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这高薪,养活自己是绰绰有余了,或许,用不上几年,她就能在这京城买得起房了。
在她憧憬未来美好日子的时候,瘦高个与旁边的护卫又换了话题聊,转为聊等发了月钱去哪个酒楼吃饭。她不小心听了一耳朵后,就再次参与了他们的聊天中,不同的是,这回换她主场。因为说到美食,她熟啊,天南地北的各式各样的主食、菜式、汤品,她能张口说的头头是道。
不仅那两护卫听得着了迷,其他护卫们也竖着耳朵听得津津有味,就连那鲁海也顾不上扒饭了,伸长了脖子听这闻所未闻的各种新奇菜品。
时文修口齿清晰,感情充沛,描述每道菜品时还能间或夹杂着风土人情,随着她的徐徐道来,众人只觉得一道道菜品呈现眼前的同时,也听了一个个动人的故事。
一直等下午上值的时间到了,众人方意犹未尽的散了。
不过经过这顿饭的功夫,众人对时文修是大为改观,直接表现在,当她过去给他们帮忙时,他们不会再硬邦邦的拒绝了。
怕是连她都没想到,就一顿饭的功夫,他们之间的关系就缓和了,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第7章 还是想当护卫
接下来的日子,时文修每日都早起晚归,按时上下班。与明武堂众人的关系,也随着接触时日愈久,而愈发融洽起来。
这些汉子们本就是直来直往的性格,没什么弯弯绕绕,见她没什么传言中跋扈的坏脾气,人也随和大方,与他们说笑都能说到一处,便对她的那些偏见逐渐淡了。而时文修也趁热打铁,为了能尽快融入集体中,硬是将自个脸皮给磨厚了,见缝插针的拉着他们闲聊。
好在她得益于现代社会的培养,也得益于来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她的眼界、见识,相对来说要广的许多,他们大多数的话题她能接得上话来。偶尔,她不经意间提到的新鲜事物,总能引来他们的关注,譬如些奇异景观、或是些民俗风情、再或是奇人怪事等,每每都能让他们听得津津有味。
最近,她在参与他们的有关武艺的讨论中,无意打开了武侠剧的话匣子,这下可好了,一群糙老爷们彻底迷上了快意恩仇的武侠剧。一到饭点就迫不及待的端着饭碗围着她,催促着她赶紧讲下集。甚至为了不耽误时间,他们还第一时间给她打好饭,上面的肉块都盖得满满的!
怕她也没想到,因为一武侠剧,她竟会被人如此拥戴。
有人捧场,她如何能不讲的起劲?好在这剧她印象深刻,故事脉络都记得十分清楚,讲起来也十分流畅。后来她索性分饰几角,加入表情动作,将故事讲得那叫一个抑扬顿挫、跌宕起伏。
而听众也完全沉浸在她诉说的故事中。听到坏人得逞,他们怒发冲冠,听到好人受冤,他们悲愤交加,待最后终于听到大仇得报,他们化怒为喜,拍腿哈哈大笑起来,连扒饭都扒的痛快。
渐渐地,明武堂这中午吃饭休息的时间里,就完全成了时文修的主场。每至饭点,她周围就围着一圈糙老爷们拍手叫好,称赞叫绝,宛如众星捧月。
而那些护卫们,枯燥的职业生涯也好似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不仅白日执勤的时间充满了期待,就是晚上下值了也能跟同伴为剧里某个人物的正邪而争论个面红耳赤。
府上在别处上值的护卫们自然不明白这些三等护卫们的热闹。不过他们自持身份,不大瞧得上这些寸功未立的三等护卫们,自然也不屑去打听。
不过,他们倒有些好奇的打听鲁海,问他可知那些三等护卫们都在搞什么。可鲁海哪里有空搭理他们,趁他兄长不注意就一股脑扎进了三等护卫的住所里,急赤白眼的加入到了讨论大军中。
不过最近两日有些着急上火,实因他的背伤已经大好,所以白日里不能再继续留守明武堂里,每日都要外出执勤履行二等护卫的职责。如此一来,他就没法子继续听武侠剧了,偏又赶上接下来的剧情要讲到精彩处,他急得抓心挠肝,能不上火吗?
