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护卫——卿隐
时间:2021-12-03 10:14:41

  宁王府上下弥漫着紧张而焦灼的气氛,曹兴朝在大殿外头来回踱步,看着从里头端出来的一盆盆血水,只觉得头都大了。
  两天两夜了,还没能生得下来。
  他忍不住驻足听听里面动静,可除了产婆不停地喊用力的声音,再听不着旁的。
  “太医,她真的没事吗?”
  那坐在廊檐下,两天两夜未合眼的御医,闻言就强撑精神道:“胎位已经被推正了,只要不遭遇大出血的情况,想来应无事。”
  这时候那府里大夫背着药箱从王公公屋里出来,曹兴朝又不免焦头烂额的去问情况。
  “岁数大了,熬了两夜受了累,又心急如焚上了火,遂就撑不住了。不过也无大碍,这些时日吃着药看护着,小心别再受累便成。”
  曹兴朝点头,又将注意力放在了殿里那厢。
  “生吧,快点生吧……”
  他来回走动,嘴里念叨着,不时频频抬头往殿门口望去,焦急的盼着产婆能快些出来报喜,盼着里头传来婴儿的哭声。
  正在他搓着手焦急等候的时候,从府外突然来人,报了急信——九爷在回京途中遇袭了!
  “什么?!”
  曹兴朝一把揪起了那报信小厮。
  “九爷怎么样?在哪遇袭的?是从何处得来的信!”
  小厮就道是驿馆处传报来的信,遇袭地点是距京城三百里外的邑城,九爷情况如何尚不知晓。
  曹兴朝心急如焚,如何还能待得住,将这里的事交代给府里的管事后,就急匆匆的离开,要去带着人马过去接应。
  而此时产房里,晕死过去几回的时文修,已经浑身脱力,真觉得自己恍惚间似在鬼门关徘徊。
  她真使不上力了,偏身下的痛又在撕扯着她每一寸神经。真是让人要生不得,要死不得的感觉。
  她又忍不住的朝挂了一扇屏风的屋门处的方向看去,如白纸般的面庞含着丝希冀,望他再快些赶回来。
  “夫人,您再用点力,就快了,马上就能见着孩子头了。”
  产婆焦急的喊着,又过来给她擦脸上的汗。
  时文修很想使劲,可脱力的连口中布条都咬不住,更遑论是其他。
  正眼前头漆黑,几乎又要晕厥之际,有液体似从喉间滑过。稍顷之后,她渐渐的好似恢复了些气力。
  “夫人,您闭眼先缓缓,等奴婢喊用力的时候,您再千万加把劲。这次肯定能行的,您相信奴婢。”
  她听见了,就闭了眼。
  等听见声时,她攥了被褥,用尽了全身力气。
  眼前漆黑的时候,她好似听见了有婴儿短促的啼哭声。
  而后又似听见来去匆匆的脚步声,又似听见有人掩声惊呼什么死婴。
 
 
第85章 孩子
  官路上,星夜疾驰的两队人马迎面相碰。
  勒停跨下骏马,宁王赫然发问:“谁让你来的?不是让你看管府上吗?”
  “是驿馆来信说您遇袭,我……”
  “我没让驿馆去信。”宁王直接打断,“信上如何说?”
  此行路上是遇了袭,不过事已解决,他自也没那闲工夫多耽搁时间找那驿馆报信。
  曹兴朝这会也隐觉不妙:“就说了您遇袭,以及地点,旁的没提。”正因不知具体,他反而更心有惴惴胡思乱想,当时心急就乱了,想也没想的就直接点了人马过来。
  宁王当机立断令人去驿馆拿人。
  几乎是同时,他转头发问:“府上如何?”
  曹兴朝这方猛地想到府里事,浑身就僵了下。
  宁王犹似血液逆流,当场攥了马鞭冲他兜头挥来。
  “说话!”
  “是她临盆了,我来的时候,她在产房已经两天两夜……”
  话未尽,鞭子就劈头盖脸的落下。
  “你该死!”
  宁王怒不可遏,这么关键的时候他敢离府,他将他的交代全都当了耳边风!
  曹兴朝生受着,躲也不躲。
  “她要出了事,你等着受死罢!驾!!”
