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护卫——卿隐
时间:2021-12-03 10:14:41

  他掀眸扫去,面前那人仍在无声静看着他。
  站在光影下的她,脸庞湿润,眼睫也湿润,犹似散着朦胧的微光。她的乌瞳很黑,很亮,看着人的时候,给人种别样专注认真的错觉。
  尤其是那光影缀落进那清亮的双眸时,竟莫名让他觉得艳极。
  “给我滚出去。”
  他抓过条桌上的托盘朝地上掼去。
  她俯身将空脚盆放下,而后又落了眼睫,抄着手转身慢慢的离去。
  宁王看着她消失在门边的身影,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郁气,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闷堵着。
  王公公进来后见着满地狼藉,就忙招呼人过来收拾,见他九爷脸色不大好,又不免再上来劝他宽心。
  “九爷,人你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就莫再气了。”
  宁王本来心气就不大顺,这话再入耳,便更让他阴翳。
  “都给我出去!”
  王公公也摸不住又哪句话不对,让其又阴晴不定起来,却也只能招呼人赶紧退下。
  退下时还在想,他刚那句也没说错啊,在外间的时候就隐约听见九爷在里头又骂人又踢盆的,回头还见人被九爷给浇了一盆水身上,没错啊。
 
 
第62章 刁难
  王公公那夜过后就给她人安排了洒扫庭院的活计。
  九爷心气不顺,又焉能让她舒坦,自然要结束她清闲静养的日子。
  这活不算太累,却也不算太轻松,王公公觉得这勉强也能算九爷口中的脏活累活。不是没有更脏累的活,可瞧她那弱不禁风的模样,他都唯恐若真安排上了,她会干不上两下就头一歪倒栽葱似的晕过去。
  与其让她届时再卧床静养上碍九爷的眼,倒不如且这般让她量力而行的干洒扫这活。如此,瞧着她不清闲,九爷心头便多少能舒坦些。
  可是很快,王公公就不这么想了。
  院子里抱着扫帚的那人,慢慢腾腾,若不细看都分不清她是在慢悠散步还是在扫地做事。时不时的,她慢慢腾腾的拖着扫帚挨着石阶坐着歇会,眯着眼睛晒着太阳,说不出的悠然自在。
  他都不免有些头疼的想,若是九爷瞧见她那做事的模样,还不得火冒三丈?
  也不是没说过她,可她也不知是听不见还是听不懂似的,依旧该如何就如何。就算他气急推搡两下,她还是我行我素的抱着扫帚,舞的慢慢悠悠。
  这真是让他头回有种无处下手的无力。
  如若旁的下人见他瞪眼珠子黑脸,怕早就被唬软了去,哪里像她,滚刀肉一般,让他半点办法都没有。
  呵斥,她不怕,也不听,打罚,她怕不怕且不说,就单说她那弱不禁风的瘦模样,他推一下她能晃两下,要他落一巴掌,只怕得直接倒地不起了罢。
  王公公在头痛了一段时间后,就决定对她采取眼不见为净的态度。
  心里头是打算好了,每日估摸着九爷快下朝时,他就让她回屋待着别在外头碍眼,九爷不问就罢了,若问就说指使她干活多,人累倒了。
  宁王也一直也没怀疑,再加上朝中事多,她的事很快就被抛之脑后。
  直到有一日,宫里头提早下了朝,他回府后就瞧了个全貌。
  “她这做如何解释?”
  手指着那拄着扫帚坐墙根下晒太阳的人,宁王回头问。
  王公公给他抚背顺气,自是不好意思说自个对付不了她,就解释说她身子骨不行,稍动些人就发昏,得歇会。
  宁王心里有数,也不戳破,俊眸微阖的朝她扫过一眼,就整整袖口朝正殿方向走去。
  “让她进来伺候。”
  时文修进殿后,就按照他的指示,来到桌前研磨。
  接下来小两刻钟的时间,便在他太浓,或太稀的声音中,加水,研磨,反反复复。
  砚台里的墨水满满当当的时候,她放下了手里的墨条。
  “谁让你停了?”宁王单臂支着扶手,斜靠的坐在红漆圈椅上,懒散持笔往砚台里蘸了下,“稀了,继续磨。”
  她抄手站着不动了。
  他眯眸上下将她扫视,这副低眉顺眼,却拒不听令的模样,与那一夜如出一辙。
  “你是哑了,不是聋了。我再说一遍,继续磨。”
  阖眸微戾,他嗤声冷笑着威胁了声,可这威胁的话在她这好似全然丧失了作用,她依旧温顺的站那,动也不动。
  他又岂是能受气的主?当即把笔往桌上一扔,抓了旁边蛇尾鞭就抵了她的脖颈。
  “我的话你也敢不听?是活腻了不成?”
