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好像没料到她会问自己,揣着手笑了笑,他点头:“这个热闹我自然会凑的。”
“那你赌的谁赢?”
甘泉低头一笑,又抬眼看着平儿:“我本来是想赌御鞠所赢的,二爷叫我改了。看样子,还是得听二爷的。”
平儿得了这个答案,极为意外。
意外到居然忘了问甘泉赢了多少。
等平儿上了楼,正赶上庾轩那边过来跟容湛相见。
庾轩来见容湛是假,看星河是真,只不过闲聊之中,竟无意透露出庾清梦今儿没来的事。
容晓雾跟晓雪都愕然地看向星河,明明先前容霄拉她去见四姑娘的,这……
尴尬之时,容霄在旁故意地咳嗽了声。晓雾是多心的,当下看了庾轩一眼,便跟晓雪使了个眼色。
原来他们看得出庾轩对于星河有意,心想……先前兴许是容霄假借四姑娘的名头,实际带星河去跟庾轩见面罢了。
只是面对庾轩的时候,星河却反而少言寡语,只因她此刻心中还是想着李绝的事,竟无心应酬他人。
可是在庾轩眼里,不管她如何,竟都是好的,似乎只要安静地看着她,都能心满意足。
皇帝起驾回宫,文武百官,各家内眷也都打道回府,或去别处游逛玩耍。
庾轩满心里打算跟星河多相处一会儿,便跟容湛道:“湛兄,时候还早,不如我做东,请几位姑娘跟二爷,咱们找个地方,吃顿便饭如何?不知可赏光吗?”
他毕竟是国公府的贵公子,谈吐温文,容貌俊雅,容晓雾跟晓雪自然是愿意的。
晓雾便对容湛道:“大哥,只不知父亲那里怎么说?”
容霄看了眼星河,又往外张望了会儿,悄悄地对星河道:“我看道兄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得闲,咱们不如先走?”
晓雪却在星河回答之前走过来挽住她的胳膊:“三妹妹,你正好儿也没大在京内逛,这也算是择日不如撞日。”
当即容湛派人去跟靖边侯告知,靖边侯只叫他好生照看妹妹们,如此而已。
众人正往外,迎面见庾约带了甘泉等几个人经过,庾轩忙站住行礼。
庾约瞧见他们,负手笑问:“这么多人,是要去做什么?”
“回二叔,正好碰见湛兄等,想着去吃顿便饭,”庾轩恭敬地回答,又问:“二叔可是有事?若是得闲,也请赏个脸才好。”
庾约扫过众人,却见星河也在望着自己,眼神有些茫然地,心神不属。
“不了,今日还另外有事,改天吧。”庾凤尘温文地一点头,先带人去了。
其实庾轩知道,庾约是不会答应的,他只是跟长辈的客套而已。
容霄却笑道:“吓我一跳,还以为庾二爷要跟咱们一起呢。”
晓雪笑他:“你不是从来不怕长辈的,为何见了二爷如避猫鼠一般?”
容霄咋舌:“我哪知道。”
容晓雾凑趣:“这怕就是一物降一物。”
朱雀街上,跟随的小厮早在二楼定了个雅间,众人入内坐了。
庾轩在主位,身边左侧是容湛,跟容霄,右侧隔着一个座位,是容晓雾,晓雪,星河却恰好在他对面了。
酒菜鱼贯送了上来,庾轩才举筷相让,门突然给从外推开。
星河坐的正是门边一侧,只觉着身旁一阵冷风袭来,对面的庾轩跟容湛等满脸诧异,还未反应过来,容霄先站起来:“道兄!”
星河听见这个称呼,猛然惊动。
回头,果然见在她身侧出现的正是李绝!
他仍是那身白衣黑靴击鞠装,风流劲拔,只是脸色过于冷峻。
星河对上他清冷冷的眼神,心里莫名地竟一慌,不知他要做什么。
正在六神无主,李绝却又看着容霄道:“不是说好了叫你等我么?就自己跑过来跟人吃饭了?”
话是对着容霄说的,但星河心里清楚,他是在对自己说。
容霄眨了眨眼,忙陪笑道:“道兄,我以为你众星拱月的,必然脱不了身,加上庾大哥请客,这才先跟大家伙儿来了,不过我们还没起筷子,你不如一起坐了?庾大哥?”
