孩子把有洞的套给带出来了,说要灌水给树浇水。
苏愉支着铁锹冷眼旁观,果然,没跑两趟,套被树枝划破了,“丢坑里吧,做个纪念,这是你俩种的第一棵树,以后要好好照顾,每次路过都来浇点水。”她把任务下发,对树满坡的冷嗤声当做没听到。
新奇的玩具没了,种树的热情也没了,水也不浇了,也不埋坑了。
没关系,他俩不干了但苏愉干劲十足,这三比一强留下的套总算入土了,“走了,该回去了,你俩回去瞎玩,我该去上班了。”
回去要经过那口堰,还没走近就听到扑通一声,接着是尖利的喊救命的声音,时断时续。
苏愉把铁锹一扔就往堰边跑,“小远,平安,去叫人,就说有人掉堰里了。”这堰两三米深,苏愉又不了解这水域的情况,她会游泳但还是怕出事。
“救命,救命,有人掉堰里了。”苏愉边跑边喊,到了堰边就看里面的确是有人在挣扎,还越挣扎越远。
她把鞋一脱,跳进水里,往动静渐弱的人游过去。
“妈,呜呜呜……”苏愉搂着溺水的人后背的时候听到的就是俩孩子大声喊妈的声音,好在这人挺轻,没人帮忙她也给揽着到岸边了。
她游到堰边的时候已经有人跑来了,不知道是她喊救命惊动了人,还是小远跟平安的哭声把人喊过来了。
“哎呦喂,这谁掉堰里了?命大命大,刚好遇到人了,这大中午的……”一男一女合力把在水里的两个人给拉了上去。
苏愉上来了就急着给人控水,腰还被小远给抱住了,她嘴里念叨着“没事没事,小远松开,妈要救人了”手上翻开躺着人的头发。
是二丫,这个专在中午人午休时来洗衣裳的丫头。
她嘱咐了她不少遍,没想到她还是没当回事,苏愉按压她胸腔,好在救的及时,还没用上人工呼吸就醒过来。
二丫睁开眼睛边咳边哭,小远跟平安也哭,苏愉又湿漉漉的被三人压躺在地上。宁津把岳家的花生摘完了往回走,听到熟悉的哭声跑过来,看到这场景心跳慢一拍,走路都开始打飘,软手软脚的跑过去看苏愉睁着眼睛还在笑,“老天呐,吓的我魂都没了。”他也瘫坐在地上。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旁边的女人安慰地上躺的几个人,扶起二丫,她是认识这丫头的,闷不吭声的苦命娃,“丫头啊,快起来,别压人家身上,人家救了你,累的不轻。”
宁津缓过劲了把两个孩子也给捞起来,扶苏愉起来,问:“你有没有事?”
“没事,就是有些脱力。”害怕加心慌又激动,手发抖,她救了条人命哎。
第26章 026 结束也是开始
正是快到上班的时候, 苏愉一行人往回走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拉苏愉跟二丫起来的大姐就充当喇叭,把孩子掉堰里被苏愉救起来的事一遍又一遍地说。
苏愉拉着二丫的手腕, 看她一直打嗝, 看样子吓得不轻, 有点生气地说:“我给你说了好几次别在大中午的时候来洗衣裳,你是不是又站水下的台阶了?踩滑了摔下去的?你看看今天这事好险,要不是我突发奇想来种树, 等人发现你的时候你都没命了。”
二丫还平静不下来,栽下去时的惊惶, 往下沉被迫喝堰水时的绝望太让她害怕了,现在胸腔、嗓子还有鼻子里面都还火辣辣的, 她咽了下口水,喉咙像是两块磨刀石在相互打磨。
“没有, 我是站起来的时候头晕眼发黑, 没站稳就栽水里去了。”二丫摸了摸胯骨, 一碰就松开,太疼了, 她栽下去的时候胯骨砸在水下的青石板上了,倒栽葱似的翻进水里, 等挣扎起来的时候已经摸不到青石板了。
