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珠满腔的恨意无处发泄,想恨皇太极恨不起来,也拿他半点办法都没有。恨大福晋,皇太极与她夫妻多年,也动摇不了她半点地位。
昨晚皇太极的那些话,总是在海兰珠耳边回荡,几乎令她疯掉。
海兰珠见布迦蓝神色平静,只悠闲地斜倚在炕上,像是在看滑稽戏一样,气得手紧握成拳,指甲都深深嵌进肉里,却半点都感觉不到疼。
她越想越不甘心,眼中恨意闪动,装作不在意,撇嘴嘲讽笑了笑:“不过是看在你连生了三个女儿可怜的份上,补偿了你一些罢了,你有什么好得意的,还拿出来显摆,这些珠啊玉的,我多得是。”
说完,她再也呆不下去,转身气冲冲往外走,其木格捧着风帽忙追上去要替她穿上,布迦蓝看得乐了,扬声道:“站住。”
海兰珠停住脚,转身阴沉着脸看着她,眼中恨意更浓,厉声道:“你待如何?莫非你不是连着生了三个女儿,若是有本事生儿子,你早就生了!”
布迦蓝用脚趾头想,也猜到估计昨晚皇太极说了关于生儿子的事,海兰珠受了刺激,让她发疯冲上门来挑衅。
布迦蓝半点都不生气,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笑意,下炕穿上鞋子,不紧不慢走到海兰珠面前,伸手出去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衫。
海兰珠顿时如杀猪般尖叫起来,不断挣扎骂道:“你要做什么,你敢动手试试看,这次我绝对不会饶过你。”
布迦蓝觉着海兰珠真是个蠢大胆,叫的也是废话,她都动手了,还说什么敢动手试试看。
手只稍微用力,就将海兰珠身前的东珠与头上的包头全部抢了过来,再一把推开她,“滚吧!”
海兰珠脚步踉跄,撑着墙才站稳,她摸了摸胸前,又摸了摸头顶,怎么不肯相信,布迦蓝跟强盗一样,居然直接动手抢。
她气得眼眶通红,咬着牙凄厉地道:“布木布泰,你欺人太甚,你欺人太甚!”
布迦蓝觉着太吵,沉下脸,扬起拳头在她面前挥了挥,“滚不滚,不滚我真揍你了!”
海兰珠虽然百般不甘心,却真怕布迦蓝动手揍人,提着袍子下摆,一扭身冲了出去。
布迦蓝抛了抛手中的东珠串,扔到炕上,对着目瞪口呆的两个格格道:“拿去玩吧。”
四格格咽下口水,崇拜地道:“额涅好厉害!”
五格格也跟着姐姐鹦鹉学舌,说道:“额涅最最厉害!”
布迦蓝笑了起来,打量着两个格格,对苏茉儿说道:“她们现在这个年纪正好学一些骑马射箭的功夫,你记得寻个功夫好的牛录来教她们。
嗯,我想想看,干脆等下我们就出城去,挑一个先生出来,到时候跟大福晋说声,问她的两个格格要不要跟着一起学。我希望她们长大后,最好不用动手,不过要是动起手来,也不至于没还手之力。”
苏茉儿看了这场闹剧,也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海兰珠是自己送上门来找打,真是,这么多次了她都没长记性,唉!
如果格格们长大后,也遇上福晋这样厉害的,她们有功夫傍身,就算是蠢一些,也不会像海兰珠那样,只能被压着打。
苏沫儿完全同意布迦蓝让格格们练习骑射布库的想法,不过她还是担忧地道:“福晋,东宫那边肯定会去告状,大汗到时候又要来训斥你。”
布迦蓝看了眼滴漏,见天色还早,说道:“去拿风帽来,我正好出去走一走,顺便先告诉他,我揍了他的爱宠。”
苏茉儿前去拿来风帽,伺候着布迦蓝穿上,小心翼翼说道:“福晋,你可别与大汗吵起来。”
布迦蓝笑了笑,戴好风帽走了出去。雪已经停下来,地上积了薄薄一层,被扫在两边堆着,风吹来时,寒风刺骨,比下雪时还要冷上几分。
她紧了紧风帽,真是难为海兰珠了,这么冷的天气送上门被抢,她只一想就开心不已。
到了大内宫阙,皇太极正空着,见到布迦蓝前来,他意外至极,见她神色愉快,心情也跟着好起来,笑问道:“东珠可还满意?”
