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迦蓝转身看着海兰珠,说道:“你看,没有人愿意跟你。”
海兰珠脸色难看至极,又恨又怒,蹭地站起身,眼神狠毒,说道:“这可由不得你,大汗的命令,他们这群贱奴居然敢不遵从,就等着被砍头吧!”
布迦蓝看她要走,说道:“站住!”
海兰珠停下脚步,猛地回过头,喊道:“怎么,你还想杀了我不成,有本事你就来啊!”
布迦蓝面色不变,走上前,直接伸手拽住海兰珠的头发,她马上跟杀猪一样嚎啕大哭:“杀人啦,救命啊!”
跟着海兰珠的宫女奴才赶紧围上前,布迦蓝一个眼风扫去,这些人吓得一抖,瑟缩着不敢再动。
海兰珠的裙摆下,水珠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从根根泛着光泽的紫貂上滚过,尿骚味飘散开来。
布迦蓝拖着她一甩,将她整张脸按在了血泊中。
如同煞神般,冷酷无情地道:“这次拿他们的血来祭奠你的野心,下次就得拿你自己的血!”
第九章
“长着这么美的一张脸,怎么就尽不做人事呢?”
布迦蓝将海兰珠的头提起来,又按下去,提起来,再按下去。
“呸呸呸,我是大福晋,我要让......,让大汗......,杀了你,啊!”
海兰珠一边凄厉尖声哭喊,一边吐着嘴里满是腥臭的血泥,整个人跟疯了一样,还嘴硬叫嚣要杀了布迦蓝。
“原来是大福晋,真是了不起啊。上次我就说要拔掉你的舌头,你总是当做耳边风。”
布迦蓝嫌海兰珠太吵,撩起她衣袍下摆堵住她的嘴,转头去寻刀。
冷僧机面如死灰,此时更是瞳孔猛缩。大汗派他来解决争斗,他不但没有完成差使,还让大汗最心爱的女人被欺负,回去说不定会被大汗砍头。
想着好不容易得来的荣华富贵,他再也顾不得害怕,手脚并用爬过去挡在海兰珠面前,嘶声力竭地喊道:“保护福晋,快保护福晋,你们都不要命了吗!”
伺候海兰珠的随身宫女其木格,摸着手臂,上次没保护好海兰珠,被她用锥子戳得鲜血淋漓,上面的疤痕还隐隐作痛。
这次她们没有护好主,回去肯定又要挨打,要是海兰珠没了命,她们还得跟着殉葬。
想到这里,她也豁了出去,强忍住惊恐,扑上去噗通跪在地上,不断哭道:“求福晋开恩,求福晋开恩!”
布迦蓝转头看着冷僧机,眼中寒意闪动,“对哦,怎么把你给忘了。”
说完,她手握成拳疾如闪电,一拳打在冷僧机肚子上。他惨叫连连,捂着肚子痛得直在地上打滚。
哭喊声,呜咽声,惨叫声,四周乱成一团。
苏茉儿见布迦蓝杀气腾腾,担心她真割了海兰珠的舌头,事情闹得太大,皇太极肯定会震怒,连科尔沁那边都会怪罪她,最后收不了场。
深思之后,苏沫儿走到布迦蓝面前,眼含祈求:“福晋,你的手又要流血了,穷寇莫追,算了吧。”
布迦蓝看着苏茉儿满脸的忧色,手上动作迟缓了下来。
这时,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布迦蓝抬头看过去,见几人骑着马朝他们奔来,骑在最前面的多尔衮,远远就能看到他吃惊的样子。
“嫂嫂,你......”多尔衮神色复杂,从马背上跳下,看着眼前的情形,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最近两次见面,都是布迦蓝在揍海兰珠,看来这对姐妹的关系真的很僵。
多尔衮自己兄弟姐妹之间,也互相杀来杀去,他早已司空见惯,想要劝说几句,再看到地上躺着的尸首,神色一凛,又忙闭上了嘴。
布迦蓝一脚踢开烂泥样的冷僧机,对海兰珠冷冷地道:“想要什么,有本事亲自来问我,凭着自己的本事去争去抢。抢不过就给我安分点,下次再见到你在背后搞鬼,我弄死你!”
海兰珠呜呜痛哭,泪水在脸上冲出一道道污痕,看上去狼狈又可笑,那双哭得红肿的双眼,恨意滔天,只巴不得上前将布迦蓝撕成碎片。
布迦蓝轻蔑地笑了笑,不再理会她。
下人奴才忙涌上前扶起海兰珠,拖着冷僧机,连同地上的死人一并带走,很快散了个一干二净。
多尔衮这才上前问道:“嫂嫂,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死了好几人?”