  她被鞭身的力道抵的后退两步,由此便也脱离了鞭身抵靠的距离范围。
  他细眸阴翳,火大的想没想的就要伸手抓她,他本欲是要扯她衣襟直接将她拽到跟前,哪成想伸出的方位却下落了几许,径直落上了她抄在袖口里的双手。
  等反应过来时,他钳着的手掌心里,已经落了细软,冰滑的触感。
  她的眉微蹙后松开的瞬间,他滞僵的神色已然变成嫌恶,他颇有几分窝火的将她反手推开。
  “给我滚出去。”
  时文修重心不稳,不受控制朝侧边方向歪倒了下,手仓忙朝桌案扶过去的时候,腰身也同时撞上了桌沿。
  桌身微动,案上砚台上那满满当当的墨汁就溢了出来。
  黑色的墨汁洇湿了她的袖口,也滴落了他的裤管。
  他死死盯着顺着裤管蜿蜒流下的墨汁,有瞬间的惊怒。尤其是再抬头见她扶案站稳身子后,竟不急不缓的转了身就要走,更是怒火高炽。
  “你往哪儿走!”
  切齿说着,他阴骘的欺身伸手,抓她胳膊就大力扯了过来。
  可力道过猛,他却直接将人给扯抱了个满怀。
  这一瞬间,他似乎闻到了丝,自那细白颈子中散出的,似有若无的细细甜香。
  翌日,在宁王上朝之后,王公公将她叫进了正殿里。
  塞给她了个鸡毛掸子,而后他指指房梁的方向:“九爷特意吩咐的,今个你干这个。下朝回来,他得要验收的。”
  见她低眸看着手里的鸡毛掸子不动,王公公就道:“梯子有人在下扶着,你仔细点上去,没事的。”
  今日朝中还是事少,未及午时,宁王已经下朝回了府。
  曹兴朝商行的事忙完,就随着一同过来。不过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今个九爷似有些异样,回府的这一路步履稍疾,似颇有些心神不宁的模样。
  正殿前的庭院里,下人们在洒扫着,却不见王公公的身影。
  曹兴朝还待问下人王公公哪去了,宁王却已快步走去了正殿。
  大殿里似颇为热闹,王公公颤巍巍的举着长竹竿,似在房梁上勾着什么。旁边的下人唯恐他擎不住也帮忙举着,不时朝左,不时往右。
  甫一进殿,宁王就顿住了身形。
  在角落一隅的半扇窗户前,好似自成了方天地,隔开了旁处的热闹。目光所及,他见她持着绢布细细的擦拭着木槅,安安静静的,不急不缓却又是别样的专注。
  他的目光在她被光束落得生辉的素白面庞上落了瞬,敛了细长的眸,继而斜扫向王公公的方向,语带不善。
  “难道不是她来扫房梁?”
  王公公就忙解释说她如何制作了扫房梁的工具,等制好后体力不济需稍稍歇上几回,而他也想着试试这工具效果,遂先举着扫扫试试,等云云之类的话。
  曹兴朝上前去看,在竹竿顶部的鸡毛掸子上反复打量。
  “其实制作倒也简单,不过从前未有人想过。”
  王公公无不点头:“老奴刚也是想着看看,犄角旮旯地能不能也扫干净,若可以的话,以后可不就省时省力了。”
  宁王细眸在那长竹竿上扫视一眼,面浮了冷笑。
  “成罢,既不愿爬房梁,那便让她去爬树罢。”
  他随即唤了人进来,让人搬了梯子去殿后头的枇杷树那。
  “带她过去。什么时候她能摘够了一百个枇杷果,什么时候让她下来。”
 
 
第63章 隔世
  那下人带她来到后殿的那枇杷林里,在一棵四五米高的枇杷树下放了梯子后,便朝她递过去一编织小篮子,催促她赶紧上去采摘。
  直待眼盯着她挎着篮子,一步步缓慢爬了梯子上去,他方停止了喋喋不休的催促声,开始在树下扶着梯子等待。
  他这一等,就是漫长的等待。漫长的都让他有些尿急。
  忍不住频频抬头往梯子上头瞅去,便见她还是那般悠缓的动作,摘的时候拨动枝叶到一旁,探出另只手轻轻折断枇杷穗,然后就连带着枇杷果一道摘了下来。摘下来后,她还有闲心的拭去枇杷穗上的灰尘细渣,甚至还要细看上两眼自己摘的黄橙橙的果子,还得与篮子里的那些比较一番,这方再将果子放在篮子里放好,继而再去摘下一个。
  他好几次都忍不住催促她,甭管好的赖的,直接摘下了事。可偏她事多不听劝,只摘那些黄橙橙熟透的了,哪怕稍微带点青的果子,她那手指都会直接掠过去。
  偏她还体力不济,干上一会就得扶靠上梯子缓上一阵。再等上会那小篮子里的枇杷果渐多的时候,她就似吃不住那重量,就几次探着身子想将小篮子给放置到树杈子上。
  几次放不过去,她也不急,扶着梯子观赏会枇杷树歇会后就再试着去放,不成的话,再歇会,再去放。他看在眼里,急得发汗,只恨不得自己噌噌爬上梯子替她放得了。
  正在他等得不耐的这档口,枇杷林里来人了,却原来是九爷迟迟不见人回来,就让人过来问问是何缘故。
  那下人把来人拉远了些,边不时的朝梯子上方指指,边附耳过去大吐了番苦水。过来查看那人点头示意知了,往那梯子上的人看上两眼,就不再耽搁的回去复命。
  很快那人又再次折返回来,带回来上头的命令。
  “九爷说是让把梯子搬走,也好让她自个爬上树去摘个够。”那人传达话时也没特意避着她,说着就握着梯子动了动,示意要搬走。
  等见她提着篮子再上了几层梯子,上了树杈间坐着,双脚也脱离了梯子后,他们就直接扛了梯子离开了。
  时文修并腿坐在宽树杈间,盛了半篮子的枇杷果就搁置在腿上。她抬起头看向前方,没有去看他们远去的身影,却是透过横斜的枝叶望向碧瓦朱甍延伸出的天际。
  看了好长一会后,她收了目光,伸手从小篮子里面拿过一黄橙橙的枇杷果。仔细剥了外面的皮,送入口中轻咬一口。
  鲜嫩多汁,满口生津。
  午后的时间,有门下来府上拜见,相商要事。
  宁王就拉着曹兴朝一起议事论策,这一忙起来,就且将她的事给忘了。直待忙完了事情,他才冷不丁想起她这茬事来。
  “什么时辰了?”
