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木钟怀了孕,小心护着肚子,虽然神色是中掩饰不住的得意,洋洋自得的目光扫过去,特意在布迦蓝与海兰珠脸上停留了一会,不过什么话都没说,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巴特玛如初次见到那样,永远板着脸,像是有人欠了她银子没还。
海兰珠穿着永不离身的紫貂,身上挂满了东珠宝石,不服输朝娜木钟撇嘴,眼神轻蔑。又连着看了坐在末位的布迦蓝好几眼,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嘲讽与炫耀。
布迦蓝只想呼吸清新的空气,半点都没心思与她们斗眼神。
皇太极坐在上首,看着大殿里所有的姬妾儿女们,面上是掩饰不住的高兴,说了些吉祥话之后,喜气洋洋连着吃了好几杯酒。
酒过三巡,大殿里更加热闹,平时难得见到皇太极的庶福晋,都争先恐后上前敬酒。
腿已经好了的豪格,也吃了许多酒,脸色通红,拿着酒杯上前,双腿跪地,当场道:“汗阿玛,女真在汗阿玛的英明领导下,已不同往日。俗话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女人也该有女人的模样,儿子以为,汗阿玛该整肃后宫,省得后宫有人牝鸡司晨,传出去简直让人笑话。”
条案上都是些各种肉食,冷了之后上面凝固了层油,令人倒尽胃口。
布迦蓝半点食欲都没有,只略微吃了点干果,准备起身出去透气,豪哥声音很大,回荡在大殿内,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她闻言慢慢转过头,豪哥也正朝她看来,眼中阴毒一闪而过,朗声道:“汗阿玛,女人成天与男人混在一处,若是生出什么事来,到时候就是有百口都难辩,绝对不能再允许下去,给汗阿玛脸上蒙羞!”
作者有话要说:
怕影响阅读体验,很少有作话说,看了些留言,解释一句:关于女主为什么会说我命由我不由天这种话,很多人听起来很中二,有时还是要看从谁嘴里说出来。
不知道大家看明白没有,女主前世是地下拳击圈的,这个圈子有多残酷,建议有兴趣的去了解一下。
最后再说一句,谢谢你们的灌溉与打赏,不一一@,都记在心中,鞠躬。
第二十六章 ·
皇太极听了豪格一番语重心长, 义正严辞的话之后,紧紧闭着嘴没有作声,握着杯盏的手指, 却因为用力都渐渐发白。
大福晋坐在皇太极身边,被豪格的突然发难弄得有些懵, 虽然他没有指名道姓, 可谁也知道他是在指布迦蓝。
与皇太极夫妻多年, 也知晓他的脾性,见他已经在盛怒状态,忍住慌乱忙安慰道:“大汗, 豪格恐是吃多了酒,在这里说胡话呢。豪格,今天是大好的日子,你说这些捕风捉影,毫无根据的事情出来,岂不是让你汗阿玛生气,来人,扶豪格早些回去歇着。”
豪格虽不把大福晋放在眼里,因着有皇太极在, 还是不敢太过张狂,没有理会她, 仍然忧心忡忡,对皇太极说道:“汗阿玛,你一定要三思啊!如今已不同往日,大汗宫里, 若再生出如此的事情,传到大明去, 只怕也会被他们笑话。”
皇太极脸色阴沉,豪格的再字,指的是以前代善与阿巴亥的风流韵事,这件事他清楚得很,根本是没影的事,不过为了打击多尔衮兄弟,最后还是传得沸沸扬扬。
他眼神直直盯着豪格,又扫向了布迦蓝,见她神色坦然,一幅事不关己的模样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像是在看笑话,厉声道:“布木布泰,你可听见了?”
