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君福晋嗔怪地道:“那哪行,他一哭啊,我这心都碎了,你瞧他这胖脸蛋,那双眼睛,活脱脱比那海棠还要美,我哪舍得留着他自己哭。”
布迦蓝听了国君福晋的比方又想笑,福临就是生得白,现在胖乎乎圆滚滚,所以看起来还算可爱,他就是根狗尾巴草,哪能与海棠比。
不过在国君福晋眼里,福临是下第一好看,布迦蓝也没有辩解,其他的都好,只这一点国君福晋那是寸步不让。
转头看着窗外的雨,说道:“几个格格呢?这么大的雨,她们可别贪玩在外面玩水。苏茉儿,你去把她们都带来。”
不大一会,苏茉儿带着几个格格回来了。果然,七格格八格格两个小的贪玩,偷偷跑到屋外庭院里去踩水,全身上下都被淋了个透。八格格已经交给奶嬷嬷去换衣,七格格则被拎了回来。
国君福晋见状,赶紧起身回院子,说道:“八格格这个不省心的,还有七格格,这两人一定得好好修理。还没有到大夏呢,要是着了凉,那可不是小事。”
七格格一听,撅着嘴绷着小脸很不高兴。布迦蓝看着她,说道:“带她先去洗一洗,换身干爽衣衫出来再说。”
苏茉儿带着七格格去洗漱,四格格五格格坐在布迦蓝对面,两姐妹互看一眼,低着头小声地道:“额涅,都是我们不好,没有看好妹妹。”
布迦蓝顿了下,温和地道:“是七格格自己贪玩,不关你们的事。”
两姐妹见布迦蓝没有责怪她们,霎时松了口气。福晋一听玩字,立刻从布迦蓝怀里溜到地上,蹬蹬瞪歪着身子跑到她们面前,拉着她们的手往外扯,嘴里叫道:“玩,玩。”
布迦蓝微微拔高了声音,叫了一声:“福临!”
福临动作马上一停,转过身望着布迦蓝,见她板着脸,马上不敢再闹,又蹬蹬瞪跑回来,抬着胖腿往她身上爬。
布迦蓝衣袍早就被他揉得皱巴巴,他爬得吃力,也没有出手帮忙,任由他手脚并用爬了上来,依偎在了她怀里。
姐妹俩瞧着福临笨拙的糗样,不禁笑出了声。福临听到她们笑,也跟着咯咯笑,布迦蓝看着他们真烂漫的笑容,心中的郁闷与烦躁,消散了大半。
七格格洗漱之后,换了身干爽衣衫出来,走到布迦蓝面前,仰着头娇娇唤了声:“额涅。”
布迦蓝先是摸了摸她的额头,见温度正常,这才面色严肃地道:“七格格,你自己说说看,今犯了什么错?”
七格格很会察言观色,见躲不过去,垂头抠着手指,怯怯地道:“我不该去玩水,额涅与奶嬷嬷都说,不能淋了雨,也不能自己去玩水。额涅,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宅子里水多,又连着湖,布迦蓝经常三令五申,不许她们独自去湖边玩。几个大的格格都能遵守,就七格格八格格两个小的总爱往水边跑。
两人别看人小腿短,跑得还挺快,照顾她们的奶嬷嬷与下人,经常跟在后面追得满头大汗。
布迦蓝说道:“犯错就得接受惩罚,这次自己去站着反省,要是下次再犯,我会打你板子,绝对不会轻饶。”
七格格吓得小脸都白了,要哭不哭,挪着腿走到墙边规规矩矩站好。小眼神不时可怜巴巴看向布迦蓝,希望她能心软饶了自己。
布迦蓝把七格格的动作看在了眼里,却只当做没有看见,提高声音,让七格格也能听清楚,正色对四格格五格格说道:“你们不会游水,要是掉进了湖里,下人一时没有看见,湖水很深,说不定就再也起不来。我不是吓唬你们,你们大了,也该知道水里面有多危险。等到气热的时候,额涅教你们游水。”
两姐妹不断点头,说道:“额涅,我们不会靠近湖边,也会看着妹妹与弟弟,不让他们靠近。”
布迦蓝满意地点点头,思索良久之后,方说道:“先前二格格嫁了人,三格格也定了亲,四格格年纪也不小,你可想过自己的亲事?”
四格格怔怔看着布迦蓝,脸色先是一白,再慢慢转红,问道:“额涅,今你进宫,汗阿玛可是说了要将我许配给谁?”
