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侦探夏贵妃——衣带雪
时间:2021-12-05 09:58:58

  夕阳落下,疏星挂上天穹,帝江畔灯火重重,魏国的大船已然远去。
  “好一个奇女子。”朱明站在船上远望着对岸,道,“世人皆以‘北明珠’之名是出于貌美,实则此称当年出自于乐公之口,所赞誉的非是美貌,而是智谋。”
  喃喃至此,朱明似乎想起什么,回问左右燕臣。
  “你们说,那落在三江会手上的秦姝先前藏身于此女身边多年?”
  左右皆称是:“公主料敌机先,早就猜测道公西宰所找的是秦姝,这才提前布局……”
  “孤记得,秦姝是一对?”
  众人点头:“是一对,大秦姝三王乱被捉时,在押解炀陵路上投江而死。”
  朱明来回踱步,某一个时刻,他猛然回头,眼睛如鹰隼一样盯向了帝江对岸。
  “瑶兮没对我说实话。那女子,必是真秦姝。”
  ……
  除夕当日,皇帝迎西陵公主回京。
  整个炀陵张灯结彩,不少百姓一大早便等候在街道两侧,想要一睹“北明珠”的风采。
  与此同时,后宫中也忙碌非常。
  “这便是西陵公主的嫁妆队伍?”
  “是,听说装了十几艘大船。”
  被年底各种宴会拖得腰肢从早酸到晚的德妃终于堪堪忙完手头上的杂物,路过西陵公主所备的“望舒宫”时,眼见得这位公主的嫁妆古怪,不禁多问了两句。
  “怎么还有那一盆盆的枯藤?这是什么草木,怎么没见过?”
  “听说是西陵公主平日里惯吃的药,从外邦运来,珍贵得很。”
  德妃皱了皱鼻子,或许是那枯藤形状像是死人的手爪,看起来就不是很讨喜,是以露出少许厌恶的神色。
  “娘娘,除夕宴要到了,是不是……”
  “走吧。”
  德妃刚要离开,就看见夏大人家的狗儿子,抱着他家的老秃猫,像个街溜子一样昂然走在宫道上。
  宫里谁都晓得陛下自从纳了夏洛荻,不止抢了她的人,还试图加入她哪个平平无奇的三口之家。
  甚至把睚眦当成自己的儿子看,准他宫中行走。
  ——陛下自己没有儿子吗?天天盯着别人家的儿子。
  确实没有,皇后娘娘肚子里那个还揣着呢。
  思及此,德妃不禁叹了口气。
  这一年当娘娘当了个寂寞,乱七八糟的事太多,有时候兴趣来了想斗一斗吧……一看能匹配的又全都是菜狗子。
  没意思。
  还有夏某人那个死鬼,天天往外跑,刚一回来又和皇帝扎一起去了。
  幽怨之气浮上来,德妃翻了个白眼,刚要离开时,就见遛猫的睚眦怀里那只老秃猫忽然“喵”了一声,蹬着睚眦的胸口蹭地蹿了出去,一路迈着短短的胖腿跑向望舒宫运送怪藤的队伍。
  “哪儿来的肥猫?!去去、快走开!”
  一摆手正要轰开,却不料那猫见了对方伸手,立马往地上一躺,四条毛茸茸的腿朝天蹬了两下,不动了。
  “诶?我碰都没碰,怎么就死了?”
  北燕来的宫人们围过来,正要看个明白,忽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哗啦一下,把装着怪藤花盆的推车一下子推翻在地上。
  “你们赔小爷的猫!”睚眦混街头的,当场开始碰瓷,“它一口一口把我喂大的,你们弄死我的猫就是杀父之仇,怎么了吧?!”
  “……”谁啊你?
  北燕的宫人当然不以为意:“不就是一只猫,我们还没说它冲撞了公主的嫁妆呢!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一下德妃算是走不了了,当即上去道:“夏校尉,你今日怎在此?”
  睚眦抱着猫,道:“我爹叫我在望舒宫门口守着等陛下。”
  “……”德妃有了不好的预感。“你爹……昭妃叫你在这儿等陛下做什么?”
