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不是想复婚,而在用复婚压制旁的恶劣情绪。
可能此刻的确不算和闻景琛谈出国半年学音乐的好时机,但阮棠预感不能再拖,再拖下去只会闹得一发不收拾。
她缓缓开口,“闻景琛,我还没把要说的事告诉你。”
男人的眸光微侧过来。
“学校有出国作音乐交换生的机会,我过几天要是能通过复试,就会在国外待半年,早就想跟你提的,每次都忘...”
阮棠低着头边说边绞弄衣角,闻景琛越听眉头皱地越紧,没等她说完,他扯住她的手腕一拉,阮棠被迫和男人四目相对,鼻尖对着鼻尖,近在咫尺。
他脸上笑着,然而薄唇厉声,“阮棠,你这次又想去哪。”
去哪?什么叫去哪?
阮棠的手臂被掐的生疼,眼中氤出了水汽,“你弄疼我了,你轻一点!”
“说。”
阮棠试图掰开他的手指,轻呼道:“我去英国半年而已,每个月都能回来,你无缘无故发什么火啊!”
闻景琛看见她眼底的微红,舌尖死死抵住牙关,勉强松开手,阮棠方才铆足了劲,忽地能推开男人,一不小心就往后歪倒在沙发上,撞了下后脑勺。
其实一点都不疼,真皮下的海绵软绵绵的,偏偏委屈的心思霎时涌了上来。
阮棠眼眶一红,低声嗫嚅:“你有毛病的,我不和你讲话了。”
闻景琛是真的很想揽住她,他早就已经见不得她哭,可男人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留,最后又收了回来。
阮棠见他的气场有所收敛,她当然也不想同他吵架,于是就红着脸,贝齿咬唇,一点点探身坐近,想凑上前去亲他,安抚他无端躁怒的情绪。
她主动的次数屈指可数,闻景琛向来不会给她冷遇。
所以当下一秒男人顿身错开她的吻时,阮棠是错愕的,呆滞的,无地自容的,她愣在当场,即使客厅只有他们两人,她都觉得尴尬到极致。
热恋时被心上人拒绝,他甚至不愿吻她,还有比这更打击人的么。
阮棠无所适从地耷拉脑袋,站起身往壁柜方向走了几步,再折返回过去,语无伦次地咬唇说:“我,我去倒杯水,冰水,帮你也倒杯。”
闻景琛晚一秒,在她转身前没来得及拦住她离开,手上一空,等她背影进餐厅后,他吁了口气,仰头阖眸靠上沙发。
阮棠站在饮水机前稍微地哭了小会儿,接着抹掉眼泪,端好两杯水回来,把冷的那杯递给男人,柔声问:“你要不要喝点。”
“嗯。”
阮棠注视他吞冰水,他真就像一团浓浓黑雾,阴沉沉的飘,教人捉摸不透。
她也很委屈无助,毕竟和闻景琛认识后,是第一次被那样嫌弃。
闻景琛喝光了杯中,阮棠不离开也不靠近,就隔着一米,安静坐沙发上,闻景琛看了看她,放下水杯过去把她搂进怀里,“刚才。”
阮棠贴在他的胸膛,她搞不懂,他看起来好难过,但是明明难过的该是她。
闻景琛没说下去,重新启唇,像是经过重重妥协后的一句,最终决定,“不要动摇,留在我身边。”
阮棠忍不住辩驳,“闻景琛,只是出去半年,你也要出差的,我答应每个月都回来好不好,再说我还要看外婆。”
“不准。”
“可,可那是我自己争取来的机会。”阮棠说的有些急,“我很喜欢大提琴,我答应过老师,更答应了自己,绝对不能放弃大提琴。”
闻景琛:“没让你放弃,留在国内,我给你请最好的老师。”
“不是。”
阮棠推开他的拥抱,向后挪动位置,抬头蹙眉,“闻景琛,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作选择?”
闻景琛冷笑,“你想去哪所学校,我帮你开个国内分校都可以,这也算逼你?”
“什么?!”
阮棠听得很愤怒,脱口而出道:“我有能力学我的大提琴,为什么要你强加给我不必要的帮助?”
她不是矫情,她任何事都愿意依赖闻景琛,唯有大提琴,她不希望和闻景琛扯上分毫的关系。
她答应教授的,同时也是她的真心话,她绝对不会抛下第二次,那个有关于梦想的尊严。
阮棠不信闻景琛不懂,他先前不曾干涉过她,为何说变就变,忽然成了只想把她框锁在身边的曾经的那个人?