二丫看了一圈周围的人,她们都在说她命大, 又说她命苦,身后平安在告状,说他妈跳水的时候有多吓人,小远一直一声不吭的攥着他妈手指跟在后面。
二丫掰着手指关节,嘴张开又闭上, 犹豫了又犹豫,回过神已经快到她家的巷子了,她知道如果再不说话,她以后可能没勇气道谢了。“婶,你救了我命,以后我把小远跟平安当我弟弟照顾,我还能帮你洗衣裳,你家的木柴以后我给你捡,想吃野菜了我去给你挖。”这是她会做的所有事。
“你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我不用你报答。”苏愉拒绝,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的情绪很振奋,可能比获救的二丫情绪还高昂,“二丫,外人不可能一直都能帮你,我也不能,你要想过的好还是靠你自己,你还小,只用照顾你自己。”
苏愉想给她说别再闷不吭声,要有点脾气,要敢说话敢反抗。但她太小了,没判断能力,苏愉怕自己泛泛而谈的话让二丫受苦、走上极端。她把话在肚子里盘了又盘,还是咽了下去,只让二丫照顾好自己算了。
她最终还是接受了热心有限、怕担责任的自己,决定旁观二丫忍着长大,期望二丫长大后能自己想明白。就像她自己,上辈子也有重男轻女的爹妈,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长大后懂得更多,跟小时候的自己和解,选择不婚,不步入家庭。
到家门口,两家的门都挂上了门锁,杜小娟跟孙老七已经去上班了,大宝二宝也不在家,二丫拿钥匙开门,苏愉也在宁津的黑脸下拉着两个孩子进屋。
“我想洗澡洗头发。”苏愉瞥着黑脸男人,有些讨好的搭话。
“你先去换身衣裳。”宁津去厨房往锅里添水,喊平安来烧火,对在屋里换衣裳的人说:“我去给你请假,待会儿就回来。”
“好。”
苏愉没换衣裳,这天又不冷,穿着湿衣服还怪舒服,在男人走后,她头发包着毛巾走出来,对小远说:“没有吓着吧?我会游泳的,现在不也好好的?高兴一点,你妈我救人了哎。”她按住小远嘴角往上拉,“对,就像我一样,笑起来。”
许远眼泪又掉下来了,就盯着苏愉不眨眼,搞得苏愉也不好再乐,生疏的把人搂到怀里来,拍着他背哄:“好啦好啦,不害怕了,你妈不做没把握的事,现在好好的了,别哭了。”
“我没爸了,你不能死,要陪着我。”小远靠在他妈的脖子上,含含糊糊地说。
“不死,肯定陪我儿子长大。”温热的液体滴在她脖子上,苏愉眼眶有些发酸,这小屁孩的眼泪太有渲染性了。
“现在能不能笑笑?你妈救了条人命,心里很高兴,你能不能也替我高兴高兴?”苏愉逗他。
许远点头,刚想笑,一腔鼻涕喷她脖子上了。
“啊,你这个臭小子,太窝囊了。”苏愉崩溃地僵着脖子回屋拿纸擦,又跑出来倒水洗。
“太可恨了,你还笑,咋笑得出来的?”苏愉瞪他,到厨房去舀水,看平安挺精神的,夸道:“还是平安胆子大,没吓到吧?”
“才开始有,你爬起来了就没得了,妈,你啥时候也教我游泳呗。”他嘻笑着央求。
“好说,等我问问你爸,他要是不会游泳就我教你跟小远。”苏愉提装了热水的桶回屋洗澡,拍拍平安头让他再烧一锅热水,洗完澡她还要洗头。
洗澡刚洗一半,外面有人推门,“谁?”她问。
“是我,没事,你先洗你的。”宁津在外面说。
洗完热水澡,苏愉身上舒服多了,她出来舀水洗头发,宁津进屋倒澡盆里的水,洗澡盆靠在墙上,他抱着双手走到苏愉旁边,开始念叨:“你胆子挺大啊,敢往深堰里跳,你是不要命了?打算把两个孩子扔给我带?”
