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主母——杀猪刀的温柔
时间:2021-12-03 10:13:15

  可他才回家用完膳不久,这才将将过酉时,常伯樊从未这般早上过床,还想就着灯看两页书,却见平常总会看几页诗书方睡的妻子令丫鬟熄了灯。
  屋中一片黑暗,常伯樊毫无睡意,身子困在床上动了动,放在她腰间的手跟着也动了动,就被她一下子握住,刹那动弹不得。
  “苑娘?”常当家的声音在黑夜当中有些小意讨好。
  苏苑娘伸直腿,在被中踢了他一脚。
  常当家忙道:“是了是了,睡觉睡觉。”
  夫妻俩早早入睡,常孝嶀有事过来问他,得了他们已经就寝的消息,听闻是为了明早赶一早去夫人外祖家这才早早睡的觉,常孝嶀半晌无语,回去跟店里的掌柜一说,掌柜也是对当家的老实咋舌不已。
  这日佩宅不到三更,厨房门前的灯笼就点亮了,屋里燃了四五盏灯,为着亮堂点,佩家的当家夫人把自己屋里头的油灯也拿来了。
  佩老爷被夫人吵醒,在床上躺了半晌也没睡着,摸黑起了床,先是去了厨房,近厨房不远的时候,他听到厨房里一片吆喝声,他过去了怕也是被夫人骂碍手碍脚的份,便果断转身想回屋,却想起自己屋里头连盏灯都没有,垂头便是唉声叹气,背着手往老母亲那边走去。
  他不信他夫人连老父亲老母亲屋里头的灯都敢摸。
  佩老爷想着那就去老母亲睡房旁边的小堂屋里坐会儿。老太爷老太太腿不好,不能老盘着腿坐炕上,冬天屋里头是天天烧着炭盆子让他们伸着腿烤脚的,他过去松松火烤烤脚,还能就着打个盹,比自己一个人回去摸黑睡个冷冰冰的觉来得好。
  佩老爷打好了算盘,一过去远远的发现老父亲老母亲俩老口屋里头燃了灯,脚上脚步不由快了,到了就敲门喊人:“爹,娘,我,老三,你们咋醒了?这才哪个点?”
  “是老三,你去开门。”屋里传来了老太太的声音。
  “我不去,我腿不好,你去。”老太爷不干。
  “你去不去?”老太太声音立马高了。
  “欸,你这老婆子……”
  老太爷不甘不愿来开了门,见到佩老爷就吹胡子瞪眼睛:“这个点你怎地来了?”
  “您咋醒了啊?爹,快让我进去,外头冷死了。”佩老爷未与老父亲在门口闲话,推着他进了门就慌忙转身把门带上。
  “还能怎地,觉少呗。”老太爷回了他,回了摇椅上,又朝老三道:“你劝劝你娘,说要去厨房给小的们做豆包吃,她也不怕过去替你媳妇添乱。”
  “这哪儿的话?”佩老爷笑,不过他媳妇可真是个最恨有人去厨房给她添事的,她是不会对着老母亲发脾气,但回头他耳朵就得遭殃了。
  这厢他定睛一看,见老太太正小心拍打着身上的绸子做的新袄衣,忙道:“娘,您今儿见小辈穿得这般精神,可莫去厨房沾味了,您就和我爹好好坐着,儿子陪你们说说话,等着他们来。”
