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苏家如此了,公公只有婆婆一人,而婆婆只有一双儿女,她还听大公子说过,小姑子出生那两年他还亲自带过,经常背着她出去游玩,这相处下来兄妹感情焉能不深。
孔欣嫁他之前还不知苏家能和睦至此,只当媒人说的那些好听话四分真六分假,而今看来,从小没好运的她到底是捡到了一次宝。
小姑子也是个好的,大公子还当以为他妹妹是因为常把她和仁鹏放在家中过意不去,这才非要把她和孩子请进来,但孔欣隐隐觉得事情不仅仅是如此,怕是小姑子觉着这般大的事情,莫要把她落下才好。
这里头,藏着好意,也藏着敬
意,孔欣什么话也没说,但心里已领了小姑子这份情。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三丈,日后小姑子这里,她多看着点就是。
孔欣这厢没说话,在凳子前坐下脱鞋准备洗脚,听奶娘又道:“这要紧事忙完,大公子就能按时回家了罢?”
“也不一定,再说罢,”孔欣把脚放到有些烫的水里,双手按住了膝盖,等忍过那股烫意方接道:“大公子最要紧的就是这几年,他是有心想顾着我们娘俩,也尽力了,我看在眼里,也知道他的难处,这知道了也不能当不知道,有些事,终归是要让我让些步的。”
“大公子有心,咱们不委屈,啊?”姜奶娘一听,忙安慰她道。
孔欣一笑,道:“不委屈。”
只要他一如既往地敬着她爱着她,她就不委屈,只要心里头舒畅,她多做一些又何妨?这日子终究是有盼头的。
**
二日,一早苏居甫顶着一双眼底发青的眼睛去了衙门,苏仁鹏被父亲抱着到门口送到娘亲怀里,目送了他远去,他和长随一走,苏仁鹏扭头两手扒到娘亲耳边小小声道:“爹爹今日好难看啊。”
仁鹏小公子由衷叹道。
孔氏孔欣哭笑不得,抱着他往里走道:“姑姑宠你两日,爹爹都不认了?”
苏仁鹏笑嘻嘻点头,“姑姑喜欢我。”
孔欣菀尔,抱着小儿回去后,起居室里只见小姑子,小姑子一等她坐下就与她道:“当家去睡觉了,下午他要与哥哥一道去趟都尉府送献本。”
“辛苦了。”孔欣忙道。
“辛苦的是哥哥和我家当家,”苏苑娘摇头,与嫂嫂道:“嫂嫂等晚上哥哥办完事了你们再一道回罢,可好?”
孔欣本想现在就和她告辞,听小姑子这么一说,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
她怕大公子这一晚没睡,这一天又跑来跑去,回去时怕是疲惫至极,她要在旁边的话还能看着一点,因着担心他,孔欣就是想回去以免家中有人找来无法应客,还是答应了下来。
等到午后,大睡了一觉的常伯樊用过午膳,拿着苑娘为他打包好的献本带着南和丁子几个健壮的家丁出了门去,先去应天府找妻兄,再与他一道前去都尉府。
苏苑娘等他一走,手上拿了本书靠着炕头出了会儿神,等到长嫂带了睡好午觉的小侄来了屋子,方回过神来。
“你怎地没睡一会儿?”孔欣见她清醒着,把小儿放到炕上就问道。
“姑姑,姑姑……”苏仁鹏则飞快朝姑姑那边跑去,随即倒在了姑姑的身边,被姑姑揽在了怀里。
苏苑娘抱着来到了身边的小侄,朝嫂子浅浅笑了一记,道:“我看会儿书。”
孔欣心想她这时候能睡着也难,便是她也是在床上辗转了许久才小睡了一会儿。
她往小姑子身边坐了过去,安慰小姑子道:“放宽心罢,姑爷这是鸿运当头了,不会有什么事,就算有事也只会是好事。”
苏苑娘想想也是,常伯樊上辈子能翻身,也是托的今后两位今上的福,这辈子许多事是不一样了,但常伯樊没变,今上们想来也没变,他们对常伯樊的赏识想来也不会变的。
只是想是想得明白,事情未落定之前,担心还是一样的担心。苏苑娘这世开了窍,明白了这世间的种种不易,也明白了所谓牵肠挂断,情不由己为何物,听了长嫂的安慰后她浅笑着颔了颔首,嘴里回长嫂道:“谢谢嫂子。”
“姑姑,你睡一
会儿罢,仁鹏在一旁保护你,也保护小妹妹。”苏仁鹏听了母亲与姑姑说了几句话,这厢抬着小脸,甚是认真道。
他这一说,孔欣与苏苑娘都笑了起来,苏苑娘抱着孩子紧了紧,轻笑道:“好,知道了。”
是不一样了,这世常伯樊有了清醒的她,而她早早就和兄嫂碰面了,一家人在了一起,而不像以前两家分割于临苏都城两地,各自单打独斗。
两家人相互帮衬着,怯懦时也有了打气的人,终究是不一样了。
长嫂带了小侄过来,苏苑娘与他们说了一会儿话也有了困意,上下眼皮不停打架,孔欣见状把她扶了下来盖上被子,轻轻拍打着她的手臂安抚着道:“睡罢,嫂子在着,有事我会帮你看着的也会叫你,你只管睡你的,不用担心。”
长嫂比起自己来要能耐多了,苏苑娘心底极信赖她,听着嫂子的话就睡了过去,这一睡就睡到大天黑,醒来后常伯樊与兄长都没回来。
苏苑娘便有些沉不住气了,找来在家呆着的孙掌柜,问他道:“下午没人回来报信,你可找人去都尉府那边打听了?”