布迦蓝随手指了指,淡淡地道:“他们被人杀了,我替他们报了仇。”
多尔衮一愣,没有弄明白里面的关系。苏茉儿见状,稍微补充着解释了几句,他才恍然大悟,站在一旁沉思。
费扬古招呼人抬走死去的兄弟,布迦蓝见他神色痛楚,吩咐苏茉儿道:“拿一些钱给他们的家人。”
苏茉儿称是,小声建议道:“福晋,奴才觉着还是送些布匹粮食吧,眼见就要过冬,这些东西实在,给银子说不定他们会遭人嫉恨。”
布迦蓝难得郁闷,这群野蛮人现在还大多在以物易物的阶段,银子只被贵族追捧,至于下层百姓,说不定一辈子都没见过银子长什么样。
幸好有苏沫儿这个得力帮手,她眼神赞许,微笑着说道:“好,你想得很周全。”
苏茉儿走开去跟费扬古传话,多尔衮从马背上拿下来几只野鸡,说道:“嫂嫂,上次送来的鸡吃完了吗?我今天又猎了几只,都送给你。”
多尔衮已经送了好几次鸡来,布迦蓝除了吃蛋,还经常拿来炖汤喝,还剩了几笼养在那里。
女真一般天冷之后就不再行猎,布迦蓝略微诧异地道:“怎么现在你还出来打猎?”
多尔衮脸上浮起可疑的红晕,不自在地转开了头,说道:“下雪就不打了,会去河里凿冰捕鱼,到时候送鱼给嫂嫂吃。”
说到吃,布迦蓝本来早就该吃午饭,忙了一场现在肚子也饿了,她想了想,说道:“干脆就在这里烤了吃吧。你会不会烤鸡?”
多尔衮心中一喜,马上道:“我会,就是烤得不太好,嫂嫂莫嫌弃。”
布迦蓝当然嫌弃,烤得不好她可吃不下。这时见苏茉儿走过来,说道:“你去问费扬古,谁烤肉的手艺好,让他过来帮忙。”
苏茉儿看了眼尴尬的多尔衮,没一会就带着费扬古走了过来,说道:“福晋,费扬古的手艺最好,奴才去教他怎么拆鸡架。”
一行人寻了背风的水窝子处,苏茉儿与费扬古在水边清理野鸡。阿克墩与多尔衮的随从捡了柴,生起了几个火堆,分别围坐在火堆前烤火。
多尔衮拿出酒囊,递给布迦蓝道:“嫂嫂可要吃酒?”
布迦蓝把手凑到火边去烤,见手上的旧伤又裂开,在往外渗着血水,摇了摇头,“戒了,不吃。不过你给我一点酒。”
多尔衮微微一愣,将酒囊递给她,问道:“酒能驱寒,为何要戒掉?”
“为了变得更厉害。”布迦蓝说话向来言简意赅,也不愿意多解释。
接酒囊将酒倒在干净的帕子上,待帕子浸湿,又将酒囊还给了他。
多尔衮不懂为何戒酒会变得更厉害,看到她双手都是伤痕,他知道伤口碰到酒会刺痛,她却面不改色,用帕子擦拭着伤口周围,不禁关心地道:“痛不痛?”
布迦蓝头也不抬地道:“痛,但无妨。”
多尔衮目光一瞬不瞬,始终追随着她。此刻她安静沉着,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上,遮住了那双熠熠生辉,犹如纯净天空般淡蓝的双眸。侧面看上去娟秀柔美,与先前的浑身煞气判若两人。
他喉结滚了滚,仰头连着喝了几大口酒,酒意上涌,似乎给了他勇气,终于开口问道:“先前嫂嫂说要送我烤鸡架,我一直等着,却不见嫂嫂送来。”
布迦蓝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将脏掉的帕子投入火堆中,轰地一下,火苗升腾,卷着帕子熊熊燃烧。
她盯着火光沉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拧着眉,仿佛遇到了大难题,问道:“你喜欢海兰珠吗?”
多尔衮差点儿被酒呛住,她问这句话究竟是何意?
布迦蓝见多尔衮神色犹疑,难得耐心解释道:“海兰珠长得又美又娇,男人是不是都喜欢她这种女人?”
多尔衮心情更为复杂,他想起了自己的生母阿巴亥,她与海兰珠差不多,当年深得汗阿玛宠爱,可最后还是......