  老太太也是起早了没事干,一时兴起想去厨房看看,听儿子这么一说,这去的心就淡了,犹豫间佩老爷赶紧过去扶了她过来坐下,老太太便不想这事了,一坐下就道:“
  老三,你等会儿去街头瞧瞧老猪头的摊子摆出了没有,我让儿媳妇给擀了一点饺子皮,老猪头那里弄点刚杀的新鲜肉一包,搁点你二姐捎过来的小虾,鲜,孩子们一来就给他们端上,肚子里一下子就热乎了。”
  佩老爷哭笑不得:“娘,这还早着,这个时辰老猪头可能还在家里头杀猪,没那么早,还要得一来个时辰。”
  “要不你去他家里?你戚伯腿不好,别让他去,你大老爷的你去跑一趟。”老太爷在旁插了一句嘴。
  老太太觉得有理,刚要点头,就见儿子赔着笑道:“爹,娘,不是我不想去,我不能这一大早的就去敲人家的门看人家杀猪啊,人家忌讳着呢。”
  这倒是,老太太叮嘱道:“差不多到时辰了你就出去看看,家里人都去厨房里帮忙了,你不能只管自己闲着。”
  “我过一会儿就让大楠儿去守着。”大冬天的佩老爷可不想去外头挨冻,正好儿子因着表姐和表姐夫要过来被家里从书院里喊了回来,养了这么多年难得能使唤上,佩老爷可不想浪费了。
  “你倒是算得精。”见儿子躲懒,老太爷哼笑了一声,“自己不想干的,就支使儿子。”
  您不也是这样干的,可这毕竟是压在自己头顶上的老父亲,佩老爷不敢顶着干,赔笑道:“他年轻力壮火力足出去冻冻也没事,这不老儿子老了,也不年轻了,就屋里头陪您和娘唠唠嗑罢,您就赏我这点清福受罢。”
  “我都没享清福你享什么享?”
  老太爷一巴掌过去扇了他脑袋一记,佩老爷抱着脑袋就是喊疼,嘴里不停叫着娘,老太太顿时心疼了,抱着他的头就骂老太爷:“一天到晚就知道没事找事,老了老了也不安宁片刻,不知道帮忙就算了,尽添乱。”
  佩老爷忙道:“娘没事的,爹打残我都没事,谁叫我是他儿子呢。”
  老太爷气得抽书打他:“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儿子,读书读不好,当个小吏也当不好,抄了一辈子的书,怎么不见你脑子里多长一根筋?”
  “爹,这是李老的手抄本,别拿这个打,您换本您换本,打坏了我们再找不到第二本了。”佩老爷余光一看这书眼熟,抱着头忙喊道。
  老太爷拿回眼前一看,还真是已逝的昔日师长的手抄本,是前两天他拿出来感念没看完就没收回去,他连忙把书放下,在手边的架子上拿了另一本,见又是另一名师的名集,老太爷平时爱惜都来不及,怎可能拿去打人,又连忙放下,气不过朝老儿子骂道:“这些书哪本都比你有出息,老子不屑拿书打你,你不配!”
  佩老爷连连朝他拱手告饶:“是是是,儿子不配。”
  老太太一早被这爷俩吵得脑壳疼,叹着气道:“在我身边的怎么都是这些个臭男人啊,我大娘子,二娘子,四娘子哪个不比这些个好?”