布迦蓝没想到四格格这般聪明,对她招了招手,四格格起身走到布迦蓝身边坐下,五格格见状也起身坐在了另一边。
布迦蓝将四格格垂下来的发丝拨到耳后,理正五格格歪倒在旁边的包包头,看着她们仍然稚气未脱的脸庞,心里酸涩不已。
“科尔沁前来求亲,你们的吴克善舅舅,替他儿子弼尔塔嘎尔求亲,你们表兄妹以前也应该见过面。四格格,不管你同不同意,只管说心里的想法,我不会怪你。”
四格格神色迷茫,呐呐说道:“额涅,我不想嫁人。二格格成亲的时候,我就想过这件事。二格格嫁到蒙古去之后,写了几次信回来,国君福晋认不了太多的字,都是三格格念给国君福晋听。后来三格格偷偷告诉了我们,说二格格在信里面写,她什么都好,只是偶尔会想家。二格格在撒谎,要是什么都好,就不会想家了。
三格格也要嫁到蒙古去,她跟我们说,我们几姐妹,肯定以后要全部嫁到蒙古去,这是我们的命。额涅,我能不能不认命,我每都在努力学习,学习骑射,跟着额涅找来的汉人大夫,学着认药辨药。我学得很认真,等学成以后,我想行医救人,不想同汗阿玛后宫的那些女人一样,关在一起生儿育女。”
二格格成亲不久,额哲身边已经有五六个五六个女人,也不知道斡儿朵里面,能不能装得下。
布迦蓝从没有跟几个格格说过男人只能守着一个女人这种话,在大清蒙古甚至大明,都是荒夜谈的神话。不知是福,知道得太多,而无力改变才是最大的痛苦。
而且放眼望去,也找不到这样的男人。比谁不那么烂,在里面选一个稍微好点的,也实在是太荒唐。
布迦蓝握了握四格格的手,又看着五格格,问道:“五格格,那你呢,四格格以后想当大夫,你可有想好了以后想做什么?”
五格格呆呆地看着布迦蓝,嗫嚅着说道:“额涅,我不想离开额涅,也不想嫁人。四姐姐说,长大后总要做事,不能成只管着吃喝玩耍。我读过书,以后就做个先生,教他们读书习字,这样可以吗?”
布迦蓝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站在墙边反省的七格格大声道:“我以后长大了,要做大将军,领着兵上战场打仗!”
布迦蓝瞪了她一眼,七格格小时候就说要做大将军,到现在还没变过,她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烦恼。
从头到尾,她都很冷静,衡量得失成败,知道什么对自己最有利。
要拉拢蒙古最方便,也是最简单的事情,就是选三个最有帮助的蒙古部落,把三个格格嫁出去联姻。
权利场上,容不下太多的仁慈与温情,要得失取舍,权衡利弊。
随着布迦蓝权势地位一步步提高,她没有把眼光放在后宫那点小事上,更没有把眼光放在大清。
她也如皇太极那般,想问鼎下。
兴许是今的雨太令人烦恼,也许是因为纳喇氏的血太触目惊心,布迦蓝自朝笑了笑,她现在真是,居然也有慈母心的一。
捉住福临想塞进嘴里的小胖手,把七格格也一并叫了来,让他们姐弟围成一团,说道:“既然如此,你们以后要更加努力,不管是学习还是锻炼,不能随意应付了事。行医救人担负着人命,做先生不能误人子弟。当大将军打仗,你自己的命,你军营里的人命,都交在了你手上,更不能出了差错。至于你们的亲事,我也去努力想办法解决,总会想到办法的,不能让蒙古乱啊……”
第五十六章 ·
布迦蓝慎重考虑清楚之后, 第二天一早就进了宫。
皇太极见到她这么早来,还满脸严肃,不禁愣了下, 问道:“我也正要找你,不过你先说吧, 发生了什么事情?”
布迦蓝也没有拐弯抹角, 径直说道:“四格格的亲事, 皇上不能答应。”
皇太极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沉声说道:“为何?你明明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在大事上你从不会糊涂,几个格格的亲事,本来是小事一桩,你却偏偏要固执己见!”
布迦蓝淡淡地道:“因为她们是我的女儿啊。”
皇太极怔住,片刻后恼怒地道:“她们是你的女儿,难道就不是我的女儿了,她们嫁出去,仍然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我又哪里对不起她们了?”
关于情情爱爱的事情, 布迦蓝无法与皇太极沟通。关于女性也能独立自主的事实,布迦蓝更无法与皇太极说到一块去。
她是这个世界的异类, 现在几个格格还小,无法展现出自己的能力。在皇太极眼里看来,肯定是以权势权衡为重。
其实布迦蓝何尝不是如此,在某一方面来说, 她与皇太极很相似。只是她经过了现代文明的洗礼,书稍微读得多了些。
不过也有得有失, 皇太极要是读过太多的书,要跟一群蛮子讲礼尚往来,就很可笑了。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现在是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的乱世,放羊娃出身的李自成,照样揍得崇祯嗷嗷叫。
布迦蓝只能跟皇太极分析利弊,女儿留着的好处,如果不嫁的话,有什么方法去弥补与蒙古各部的关系。
“昨天我回去问过了几个格格,以前我也问过她们,她们的志向从没有变过。四格格说,她以后想当个大夫,行医救人。五格格想当先生,七格格想当大将军打仗。”
皇太极冷笑,不以为意地道:“不过是黄口小儿的随意一说,你却真当做回事了。儿女亲事,向来就该由父母做主,儿女们哪敢不从,你偏生要去问她们,真是自找麻烦。”
布迦蓝也不生气,细细解释道:“皇上可有问过她们的功课,知道她们学了什么吗?几个格格现在满蒙汉朝鲜语都通,无论读书习字,骑马射箭都不在话下。七格格小一些,每天都跟姐姐们一样,从来没有叫过苦叫过累。不管刮风下雨,还是下雪的寒冷天气都从未间断,一年下来,也就在过年的时候能歇息两天。
四格格跟着汉人大夫在学辨药,已经认得上百种的药草,还能说出每样药草的习性。现在大清的百姓生了病,先是拜萨满,再拜各种神,大夫治病水平也参差不齐。皇上心里清楚,生病是吃药有用,还是拜神有用?”