“英雄难过美人关,男人在外奔波劳累,回到家就想松快松快,当然喜欢温柔多情的女人,大汗是英雄,自然也喜欢。”
多尔衮看了她一眼,声音低下来:“不过嫂嫂也很美,完全不输给东宫,在我看来,甚至比东宫更美。”
布迦蓝神色平静,并没有因为多尔衮的夸赞而喜悦。
她习惯了靠拳头去赢得胜利,以前从没在意过男人的想法,也从不关心他们怎么看待女人。
现在她依然不在意,只是经过海兰珠几次挑衅,皇太极处处为她撑腰,开始重视起这个问题。
皇太极要称帝,不管是部落首领,还是一国之君,他的尊严都不容有人一次次挑战。
苏茉儿也曾说过,女人的枕头风很厉害。海兰珠在与皇太极你侬我侬时,顺便说说她的坏话,皇太极为了逗得美人欢心,说不定就真杀了她,或者把她转送给别的手下。
布迦蓝现在的实力,完全不是皇太极的对手。除非多尔衮几兄弟与代善,阿敏几个大贝勒联手起来,才能与他抗衡。
多尔衮三兄弟的生母被代善等人逼得殉葬,代善又因与多尔衮生母之间的狗血八卦,被努尔哈赤剥夺了继承权,也因此恨上了多尔衮,所以才转为支持皇太极。
双方之间仇怨颇深,完全没有联手的可能。
随着环境的改变,布迦蓝也得多加考虑,在对待皇太极的态度上,至少得调整下策略。
费扬古的刀工了得,手艺也很好,不多时,气中就飘散出烤鸡的香气。
待鸡架一烤熟,苏茉儿先拿上来递给布迦蓝,她接过来啃了一口,见费扬古满含期待,又紧张地看着她,点头赞道:“很好。”
费扬古松了口气,开心得脸上都是笑,手下不停翻动着鸡架。
多尔衮对布迦蓝深爱的烤鸡架没多大兴趣,都是骨头没几丝肉,他觉着啃着没劲。
不过看到布迦蓝吃得高兴,他也跟着高兴,陪着喝了许多酒,不时偷看她一眼,状若不经意地道:“额涅以前煮的奶茶很好喝,我也学会了煮,还煮得很好。嫂嫂也是蒙古人,肯定喜欢蒙古的奶茶,下次我煮给你喝。”
“好。”布迦蓝随口一答,吃饱之后,慢吞吞擦拭干净嘴,站起身道:“天色不早,回吧。”
多尔衮依依不舍看着她,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他的眼神太过炽热,布迦蓝不是没看见,只没什么心思。
主要天气太冷,荒郊野外的,风吹屁屁凉,不值得。
第十章
布迦蓝刚回到宫里,还没有来得及坐下,皇太极就掀帘大步进了屋。
瞧着他怒气冲冲的模样,布迦蓝不用想,也知道海兰珠又去告状了。
苏沫儿满脸紧张,悄悄拉了拉布迦蓝的衣袖,示意她要冷静,不要又与皇太极吵起来。
布迦蓝神色平静,拍了拍苏沫儿的肩膀:“你先下去吧,准备些热水我要洗簌。”
苏沫儿见布迦蓝没有生气的迹象,才放心退了出去。
布迦蓝这才问道:“大汗不忙吗?”
皇太极气得半死,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已经两次当着他的面欺负海兰珠,还打伤他看重的下属,简直积习难改。
看着她还不当一回事的样子,皇太极怒气更甚,黑着脸道:“你既然知道我忙,还四处给我惹事!”
布迦蓝见皇太极误会了她的话,诚恳解释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大汗既然这么忙,怎么还有空被海兰珠当作下人奴才一样使唤,四处为她跑腿撑腰?”
皇太极愣了下,脸色更难看了,厉声道:“布木布泰,你好大的胆子,不但敢违抗我的命令,还敢骂我是奴才!”
布迦蓝真没有骂皇太极是奴才的意思,耐心解释道:“我没有骂大汗是奴才,主要是大汗的行为让我很不理解,所以想弄清楚。
比如大汗为何要对海兰珠百依百顺,她说什么你就听什么,指哪打哪,她要什么,你就去给她抢,她惹了事,大汗就给她去摆平。
是因为海兰珠美貌多情,大汗是英雄好汉,所以对她特别宠爱,所有人都得让着她,顺从她的意思。大汗,那你为何不干脆封她做国主福晋呢?”
皇太极还从未听过这种说法,神色渐渐复杂起来,仔细一想,好像的却如此。
在你侬我侬时,海兰珠依偎在他胸前,娇滴滴地说也想要牛录去开荒种地,产出粮食来为他分忧。
布木布泰什么都不懂,那么多人她也管不过来,不如分一些给她,两人来一场比赛,看谁能种出更多的粮食。
当时他心猿意马,只想着与她好好温存,随口就答应了她。没想到她还真去了,结果又被揍了。
想到海兰珠的凄惨模样,皇太极还是觉着面子上过不去,冷声道:“男人就得保护心爱的女人,如果连女人都护不住,那还算什么男人!琪琪格嫁给我多年,又生了三个女儿,早就是大福晋,她理应做国主福晋,我岂是那等没有良心,抛弃妻子......”
说着说着,皇太极突然没了底气。
叶赫氏给他生了儿子,他照常把她送给了别人,扎鲁特氏才生下女儿九格格不久,也被他改嫁到别的部落。
他好似又听到了扎鲁特离开时撕心裂肺的痛哭,那种哭,与海兰珠的不一样,绝望如母狼。
他也明白,扎鲁特是舍不得刚出生的女儿。
布迦蓝与她们一样,都是他的女人。现在他为了另外一个女人来质问她,还是嫁给他九年,同样为她生了三个女儿的女人,先前他所说的话就有失公允。
范文程范章京曾经劝戒过他,称帝以后就更得注重一言一行,不管对待大臣或者后妃,要注重言行举止,至少表面上要做到一碗水端平。
布迦蓝恍然大悟,哦了声,说道:“我明白了。”
皇太极莫名其妙,“你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