若那些听过的能回头给他复述出来倒也罢了,可这些个糙汉子们要论拳头那是个顶个的,但要他们复述个故事,那一个个嘴笨的,真是让人老命了。更可恨的是,他们讲是讲不出来,可讨论却能七嘴八舌的那叫个热闹,这是诚心给他不痛快啊。
心里不平衡下,鲁海就悄悄找到时文修,请求她中午别再对他们将那武侠剧了,等休沐日的时候人齐了再讲。
时文修抬眼觑着他那苦大仇深的模样,想想后便如了他愿:“那……好吧。”大不了,她换个剧再讲。
鲁海没想到她这般痛快,不由大喜过望,一挥手下意识脱口豪气来了句,改天请她喝酒。刚说完就一拍脑门,忙改口说,等请她吃点心。
时文修抿嘴笑了起来。
说来,鲁海是个挺有趣的汉子,自打迷上了武侠剧,就彻底抛开了以往对她的那些偏见。听武侠剧的那些时日里,属他最积极,打饭第一名,占座最前排,还帮忙维持现场秩序呢,看的她都叹为观止。
“对了鲁哥,差点忘了问你,咱们的佩剑都是在武器库里领的吗?那我要去领的话,是不是得先禀了鲁首领?”
鲁海闻言却愕然。欲言又止了好一会,方不确定问:“你……你想一直在明武堂里当差?”这只怕是不能罢?
时文修也知他顾虑。
这段时日她也总算弄明白了,原身的真实身份可不是什么护卫,而是毓秀宫的大宫女!惊闻此事,她脸都吓白了,就算现在想想,都心有余悸。
宫女啊,这多危险的职业啊。这要原身没想法设法的出宫入了这禹王府,那她穿来后,岂不是要被圈在宫里头一辈子?失去了自由不说,关键是宫斗啊,一个不小心那可是要饮恨归西的!她并非是贬低自己的智商,只是宫里头生存环境太险恶了,将她一个没什么宫斗经验的人,乍然投放入那样凶残的环境里,怕活不过一集吧。
更恐怖的还是鲁海从前那话,按照他的说法,毓秀宫那位淑妃娘娘是有可能重新召她回宫的。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这几天夜里,无神主义论者的她求菩萨求玉皇大帝,千万别让那位娘娘想起她,希望这辈子、下辈子甚至下下辈子都不要想起她来。
鲁海见她面上彷徨的神色,不免误会了,遂同情道:“你也别急,明武堂你虽待不了,可其他地儿定有合适你的好差事的。等回头我求大哥去大总管那打听打听,若有合适的,就看看能不能想法子给你安排过去。”
这般一说,他就琢磨开来,怡心院与扶云院算是好地儿了,府上的侍女们都争破头的想去这两院当差,也不知现在缺不缺人了。不过张总管若肯的话,安排个人进去应没啥问题。
可转念一想,若她真去了这两院当差,那日后又岂能随意外出?她不能出来了,那他的武侠剧怎么办?还不得急死他!
“要不,要不等问问采买的管事,你去那当个采买的仆妇?”
对,这个差事好啊!鲁海都为自己这个主意叫好。
她外出采买,他也外出执勤,若能路上遇上了,岂不是就能给他讲上一段了?
时文修却摇摇头,她还是想保住护卫的这份工作。
她好不容易在明武堂打开了局面,让众人慢慢接纳了她,若离开,那现在经营的这一切岂不是白搭?况且,她对这里也有了感情,让她离开,她舍不得。
“鲁哥,我还是想继续在咱这当差。既然这段时间鲁首领同意让我过来点卯,那说明我还是有希望继续留下来的,我想试试。”
虽然现在的她也知道了,这种大环境下,护卫这种工作是不会招女人的,可她就是不甘心,还是想努力争取一下。或许,她能开先河呢?