二人的对话中止。
阮棠站起来,“我今晚回公寓。”
闻景琛也站起来,他没挽留她的动作,但他下了最后通牒,“阮棠,我多的是办法,让你只能留在淮城。”
“是啊,你可以。”
阮棠对上他的视线,眸色平淡,语气却在打颤,“闻景琛,从头到尾你把我留在你身边,全是占有欲作祟对吗,反正你从来没说过爱我,你连句喜欢我都没好好说过。”
“爱至少包含尊重,你只是想占有我,就像你的车,你的房子,你的一件西装,外人都不能染指,或者脱离你的掌控就会被你厌弃。”
“你真的喜欢我吗!”
日常恋爱的甜蜜被撕碎,藏在表面平和下细枝末节的矛盾,在争吵的一刻被放到最大。
阮棠说出口才发现,她原来有些介意,介意闻景琛连句爱意都不肯诉说,平日里以理智说服自己他惯用行动表述,可她一直在等他主动说爱她。
他对待任何事都显得游刃有余,她不是第一顺位,也不是例外,是他心情不错时,愿意施舍精力浇灌的花,关在他打造的温室,的一朵花而已。
这种话自然有夸大,情绪失控时,违背本意的埋怨更容易说出口。
闻景琛听她发泄完所有,沉默了许久,他掀眸看向她,喉咙有点沙,“阮棠,我没养过花,你也从来没说过不喜欢。”
不喜欢他的寡言,不喜欢他第一次,爱人的方式。
阮棠不明白为何,听到他这句前后似乎毫无关联的话,会那么悲伤,那么想哭。
她痛恨她方才的口不择言,一如既往的为冲动后悔,她其实明白闻景琛对她的真心,“闻景琛,我喜欢,我不是说我不喜欢你对我好.....”
男人转过身,朝落地窗外,宽阔挺拔的背影透着寂寥,他嗓音倦怠,“阮棠,我们——。”
阮棠的心脏骤然间被无形的手捏紧,她生怕男人会说出那两个字眼,她慌了神,率先打断他,“我们,暂时冷静一下。”
十分钟后。
“好。”
第60章 不设底线
祝子瑜挂了电话,打车到华尔兹花园小区,进门和阮棠的外婆打了个招呼,“婆婆好,我是祝子瑜,阮棠的朋友,她让我今晚来陪她住的。”
李亚芳起身给她拿了听饮料,笑道:“小瑜长得真漂亮,我认得,是和我们棠棠一起上电视的小姑娘吧。”
“嗯嗯,谢谢婆婆,我去安慰一下阮棠哈。”
李亚芳道:“好的好的,你去吧,也好好劝劝棠棠,练琴被教授骂那是人家看得起她,多大人了还躲在房里哭,羞不羞。”
祝子瑜开门进到房间,阮棠看到她就冲过去抱住,豆大的泪珠半挂,委屈道:“子瑜,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
“哎哟别哭。”祝子瑜揽住她,安抚她,“对,闻景琛他不是人!”
阮棠听着又不舍得了,撇撇嘴,“倒也不能这样说。”
“......”
祝子瑜不禁感慨:“你们两个真的好折腾,也没办法,闻大少没爱过人,你的恋爱经验也约等于零,所以他硬拉我哥去游冰泳,你扯我陪你睡觉,我们就是工具人。”
阮棠抹掉眼泪,“干嘛呀,你不愿意陪我睡。”
祝子瑜也受不得软乎乎的闺蜜撒娇,忙哄道:“愿意愿意。”
阮棠咻了咻通红的鼻尖,趴回在她肩上,“子瑜,我想不通,他是介意我不同意复婚,还是不希望我出国,他发火发的莫名其妙,我不记得哪里惹到他。”
“恋爱哪有不吵架的,再说闻景琛出了名的闷骚,他昨晚那样发脾气之后把你送过来,不正说明他还是很关心你呢。占有欲这种东西,和爱没差啦,他怎么就没对林媛有占有欲呢,你不要钻牛角尖嘛。”
祝子瑜伶牙俐齿地分析完,阮棠被她说的似乎不那么难过了。
本质是他们之间没揪出原则性的问题,昨晚各说各的,好似压根不在同个频率上。
两人坐上了床,挤着同一只软枕,头靠头地继续说悄悄话,“阮棠,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说出国的事。”
阮棠对于此事很坚定,“子瑜,你也看到我做了很久的准备,等赢了比试,我一定会出国,赢不了,我也会想别的办法。”
“你的想法很对,总之任何男人都不该影响自己的事业和决定,倘若他足够爱你,理应支持你的梦想,咱又不是做坏事。”
“可他明明先前很尊重我的意愿。”阮棠静下心来,想起回家的场景,“他毫无道理,我不理解,哄他都没有用,我猜他肯定是在哪里误会我了,你了解他的脾气,问了也不肯说。”
“哎,男人的心思真难猜。”
祝子瑜点了点头附和,深有同感,“就是,男人的心思真难猜。”
“算了边儿去,不猜了,阮棠,我给你讲讲我拍戏遇到的好玩的事吧,让你散散心!”