  发狠撂了句,宁王挥鞭又猛一打马腹,驾马风驰电掣的往京城方向疾驰而去。
  瑞雪飘飞的清晨,当京都巍峨的城门在雪花飘坠中开启的时候,一大队人马迎着寒风凛雪呼啸极近,驾马直接越过关障,冲进城门,风一般刮了过去。
  城门口的守卫捡过刚被砸到身上的令牌看过,当即神色一惊,赶忙双手托着禀了上官。上官遂令人趋马过来,亲自送那令牌往那乌衣巷子去。
  轰隆的马蹄声震响在京城凛寒的街,惊起了冬日觅食的鸟。
  马入王府,直奔正殿。
  整个府上静的出奇,好似感染了凛冬的肃穆氛围,竟给人种萧索凄清之感。
  宁王翻身下马,几步冲进了正殿,而后猝然停步。
  殿里所有的奴才奴婢皆跪着,掩着低低的饮泣声。
  殿中央则放置着口小棺木,里面用黄绸缎子包裹着形状。
  尚握在掌心里的马鞭滑落,同时滑落于地的,还有他一直捧在怀里的三个小像。那是他在梁州寻的雕工最好的手艺人,用那佛庙寿石,照着他的画给雕刻的小像。
  他踉跄半步,却生生将身体转了方向,一眼都不敢朝那方向再看。
  管事的膝行叩头,悲声说着夫人产了死婴的事。又说了她接受不了小主子离世的事实,这两天一直神色恍惚,饮食不进。
  宁王抹把脸,原地缓了半会后,抬步跨进寝屋。
  “兰兰,我回来了。”
  时文修直直的双目有了焦距。
  直躺在暖榻上的她慢慢转过了脸,看他绕过屏风过来,就艰难抬起胳膊冲他伸手。
  宁王强颜欢笑的近前,她却一把抓了他前襟。
  她消瘦的手指如兽爪,死死揪着他前襟,起了皮的唇不断蠕动——孩子!孩子!
  面灰发枯,单薄的身子颤的犹如风中衰草。
  他心中大恸,抚着她那能清晰摸到脊骨的后背安抚着:“别想太多,这是缘分不够。以后,孩子还会有的。”
  她激动的要直坐起来,手心在他颈项间拍打着,唇蠕动着,手指比划着,疯了似的告诉他孩子没死,没死!她分明就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声,不是死胎!
  可是她太过激动,连她自己此刻都不知自己比划的是什么,更何况是旁人。
  他心痛难当,在眼眶泛红之前,将脸深埋入她肩上。
  她又揪又拍,他也任由她拍打抓挠。
  等她脱力昏睡过去,他将她轻放躺下来,给她掖好被角。又让人端了汤药过来,他坐榻边搅着汤匙,舀药吹凉喂她口中。
  她再次睁眼时天已暗了,昏暗暗的眼前坐了个人影,侧对着她坐在榻沿上,俯低着脸用双手撑着头,一动不动的。
  “兰兰,你醒了?”
  察觉出动静,他第一时间抬了脸,拨开帷幔朝她凑近些。
  从外头透来的光亮让她的视线清晰了许多,得以看清他眼底的青黑,倦怠的眉目,还有面上强挂的笑容。
  ‘孩子,没死。’
  她盯着他双眼,慢慢蠕动着唇。
  “兰兰!”他的强颜欢笑再也难维持,手掌抚着她消瘦的脸,他几乎恳求:“别再想了,好不好?就让这事过去,好不好?”
  她摇了摇头,慢慢呼吸着缓和着情绪,尽量让自己别表象的像个痛失孩子的疯子。她要冷静,她要告诉他这件事的疑点,他能尽早一步去查探,或许孩子就能快一步有了着落。
  ‘生下孩子那瞬,我明显听见了孩子的啼哭声。’
  她拉过他的手,一笔一划,清清楚楚的写,‘不是幻听,我那会还有清醒意识,听得很清楚。所以,我生下的不是因滞留母体过久而胎死腹中的死婴,是活的孩子!你相信我,相信我!’
  他盯着那些字,神色变幻。
  ‘产子后,有人挡我身前,阻断我视线。我能感知到,她是故意的!’
  啼哭声响起的那刹,她的视线就被人严严实实挡住,她伸手去拨那人,那人却纹丝不动。随后就听见有人喊死胎,本就脱力的她,受这一刺激就熬不住眼黑晕死过去。
  他脸色几经变换,脑中突然就浮现驿馆擅自报信的蹊跷。同时浮现的,还有他在她快要临盆之际,被调离京城的事。
  两件事几乎都指向了一点,调虎离山。
  “此事我来查,你只管安心养好身子。”
  给她盖好了被子,他起了身,一刻不等的走出了寝屋。
  她直待他消失在视线中,方闭了眼沉沉的又睡去。
  “确定是死胎?”
  府里大夫肯定道:“确是死胎,我与御医都仔细查看过,确定是胎中便死去的。”
  宁王细目微眯,敲击着掌心踱步片刻,掀眸问曹兴朝:“禹王府近来可有异常?”
  曹兴朝:“倒有一桩,刚有人来报,他府上侍妾生了。”
  “什么?”宁王倏地看他:“早产了?”
  “是,听说是去院子赏景,天冷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
  “可是男婴?”
