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能习惯了每月只吃一两顿大荤,现在被逮着猛补, 竟然还腻着了, 这让她忍不住怀疑这莽牛是不是吃啥东西进补了。
“你不是常说只有累死的牛, 没有犁坏的田吗。”宁津忍不住乐,递筷子的手都有些抖, “赶紧吃,吃完睡一会儿。”
苏愉瞪他, 不给他打岔的机会,追问:“你工作真出问题了?”
“没有, 我上火车之前发电报给厂里请假了,老王出了点事,我也不想换新搭档继续跑就也跟着请假了。”他去找平安之前还没请假的打算,但听平安想参军的想法后他就不打算冒险了。他懂的不算多,但也知道成为军人前要调查家里好几代人的情况。他们这跑车的, 除了对同车的搭档特熟悉,其他的同事也是一年难见几次面,除了老王,他也不信任其他人,他担心被人发现苗头再影响了儿子的前途,就请假了。
至于之后怎么搞,他还没想好。
“等你到月底休假了,我俩从这里坐车去首都看小远,去寻摸首都的房子。”
“请假了还瞒着我。”苏愉睨了他一眼,“我还担心你是受领导欺负了还是跟同事闹矛盾了,让我白操不少心。”
“谁让你不直接问我的。”男人振振有词。
“我带你去看沙田回来的路上我有没有问你?你顾左右而言他,我以为里面有隐情,顾及你的自尊心我憋了好几天。”她眼神立马凶狠了起来,直到他回忆起来才哼了一声继续挟菜吃。
宁津给她挟肉到碗里,这两天他都是开吉普车出去帮这里的人买菜买肉,顺便灌水回来,苏愉的床单被罩和穿过几次没洗的衣裳他也都给带到镇上去河边洗。
有他每天里里外外的跑,这里住的人也能吃到新鲜的水果肉菜。
“老王咋了?”苏愉问。
“邻居两口子打架他去拉架,被推攘着撞到了眼角。”他指了下太阳穴偏上的位置,说:“划了一条口子,伤口不浅,包的有纱布,对开车有影响。”
“还好没伤着眼球。”她不知该说什么,对这种夫妻打架的事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人家两口子打的要死要活的,当做没听见吧担心打死打残了人,去拉架劝攘吧,等人家和好了你个外人不落好。
“他以后估计是不敢再去趟浑水了,这次也是运气好没撞到头或是眼球,这要是抵着太阳穴撞,那可完蛋了。”
苏愉又享受了十天家务有人全包的轻松日子,到了月末,她收拾东西跟宁津一起坐吕工的车出去。她看这一望无垠又没辨识度的沙漠,有的地方还有软沙窝,也不知道宁津是怎么跑了两趟就记住路线的。
“我们先去林业局,我要交个文件,等事办完了我们再去火车站。”苏愉对宁津说。
“都可以。”等苏愉下车了,看吕工也忧心忡忡地看向敞开的大门,他不禁问:“咋这么愁?遇上困难了?要是机密不说也行。”
“不是啥机密,是经济作物外销的事,我估摸着不好办,那芦荟又不能吃又不能喝,能有谁要?”吕工瞅了宁津一眼,有些家丑外传的难堪,但考虑到他也不是外人,自嘲地笑了下,说:“而且现在整体的对保护环境都不太重视,我们这见效慢的沙漠治沙更是后娘养的,苏科长估计要碰壁。”
“没试怎么知道,现在没结果就代表着还有好结果。”看来他们这段时间是在忙芦荟了,难怪他有时候按苏愉领他出去的方向转过去没见到人。
等坐上火车了,他问苏愉芦荟有什么用。
“保湿防晒啥的,多是用到护肤品化妆品里面,就是我们国家这个行业还没得到发展,那些老牌子护肤品又已经固定了采购渠道,现在就看政府支不支持了。”苏愉摇头,她也是有些头疼,要是时间在92年之后就好办了。
宁津看她不是很想谈,转而跟她聊沙漠里有没有什么特产,聊她感兴趣的,一路上两人聊聊各个地方的风景和民俗,坐了近一天的火车也没觉得有多难熬。
“妈?爸!你们来了咋也没提前跟我说。”小远在宿舍门口看到爹妈,激动的声音都劈了,“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吃饭了吗?”
“吃了,在招待所也开了房才来找你的。”苏愉对小远的室友笑了笑,看小伙子一直在打量宁津,撞了他一下,示意他打招呼。
“叔好,婶好,一直听苏远提起你们,总算是见面了,你们聊,我先回宿舍。”真是见面不如闻名,看苏远爸的长相完全想不到这皮相下住了个开放的灵魂,竟然给儿子送避孕套!
一家三口往学校外走,苏愉给儿子说:“我和你爸打算在首都买房,你这几天有没有空?跟我们一起转转?”
“要买房啊?你们打算到首都定居?”小远惊喜,追问:“妈,你是不是要调过来?”