  老太爷一听,怒颜顿时消了,默了默后道:“老大老四还好,就在我们跟前能常见着,老二这是许多年都没见了,也不知道好不好。”
  当初以为老二嫁得最好,谁知道会成现在这个样子,嫁出去了自从出了京,二十余年没见过了,也不知道到死那天还能不能见一眼。
  “我看应是好着的,二姐夫去临苏也是当时的势态所逼,不是他个人能耐品行有碍,二姐跟着他错不了。这些年来他们俩也没少往家里抬东西,看得出来日子不坏,不像那过得差的。等会儿外甥女一过来你们就知道了,我听居甫说,我那外甥女就是个乖巧听话的千金娘子,在家里的时候二
  姐夫和二姐就对她千娇百宠的,这嫁了人也是成天被夫郎捧在手上过日子,说是金枝玉叶也不为过,居甫说他这个妹妹长得极好,把父母亲脸上的好都占全了。”佩老爷见老父亲和老母亲一片黯然,忙说了成堆的好话,又抬出外甥女来安慰他们道。
  “哪有这么说亲妹妹的好的?”老太太顿时便笑了,“甫儿这性子,就是太直了。”
  老太太笑了便好,佩老爷松了一口气,脸上堆着笑道:“就是,性子太直了。”
  按理说他那外甥若是性子太直,这天下大许就没有性子不直之人了。但在老太太心里,外孙品性高洁着呢,佩老爷可不会找老母亲的不痛快。
  “不管如何,见了就知道了。”老太爷这厢发话道:“二十二年了啊,自从你二姐出了这京,我们有二十二年没见了,见不到她的人,我和你娘见见外孙女也好,也不枉我们骨肉一场。”
  老妻一晚没睡,老太爷与她同眠共枕一辈子,岂能不知她辗转难眠是在想什么,他又何尝不想着那个走了二十多年就没回过家的二女儿,说着他叹了一口气,朝老儿子道:“好生招呼着,得让人知道我们也惦记着,不曾忘过。”
  “是,儿子知道了。”
  佩兴楠早早起来去祖父母屋里请安,刚喝上一口老祖母给他冲的黑糖甜酒就被父亲往外赶,让他去街头的老猪头摊子上拿刚杀出来的新鲜肉。他提着灯笼刚刚一到街上,就见前面有雾的地方有一人喊楠表叔,佩兴楠听着甚是耳熟,忙快步上前走了几步,就见他的小表侄在一片雾中朝他冲了过来。
  佩兴楠连忙一手把冲过来的小儿抱起,朝前方有红点的地方快走:“怎地这般早?表哥,表嫂,这一大早的城门就开了?”
  两家同住内城,但他们中间还隔着个小城门,这城门一般要到辰时才开,这才卯时中,天还没亮。
  “没开,不过这值门的是我衙门里的兄弟,我让人给我行了个方便,这不你表嫂想早点过来帮忙。”手上打着灯笼照着路,这厢已过来了的苏居甫笑道。
  “哪用得着你们一大早过来,家里人多忙得开,再说了家里昨天就把菜买齐了,大菜昨天就炖上了,没什么事情要做。”佩兴楠说话时见表兄嫂手里都提着东西,连忙放下表侄让他往后面去,“仁鹏到表叔背上来,表叔背你回去。”
  苏仁鹏兴冲冲的要去他背上,不过冲上去之前还是看了苏居甫一眼,见父亲笑意吟吟点了头这爬才了上去,欢叫道:“仁鹏谢过楠表叔。”
  佩兴楠把表侄背起,去拿嫂子手中的篮子,“嫂子把篮子给我罢。”
  孔氏微笑着没拒绝,佩兴楠拿过后手上一沉,叫了一声:“这么沉?”
  “拿了两块腊肉过来添菜,家里人都起来了?”孔氏提过他的灯,浅浅微笑问道。
  “起了,一早就起了,我娘带着梅娘一早就在厨房忙开了,祖父祖母也早醒了,我出来的时候我爹正在屋里和他们说着话,我这就带你们过去。”佩兴楠一手扶着背后的小侄,一手提着篮子,领着他们往前走:“表姐和表姐夫什么时候到?他们知道路吗?等会儿我就到街口去迎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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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佩兴楠带着表兄夫妻去了祖父母屋里转身就又去了。
  苏居甫跟外祖父母和舅舅见过礼,又叫仁鹏拜过人,与佩老爷道:“兴楠这是愈来愈当事了啊。”
