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侄女到底是出色了些,明氏心里轻叹了口气,脸上则不显,依然笑容满面,“这是我娘家侄女,这两日住在我家里做客,这不今儿我看过你,就想把她送回去,就顺便把她带过来了。”
“雅玉,还不快快来见过苑娘姐姐。”明氏道。
苑娘姐姐?苏苑娘甚是奇怪,朝明氏看去,见堂大嫂一脸若无其事,她顿了一下,便道:“大嫂,贵家小娘子该是叫我常家表婶婶罢?”
这辈分也乱得太大了。
苏苑娘脑子里没作多的想法,但她堂大嫂这句一出,她下意识隐隐约约就有了个猜测,在心底摇晃着打算破土而出。
“这?我看你们年龄差不多,”明氏忙笑道,“不像我这个老婆子,都快四旬了,你们啊年龄相近,尤其是你,年轻得像个未出嫁的二八小娘子一般,让雅玉叫你表婶婶,她哪叫得出口?不如就叫姐姐,更名符其实一点。”
这话一出来,换成是上世的苏苑娘真真不会去多想,但她到底是多经了一世,这种时候,她也曾亲眼在自身身上目睹过……
她就是再傻,也懂了她这堂大嫂的来意,就是刚才的话,一联系起来更是道明了她这堂大嫂今天过来的目的。
苏苑娘摇头,面上神色不变,口气一如此前说话的不急不躁,不紧不慢,“使不得,于礼不符,这亲戚辈分的事,就是那年愈六旬的老者见到比他大一辈的小儿,该喊叔叔的也要喊叔叔,我这还要比贵家小娘子大几岁,一声表婶还是当得起的。”
她神情丝毫未变,但明氏却从她的话当中瞬间听出不对来,当即就道:“雅玉,还不快来见过家里的表婶子?”
他们也算不上什么正经亲戚,她家老爷是常氏族里的分支,而她侄女是明氏女,这姻亲里外里至少隔了两层去了,她侄女就是被抬进来,她与这家当家的也是年龄相仿,外面的人也绝不会因此说道什么。
莫说是隔了几层关系的姻亲,就是姑侄女共侍一夫的事情这古往今来也没少过,她且先把这小弟妹安抚住了方为上策。
这星驰电掣间,明氏下了决定,招着小明氏明雅玉前来面前见礼,还朝苏苑娘露了一张坦荡荡的笑颜来。
“雅玉见过常家小表婶,小表婶金安。”小明氏也是乖觉,一走上前,腿一前一后往前一弯往后一退,朝苏苑娘施了个万福。
苏苑娘看着眼前的妩媚少女,顿了一下,方才点点头,“多礼了,请起。”
她朝三姐看去,“去库房里,取个玉镯来。”
三姐得了吩咐去了库房,左挑右选,选了个看着好瞧,实则最最不值钱的样子货拿到了手。
“就是便宜,也要十两一只呢,”三姐挑好,撇了撇嘴巴,“一下子十两就没了。”0
第254章
前来京城这一顿安置,但凡贵重自家要用的精致物什,苏苑娘皆放在睡房一角的箱笼里。她叫三姐去库房取东西,也是想让三姐挑个不要紧的来打发了这小辈,三姐眼神果真是好,挑了个便宜看着却甚是好瞧的绿色飘花玉来。
这种玉是常伯樊从千山州一个同为经商人的朋友手里得的,那家东家家里时有个小玉矿,常伯樊从他手里低价入了一些玉石让自家的匠工打造,做成了不少首饰,这次上京常伯樊拉了两箱子来,次等和中等及中等偏上的皆半拿去了首饰铺子里卖,最上等的苏苑娘则收在了屋里头等着常伯樊和她要。
眼下库房存的是还没拿去铺子里卖的次等货,剩的中等的那些年前被内城的首饰铺子从常伯樊手里拿走了不少,只留下零散的几件,苏苑娘料想三姐去了也不会挑那中等玉,没想三姐眼光甚好,还挑了个次等里好瞧的来。
“娘子,玉镯我拿来了。”三姐一进门来,打开盒子给她看。
盒子是常伯樊打家具的木材店里的边角料做的,找漆匠抹上一层红漆,做的也是漂亮,他们临苏巷里头的首饰铺子里只要买超过一两的首饰,就会拿上这样一个盒子帮人把买的东西装得恭恭敬敬,再是精巧不过。
盒子是打家具残余的边角料做的,值不了几个钱,可为着这个盒子,许多买不过一两银子小首饰的平民百姓还会咬咬牙多置一两样小金银,凑成整一两的银,而那因此买的多了的更是多不胜数。
这些都是常伯樊想出来的,他极会做生意,苏苑娘这世听他详细与她一一道来,方才真真切切地发现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常伯樊真真是靠他自己自行立起来的。
这厢三姐盒子一打开,苏苑娘一目了然,心中已然有数,朝那小明氏看去,只见那小明氏惊喜地看着盒子,又欣喜地朝她看来。
苏苑娘朝三姐点点头,三姐拿着盒子朝小明氏走了过去。
“头一次见面,家里也没甚好的,你且拿着。”苏苑娘把这见面礼给了人。
明氏眼光要比小明氏这种小娘子毒辣许多,她看那玉的颜色极为光彩好看,但一点也不晶莹,更不剔透,比起此前这小夫妻俩到他们家来见面那次送的玉来差的可就远了。
不过不能比,明氏不甚在意这个,但一看她侄女明着矜持实则有些高兴地接了人家递过去的东西,心口不禁一滞。
这眼皮子太浅了,依她这心里只有风花雪月的侄女的心性,进门斗得过这主持家计的主母吗?就是京里是明家的地盘,这小妮子背后有明家的长辈撑着,明氏还是很是怀疑。
这厢,小明氏收了东西,朝苏苑娘矜持一笑,温婉道:“雅玉谢过小表婶。”
苏苑娘便收回眼,朝明氏道:“
苑娘知道大嫂忙,不过大嫂要是抽得出时间,在家用顿便饭再走罢?”