布迦蓝点点头,说道:“格格们玩得很高兴。”
皇太极一愣,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只听到她又说道:“海兰珠上门来示威找茬,被我打了回去。”
皇太极无语至极,瞪着她道:“你就不能消停点?”
布迦蓝平静地道:“我可没有惹她,是她自己送上门来让我抢,不抢对不起自己。对了,我要给格格们寻个先生,教她们骑马射箭,以后她们长大了会有用处。”
皇太极没好气地道:“用处,什么用处?你想她们以后也像你一样到处打架?你自己也就算了,把女儿也要教得跟你一样,以后若是嫁到夫家闹得鸡犬不宁,有你后悔的时候。”
布迦蓝干脆直接地道:“她们是我的女儿,谁敢欺负她们,就得当场打回去。”
格格们也是皇太极的亲生女儿,他一想自己是大汗,又即将会是皇帝,他的女儿就算厉害一些又如何,只说道:“你平时也要管着些,别长大后只会打架。”
布迦蓝听他答应了,便转身往外走,说道:“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出城,得让她们趁早学起来。”
皇太极也没再反对,她说得对,他们是马背上的民族,女人们也得会骑马射箭甚至打仗,反正他皇太极的儿女,肯定不能被人欺负了去。
他正要说晚上要去她宫里歇着,想起今晚得去大福晋宫里,便又悻悻住了嘴。
不大一会,东宫伺候的宫女前来求见,他听随从一说,便知道海兰珠又是来告状,皱眉道:“让她回去,说我知道了,你去拿两串珠子赏到东宫,让她不要再闹了,自己没事就在宫里呆着,不要出去自找苦吃。”
第二天,布迦蓝起床用完饭之后,便带上苏茉儿出了城。
她早就想好了,费扬古身手不错,又听话,以后就让他做格格们的先生。
冬天太冷,格格们还小,身子也弱,不宜出门骑马。等到春暖花开时,再带她们出城练习,顺便游玩,也不用成天呆在大汗宫那小小的地方,免得人都关傻了。
不过,她此行最主要的目的,不是给格格们寻先生。
先前见到多铎的时候,努尔哈赤亲兵的事情提醒了她,八旗牛录换来换去,还是亲兵靠谱。
她要挑一些身强力壮,又身手好的牛录出来,把他们训练成死忠于自己的亲卫队。
布迦蓝马车一到,费扬古就迎了上来,候在一旁等她下了车,恭敬地请她进屋,哑着声音道:“外面冷,福晋请进来喝杯奶茶吧。”
布迦蓝打量着费扬古,他眼神炙热,几乎没有燃烧起来,不禁轻笑道:“等下再喝奶茶,你去将他们叫出来,我要挑人。”
第二十三章 ·
布迦蓝给费扬古简单解释了下规则, 她所需要的人手。费扬古很聪明,很快就把她的吩咐牢记在心。
走出屋子之后没多久,费扬古就将牛录们叫出来, 在空地上排成了几列,旁边还点上了几堆篝火驱寒。
布迦蓝走出去, 看着面前的队伍很是欣慰。这么多人, 本事肯定有高有低, 但是她只要精不要多,肯定能选出盘正条顺,又身手好的亲卫队。
人长得好看, 身手不好的也无所谓,总要能有撑场面的仪仗队伍,选出来她也可以另作他用。
费扬古依着布迦蓝的吩咐,扬声道:“大家都听好了,福晋要给格格们选骑射布库师傅,骑射或者布库好之人,都可以出来比试。分成两边同时比试,骑射的比赛骑射,布库的比赛布库。
骑射以骑在马上奔跑, 所射中靶子数为准,布库的则按照平时的比试规则定输赢。所有人都要谨记, 首要的是不得伤人,点到即止,只要有本事,以后有的是机会。