孙掌柜苦笑回道:“回夫人,都尉府设在军中重地之处,寻常百姓不得靠近,我等去了会被当宵小抓起来也说不定,小的不敢差人过去打听,给大当家添乱。”
是她想得太简单了,苏苑娘闻言颔首:“是我轻率了,孙老见谅。”
当家夫人是个好说话的,但有着大当家对她的态度在眼前,孙掌柜对她绝不敢小意轻忽,这厢听了话忙回道:“您哪里的话,这等事您不知道是极正常的,小的也是着人前去打听了一番才知道都尉府是重地,一般人去不得。”
原来是已经打听过了,苏苑娘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还是安生等着罢,不过她还是怕常伯樊出身边找不到人的事来,她朝孙掌柜道:“铺子里还留有几个家里那边带出来的伙计,可能麻烦掌柜的带着他们去大当家回来的路上候一候,迎一迎大当家?”
“夫人吩咐的是,理应如此,小的这就去。”孙掌柜是被安排着留着守家的,但看这天色已晚,家里也不会出事的样子,得了夫人的吩咐,他心下一想这吩咐应当要听,便没作犹豫就出了门去找伙计前去离都尉府最近的路上迎人。
他这刚出常宅的门,常宅外面就起了敲门声,片刻后,门人飞快往后跑,路上碰到了夫人屋里的三姐,忙把堂老爷来了的事告诉了三姐一声,又飞快跑去了前门迎堂老爷。
“娘子,娘子,堂老太爷家里的大老爷来了……”三姐快跑至屋里,推开门就与里面的娘子道:“那位老爷就在门口,二福正迎着他进门,二福说他那边把人请到正堂去,让我这边请娘子您赶紧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0517:00:09~2020-03-0717:47: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银桑的土方十四郎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48979382个;葡萄怎么不见了、困惑貓、朵妈、n13ji、黑猫跟白猫打架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葡萄怎么不见了26瓶;暴力豆豆20瓶;小白杨、偷吃金子的袋鼠10瓶;2541随便看8瓶;23155266、想得美、丽君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0
第250章
常孝昌被恭敬请到大堂不久,下人进来迅速点灯,随即飞快奉上了热茶,他本急不可耐,见到人家这等殷勤便稍稍按捺住了那股急躁,不一会儿见到堂弟媳妇领着一众丫鬟匆匆跨入门来,一进来一张嘴面前尽是白雾,“孝昌大伯来了?”
常孝昌站起,朝她微颔首:“弟妹。”
“您坐。”苏苑娘朝他施了一礼,在他下首一方先行坐下,“您夜里请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孝鯤呢?”
“当家不在家。”
“去哪了?”
“去京辅都尉府了。”
常孝昌闻言一愣,更是急道:“去那作甚?”
此前因着常孝嶀初一在都城这位分支大家中住了几日,回来后常伯樊去了他这位堂兄家走了一趟,苏苑娘听常伯樊说他堂兄就他和族兄的事没表态,看样子是无意插手他的家中事,不过这几日常伯樊还是没把金银铺交还到他族兄手中,还是让孙掌柜的代为接手,苏苑娘这前来前院大堂的一路心想着分支这位大堂兄来的来意,揣测着常孝嶀是不是去分支家说话了。
这几日铺子里的事乃苏苑娘一手打理,常孝嶀这些日子常在家里的几家铺子闲逛,且在铺子当中多管闲事,三天前他甚至自作主张帮来买东西的客人杀价,把一百多两的金饰恁是作贱成了八十两给了人,很是给铺子里的伙计添了麻烦,闹得孙掌柜都急眼了,跑回来和她说道此事。
常伯樊在专心写献本的事,苏苑娘不想让当家分神,便吩咐了孙掌柜让成掌柜这个和常孝嶀打交道打得多的人出面去与常孝嶀谈话,让常孝嶀莫要再做那干扰之举,没想当晚成掌柜请嶀爷吃酒,嶀爷没理会成掌柜不说,还泼了成掌柜一脸的酒,其后大晚上的他闹到了家里的大门口来,一身酒意对着大门拳打脚踢,这事便瞒不过常伯樊了,常伯樊叫南和带了两个家丁,把人请了回去,让他冷静两天,说等过两天再和他谈谈。
苏苑娘以为他等不及,去分家找人做主了。
这厢族里堂兄问着话,苏苑娘不是那等极会掩饰的人,她心里猜测着他的来意,嘴里则如实作答,倒是把人听得傻了眼。
常孝昌一愣,苏苑娘也愣了一下,方才想起常伯樊要呈献本的事,可是没与分支打过招呼,就是去宫里的事,常伯樊也没与分支提起过。