庾轩自是最温和待人的,虽然见李绝来的急,但他丝毫不在意。
加上先前也见识了李绝的身手,心里也很敬羡这少年,当下笑说:“求之不得!就怕小兄弟嫌弃。”
李绝看看他,又看向旁边低头不语的星河:“她不嫌弃,我又怎会嫌什么?那就先多谢庾公子了。”
他明目张胆指的是“她”,在众人听来,却以为是指的容霄。
这张桌子颇大,足能容下七八个人围坐,这会儿庾轩一个,容家五人,宽宽绰绰。
容霄正想安排李绝坐在自己左手边靠近容湛,不料李绝就在星河身旁拉了张椅子坐了。
这样一来,李绝的左手是容霄,右边就是星河。
小厮上前给李绝也斟了酒,庾轩举杯:“今日仓促,望湛兄,李兄,二爷,三位妹妹别嫌简薄。”
“庾兄真是客气。”容湛道了谢,晓雾晓雪都举杯回敬,沾了沾唇以示敬意。
容霄笑道:“庾大哥有心了,改天我做东,也当还席,到时候也叫上你们四姑娘。”说着喝了半杯,转头问李绝:“道兄不喝?”
李绝道:“上次喝醉坏事,答应了人从此不喝的。”
星河在他旁边,也假装低头喝酒的样子,闻言知道他指的是上次喝醉了闯到她房中一事。
“是我疏忽,”庾轩忙道:“李兄原先曾修道的,自然不能近这些。”又唤了小厮,叫加几道极素的菜过来。
李绝笑看庾轩,仿佛称赞:“庾公子真是心细如发,体贴入微,叫人感动,不愧是大家公子。”
“不敢,”庾轩只以为他是好话,便笑道:“应当的。说起来,今日我们难得能见这么一场精彩的击鞠对决,李兄实在是少年英才。”
容湛因为先前的比赛,也对李绝格外刮目相看:“是啊,想不到李兄的身手那么了得,之前可也打过马球?”
李绝道:“并没有,临时抱佛脚,学了几天罢了。”
一句话引得在座众位各自震惊。
星河只管低着头,假装认真吃菜的样子,正忙着,突然觉着袖子不知给什么牵了牵。
她起初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压着了,微微一拽,对方却又一拉!
星河这才明白,刚要转头看向李绝,却是窸窸窣窣,桌底下是他的手探过来,竟公然把星河的小手给握住了!
星河脸上涨热,试着要抽回,李绝变本加厉,叉开五指,竟不由分说跟她十指相扣。
第74章 .三更君少年足风流
星河的另一只手连筷子都快握不住,想喝止李绝,又不能当着众人的面,甚至连瞪他一眼都不能。
她只能红着脸,食不知味地,低着头假装无事。
侥幸的是,庾轩跟容湛都在对面,虽觉着李绝坐的略靠近星河,但绝想不到他是故意的,只以为这不羁少年根本没有留心过。
另一侧靠星河最近的是晓雪,只是不特意扭头转身的话,也断然看不到桌子底下的情形去。
她只是觉着星河仿佛过于紧张……还以为是她突然跟李绝坐的稍近些的缘故。
不过今日星河确实比原先要少言寡语些,所以晓雪也并不放在心上。
何况她所关注的都在庾轩身上。
就连容晓雾,不由也会多看庾轩几眼。
顾云峰对她来说,是就近最佳的选择,但没法否认的是,顾云峰是远比不上庾轩的,两者甚至根本不可相提并论。
两位姑娘却并没有很关注李绝,其中最大的原因是,李绝看着甚是面嫩。
而且她们又清楚,李绝先前是个道士,这会儿或许也还是——只是换了身衣裳而已。
所以嘛,过过眼瘾就是了,道士,是碰不得的。
但谁也不晓得,这碰不得的小道士,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隐秘地纠缠着星河的手。
他假装打量桌上的菜,实际是去看她的脸。
望着她蝶翼似的长睫惊慌闪烁,望着那张原本清雪似的脸,因羞恼而泛出娇嫩的桃花色,却偏隐忍不能言。
世间所有珍馐美味在她面前都食之无味。
简直就想凑上去,亲一口。
还好,在座的并不都被蒙蔽着。
平儿这次可没有跑出去,她本就站在星河身后,并不像是容晓雪等侧坐着的,小道士的手胡作非为的时候,平儿一眼就看到了。
只是平儿也清楚,不能在这儿瞎闹。
她心里却也暗暗指望,星河能够硬气些,把那混账打开。
谁知平儿等了半晌,星河竟不曾动作,只似是而非的把手往回撤了撤,没拽的过他,竟就忍气吞声地算了。
平儿可算叹为观止,同时心中怒气滋生。
她先咳嗽了声,然后走上前,偏就在星河跟李绝之间:“姑娘,别再紧着喝酒了。明知道自个儿不能喝。”
星河几乎都忘了平儿也在,猛然一颤,跟败露了似的,下意识把手往回一抽。
李绝到底不敢过分逼她,即刻松开了。
星河的心跳的像是刚急促跑过,她感觉桌上的人都在看自己,就好像也看见了他们在桌底下做的。
她不敢抬头,不知是对谁的羞恼,她小声地说:“我没喝。”
平儿哼笑,一语双关地:“还说呢,稍微喝了点就会上脸……很容易给人看出来。还是喝茶的好。”给星河斟了茶,又瞥了眼旁边的李绝。
果然,晓雪盯着她,惊奇地:“三妹妹也没喝多少,怎么这脸儿竟这么红了?”