握拳暗下决心,她要竞争上岗。没武功不要紧,她加倍的学,跟着他们勤练武艺,蹲马步、走梅庄、练拳击,只要她吃苦耐劳肯卖力,不信身体素质达不了标。
“鲁哥,我能去武器库里领一把佩剑吗?还是说需要什么程序?”
见她神色坚定的模样,鲁海虽然觉得她留这当差的想法是异想天开,却还是不忍心打击她。
“按理说,你既已在明武堂,是可以过去领的。”他道,“若是武器库里的人为难,那你就直接报我的名。”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鲁哥!”
“小事,用不着谢。”鲁海看她身上的短褐粗衣,又忙补充道:“可一道去咱这库房领套衣服,就领秋天的制式,你去领领看,肯定是有剩余的。”
说到这他有些不好意思,当初安置时,为了故意气她,就丢给她一套粗使下人的衣服。他也是心思粗,直到现在才猛地想起这茬来。
时文修与他别过后,就忙去领衣裳领佩剑了。
护卫的衣服都是统一制式,棉料褐衣外头套短袖罩子,衣服熨烫的妥帖,料子摸起来也舒服,穿在身上显得人精神气都提了三分。
佩剑是铁剑,约莫两寸宽,配上剑鞘,差不多有三斤。
学着其他护卫般,她将佩剑挂在腰间,刚开始还好,可等缓过了那激动劲了,就慢慢感到吃力了。
还是体力差啊。
若是连库房里最轻的剑她用着都费力,那护卫这工作,怕她也别想着继续干了。
于是接下来这些天,时文修硬是提着这口气,去哪儿都带着这佩剑,就算跑步晨练、蹲马步、走梅庄也都时刻带着。
正当她练武艺练的上头时,这日,鲁海又悄摸摸的找她了。原来,当外出执勤一天的他回来后得知,那些留守在此的护卫们竟听了个更精彩的武侠剧后,整个人瞬间都不好了。
“不讲的话,怕不大好吧?”时文修听了他的恳求着实为难,总不能日后大家伙围着她干瞪眼罢?而且,大家正听得起劲呢,若她嘎巴一下不讲了,那他们还不得气的掀桌。
多不利于团结。
鲁海不死心的怂恿:“要不这样,你白日里干脆就别在明武堂了,去练武场那锻炼。正巧你不也领了佩剑吗,我再教你一套剑法,你随便在那劈劈砍砍,也没人打搅,那叫一个得劲。”
时文修一听,果然动心。
在明武堂里,有时候她锻炼时的确是有些不自在的。譬如她在做热身运动时,每当做到压腿、单腿站、深蹲等动作时,旁人看她还会觉得很奇怪。还有她围着庭院跑步锻炼的时,即便别人嘴上没说什么,可众目睽睽下她还是觉得不自在。
若能在专门的练武场上锻炼,那就方便多了。
“鲁哥,练武场平日没人去吗?”她还是先要打听清楚了,这府上其他人她也不认识,万一过去了,不小心冲撞了哪个管事什么的,到时候为难她怎么办。
“咱府上有个大练武场,你别去那,而且就算去了你也进不了,门口有人守着呢。大练武场那,只有拉队伍出来训练或大比的时候,我大哥才会带着府上所有护卫去那。到那时候,那场面可了不得,指不定咱主子爷都会过去哩。”
说着,鲁海手指南边的方向:“瞧见那座小假山了吗?那是个小练武场,几乎都荒废了,现在都没人去那。你就去那锻炼,离明武堂也不算太远,来回方便不说,在那锻炼也得劲不是?”