若是被选中之人, 福晋会奖励布帛粮食。没有选上的,也会因为大家辛苦出了力, 照样粮食可以领,明天阿克墩会来发放。”
费扬古话音一落,大家马上齐声欢呼起来。冬天没什么事做,几乎所有人都已闲得发霉,就是两样都不行之人,有热闹可看也开心不已。
再者,布迦蓝虽然是女人,他们对她的观感却很是复杂。最开始是不屑,但她露了一手,将身手数一数二的费扬古揍得服服帖帖之后,原本的轻视变成了惧怕。
后来大汗的东宫福晋来,要将他们变为她的奴才。虽然两个福晋同为女人,也都是主子,但他们怎么都是男人,就是臣服,也要选则更强的,在费扬古带头之下,所有人都没有动。
原本背叛主子的小人冷僧机在旁边进谗言,东宫福晋恼羞成怒之下,费扬古玩得好的几个兄弟被杀,这些本就看不起冷僧机的人,更加激愤。
反正他们本来就要被杀掉,是次西宫福晋保住了他们的性命,大不了拼一把,最后再死一次罢了。
后来,次西宫福晋来了,不负众望,当场替被杀的人复了仇,自此以后,惧怕之外,又多了层敬仰,真正心悦诚服。
除了手段狠戾,福晋还大方,让他们大碗吃肉,大碗喝酒,痛快淋漓,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
跟着福晋之后,远比跟着以前的主子德格类要过得舒心,她不但能护住他们,不时有肉吃。最重要的是,还有前途,说不定以后还能升官发财。
牛录们很快行动起来,女真人从不缺弓箭马匹,拿出草靶插好,分成两个场地开始比赛。
骑马射箭的还算正常,穿着厚衣袍在比试。比布库的人却好似不怕冷,脱了外面皮袍,只穿着单薄的衣衫。
抓着对方的肩膀,互相顶头,又是抱,又是举推,利用巧劲蛮力,将对手摔倒在地,看热闹的人围城一圈,不时叫欢呼叫好。
布迦蓝带着苏茉儿穿梭其中,看得十分认真。她射箭与他们比起来,只能算花架子好看,估计连野鸡都射不中。看完他们的箭术之后,决定以后也要开始练习射箭。
现在的布库与她以前所练习的古泰拳一样,不讲规则,生死自负。她看得热血沸腾,蠢蠢欲动,也想着要下去比试一场。不过想着她的身份,还是遗憾放弃了这种想法。
主要的是她会些以色列格斗,与他们相比,好像有点欺负人。不是敌人,也就不动手了。
比赛的人见到布迦蓝出现,表现得更加积极,也有因为紧张的,频频失手。
她在布库比赛的地方停留了一阵,一个只穿着单薄短打布衫的男子已经连赢了好几人,她看向费扬古,问道:“他是谁?”
费扬古默默跟在旁边,一直不动声色关注着她的神色,见到她兴味的眼神,心口闷闷的,说不出的失落与难过。
听她问话,费扬古还是振奋起精神,恭敬老实回道:“回福晋,他叫塔石哈,从小力气就大,奴才也输给了他很多次。”
塔石哈就是老虎的意思,他长着一双狭长的双眼,眼神如同鹰隼般犀利。五官冷硬,用力时鼓起来的手臂肌肉,几乎快撑破了粗布衣衫。
布迦蓝眼神往下,双腿修长,短衫随着他的双手动作翻飞,露出紧实线条分明的腰身。
她赞许点头,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一会,正准备转身离开,听到塔石哈在身后说道:“福晋来自蒙古,蒙古儿女布库都很厉害,奴才先前看过福晋身手了得,不知奴才能不能与福晋比试一场?”