“为以后养老做准备,而且也是投资,以后房价涨了还可以卖掉。”家庭资产方面她不瞒着两个儿子,“而且家里有房也好娶儿媳妇,你跟平安也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我们先把房子买好,免得儿媳妇上门了家里也没个招待亲家的地方。”
小远反射性地抬头望他爸,反应过来又赶紧垂头,脸色有些不自在。
宁津跟苏愉互看了一眼,这孩子的反应是啥意思?
“小远呐,你是不是有啥误会?给你买房我没意见,你虽不是我亲生儿子,但咱父子俩也相处这么些年了,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跟平安没区别。我跟你妈这次来买房主要就是考虑你跟平安,你俩我都同样对待,大儿子有的小儿子也不能缺。”宁津急忙解释,生怕媳妇怀疑他私下对继儿子有意见。
“没,不是,爸你误会了,我对你没意见,我爸肯定只有你一个,没有什么亲爸后爸的区别。”小远看引出了这种误会,脸上有些臊,但还是坦白说:”是我有点敏感,之前爸不是给我寄那啥套嘛,我放抽屉被室友找东西翻到了。哎,有两个人也是第一次见这东西,就打趣我,我怕传了出去对我名声不好,我就解释了是我爸给我寄的。”小远忍不住笑,说:“他们都羡慕我有个开明的父亲,时不时还会提两嘴,所以你们一提处对象结婚啥的,我就想到了那事。”
剩下那两个他没试用的套也被有对象的哥们儿拿走了,说反正搁抽屉里也是闲着,还不如给他留着备用。
被夸是“开明的父亲”,宁津手掩着口鼻偷笑,“小远,买房的时候你也来,我们一起参谋参谋,选个地段好的。”他说。
宁津本想在学校旁边买套房给小远住,到时候他给拉个洗衣机过来,被苏愉说小远再有一年也毕业了打消了年头。
“那走吧,咋还在这儿瞅?”他拉着苏愉问。
“我反悔了,想在这儿买一套。”
大学附近的房子以后房价肯定好啊,苏愉想屯着投资,她这么想其他人也不傻,尤其是现在高考恢复了,大学附近的房子哪怕学生不租也有小商贩租。转悠了一天,她入手了一套破败的墙都半倾的烂房子,打算先这么搁置了,等有需要的时候再给扒了重新盖。
小远眼睁睁地看他妈花了两千块钱买了这废屋烂瓦,忍不住问:“妈,你是不是钱多了用不完啊?要不我帮你存着吧?”他只差说她钱多了扎手了。
“你不懂,二十年后就是两千翻十倍你也买不来这废屋烂瓦。”苏愉把登记了她名字的房产证收好,转出巷子打算去买个小四合院。
“爸,你管管我妈,忒糟蹋钱。”他拉着他爸小声嘀咕。
宁津一直坚信苏愉的选择,因为她是大学生还是公职人员,对家里的存款也有个大概的估算,对两千买个半塌的房子也不心疼,但看小远这么紧张,他忍不住问这个研究生:“你没学过经济知识?还是觉得你妈判断有误?”
“我不是学经济的,但我们学校学经济的也没见在这比乡下还破的房子上撒钱。”
宁津沉思,在儿子面前他肯定是站老婆的,“你妈是公职人员,她可能有内部消息。”但他的语气没有以往坚定了。
“能有什么消息,她是林业部的又不是国家计划委员会的。”他爸对他妈的盲目相信简直让他无奈。
“哎,说啥悄悄话呢,快走啊,车要来了。”
“来了来了。”宁津挣开小儿子的手,快步撵了上去。
看来苏愉的选择是正确的,她当初满心都是要去西北摆脱俩儿子,要让两人精神独立,看吧,成功了,盲目拥护妈的小远也开始有自己的主意了,还是得信媳妇的。
他把小远托付的话甩到脑后,跟着苏愉身后看她买了个小四合院,还在一个相对便利的地方买了两套房龄不算老的房子,是那种简单装修后能入住的。
后面两套房登记在他名下,小四合院跟学校附近的那破屋子登记在她名下,小远跟在后面溜了两天也没他的份。
“妈,爸,咱家到底有多少钱?”小远被这两千、一万二、两千五、两千八的都惊呆了,忍不住打听家底,他家怎么就变成富豪了?
“小孩子不要问这么多。”宁津推开他的脸,他这些年偷着做转手买卖,赚了大几万,而且家里本来就有家底。看着钱多,但也是房子不值钱苏愉才能一下子买四套,他开的那货车,一辆二手的都要三万多,车比房子值钱多了,他琢磨了好久都没敢打车的主意。
等吃完烤鸭送小远回学校,他跟苏愉散步回招待所,眼瞅着她又该回西北了,宁津忍不住说:“我想辞职了,跟你去西北怎么样?”