时文修被他说动了,踮着脚尖眺望了那处小练武场后,心里头就已经做了决定,等明个起就去那练武场上锻炼去。
“鲁哥真要教我剑法?”
“呔,咱大老爷们一个唾沫一个钉,说出的话顶顶算数的!走,我教你练剑去!”
第8章 南练武场
未时,乌衣巷内的王府大门敞开,伴随急踏的马蹄声,打有禹王府标志的四驾马车长驱入府,在影壁前缓缓停下。
马车一停,皂色的车帏被人从内一把揭开,正在指挥人抬轿子过来的张总管,还没来得及趋步上前伺候,便惊见里面的主子爷寒着脸俯身出来,抬手摘了朝冠,随手扔给了他。
张总管心头猛咯噔一下,捧着朝冠退居一侧,身子朝下躬着。
其他下人纷纷敛气屏声,噤若寒蝉。
“牵马来。”
“喏。”
不多时,一匹毛色纯黑的骏马被牵了过来。
禹王翻身上马,一甩马鞭,骏马刹那就踩着青石板路急踏而去。
护卫首领鲁泽随即带人跟了上去。
直待马蹄声渐行渐远听不见了,张总管这才舒了口气直起了身。
他们主子爷素来稳成持重,鲜少外露情绪,今个这般模样怕是动真怒了。
张总管心下不宁,不免朝两位幕僚先生探寻一二:“咱主子爷这是……”
陈安澜摇头叹气,用眼神给他大体示意了府外方向。
那处是乌衣巷的另一条街,坐落着宁王府。
张总管瞬间了然,怕是宁王又寻衅滋事,惹了他们主子爷不快了。
看着张总管愁眉不展的神色,陈、马两位幕僚也心中叹气。宁王乖戾嚣张惯了,偏圣上又格外偏袒他,就是上回当众拿剑鞘砸向主子爷,也不过被轻描淡写的罚了几日禁闭。仰仗着圣上偏宠,宁王是愈发的变本加厉。这不刚解了禁,今日早朝上,他就指使昌国公在大殿上又哭又闹,口口声声指责禹王上门逼债,是意在逼死老臣。
他们主子爷在朝臣中本就有不近人情的名声,被昌国公这般一闹,只怕日后更要坐实了冷血无情、刻薄寡恩的恶名了。
“劳烦张总管给我们二人也各备匹马吧。”
陈安澜满面愁容道。他还是想跟过去试着再劝劝主子爷,望能推了讨国债的这苦差事。这真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得罪了一干王公大臣不说,就连圣上那,指不定还暗暗责怪主子爷手腕强硬苛待了他的老臣。
这又是何必呢?
临水榭环境清幽,周围门殿连以圆形环廊,形成水上景观。沿着行廊过去,就来到了主殿观景堂。
正值秋夏交际之时,天空澄净,湖水碧蓝,临着红栏极目远去,仿佛天水一色,整座王府都好似入了秋景图。
随后匆匆赶来的两位幕僚,见禹王负手临栏眺望,就止了步立在原地候着,没敢上前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禹王方收了目光,回身走到观赏堂里的大红鹤膝方桌前坐下,并邀两位幕僚一同入座。
“昌国公拖欠国债拒不奉还,本王欲拿他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上位端坐的主子爷说的不轻不重,可话里挟裹的腥风血雨却让人听得分明,直骇得陈安澜倒吸了口凉气。
“主子爷万万不可!”先前还在心里斟酌着语句的陈安澜,此刻也顾不上其他,忙推案直出,言辞颇切:“自景和十五年圣上实施仁治天下,开放国库允许王公大臣借债时日起,至今已有三十年之久!期间赊欠银两多达数千万两,牵扯朝臣更有半数之众,实在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宁王虎视眈眈在侧,推昌国公出来本就居心叵测,若主子爷一旦大动干戈,则必定会引来一片怨声载道,而宁王也必会趁机对您大肆攻讦,累您处境艰难!主子爷,望三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