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一反常态,没有顺着爱宠,那只能是海兰珠提到的莽古济,并不得皇太极的欢心。
依着皇太极现在的地位,能惹得他不满,还没有动手的,只能是复杂的争权夺势。
布迦蓝看着皇太极前呼后拥的样子,她微微笑了起来。
这样很威风。
她也要。
“大汗!”
皇太极听到布迦蓝的喊声,勒马回头看过去,见到苏茉儿手上牵着两匹马,布迦蓝站在他的黑风身边,又气又想笑。
“你是强盗吗,一匹马换成了三匹马,把黑风还给我!”
“不还!”布迦蓝干脆地拒绝,又道:“我已经有自己的牛录!”
皇太极大惊,差点没从马背上摔下来,他沉下脸,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人马?”
布迦蓝傲然一笑,指着三匹马,牛气冲天地说道:“这是我的马,马厩里一个养马的奴才是我的人手,他归了我。”
皇太极愣了下,接着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旁边的随从,连同多尔衮,都被逗得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布迦蓝却不在意,人马会有的。不管是女真还是蒙古部落,向来是谁强大厉害,谁就能当头。以她现在的身手,至少可以当个佐领。
一个人也敢称做牛录,皇太极只当笑话看,取笑道:“我再送你两个奴才,凑成三人,正好配上你的马。你想要多的人手,就得凭着本事,比试或者打仗时去赢回来。”
布迦蓝淡然地道:“好啊!”
皇太极失笑,没好气地道:“回宫,你想等着太阳下山,被林子里的狼吃掉吗?”
布迦蓝眼皮都没抬,她也累了,转身上马,想到了什么,转头问正在整理马鞍的多尔衮:“你有几个牛录?”
多尔衮不知其意,愣愣地答道:“三十个。”
布迦蓝点点头,“很好。”
多尔衮更纳闷了,想到先前布迦蓝的傲气,以为她不了解,解释道:“比试打仗时都是动真格,跟女人之间打架不一样,嫂嫂不要逞强。”
布迦蓝并没有回答,朝着他展颜一笑,说道:“你还欠我鸡,记得给我送来,我请你吃烤鸡架。”
多尔衮又愣住,看着骑马离去的布迦蓝。黑马高大威猛,而坐在上面的佳人,丰神绰约仪态万千,怎么都无法与先前出手狠厉的人联系在一起。
多尔衮的心,渐渐滚烫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莽古济人称哈达公主,是大清历史上唯一因为政治斗争被处死的公主。
这一年大贝勒代善也因为莽古济被牵怒,这段历史太复杂,只一笔带过,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不过小说不是正史,大家看得开心就好,喜欢的点个收藏,谢谢大家,鞠躬。
第六章
海兰珠实实在在病倒了,每天大夫进进出出,开药治病,闹得人仰马翻。
皇太极却没有来看她,只要他现在忙着搞阴谋诡计,莽古济被软禁了起来。
大福晋与以前一样,在东宫与次西宫来回跑,一边探望海兰珠的病,一边恨铁不成钢数落布迦蓝。
布迦蓝忙着恢复体力,多尔衮送了十几只肥硕的活鸡到次西宫,她已经戒掉了油腻的烤鸡架,也没有回请多尔衮。
因为她现在要调整饮食,让苏茉儿把鸡送到马厩的奴才那里去养了起来,她等着吃鸡蛋。
布迦蓝听着大福晋翻来覆去的几句话,不是你们姐妹要团结,就是要想着科尔沁,她感到很烦。
为了大福晋不再念叨,她难得耐心地问道:“我可曾有主动招惹过她?”
大福晋一愣,顿时说不出话来。她也不傻,布迦蓝每天除了喝酒吃肉,几乎万事不上心。生事的人,肯定是海兰珠。
“我可曾有亏欠过她?”
大福晋远嫁到盛京,布迦蓝也是年幼离家。姑侄俩在后宫相依为命多年,她们没有对不起谁,往深处去想,是科尔沁对不起她们。
“是不是都没有?那我为何要让着她?她要大汗的宠爱,要富贵权势,她不甘心,那就凭着本事去抢,抢不过就不要怨天尤人。
比如说我去挑衅某个人,我打不过被揍了,就得老老实实认输,却不知死活一次次再去,这种行为不叫勇敢,姑姑你知道叫什么吗?”
大福晋被她说得有点儿晕,怔怔问道:“这叫什么?”
布迦蓝微微一笑,“这叫贱!”