“啊?怎么突然要辞职?你真不是在厂里受欺负了?”她一副紧张要为他做主的样子逗笑了他。
“是因为平安,他想成为军人啊,我怕组织调查的时候发现我搞私活,担心影响儿子啊。”宁津对着夜色拉个口哨,说:“投机倒把赚的钱比当八级工人一辈子赚的还多,该知足了,你们娘三个都是吃国家饭的,那我就回来做后勤,也算是享福,跑车十几年也累了。”
如果没有平安的事,没有他的后一句话,苏愉会劝他别担心这么多,因为国家最终是会走向开放,鼓励个体经济的发展,投机倒把也会成为历史名词。
“行啊,你累了就歇歇,反正开车的技术你已经印在脑海里了,等以后要是想工作了还能重操旧业,也可以看你是不是对其他事有兴趣,干别的工作也行,赚不赚钱无所谓,反正我们家不缺钱。”
“现在不考虑那么多,等平安的事定了再说。”
苏愉往西北去,宁津先回去办离职手续,办妥了再去西北找她,他打算暂时去跟苏愉住在沙漠里照顾她,等有其他想法了再看。
第119章 119 离家
“小五子, 还在家呢。”老王右额头上还绷着纱布,快步走来看门还开着他松了口气,“我还担心你已经走了, 可把我一路急得, 你这好端端的咋就突然要辞职了?”
“想去跟媳妇孩子团聚。”宁津头也没抬继续收拾家里带东西, 好几年没骑的自行车他本来打算拖去废品站给卖了,但价钱不算好,索性给三个姨姐送去, 她们家都还有孩子,这自行车旧是旧了点, 但零件都好好好的。
大件东西卖了不值钱,买的时候价钱却是不低。
老王看他忙进忙出地收拾东西, 也知道他是铁了心了,没再怀疑但还是唾了他一口, 没好气地说:“咱俩谁跟谁啊, 你还忽悠我?你媳妇跟俩儿子, 三个人三个地儿,你到哪能跟媳妇和娃团聚?”
“打算去西北, 跟苏愉到一起。”宁津半真半假地说:“猛然赚了这么多钱我也知足了,年纪也不轻了, 恋家了,也就不想再跑了。而且苏愉跟小远平安三个人都是国家分配工作的, 他们离不开我就过去,一家人一家人,总要有人让步才能把几个人团成一个家,过去是苏愉带孩子在家等我,现在轮到我去守着她。”
听他这话, 头头尾尾都在念着苏愉,老王思及自己请假前小五也没这想法,就自己请假了小五去跟媳妇待的时间久了点,这就突然要辞职了。
他再次打量小五的脸色,越看越觉得他面色有异。老王咽下一路琢磨的说辞没再劝,说:“你说的也对,我儿子也不想让我继续跑车了,说我年岁大了也在家享享清福、带带儿孙,本来还有点舍不得,但你现在不干了,我也去辞了算了,跟别人搭伙我也不敢再沾那事。”
考虑到小五心情不好,他没多留,“那你继续忙,我孙子还在巷子里面跟人玩呢,我去瞅瞅。”
“行,等我下次回来了找你喝酒。”宁津放下手里的旧衣裳,跟他后面送他出门。
“放宽心,孩子都这么大了,马上都娶儿媳妇了,多跟苏愉聊聊,少胡闹,心还是定下家里为好,不然儿子没脸,说媳妇也不好说。”都走出门了,老王还是不忍心看老搭档家庭破裂、头顶泛绿,返回身站着门口低声指导,女人都爱孩子,心不在男人身上了你就要拿孩子栓住她。
“这跟我儿子娶媳妇有啥关系,我是没工作了但又不是没钱,也不让儿子儿媳养活。”宁津不解,不想听外人说苏愉不好,他解释说:“苏愉现在挺好的,她是干大事的人,我没有她那个心胸我就去照顾她,像她以前在家等来去不定的我一样。 ”
“理解理解。”老王点头表示理解,男人在这方面都嘴硬要面子,脸给扇的青肿也不会承认媳妇有了外心,但看小五这还为她说好话的样子,他也不知道该说小五心胸大还是演技好。
“你继续忙,我走了。”老王脚步匆匆地离开,想着小五也是倒霉,送了媳妇去上大学,大学读出来有好工作了想把男人给踹了。
“唉,还是该要孩子的,这两人没孩子拴着就像树上的叶子,大风大雨一来就各走各的了。”他不禁感叹。
宁津回屋后回想老王的,越想越觉得奇怪,还有他那同情的眼神,感觉他是想岔了,摇头一笑,“真是太低看苏愉了,她要是有外心哪还用等到现在。”
之后他骑车去了三姨姐家,对靠着墙根撕苞谷叶子的老人说:“爹,妈,我要去西北了,工作也给辞了,以后我跟小愉有空了回来看你们,你俩要是病了还是缺啥了,让小芽给我们写信。”
“是小五啊,我都没认出来。”余安秀拿手帕擦了擦眼睛又仔细看了两眼,问:“你刚刚说啥?我没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