可这事她兄长,外祖都是知情的,甚至是嫂嫂的娘家也是知道些风声,只有分支那里,因着往日也无过多牵系牢靠的来往,常伯樊不想过于劳烦他这一支族人,便没想着往那边递消息。
但堂兄家在此前他们家跟户部讨银子的时候可是出了大力气了,且常伯樊也不是不想跟他家这支分支亲,只是情份没到那个过多劳烦人家的份上。
这电掣风驰间,苏苑娘快快回过神来,回了常孝昌道:“回大伯,是这般的,您且听我与您细说。”
苏苑娘沉下心来,把护国公府初
一来人找上门来其后所发生的事皆与常孝昌说道了出来。
说起来这短短半月的时间于她和家人来说再是惊心动魄不过,但按时间所发生的事说下来,寥寥十几句话已全然概括了下来。
常孝昌听她从初一说到初三到护国公府赴宴,又到初九进宫,再到今日正月十四写就献本前往都尉府托呈天子案上之事,这一桩桩哪一件拿出来都是关系到常氏一门前途生死的大事,他脸沉了下来,肃如黑铁,“这般大的事,怎么我一件都不知道?你们就不知道往我家送个话来?”
常孝昌已无暇顾及他先前来的来意,现下只觉脑子里一片如雷轰顶,让他无法镇定。
他这是赶巧来了,他若是不来,这家人是不是一声招呼都不与他家打?
他自认他父亲和他对主家这家主族弟颇煞费苦心。去年本家这位家主族弟和面前的苏家女成亲,他千里迢迢奔赴临苏路途种种舟车劳顿不说,到了临苏,更是对他这族弟客客气气,很是给这个年轻家主涨了一些脸面,族人来京赴考,他更是上下操持,他们小夫妻进京讨银子,他更是上下打点了不少,怎地到了他们家出了这等大事,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常孝昌一时不快得很。
“前几日护国公府的事,您可听说了一些?”面前的人面似沉水,如同僵了的水一样,苏苑娘心中却是奇怪地毫无惧怕他之意,便连与之说话的声音也无过多起伏。
“护国公府?”常孝昌一听迅速会过意来,“抄家的事?这到底怎么回事?”
不等他多说,苏苑娘仅犹豫了一下,便道:“这事我不知情,只知当家随我本家叔爷去了宫里,叔爷有事,他没事,他不与您说,是顾及着此事若是不妥,他想以一人之力担之,到时若真出了事也莫拖累了您和老太爷的好。”
也就是说,此前他前去尚不知祸福,常孝昌面色稍微好了些许,“那怎么护国公出了事,他没有?我怎么不知道他还是跟着护国公进的宫?”
这外面没有一点关此的风声。现在外面沸沸扬扬传的都是陛下新看中钦点的徐中郎查出了护国公府收贿赂的事,听说是陛下想让他去吏部坐镇,便连救过自己的护国公也祭了出来让徐中郎立威,烧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头一把大火。
而有关他常家本家家主也跟着进了宫一道面了圣的事,常孝昌是一个字都没听到。
到底是差着一点,常孝昌这厢嘴里说着话,心里却像是沉了块铁一样重甸甸的喘不过气来。
他和他父亲是对他这年轻家主族弟是好,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才是这几年的事。他们父子俩是打听到他这位孝鲲弟有所为之后才示的好,此前那位不成德行的旧家主在世的那段时日,他们父子俩则是对本家的事能躲则躲,能避则避,不想惹一身洗不干净的虱子。
“这个苑娘就不知情了,等当家回来,让当家亲自和您说。”苏苑娘说着看
向门,回头与常孝昌轻声道:“今天出去一天了,也不知道怎么还没回来。”
常孝昌站起身来,背过手往门边走了走,走了几步回过头来道:“就你一个人在家?”
“我嫂嫂今天也在家陪我。”
常孝昌颔首,沉思了一记道:“我留下来看看,等孝鲲回来,你不用管我,你且回后面去,我坐在这里等他。”
“您用晚膳了吗?”苏苑娘也站起,又问:“大伯,请问您此前来家中是为着什么事?”
她站在大堂中央,眼如赤子般澄静,姣好平静的面容上看不出太多神色来,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平平静静地问着这句话,常孝昌在瞟了她一眼之后就收回了眼神。
族中堂弟告她一介妇人插手族中生意,大有借着他们苏家之势要骑在常家家主头上,把他们常家收入囊中的意思,堂弟还带了一个伙计来,绘声绘色说了苏居甫带着他们衙门的衙役上门来逞威风的事,常孝昌听了也没有把这事全然当真,只是不管事实如何,他来之前已对苏家女颇为恼火,忍不住地对她心生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