“嗯!”
...
祝子瑜第二天没有通告,闲的没事陪阮棠去学校,去之前她没想到会如此枯燥,加之阮棠一练琴就十分投入,她在微信通讯录划拉半天,找到了路黎。
不得不说,看男孩子们打篮球,的确是件赏心悦目的快乐事。
临近中午,祝子瑜做了回大学生,在食堂打好饭等阮棠练完琴过来,左等右等人还不来,她只好和路黎先把自己的饭菜吃完,然后聊着天继续等。
阮棠小跑过来坐下,抱歉道:“不好意思啊,叶师兄帮我练习合奏,有个调子我总弄不好,拖延了点时间。”
“没关系。”路黎推过一瓶橘子汽水,“暖过的,请姐姐喝。”
“谢谢。”
他们都吃完了,阮棠在那默默吃饭,察觉两个人都盯着她,这让她十分不好意思,“你们要不再去校园逛逛?”
“还逛呐?”祝子瑜直摇头,“淮城市中心这个校区就这点大,我一上午逛遍了,篮球都看了好两局。”
“不过阮棠,你之前还不是说你和姓叶的师兄是竞争关系,怎么他愿意指导你?”
阮棠说起来也觉得很巧,“名额重新变成了两个,所以我又很有希望能出去了,况且师兄本来也会常常指导我,教授的学生们关系都很不错的,大家凭本事不存在勾心斗角。”
祝子瑜随口说:“哦,那可能是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吧。”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路黎眼中一亮,试探道:“姐姐,你和男友分手了吗?”
阮棠正在吃青菜,慢吞吞咽进去,“没有,我和他有少许分歧,但我们感情很好,不准备分手。”
她不甘心的补了句,“也不会分手。”
“关于出国吗。”路黎漂亮的狐狸眼眨了眨,似有所指,“普通男人就是不理解女孩子的梦想,他们更顾着自己,以为只有他们有事业。”
阮棠听了不再说话,祝子瑜在桌底下狠狠踩了路黎一脚,“管你什么事呀,还没分呢,不许想着挖墙脚。”
路黎龇牙咧嘴:“子瑜姐,疼,疼——”
原本略微尴尬的场景,被祝子瑜半开玩笑的闹,反而使得阮棠心里一轻松,路黎也少了继续追问下去的由头。
路黎后来不情不愿地被经纪人叫走,祝子瑜等他走远,咬着果汁吸管说:“阮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既然你现在基本稳去国外,要不这周找一天请假,处理和闻景琛的事?”
“怎么处理?”
“当然要去约会,我们四个一同去游乐场,项目我都帮你想好了,到时你按照我的指示去玩,保证你们冷静期当天结束。”
阮棠喝到一半橘子汁,“冷静期能见面吗?”
“当然能!”
祝子瑜快被她气死了,反问道:“你要把吵架说的每句废话都当做圣旨吗?”
阮棠的唇抵在吸管,忍不住戳穿义愤填膺的闺蜜,“祝子瑜,你就是想借我的名义,和你哥独处是不是。”
祝子瑜梗着脖子,极少脸红,“...对,对啊!你好我也好嘛。”
“......”
距离争吵那晚已经过了两天,阮棠静下心认真思索过,她和闻景琛也没多大的矛盾,她当时形容的夸张,无非是气头上的缘故,闻景琛对她有多好,她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哎,吵架的时候,谁会挑好听的讲。
阮棠翻了翻手机日历,“我去和教授说这周五有事,因为周日就要最终遴选,我希望在那之前,和闻景琛说清楚。”
“行,你约他吧。”
阮棠点开短信箱,指尖停顿发愁,“子瑜,他要是不愿意...”
祝子瑜性子急,看闺蜜拧拧巴巴的,抽出她手中屏幕,啪啪打了一行字:【景琛,这周五子瑜喊我去游乐场,你陪我吧,好嘛好嘛?】
阮棠来不及提醒,祝子瑜按了发送键。
半分钟后。
【闻景琛:把手机还给她。】
祝子瑜的嘴巴张成了圆,“他,他看得出来,不是你发的?”
阮棠对自己也很服气,她居然此时此刻还能琢磨出一丝甜,压平唇角道:“我很少喊他景琛,也不会在短信里这样撒娇,他能分辨。”
她接过手机,新提示有短消息。
【闻景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