皇太极平时连儿子们都很少管,何况是女儿,他还真不知道几个女儿有这般厉害,将信将疑地道:“四格格已经学了这么多?”
布迦蓝点点头,说道:“皇上一直求贤若渴,有本事之人千金难求,如今却要把她们嫁出去,实在是太可惜。”
几个格格听起来都有本事,皇太极仍然感到为难,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布迦蓝说得没错,现在大清人才紧缺,尤其是大夫。不管是奴才民人还是王爷贝勒,生了病先是拜神,再寻医问药。
最关键的是,大清也没有什么好大夫,所以不管谁生病,连小小的着凉都难治好。
皇太极神情低落,若是有好大夫,说不定八阿哥就不会那么早去了。以后能出现厉害的大夫,绝对是大清之福。四格格以后学到了治病的本事,把她嫁到科尔沁的确是可惜了。
拒绝吴克善的提亲,总得有个说法,安抚好大清最得力的盟友。
“吴克善是你的哥哥,大家亲戚一场,要是不答应亲事,岂不是驳了他的面子,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
布迦蓝早就料到皇太极的担忧,说道:“有些事情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要是让人传话,中间传出什么差错,造成误会就不好了。我打算亲自去一趟科尔沁,顺便走访蒙古其他部落。平时听理藩院传消息回来,总归隔了一层,还是得眼见为实。皇上领兵去前线援助,盛京由郑亲王留守,加上范文程也在,这边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蒙古各部落虽离得也不算远,平时都是蒙古人来盛京,就是皇太极自己,也没有去各部落走动过。
布迦蓝是蒙古人,打着回娘家的旗号,能与各部联络感情不说,还能顺便探听虚实。
皇太极当然同意布迦蓝去蒙古走动,不过他又担心福临,说道:“你既然出去了,就把福临交给琪琪格带着,搬回宫里来住,在外面住着总归不安全。”
布迦蓝也不知道皇太极是傻还是太天真,肯定不会单独把福临留在盛京,这么大的靶子立着,要是豪格他们没动作,那真是蠢到家了。
国君福晋虽然会尽心尽力带他,但她毕竟能力有限,说道:“福临跟着我去蒙古,他平时离不得我,晚上见不着就不会睡觉。路上走慢一些,也没有什么事情。”
皇太极想想也是,福临那小子声音大得很,见不到布迦蓝就扯着嗓子大叫,哄都哄不住。他人又皮实,满蒙儿女早就该到处跑了。
“也罢,你不放心的话就带在身边,不过路上要小心些,要是生了病就麻烦了。这次除掉了代善,正红旗我准备还是让硕托接手,你可有什么意见?”
按照女真时留下来的习俗,父亡子继,代善死后,硕托拿不到正红旗的旗主之位,人心就无法稳定。
代善四个儿子,岳托与第三子萨哈廉已去世,只剩下了硕托与小儿子瓦克达。
布迦蓝想了想,说道:“岳托硕托都是代善的亲儿子,功劳有目共睹,代善不公,镶红旗远远弱于正红旗,不如将两旗打乱之后,再重新分配,牛录均分,瓦克达与硕托共领正红旗。
多洛浑还年轻,经验不足,得让人多看着他一些,在旁边帮把手。平时没事的话,把他也叫到国子监来学习读书。至于帮忙的人手,我会挑几个老实忠厚的人送去。”
皇太极眼神一亮,瓦克达与硕托兄弟之间的关系不亲,把他们放在一起,正红旗就等于分散了。
他不担心调整两红旗会引起硕托兄弟的反抗,现在他们还怕被一起清算呢。
布迦蓝插手镶红旗的旗务,镶红旗在她手中,就等于在朝廷手中。她管着汉军旗的军政,两黄旗的民生政务也是她在经手,现在都管得很好,亦没有干涉过两黄旗的军事调动。
这点令皇太极特别满意,他绝对不允许人动两黄旗的兵,这可是他的命根子。不然就算布迦蓝再能干,他也会毫不犹豫杀了她。
“好,你抓紧安排下去。可惜硕托瓦克达的正红旗不好再插手,不然也给他安排几个人进去。”
布迦蓝斜了他一眼,说道:“还要让硕托去打仗呢,别做得太过了。多洛浑那边我也会跟他说清楚,不能不明不白派几个人进去,不然他心里会有想法,再被人一挑拨,事情就变样了。我先去文渊阁那边走一趟,跟范文程他们交代几句。皇上派人去把多洛浑叫来,到时候你......,算了,还是等我也在的时候,一起与他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