  “过了掌灯时候了。”
  宁王抬头往殿外头一看,天色已然漆黑。
  他下意识的就以为她人早就回来歇着了,遂在端过茶水润过舌后,就吩咐人将她带来。
  “枇杷果也让她一并带上。磨洋工似的磨蹭那般久,摘得果子好不好且不论,单说数量敢少一个,我必让她趁夜过去摘到天亮。”
  不想这话一出,王公公倒先愣住了。
  这半日的时间他尽忙着端茶倒水的伺候着殿里几位贵主了,倒是没时间管她的事了。她这会,回来了吗?
  他赶忙出来,找个腿脚利索的下人忙去她屋里瞧个究竟。很快那下人就从她屋里窜了出来,连连冲他摆手示意没人。
  王公公一拍腿,这下可遭了。
  通往殿后枇杷林方向的路上,十来个奴才提着四角平纱灯在前方引路,后头宁王带着侍卫们大步流星的朝这走着,嘈杂的脚步声很快就踏破了这片枇杷林里的静谧。
  “到底是哪棵树?”
  “奴才,奴才记得,好像是那棵。”
  回话的下人惶惶四顾,有些不大肯定的指了个方向。白日里他大概是挑了个果子瞧着多点的树,可夜里再来看,齐刷刷的棕黑树干,齐刷刷的枝繁叶茂果子繁多,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一时间他也慌了神,指不出个具体树来。
  宁王心情不善,直接上前踢开他,挥手让人分散开来找。
  一棵棵树的查看,一寸寸地的寻觅,这片枇杷林子也不算太大,很快便有下人发现了踪迹。
  宁王的目光沿着那下人所指方向,移向了远处那静止不动的灌木丛里。灌木丛周围有下人提着纱灯候着,微光穿过浓重的夜色,能隐约照出里头卧着的人影。
  他眼皮跳了下,当即疾步过去。
  当脚底踩上了散落四处的枇杷果子时,他人已几步到了她跟前,修长的身影自上而下遮在了她惨白的面上,也遮住了她那睁着不动的双瞳。
  这一瞬他以为她死了。
  他在这一瞬后背竟起了莫名的微栗。
  直待他见她动了下眼皮,眨了眨眼,他刚刚那会莫名窒顿的呼吸,方又重新通畅了起来。
  “既没事,在这装什么死!给我快起来。”
  他恶声恶气,居高临下的盯着她,有种说不出的怒火。
  时文修没有动,睁着的双眸始终舍不得离开浩瀚夜幕里,点缀其上的无尽繁星。那么多星星,她数了又数,找了又找,却至多只找到了三星连珠,未曾看到有七星连珠,或九星连珠。
  见她没有丝毫反应,无声无息的仰躺在那,他有些摸不住刚才那瞬看她眨眼是不是错觉,遂俯身伸手探在她鼻间试了试,感受到有微弱的气流出入,这方低低咒骂了声。
  “你再给我装死,信不信我……”
  话戛然而止,他几乎是同一时间蹲了身,伸出手将她的头往侧边轻推过去,而后就看到了片染了暗红色的泥土与草叶。
  曹兴朝见九爷将她抱起,唯恐她一身泥跟血的弄脏了九爷衣服,遂忙上前要接过人。
  “九爷,还是让我来吧。”
  宁王没有理会,目色不明的看向了自她手指间滑落地上的小篮子。竹篾编织的小篮子一半翻扣在地上,里面熟透个大的枇杷果滚落了出来,散落一地,在纱灯的映照下发出橘黄色的光泽。
  俊眸微阖,他吩咐下人过来抬走她,随手掸了下衣服。
  “兴朝,拿我名帖,去宫里头请个御医。”
  曹兴朝抬头看看天:“都这个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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