  “是男婴。”
  殿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中。
  宁王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心却狂跳了起来。
  所有的事情,好似正在被一根线,给从头到尾的串联起来。
  所谓巧合,那是建立在一件事情的基础上。
  两件之上,便无疑是阴谋了。
  “去把孩子,给我抱过来。”
  曹兴朝就去小棺木那,俯身连着黄绸缎一道抱了过来。
  宁王强逼自己看过去,目光不错分毫的逡巡在那青紫的五官上,与自己跟她比较着。
  “你看有几分像。”
  曹兴朝遂盯着努力去分辨,可孩子皮肤皱皱巴巴,也青紫着,着实看不大出具体来。
  “我却看分毫不像。”
  宁王收回了眼,挥挥手让他抱开。
  不知是否为先入为主的缘故,他越看越觉不像,这个孩子的模样太平庸,委实不像她与他的孩子。
  他微目眯起,凶相毕露。
  若事情真如他所猜测,那有人真是作大死了!
  “曹兴朝,给我封锁王府,别放跑一个!等我回头确认了事情再说。”
  最后一个音落下时,他人已出了大殿,拉过缰绳踩蹬上马,扬鞭直冲府外。
  禹王府里,禹王四两拨千斤的把话推了回去。
  “九弟是来贺喜还是找茬?若是前者,我府上有好酒相待,倘若是后者,那就恕我不远送了。”
  宁王盯着他笑:“自是来贺喜的,七哥当是什么。好歹是当亲叔叔的,亲眼见见侄儿,不为过罢?”
  禹王慢拨着茶盖:“孩子刚出生,尚见不得风,望九弟见谅。”
  “是见不得风,还是见不得人?”
  “张宝,送客。”
  宁王将茶碗摔他跟前,“若我非要见呢!”
  禹王沉垂着眸,不为所动的慢喝着茶。
  “我还是那句话,你若要找茬,那恕我不远送。”
  宁王在他面上打量几番,突然抚袖悠缓的笑了声,“那成罢,就等孩子洗三那天,我再来祝吉。总归那日,七哥不会再推三阻四的,不让我着当叔叔的,看眼侄儿罢?”
  接下来的几日,宁王夜里都难以合眼,充斥脑海里的唯有孩子的事。不过因这事尚未有定论,他不好与她说,遂只告诉她快有线索了,让她别急。
  数着时间熬到了洗三那日,他天未亮就起了身,简单收拾了一番就带着府上所有亲卫直奔禹王府上去。
  张总管在禹王府外赔笑着拦下。
  “九爷您看,府上小主子洗三是个喜庆事,您这浩浩荡荡来势汹汹的,怕是不妥当。”
  宁王哂道:“我多带些人来捧捧场,不成?”
  张总管赔着小心说外殿有桌,会招待这些亲卫们。
  宁王狭眸里寒芒如水,不过为了能顺利见孩子,就暂且忍下。他遂只带了三五个亲卫进去,其他的皆在外殿候着。
  三朝洗儿是个大日子,禹王府办的很大,唱堂会,宴请宾客,设案拜十三座佛像,办得喜庆洋洋,热热闹闹。
  待到进行添盆仪式时,奶娘将就将孩子抱出来,而此刻在宾客席上早就等的如火焚烧的宁王,噌的下从坐席上站起,不顾在座宾客诧异的目光几步疾奔近前,就要去夺孩子。
  禹王府的护卫们早就防着,见他一动就及时上前阻拦。
  宁王的目光黏住般紧盯在孩子面上。
  白白净净的孩童粉妆玉琢,漂亮的犹如观音座下的小仙童一般。凤眸狭长,黑珍珠似的瞳仁却像了她,那肉嘟嘟的小嘴,鼓鼓的小鼻子,有像他,也有似她的,他打眼望去,心里的声音就强烈的告诉他,这就是他们的孩子!
  “多多……多多!”
  好似是父子间天性的感应,这一刻他心里升起强烈的感情,是又怜又爱,也是又悲又喜。尤其是见到孩子眨着眼,天真懵懂朝人看的模样,更是激的他忍不住眼眶涌了热泪,心里防线崩塌。
  与此同时,一股滔天怒火从心底席卷而上!
  “是我多多是不是!”他遥指着孩子方向,质问禹王:“你是不是偷我孩子!赵元璟你不做人了你!”
  满座哗然。
  禹王神色不变,淡声道:“九弟,我知你痛失孩子心情愁闷,只是今日我儿洗三宴,还望你能多与克制,莫搅了孩子的三朝洗礼。”
  宁王面色阴狠狰狞:“你儿?你有那个脸说出口!你让大家比对比对,这孩子有一处像你吗!”
  满座宾客皆坐立不安,谁也不想牵扯进皇家的辛密事里。遂在得了禹王爷的示意后,就即刻纷纷告退了。
  宁王不管不顾的想要上来抢孩子,禹王却挥手让奶娘抱孩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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