布迦蓝一直在不动声色打量着他们的神色,眉头一挑,正要说话,大福晋知晓她不是忍气吞声之人,抢先道:“布木布泰,你就好好说清楚,没有的事你也不用害怕,咱们科尔沁草原上的女人向来坦坦荡荡。”
大福晋这句话一出,豪格的脸色微变。他即将要迎娶的福晋杜特玛,也是来自科尔沁部落,是大福晋的堂妹,与布迦蓝也是亲戚,照理说闹起来就难看了。
不过科尔沁与女真经常联姻,仔细一算盛京的贝勒八旗旗主谁不沾亲带故,就是亲兄弟还恨不得对方死呢,何况是个女人。
想到这里,豪格又心安理得起来,布迦蓝这个臭女人,不但抢他的牛录,还让他出丑伤了他的腿,此仇不报他就不是男人!
他看了一眼海兰珠,不待布迦蓝说话,又继续道:“大福晋这句就话说得不对了,科尔沁草原上的女人是坦坦荡荡,那也要分人,像是大福晋与东宫福晋,都安分守己,只呆在后宫相夫教子。可是有些人却不是如此,成天混在男人堆中,任谁见了,也会说声不守妇道。”
海兰珠抿了抿唇,跟着说道:“汉人说,女人当以夫为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才是为妻道。妹妹熟读汉人的书籍,不知道姐姐可否说得对?”
布迦蓝脑子稍微一动,想到以前冷僧机经常奉命给海兰珠送赏赐,他也经常跟在豪格左右,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前后联系起来,就知道两人要联手对付她了。
不过,他们真是蠢啊!
布迦蓝目光在大殿内缓缓扫过去,看着一张张隐忍的,兴奋的,几乎全部是看好戏的脸,她笑了起来,看向皇太极问道:“大汗,真要当着这些人的面,让他们都一起来看笑话吗?”
皇太极脸色变了变,豪格就想着要在众人面前让她颜面尽失,让皇太极一怒之下处置了他,立刻大声道:“怕什么,遮遮掩掩反而令人起疑,再说你既然敢做,现在才想起会丢脸,怕被人知道吗?”
既然如此,布迦蓝也没再客气,笑了笑问道:“豪格,牝鸡司晨,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豪格愣住,脸色渐渐涨红,冷僧机不知从哪里寻来个汉人,教了他一些话,他只记得这个词,什么公鸡母鸡,哪里记得那么清楚。
布迦蓝和颜悦色地道:“你不知道对不对?因为你根本不学无术,你的谋士也惨,居然轮到来教这么个蠢笨如猪的主子。”
豪格气得七窍生烟,他刚想骂回去,布迦蓝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飞快说道:“照着你的说法,你今天就不该出现在这里,这里可是男女都有。你来算什么呢?不怕被汉人笑话了?”
布迦蓝其实还是喜欢直接动手,不过动嘴也与动手一样,知道对方的软肋,句句如刀,一刀刀往里面捅,再添油加醋作为辅助。
她缓缓走上前,看着脸色铁青的豪格,轻蔑地道:“你知道大明如今境内发生了什么吗?李自成在造反,你作为一个男人,不去管朝堂大事,眼皮子浅得很,只知道放在男女这点子事情身上。”
嗤笑一声,不屑地斜睨着他:“也是,你就这么点本事,文也不成,武也不成,哦,不对,你还是有一点本事的,就是杀掉自己手无寸铁的妻子,好拿来换牛录旗主之位嘛。
豪格,你若真学到一点汉人的东西,就知道你这种行为叫做什么呢?贱男渣男,软蛋男,要被天打雷劈的!”
豪格被骂得几乎没有晕死过去,血气上涌理智全无,也不管皇太极在不在,扬起拳头就朝布迦蓝冲了上来。
布迦蓝故意激怒豪格,就是想要他先动手,好趁机狠揍他一顿。
豪格是皇太极的长子,也是他最看重的儿子,不管如何,就是臭狗屎也是他自己拉出来的,总会护着豪格一些。
如果布迦蓝提出正式比试,皇太极肯定不会同意,豪格赢了也没什么好得意,若是输了那更是丢脸,这样布迦蓝就没有揍豪格的机会。
大殿内的人看到豪突然动手,有人吓得惊声尖叫起来,想着豪格有杀妻的先例,颤声道:“杀人了,要杀人了!”