大福晋神色复杂盯着她看了会,起身拂袖而去。
布迦蓝眨眨眼,她说的都是实话,大福晋兴许是到了年纪,脾气越发暴躁了。
新来的两个蒙古福晋,最近也很活跃,成天忙着看热闹。巴特玛其实不大愿意出门,主要是因为她比较穷,察哈尔部来投靠皇太极时,许多人都不愿意娶她。
她被大贝勒代善他们推来推去,最后皇太极勉强接了手,她觉着有些丢脸。
不过娜木钟却要拖着她一起,两人来到次西宫时,苏沫儿正在教四格格五格格认字。
娜木钟脸圆得像个球,细缝眼,一笑眼睛就成了一条线,脸庞则像是鼓起的青蛙,布迦蓝觉着还挺可爱。
巴特玛比娜木钟年长,长相就是瘦下来的娜木钟。
布迦蓝看了看两人,巴特玛板着脸不说话,娜木钟眼里都是兴味,探头过去看着炕桌上的纸,故作惊讶地道:“哎哟,四格格五格格还在读书呢,这女人读书有什么用?”
布迦蓝答道:“女人读书的用处很多,比如不会被当成牛羊奴才,被人随手转来赠去。”
娜木钟闭上嘴,神色很不好看。巴特玛仍然板着脸,没有别的情绪。
布迦蓝放慢语速,很好心地问道:“你听懂了吗?要不要我再给你解释一遍?”
娜木钟气得冷哼一声,拉着巴特玛怒气冲冲离开。
旁边的苏沫儿憋不住,噗呲笑出了声。四格格与五格格虽然不知在笑什么,看着她笑也跟着傻笑。
布迦蓝却没有笑,她斜靠在塌上,手指轻轻敲着炕沿,想着这段日子外面的腥风血雨。
皇太极当庭痛陈莽古济的罪行,请她吃过饭的大贝勒代善,连陈年旧账都被翻出来,一并数落。
莽古济被软禁,她的弟弟德格类与哥哥一样,在深夜以同样暴症的方式死去。
偏偏莽古济的奴才冷僧机出来告发兄妹三人结党,她的二婚丈夫也站出来指证,还从家中搜出了“金国皇帝之印”的木牌,这下更坐实了兄妹几人妄想夺位的野心。
莽古济被处死,她的侄子们也难逃厄运,前前后后因此已经被杀掉数百人,盛京上空都是浓浓的血腥味。
皇太极兄妹之间的残杀,在布迦蓝看来,这群野蛮人,还处于奴隶社会时期。
除了殉葬,还有杀妻的恶习。
莽古济哥哥亲手杀死亲生母亲向努尔哈赤投诚,代善亲手杀掉继福晋向努尔哈赤谢罪。
豪格的福晋是莽古济女儿,他的亲表妹,他却毫不犹豫杀掉她,向皇太极表衷心。
林丹汗的福晋们,与财产一样,被这群野蛮人们瓜分殆尽。比如豪格也求得了一个林丹汗的福晋,与他爹叔伯兄弟,共同分享了林丹汗的女人。
生下皇太极第五个儿子的叶赫那拉氏,在生儿子后不久,就被皇太极转赠给了部下为妻。
各种乱象屡见不鲜。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布迦蓝抓紧机会出去爬楼练习,在体力到达极限时,她回到屋子,靠墙等着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四格格带着五格格在炕上玩花绳,八格格在炕上爬来爬去咯咯笑,屋内已经烧炕,暖意浓浓。
皇太极掀帘走进门,布迦蓝抬眼看去,他满脸通红,神情中洋溢着说不出的喜悦,志在满满。
闻到皇太极身上浓浓的酒味,布迦蓝不由得微蹙眉。
“汗阿玛。”四格格见了,忙带着五格格请安。
皇太极看了眼布迦蓝,笑着应了声,上前将八格格一把搂在怀里,笑着问道:“阿玛的八格格,怎么还不会说话?”
八格格憋着脸挣扎,嘴里呀呀做声。皇太极笑得更开心,说道:“原来八格格不是哑巴,你得快些学会说话,阿玛送你个好先生,以后跟着姐姐们一起读书。”
布迦蓝挑了挑眉,苏茉儿上了茶水,招呼着奶嬷嬷进屋,将几个格格抱了出去。
皇太极坐在炕上,吃了一口茶,看着她道:“站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坐。”
布迦蓝走到旁边坐下,皇太极看着她,眼里都是笑,说道:“你教几个格格识字,这样很好,我的儿女们都要能认字写字。
可恶,八旗的好些旗主,竟然还不如你一个女人,我命令他们读书,竟跟要了他们的命一样。你且说说,为何想到要教几个格格识字?”
布迦蓝不紧不慢地说道:“读书能使人明理,知道礼义廉耻。”
皇太极一顿,眼神炙热,盯着她说道:“你这句话就说得很好,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
布迦蓝继续说道:“知道最亲密的枕边人要拔刀相向时,可以写下来,骂得他们遗臭万年。”
皇太极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端着茶杯,陷入了沉思中。
许久之后,他才说道:“我也不想背上逼人杀妻的罪名,岳坨的福晋,我还让她活着。至于豪格……,”
皇太极停顿了片刻,叹息一声,“他是我的长子,只忠诚仰慕于我,我也不好多苛责他,都怪莽古济这个毒妇!”