有人一听,立刻出声训斥道:“塔石哈,大胆!福晋是什么身份,怎么与你一个低贱的奴才比试!”
塔石哈不敢还嘴,垂着脑袋,神色却颇为不服气。
费扬古也欲上前,布迦蓝抬手拦住了他,她的好胜心被激起,开始还不打算下场,既然塔石哈主动提出,她也就不客气了。
“好,骑马射箭我是比不过他们,不过布库我倒能与你比一比。你只管使劲全力,这是比试场,只有强者,没有主子奴才!”
脱下风帽递给苏沫儿,活动了下手脚,她立好姿势,说道:“来吧!”
塔石哈呆愣住,主要是要与布迦蓝头抵头,这等不敬冒犯的行为,他又后悔自己的鲁莽,踌躇犹豫着不敢上前。
布迦蓝眉头微皱,沉声道:“既然要比试,你又婆婆妈妈做什么?”
塔石哈无法,只得心一横,跨步上前,双手刚伸出去,手臂就好似被铁钳抓住,他暗叫不好,下意识用力抵挡,刚也同样要去抓布迦蓝,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身子已经腾空。
塔石哈大惊,反应也很快,借着力一翻滚,踉跄几步,稳住了身体,没有被直接摔倒在地。
围着看热闹的人,起初还只是好奇,或者夹杂着莫名猥琐刺激的心情,来看男女之间抱在一起的布库比试。
他们还没有看清楚怎么回事,塔石哈已经飞了起来,神情渐渐严肃,目不转睛看着场上的两人。
布迦蓝目露赞赏,塔石哈的身手比她想象中还要强一些。见他双眼冷厉,聚精会神找着机会,移动脚步又冲上来,她不躲不闪,如先前那样,只是这次她的角度更为刁钻。
塔石哈起先有了防备,想如同先前那样借力,布迦蓝却后退两步,双手往后一拖,他像是被渔网拖起来的鱼,啪唧一下砸在地上。
现场鸦雀无声。
静默片刻,雷鸣般的欢呼叫好声响彻天际,惊得附近林子里的鸟儿松鼠乱窜。
布迦蓝面带微笑,对躺在地上的塔石哈说道:“你也很不错。”
塔石哈本来有些沮丧,听到布迦蓝夸赞,他神色一喜刚要说话,她又说道:“只是我更厉害。”
塔石哈脸上的笑容僵住。
布迦蓝接过苏沫儿手上的风帽,慢条斯理穿戴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转身往射箭比试的地方走去。
走了几步她回过头,说道:“你以后要记得每天洗澡。”
塔石哈愕然,抬起胳膊闻了闻,周围的人见状也捂着鼻子,取笑他道:“塔石哈,你小子最不爱干净,熏着了福晋,没有打你板子已经很好了。”
“滚!”塔石哈笑骂回去,捡起衣衫穿上,又忍不住闻了闻。
好似汗味有些重,嫌弃地拿开了手。突然想到先前闻到福晋身上隐约的清香,心莫名其妙跳得飞快。
骑马射箭这边比试也很激烈,马蹄飞扬,骑在马上之人双手放开缰绳,举着弓箭对准草靶,马疾驰而过的瞬间,手中的箭离弦飞去。
呼啸声后,箭尾几乎整个穿透草靶,只剩下箭尾在颤动。
费扬古见布迦蓝目光一直盯着骑在马上的年轻男子,头垂得更低,主动上前,干巴巴地说道:“福晋,他叫颚鲁,只要箭射出去,从不会落空。会爬树下河摸鱼,最会的是打猎,只要一进树林,他很快就能摸清附近有什么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