  睚眦清了清嗓子,一脸嫌弃地复述道:“她说她头疼,要陛下读睡前故事才能睡得着。”
  北燕的宫人之前还在听笑话,听到这一节,这才恍然明白过来。
  这他大爷的,是在争宠吗?有蹲在人家宫门口截人这么粗暴的法子吗!今天可是西陵公主大婚!
  “岂有此理!这就是大魏宫中的待客之道吗?!若是在我燕宫之中,这等无礼之辈早就应该打死了!”
  德妃脸色一沉,马上就不悦了。
  “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必牵扯其他。西陵公主是嫁来大魏,不是来做国使,尔等若真以为自己是客,那今晚陛下愿意去哪儿,客人也管不到,不是吗?”
  北燕宫人再狂也不敢和宫妃直接对着顶,道:“娘娘说的哪儿的话,先前奉仙夫人的事我们没有计较,娘娘就算不明事理顾念人情,也该多少知道秉公行事……”
  “奉仙夫人是个瓷娃娃吗?半个月了窝在宫里连个声都不出,若是水土不服死在这里,棺材要什么木料本宫全包了!”
  德妃一发火,没有人敢说话,北燕宫人们这才害怕了,直到眼尖看到皇帝的身影靠近,还牵着公主的雪骊,才扑在宫道上。
  “陛下!德妃娘娘和这毛头小子欺负我等远道而来势单力孤,在此还请主持公道!”
  封琰刚从外面回来,牵着马朝睚眦一招手。
  “睚眦。”
  这小子死定了,皇帝牵着公主的雪骊,那就是得了公主的好,一定会站在他们这边。
  北燕宫人正想着,便见封琰把手里的马缰递给睚眦。
  “这马好,刚修了蹄子,盘靓条顺,猫给我,你骑上试试。”
  睚眦“噢”了一声,问道:“它叫什么?”
  封琰回忆了一下,隐约听人讲过,但一时没想起来,索性道:“看它白白胖胖的,又是个小母马,就叫白妞吧。”
 
 
第108章 除夕
  今日是除夕, 往来宫道的宫人众多,远远路过清岙堂时,便能看到一道立于雪檐之下的人影。
  正当皇帝迎西陵公主成婚的日子, 整个宫中披红挂彩, 只有青天堂门可罗雀。
  遥遥望去, 甚是凄楚。
  “昭妃娘娘也怪可怜的, 在朝时鞠躬尽瘁, 到了宫里之后却饱受折磨。”
  “还落了孩子, 闭门抱病这许久, 陛下也不来看看。”
  内监宫女们不免叹息连连, 私底下悄声议论。
  “陛下这小半年着实不太规矩, 从前至少温文尔雅,待人也和善, 如今各宫娘娘都不乐意上赶着争宠了,可见还是祖上血统作祟……”
  “你疯啦, 敢议论天子。”
  “就那么一说,谁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老封家嘛, 懂得都懂。
  被议论的夏洛荻不懂,她此刻正揣着手手坐在门口, 不多时,便看到雪地里滚过来一只肥猫,踩过一片梅花印,蹿到了她怀里。
  随后一溜儿马蹄儿压着梅花印儿靠近过来,睚眦骑着马来到清岙堂门口,握了半把草递给门口的老父亲:“爹, 你要的货, 中间被老皇帝截了一半, 只剩下这半把了。”
  夏洛荻看了一眼他手里握着的枯草,打开怀里的图鉴反复对比,怎么看也不像是传说中的死藤花结子。
  “你也太粗暴了,就不能连根剪一把吗?”
  睚眦暴躁道:“不是你说不要打草惊蛇,要演得自然一点吗,要求那么多。”
  夏洛荻“唉”了一声,冬令的时节,万物枯死之季,之前在霞州没找到新鲜的,还以为嫁妆里会有,没想到还是枯死的。
  “……现在看来,只能做个局诓她一诓了。”她叹了口气,复又问睚眦道,“这马哪儿来的?”
  “皇帝送的,他本来想送你,考虑了一下怕你的老腰拧了,就送给我了。”睚眦道。“他拿到手就去找皇后了。”
  夏大老爷垮起个脸,道:“他送你你就要?”  “为什么不要?”睚眦斜眼看着白马,盘靓条顺,完美无瑕,真可谓马中貂蝉
  “你可知这是谁的马?”夏洛荻道,“这是西陵公主的马。”
  睚眦:“所以呢?他霸占了人家的马,他不干净了吗?”