那当家的不在,明氏踌躇不决,想着答应还是不答应的时候,就见她侄女嘴快地答了她的话:“玉儿不着急回去,我陪姑姑在小表婶家里多呆一会儿。”
小明氏想着在这家里留得久一点,也好看看这家到底富贵在哪,却没想她这一句嘴快让她姑姑怕她还没成事就露了马脚,当下快快回了苏苑娘:“不留了,今天来就是想顺道过来看看你,我这要送雅玉回去,跟家里也是说好了时辰的,怕家里人等,我先送她回去。”
说着她就站了起来,苏苑娘也不留人,“那我送您。”
苏苑娘把这主仆一行人送到了大门口,站在门口目送了他们远去。
他们一走,远的也听不到他们这边的话了,三姐挤开娘子身边的通秋,凑上来道:“娘子,他们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来了,坏得很,良心好坏。”
通秋没看明白,茫然地朝出此言的三姐看去,道:“三姐姐,怎么了?”
三姐气极敲她的头,“傻子,你就是个傻的,傻极了。”
苏苑娘闻言回过头去,看着一脸茫然不知情况的通秋,就像看到了前世那个被人害了还自省自身是否做错了的自己。
“傻孩子,”苏苑娘带了她的手臂一下,领着丫鬟们往回走,淡淡一笑道:“有人在打家里的主意了。”
不过想来是打不成的,上辈子她浑浑噩噩,从未与常伯樊交过心,在多方劝诱的压力下常伯樊也未纳妾,这辈子想来更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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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常伯樊一到家用过膳,被苏苑娘叫去浴房沐浴回来上下眼皮子就开始打架,苏苑娘给他绞头发时他就睡了过去,等到头发干了还是苏苑娘把人叫醒,领了他回睡房睡觉。
二日睡饱了醒来时辰尚早,这两日心中颇为愉悦欢腾的常当家自一醒来又开始闹起了自家夫人,把苏苑娘闹醒了过来,听他在耳边絮叨着他昨日一天在铺子里忙的事。
这有的是话可说,心情应是好了,苏苑娘听他道完铺子里无货可卖还听他叹了口气,搭上他搭在她腰间的手,就着将将进来的丫鬟点亮的油灯看向他,“我也有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常伯樊忙道。
苏苑娘便把昨日分支大嫂来的事与他说了,等说到孝昌大嫂带来的人身上,常伯樊脸上的笑顿时就没了,等到她道完那小娘子的美貌,与孝昌大嫂顺道带她来家里的说辞,原本支着手撑着半个身体看她的常伯樊躺了回去,侧着脸看着她道:“不是凭白无故就带着来的罢?”
苏苑娘颔首,“我听说大嫂娘家家境不俗,想必她娘家也是住在内城的好人家罢。”
分支孝昌堂兄家也在内城,这
内城顺道顺到外城,再顺到内城里,这顺得未免有点远了。
还当她是傻的。
闻言,常伯樊讥俏地翘起嘴角,探手钻过她的脖颈揽住她的肩,把人带入怀中,“我还当昌堂兄想与我诚心交好。”
诚心是诚心,只是这诚心,未必如她的意,看来也没如常伯樊的意。
于公,常伯樊需她父亲倾力相助,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只要她父亲还没死,常伯樊不可能在她父亲尚在世的时候纳妾;于私,常伯樊对她有情,他为她所做种种就是不明真相的外人也会道一声他对她用情至深,冲着这一点,给常伯樊送妾的人,不仅是公然打了她父兄的脸,也打了常伯樊的脸。
想来依常家堂兄混迹都城贵勋官场的见识来看,他不是想不到这点,只是觉得男人生性逃不过美人关,道理归道理,这世上多的是当着人道貌岸然,背地里脱了那层皮就贪婪得如狼似虎的男人。
不过事情尚未有定论,有家教管束着的苏苑娘不作那断言之词,仅回了常伯樊一句,“兴许想的不够周全。”
“呵。”常伯樊不见笑意地轻笑了一声,他就着那浅淡的光细看了妻子的脸,见她神色淡淡,一如贯往瞥不出喜怒来,他上前轻吻了她的脸庞一记,垂下眼睑淡道:“美人膝,英雄冢。堂兄当我是那见色起意的也不难解,世间男子皆多如此……”
他此言一出,本仰躺着闭上了眼养神的苏苑娘不禁侧目,看向了他。
在她的目光中,常当家接着往下道:“可能他没想及到如若我依了他所见,堪堪有了出头之意就自鸣得意,妻妾成群,忘乎所以,这往后也太平得意不了几个日子。”
望着他冷静自持的样子,苏苑娘一时竟怔愣了下来,只知自己竟因此刻说着此话的常伯樊心悸不已。
她望着他,一时竟望得痴了。
常伯樊这厢没看向她,只顾垂眼颇为冷漠地冷言冷道:“他许是好意罢,只是等我因此受挫遭了罪,救我的可就不是他了。”
说着,他朝苏苑娘看了过来,不知为何苏苑娘竟不敢对视他,一察觉到他偏头的意向就飞快转过了头去看着床顶,心口砰砰直跳不已。
“苑娘?”