大福晋更是吓得脸色惨白,扎着手连声道:“大汗,你快让豪格住手,大汗,要打死人了!”
皇太极还在仔细思索着布迦蓝的话,虽然她的话听起来粗鲁直白,却不得不承认,她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
豪格的所作所为,他清楚得很,当年有代善这样向努尔哈赤表忠诚的先例。
不过最后代善还是背叛了努尔哈赤,联手将多尔衮的汗位挤掉,这种忠诚一点都不可靠。
眼见豪格沉不住气,皇太极心里对他不免失望,厉声呵斥道:“豪格,你给我住手!”
豪格只恨不得杀了布迦蓝,哪里肯听皇太极的命令,拳头已经狠狠朝她挥去。
布迦蓝不躲不闪,手握成拳,众人还没有看清楚怎么回事,拳头已经砸向豪格的手腕。
他惨嚎一声,手臂垂下去,布迦蓝揉身上前,双腿微曲,抓住豪格的手臂,像是布库那般用力一摔,砰地一声,他被重重砸在了地上。
布迦蓝眼神冰冷,继续上前两步,拳头如铁般捶在他肚子上。只砰砰两拳,豪格像是煮熟的虾米般弯曲着身子,在地上痛苦打滚,吃进去的酒菜吐了一地。
变故实在太快,皇太极神色大变,起身冲上前,瞪大眼睛看着豪格,焦急地问道:“豪格,你可还好?”
布迦蓝遗憾得很,这时不能当场打死豪格,他只是痛一痛而已,闲闲地道:“他就是酒饭吃多了,酒囊饭袋,浪费。大汗,你现在知道豪格为什么怕我走到前面去吧?
因为他怕女人比他强,他总想着以后要取代你,要是连个女人都比不上,该在兄弟们面前有多丢脸啊。”
布迦蓝就是在故意乱说打乱拳,皇太极的儿子不多,今天都坐在了大殿里。
他们这些兄弟,虽然年纪不大,可是他们成熟得早,看着豪格已经是贝勒,又是旗主有自己牛录,成天耀武扬威,他们心里会怎么想,只有鬼知道。
皇太极眼神不由自主看向他的小儿子们,见到他们看好戏的模样,心情十分复杂,冷冷地道:“你闭嘴!”
布迦蓝挑眉,这句话只怕戳到了皇太极的心上,上位者最怕的就是老,还有继承人虎视眈眈。
她手指向大殿内其他皇太极的儿子们,微笑着道:“大汗还有这么多儿子,可不要顾此失彼,也该多关心下他们才对。”
豪格仗着年长,其他兄弟还没有长大,所以势力才最大,跟当年代善情形差不多。这些就是有人看明白了,也没人敢说出来,现在布迦蓝挑得清楚明白,以皇太极这样的人,岂能不往那里去想。
布迦蓝先前骂豪格蠢,那真是没有冤枉他。就算她不动脑子,也该知道在这样的场合,就算拿了她与人有私情的证据,丢脸的不是她,而是皇太极。
男人被戴绿帽子,不是件值得宣扬的事情,肯定不想那么多人知道。
如果在私下进谗言,皇太极估计就真相信了,说不定还会悄悄干掉她。科尔沁是皇太极最有力的支持伙伴与盟友,彼此联姻紧密。
皇太极的后宫已有大福晋与海兰珠,少了她一个,科尔沁最多也就派人来祭奠一下。
可是闹到明面上来,事关科尔沁的面子,这件事就没那么容易过去,皇太极怎么着也会压着。
她先前观望皇太极的神色,只有恼羞成怒,而没有杀意,就知道能放心当场揍豪格了,
果然,皇太极听完布迦蓝的话,犹疑了片刻,只吩咐道:“来人,将豪格送回去。”
豪格痛得冷汗直冒,捂着肚子像是条死狗般被随从扶起来,他眼神阴毒,恨恨盯着布迦蓝,尤为不死心,还坚持着喊道:“汗阿玛,这个臭女人......”