  佩家乃书香之家,说是读书世家也不为过,从他们家的祖谱上数到他们这一代,都有十代不曾断过的读书人了。
  但读书读的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如佩老太爷来说,沾了血泪的银子扎手,染了是非冤屈不公的银子更是烫手,哪样都要不得,也就守着那点俸禄尚能清清白白安安稳稳一些做人。佩老爷比他父亲要圆滑许多,但他毕竟还是佩家人,骨子里不愿同流合污的读书人禀性是褪之不去的,到底也没做成什么升官发财的大老爷。佩家还是小读书人之家,到了佩兴楠身上,他小时候跟佩老爷小时候一样,做为下一代当中的唯一一个男丁,外要随父辈出去走动应酬,里要听母姐辈们道家里的烦琐事,小小年纪就成了家里的半个顶梁柱。他今年十五岁,如今家里就算有事祖父与父亲不在,这个家的迎来送往他是清清楚楚的。
  佩老爷四姐妹,就他一个是男丁,到他儿子身上也是。佩夫人生他这位儿子之前流过一胎,又过了四年,其中不知咽了几多血泪才生下的这个儿子,这儿子一生下,佩老爷就没想过自己还有孩子,儿子一能走路他就吆喝着儿子跟他走亲探友,从小就把佩兴楠当小跟班带,小当家的养,所图也不过是让儿子早知世事自己当立起来罢了。
  是以听外甥这一说,佩老爷略有些得意:“那是,算是能独挡一面了,等他略有点功名我就让他成家,到时候他就不是我的债了,嘿嘿。”
  佩老爷没笑完,笑声就被老太爷一巴掌挥断了,只见老太爷子朝他吹胡子瞪眼睛:“你都知天命的年纪了也还是我老头子的债,你倒是教教我怎么把你这个孽债甩了。啊,你说,我等着听,佩大人。”
  佩老爷苦着脸:“我这不跟外甥说笑么,爹,您给我留点脸,这大好的日子。”
  “别吵了,吵着我孙孙了。”老太太抱着苏仁鹏喂他吃着芝麻饼,满脸不悦:“要吵出去吵,一大早的天还没亮透是要做甚?老三,你还不去厨房找你媳妇,给你大冬天一早就来家里的外甥两口子要点吃的?还说兴楠,你这当爹的都没有一点当长辈的样子。”
  好了,老太太的心头肉大外孙来了,还加上一个亲孙子,在此两大劲敌之前,佩老爷自认很难当回他那招娘疼的老儿子,他很有眼色地站起来,朝老太太拱手:“欸,儿子听您的,这就去。”
  “不用了,舅舅,我去,我正好要找舅娘说说话,外祖母,您若是没什么事想吩咐欣儿的,欣儿想去厨房里找舅娘,跟她要点吃的。”孔氏这厢笑道。
  “你就别去了,你好这容易来趟家里,你就好生做回客人,让你舅舅去。”老太太哪能不知她是要去厨房帮忙,忙劝道:“今儿你们妹妹过来要看我,要是让她知道你们在家里好好的客人当不成,还要当那帮忙的,可不得心疼你们?”
  佩老爷已起身动步,孔氏忙笑道:“不是外孙媳妇不想好好坐着做个好客人,而是我实在闲不住,外祖母,您就让我去罢,我们一家
  的人,若是娘在临苏知道了我回家里来吃饭是翘着腿吃的,那就是欣儿的不是了。”
  孔氏话说到这个份上,老太太若是再拒那就不妥了,忙道:“那你去罢,仁鹏就放在我这。”
  她儿媳妇是个有分寸的,想必不会让外孙媳妇做那多的,这点老太太还是放心的。
  “欸,是,仁鹏,你乖乖听太外公公和太外婆婆的话。”
  “是,仁鹏会听话的。”
  孔氏去了,人一走,佩老爷满脸感慨:“我这外甥媳妇也是愈来愈贤惠了,也不知你修了几辈子的福气,娶了这么个好媳妇。”
  “回头相兴楠媳妇的时候,你让舅娘带上她。”苏居甫笑道。
  “当真?我可当真了啊,要带要带,有她们两个掌眼,我们佩家不知要把哪家的凤凰带进家里来。”佩老爷抚掌喜道。
  “呸,也不看看我们家什么样子,是养得起凤凰的地方吗?”老太太啐了他们一口,朝苏居甫招手:“你过来,跟我说说你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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