“我会游泳才敢往下跳的,而且当时情况那么急,人在水里都不动了,我哪敢犹豫啊,要是你在场,你能不下去救人?”苏愉反问。
“那不一样,我们男人劲大,你这身无二两劲儿,游几下子就不行了,你这是运气好,腿没抽筋,要是抽筋了你也起不来。”男人往四周瞅了瞅,看两个孩子在屋里说话,他压低声音说:“再有下次,你去喊人来救,救人要紧,但你的命最重要,你多为小远想想,他只有你了。”
“不是还有你嘛,喊了你大半年的爸了,我相信你会好好待他。”
“你想都别想,你要是完蛋了,我就把他送他爷奶手里。”宁津威胁她,看她在捋头发上的水,顺手把她擦头发的毛巾甩她头上。
瞎讲究,擦头发的还有单独用个毛巾。
苏愉不跟他犟,擦着头发坐院子里的椅子上,问他:“我救人了你不为我高兴?骄傲?”难道只有她自己高兴?
咋会不高兴,他去给她请假的路上,遇到人都在打听她救人的事,镇上就这么些人,消息传递的快,不少人都说苏愉心好,是个好人,还有夸他眼光好的,不用担心后妈欺负平安了。他也有虚荣心,他媳妇受人夸,他也跟着沾光,心里也高兴。如果是他在场,他也会跳下去救人,但不敢夸苏愉,她太兴奋了,尾巴都要翘起来,要是再夸她,他担心她下次还敢不顾自己安危去救人。
“高兴又不高兴,我听到平安跟小远的哭声跑过去,看你身上淌水躺地上,吓得胆子都要破了。”他不多说,转移话茬道:“小远吓到了吧?回来一路都没说话,我拉他这臭小子还不让拉。”
“是吓到了,我已经哄好了。”入秋了阳光正好,她坐太阳底下晒一会儿,头发晒干了,瞌睡也晒来了,“我去睡一会儿,想睡觉了。”她说。
“没有不舒服吧?”男人伸手探她额温,感觉挺正常的,才放她进屋。
再说杜小娟这边,她刚上班没一会儿,就听来买东西的人说“掉堰里了”、“救人”什么的,她凑过去问:“谁掉堰里了?救起来了没?人活着还是淹死了?”
“哎,杜小娟家好像就是第二胡同的。”其中一个售货员指着杜小娟问:“你是住第二胡同吧?”
“你没记错,咋了?是我们胡同里的人?”杜小娟立马来劲,胡同里的人她都认识,立马高声问:“是谁?说出来我给你们讲讲,胡同里的人我都认识,谁掉堰里了?救起来来了没?”
“救起来,是个小丫头掉堰里了,被她邻居跳下去救起来,这丫头也是运气好,那时候刚好是人睡午觉的时候,得亏遇到她邻居,不然等漂到水面上了才能发现。”
“你认识吧?救人叫苏什么,听说还是个后妈。”说话的人问脸色不好的杜小娟。
“再认识不过了,苏愉是我邻居,二丫是我闺女。”杜小娟没想到还能八卦到她自己身上,还又沾上苏愉了,不由暗恼,洗个衣服也能掉堰里,不中用的东西,只会吃。
“那你赶紧回去看看,掉堰里不是小事,等主管回来了我们帮你请假。”其他人也没想到从别人嘴里听来的“可怜娃”竟然是她们同事孩子,看杜小娟这样应该是都不知道这事。
没想到还有这美事,杜小娟压抑住想笑的冲动,“那我回去看看孩子,你们帮我给主管请个假,孩子没事我就过来上班。”她脚步轻快的出了供销社。
她走后其他人相互看看,“她家有几个丫头?我只知道大丫被她送乡下去伺候瘫婆婆了。”
“造孽,女娃子遭罪了。”她们都不清楚杜小娟还有个姑娘,没听她提起过更没见过。
杜小娟借机躲懒后没有立刻回去,先去了一趟她男人上班的合作社,把二丫掉堰里的事给他说了。
“人没事吧?”孙老七问。
“听说没事。”杜小娟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