皇太极脸色难看至极,打断他凌厉地道:“滚!”
大殿内原本看热闹,悄然议论的人,见皇太极震怒,也变得鸦雀无声。
海兰珠神色几经变换,惊疑不定,见布迦蓝已经朝她看过来,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躲在了皇太极身后。
布迦蓝偏着头,打量了她半晌,蓦地笑了一声,啧啧道:“你也学了汉人的东西?不对,你连蒙古的字都不会写几个啊,你的谋士与豪格都是出自同一人吗?
还有啊,什么妇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句话劝你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你这种行为叫数典忘祖,数典忘祖你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吧?”
停顿了片刻,好整以暇欣赏着海兰珠涨红的脸,眼中泫然欲滴,布迦蓝认真道:“我就好心给你解释一下,意思就是你连自己的祖宗八代都忘了。
蒙古不管男女,骑马打仗自不在话下,女人照样得出去放牧打猎,养活家人。她们都靠着自己的双手在活着,不是与你一样,靠着一张厚脸皮。我看呐,你这就纯粹是皮痒了,欠揍!”
先前布迦蓝可才揍过豪格,海兰珠以为她也要动手,吓得缩起脖子尖叫一声,“大汗救我!”
布迦蓝翻了个白眼,揍她一点成就感都没有,根本懒得理会她。
好好的过年团聚,被毁得一干二净,皇太极也没有了吃酒的心思,冷声道:“各自回去,散了吧!”
布迦蓝一听,率先朝外走去,皇太极叫住了她:“布木布泰,你随着我来!”
大福晋担心地道:“大汗,布木布泰性子直,不会转弯,从没有什么坏心思,大汗不要与她生气啊。”
皇太极冷哼一声,布迦蓝性子岂止是直,她是直得能戳死人,他早就体会过,哪能不明白,说道:“你且先回去,等下我来与你一同吃饽饽。”
布迦蓝想了想,让苏沫儿先回次西宫,她跟着皇太极去了大内宫阙。
宫门前高高的柱子上,挂着通红的灯笼,依着女真人过年的习俗,将会通宵不灭,要连续在门前挂上好几天。
门前,横放着一根木头,表示着将鬼魅阻挡在门外。门框上,除了贴着门神外,也悬着挂笺,上面用满蒙两语写着吉祥的话。
布迦蓝看得津津有味,问道:“这是大汗亲手写的吗?”
皇太极的字写得一般,闻言恼怒地看着她:“你管呢,少说废话,进来!”
布迦蓝哦了声,跟着皇太极进屋,他脱掉大氅,在炕上坐下,见她还站在那里东张西望,喝道:“你又在看什么?”
过年时,苏茉儿亲自领着人,把次西宫里外洒扫得干干净净,不知道从那里弄来了一盆水仙花,养在鹅卵石盆里,这几天开得正艳,给灰蒙蒙枯燥的冬季带来了些春意。
皇太极的屋子里好似与以前没什么变化,除了炕桌上摆着的点心多了些,不过都是些沙琪玛,蒸年糕等甜腻得发慌的点心,她看得意兴阑珊,在炕的另一边坐下。
皇太极盯着她看了一阵,她那张脸仍然面无表情,好似先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努尔哈赤以前爱看《三国演义》,经常讲给他们兄弟听,布迦蓝这种,若是用在打仗上,至少一个稳字是占定了。
皇太极心情缓和不少,耐心说道:“无风不起浪,豪格今天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你以后还是得注意些言行举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