苏苑娘莫名颇有些紧张,在仓促间竟急咽了一口口水,方回他道:“常伯樊,你莫纳妾,我心胸狭窄,兴许你一纳妾,我就无法衷情于你了。”
常伯樊愣了。
一愣之后,他速速反应过来逼近苏苑娘急急道:“苑娘,你说甚?你衷情于我?”
“苑娘?苑娘?苑娘?”
他一声喊得比一声急迫,心急火燎得如同火烧在了眉睫一般,羞得苏苑娘两颊发红,耳根子发热,一时竟无法面对常伯攀,只顾把头扭去另一边躲他。0
第255章
这一夜苏苑娘缩成了乌龟,一言不发,常伯樊纠缠不休间隙逮着个空就追问不休,可惜她一字不答,等到事毕她已累倦睡过去,常当家没有得个当面的回应,很是颇有一些遗憾,然而此刻他的身心,亦从未像今日这般地满足过。
次日苏苑娘醒来已近辰时,常伯樊已不在家,她很是松了一口气,白日因着清理库房拿去铺子里卖的事忙了一日,等到常伯樊晚上回来,她已不太去想去昨日那害臊之事。
见她小脸疲惫,本想抱着她逗弄她几句的常当家止了这坏心肠,不作那故意挑*逗之事,膳后扶着她在屋里走了十圈,等到消好食就让丫鬟打来水,打算陪她上床榻休憩。
这厢时辰尚早,苏苑娘好几日没练字了,是以就是哈欠连天,也还是拒了常伯樊泡脚上床的话,让丫鬟等会儿再打水,去铺纸笔。
“明天再练罢?你今天忙了一天,也乏了。”常伯樊白日在铺子里接了许多家中送来的主母说往后用不着的物什,让他卖出去,东西看着不少,常伯樊当时没多想,回为才知道她清理完还造了册,这才知晓所费工夫不少,这下看她忙了一天还要练字,无法维持不动声色,止不住面露心疼。
苏苑娘伸手拦了嘴里的一个哈欠,摇摇头,“断了好几天了,断下去就要手生了。”
常伯樊无法说出这不甚要紧的话,岳父虽没跟他明言过,但岳父对她寄望之高,如若知晓她为着他常家家中琐事断了她笔墨功力,往后知道了心里不定怎么想他倒是无妨,只是苑娘到时候若是看到父亲失望的脸,她会伤心罢?
“我帮你磨墨。”常当家沉默半晌,摘起袖子朝铺笔墨的丫鬟那边处的八仙桌走去。
“好,莫磨多的,我今日只默两页。”苏苑娘跟着他身后,伸手拦着嘴,小小地打着哈欠道。
她这一提笔,却是不困了,一个哈欠也未打,等到两张大字默字,方才松下肩膀,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等到丫鬟端来水,洗脚的时候她已睡倒在了常伯樊的怀里。
灯火下,她的小脸安然恬静,这少顷间,常伯樊突然悉然释怀,彻底没有了那逼问她是否爱慕于他的执拗之情。
只要她能一直睡在他的怀里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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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辅都尉府这一趟两天后,都尉府那边没来消息,这两天苏居甫也沉得住气,没来妹妹家说话,倒是分支那一支差了下人来了一趟请本家家主夫妻去家里做客,这两天又开始下雪,外面很是寒冷,常伯樊没答应让苏苑娘去,自己去走了一遭,回来不等苏苑娘问,就把他前去发生之事和苏苑娘说了。
他今天见到了明家的侄女。
苏苑娘听他说着见到了小明氏,她未插话,只是定定看着常伯樊说话的眼睛里多了两分专注,更显全神贯注。
“你看我作甚?”她太过认真,常伯樊不禁起了逗弄之心,捏着她比去年春天之时多了两分丰腴的脸蛋笑着问道。
他捏得甚松,不疼,苏苑娘抬头把他的手抓下握在小手里摇了一下,催促他接着往下手。
“好好好,”她一催,常伯樊便急了起来,迭声应道道:“我这就说。”
“此姝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