星河无地自容,抬头含嗔瞪了平儿一眼:“多嘴。”
对面庾轩望着她人面桃花、娇嗔一瞥,虽不是对着自己,心头却因而轻颤。
他本是极端庄的人,这会儿竟有些忍不住,便和气地开口:“今儿大家都高兴,星河妹妹喜欢的话喝点儿无妨的。”
容湛虽然不敢让星河多喝,但既然庾轩说了,他也不便驳回,就笑道:“横竖三妹妹心里有数。”
星河羞惭无地,心里生李绝的气,也生平儿的气,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她拿起酒杯,偏啜了口。
有些辣的酒在唇齿间流淌,星河忍着要吐之意,勉强咽下。
平儿叹了口气,往后退下。
李绝却有些担心她了,身为罪魁祸首,偏装模作样地:“三姑娘不能喝还是别逞强,回头不舒服。”
星河不看他,只淡淡地:“我又不是道士,自然可以喝的。”
说着便看向容晓雾跟晓雪:“大姐姐二姐姐,你们也喝点儿,别总看我的笑话才是。”
两位姑娘这才一笑,倒也各自又尝了些。
庾轩赞道:“想不到三妹妹也有这般豪爽之时,好,我也陪三妹妹一杯!”
说话间便举起酒杯,对着星河敬了敬,竟是一饮而尽!
可庾轩虽然也经常地应酬,但很少就这么一口一整盅,顿时呛的有些咳嗽。
容湛忙探身过来给他抚背,又笑道:“庾兄,不可过量,快吃点菜压一压。”
两位小姐也自惊怔,容晓雾赶紧给庾轩又倒了一杯茶:“庾公子喝口茶。”
李绝在对面幸灾乐祸:“说了别逞强嘛……”
却在这时,星河缓缓地站起身来:“庾大哥,湛哥哥,我有点头晕,还是先回府去了。你们先吃着,不用着急。”
庾轩很是意外:“星河妹妹、这才开始……头晕的厉害吗?不如我陪你去……”
“不不,”星河忙摇头,又笑着解释:“大概是先前给日头晒的,方才也吃了不少了,别因为我扰了大家的兴致。”
容湛跟晓雾晓雪诧异,却也有些担心她,容霄反应很快:“大哥放心吧,我送三妹妹回去就是了。”
若是这会儿他们都走,却是对不住请客的人,所以容湛只好答应了。
庾轩虽然也想陪着星河走,但请客的是他,也不能扔下别人,做的太过露骨。
只有李绝站起来,对容霄道:“我找你有事呢,正好一起。”
四人出了门,庾轩若有所失,容湛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庾兄,真是……这杯我替星河请罪吧!”
容晓雪也打圆场笑说:“三妹妹以前不在京内,没见过今儿的场面,兴许也有风吹了、受惊了之类的。倒是辜负了庾大哥的酒席,少不得我们便替三妹妹先多吃些罢了。”
庾轩忙拦住而正色说道:“不不,湛兄,两位妹妹,这很没有什么,横竖只要三妹妹身子无恙就最好了。大不了,改天再好好地聚一场就是了。”
且说容霄跟李绝陪着星河下了楼,李绝看平儿扶着星河,便悄悄地跟容霄说了几句话。
“这……”容霄似乎有为难之意,小声地问:“万一三妹妹生气呢?”
李绝瞪了他一眼,容霄便龟缩了:“好好,交给我就是了。”
星河上了车,因为心乱,也因为吃了酒,昏昏沉沉地,靠在平儿肩头,有些想瞌睡。
平儿看着她脸上红扑扑的,本来想再训斥几句,又怕她喝了酒心里不受用,只能先忍着。
马车行了会儿,声音有些不对。
不过因为容霄陪着,平儿就没觉着怎样,只轻轻地抚着星河的肩头:“非得难为自己,喝什么酒。”
星河虽倦怠动弹,心里还算清醒:“我又没醉。”
平儿话里带刺地:“看姑娘是早醉了,还醉得很呢。”
星河微微睁开眼睛:“别再说我了,上次是我不对,以后再也不冲动行事了,好不好?”
平儿这会儿却并不是为了上次李绝闯祸星河不听劝而生气了:“不说那件,今儿吃饭又怎样?就让他那么为所欲为的?也不怕给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