他神情狰狞起来,猛地一拍炕桌,“我待她不薄,对他们兄妹更不薄。是他们不满足,总认为这个汗位该是他们的。能将刀挥向生养自己母亲的人,这把刀迟早也会挥向我,我岂能任由他们宰割!布木布泰,你做得很好,对待莽古济那样的人,就不该客气。”
布迦蓝觉着皇太极的误会实在太深,她不想听他们兄妹的狗血恩怨,说道:“大汗还欠我两个奴才。”
皇太极先前不过是随口一说,见布迦蓝居然当真,他又笑起来:“送你送你,明天就让人送来,你要他们有何用,去放牧你那三匹马吗?”
布迦蓝不理会皇太极的嘲笑,说道:“大汗,你把接下来要杀的镶蓝旗人,全部给我。”
皇太极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不悦地道:“你要他们做什么?”
布迦蓝早就有了打算,说道:“让他们去开荒种地,我的三个奴才就可以去当他们的统领。”
皇太极见她只是玩乐之心,神色渐渐缓和,劝道:“这些都是心怀不轨之人,你不要去冒这个危险。”
布迦蓝面不改色,说道:“现在他们已经吓破了胆,再说死掉也太便宜他们,总得让他们有点用处,种出粮食来,也能养活一些有用的人。”
皇太极憎恨的人已经杀得差不多,剩下的也只是无关紧要,可杀可不杀之人。
他打仗最缺的就是粮食,想了想之后,干脆地道:“好,给你给你。反正城外还有荒地无人耕种,你去选一块肥沃的土地,让他们去开垦出来,将功赎罪。要是不听话,杀了就是。”
布迦蓝达成所愿,难得笑了起来。皇太极已有许久没有看到她笑,这一笑让他心有些痒,左右环顾之后,说道:“天色不早,歇了吧。”
皇太极有能力有野心,也足够狠,站在女真的发展现状去看,他勉强能算得上文明人。
不过布迦蓝实在是嫌弃他老,她不想要父爱,更不想要姑父的爱,眼都不眨地说道:“我不方便,大汗去别处歇着吧。”
皇太极以为布迦蓝小日子来了,心里的那团火只得强压住,站起身不情不愿地道:“那好,等你身子好了之后,我再来看你。”
布迦蓝可不想皇太极来看她,得想个办法让他死了这份心。
天气越来越冷,早上起来,黄瓦绿檐上已覆了层白霜。
皇太极大步走向次西宫,脚踏上廊檐的青砖地面,突然脚下一滑。
他双手乱挥,往前冲了两步,谁知整块地上都是冰,再也控制不住,噗通一声,狠狠摔了个狗吃屎。
布迦蓝掀开窗户帘子一角,看着皇太极在冰上趴了一会,才挣扎着爬起来,气急败坏离开。她嘴角上扬,愉快地放下了帘子。
他皮厚,这一跤摔得估计没那么痛,但是脸面却摔碎了一地,至少得好些时候都不会再踏进次西宫。
作者有话要说:
岳坨与皇太极的长子豪格一样,都娶了莽古济的女儿为福晋。豪格杀了妻子,岳坨却下不了手,后来因为这件事处处被针对。
莽古尔泰,莽古济,德格类兄妹三人,都是大妃富察衮代所生。衮代很厉害,连努尔哈赤的财政都归她管,估计因此被人嫉妒,被人告发与代善有染,莽古尔泰杀了亲妈向努尔哈赤表衷心。
真是又蠢又坏,斗不过皇太极也是正常。
第七章
皇太极果真再也没来过次西宫,但他还算有诚信,或者是为了称帝做准备,以很快的速度,从镶蓝旗清理出大约五百左右的人马,编成两个牛录,勒令他们去开荒种地。
连同欠下布迦蓝的两个奴才,都一并吩咐随从带了来,将人手交给布迦蓝去看管。
海兰珠经过了莽古济的死,也大致弄明白皇太极冷落她的原因。
苏沫儿跟布迦蓝提过几次,原本告发莽古济的家奴冷僧机,借机巴结上了皇太极。凭着见风使舵,能言善辩的本事,颇得皇太极看重。
冷僧机亲自带着大夫,来给海兰珠看过两次病,送了许多上好的皮毛与珍贵药材到东宫。
看来,海兰珠变聪明了啊,现在不只顾着后宫巴掌大点的地方。
布迦蓝压根儿没把海兰珠当回事,现在兴趣完全放在了她的牛录上。耕地当然不是她的本意,琢磨着要怎么用好这五百人。
“群体在智力上总是低于孤立的个人,但是从感情及其激起的行动这个角度看,群体比个人可以表现得更好或更差,这全看环境如何。”(注)
布迦蓝要这五百人,发挥最大的作用,指哪打哪,最好能像疯狗一样,就是死也要咬掉敌人身上的肉,这才符合她心中的期望。
趁着天还没有下雪,布迦蓝带着苏茉儿,亲自出城去开荒的地方看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