  “倒也不是。”夏洛荻抬眼看着睚眦,这小子其实生得漂亮,年纪渐长,那双凤眼越发呈现出一股灼人的妖冶。
  很像,不提还不觉得,一联想起来,是真的很像。
  夏洛荻看了他一阵,忽地问道,“你最近身体挺好的吧。”
  睚眦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我虽然不是你亲生的,但还算你亲养的,希望你有一点良心。”
  夏洛荻昧着良心道:“你饭还没吃吧,来,你进屋来,今天这见手青挺好,我请皇后给我做了盘凉拌的,你尝尝。”
  “……”
  ……
  扶鸾宮。
  “这不是我要的药。”蓝织萤看着手里那把干草,道,“东西是对的,十年生的死藤,花结子已枯,万不得已才能用。”
  封琰问道:“有多大把握?”
  蓝织萤道:“要么药到病除,要么药到命除。”
  封琰点了点头,问道:“我若换心给他呢?”
  蓝织萤微微睁大了眼,身后榻上的封瑕撩开帐帘,道:“你想都别想,除非你盼着你哥早死。”
  他面容苍白,嘴唇已失去血色,唯有眉宇间的神情是安然的。
  “我先去试试药性。”蓝织萤扶着肚子缓缓离开。
  封瑕看着蓝织萤离开,对封琰招招手。
  “你不要在织萤面前说这话,她可能会考虑。”
  “考虑就考虑,左右在娘胎里时,是我欠你的。”封琰不以为意,看着封瑕问道,“哥,你恨过我吗?”
  “当然,同胞兄弟,只因权位征伐就被生母扔在外面,谁不怨怼?”封瑕笑了笑,“你要是个坏种该多好,我早就下手了。”
  可惜他不是。
  九岁那年,皇家行猎,封琰被几个皇子推进陷阱里,那时他第一次见到了一个和自己生得一模一样的人。
  封瑕本可以坐视不管李代桃僵,即便被崔贵妃知道了也没什么,但他还是选择了救。人小力弱,救出封琰候不小心自己也栽进了陷阱里。
  同样,封琰也可以离开,但他也选择了救,花了一夜的功夫,将陷阱挖成斜坡,硬生生把人救了上来。
  “……我嫉妒过你的,大家都在昧着心争皇位,凭什么独独你能对得起自己的心,说豁命就豁命,你凭什么。”
  说着,封瑕一阵咳嗽。
  封琰递给他一盏茶,道:“没想过,可能因为我没吃过苦。”
  “那是因为常人眼里的苦,在你眼里不算什么。”封瑕缓缓道,“琰,你当君王,我很放心。”
  “当什么君王,先把人当好再说吧。”封琰看着他,一脸不悦道,“还有,别用这种交代后事的口气说话,你还没死,别提前给自己写挽联。”
  “我还是惜命的,能活一天是一天。对了,你这趟出去,和夏卿有什么进展吗?夏卿就没有对你娶西陵公主这事有什么感想?”封瑕一脸关怀道。
  “她没有感想,我有。”封琰黑着脸道。“那个朱婆娘整天在她面前花言巧语地夸她好看,好在她不听不信坚守本色……”
  封瑕:“等等,在你眼里,夏卿这半年有变化吗?”
  封琰:“有啊,胡子没了那么大变化,你没看到吗?”
  封瑕:“就这?”
  封琰:“不然呢?”
  这病情怕不是越来越严重了。
  封瑕忧心忡忡道:“我是说,你可以学学那西陵公主,多少在夏卿面前温文尔雅一点。”
  封琰不平道:“老子在她面前还不够温文尔雅吗?”
  “你雅、你雅。”封瑕果断放弃说服,道,“夏卿既愿与你同病相怜,想来也不用我操心……”
  “你操什么心,养你的病,别在榻上等着天下一统。”
  封瑕失笑,开玩笑道:“听说你最近动作不小,把亲兵都送到霞州那边去了,等大事定后,该不会是想趁我大病未愈,打算收拾东西和夏卿私奔吧。”
  封琰:“……”
  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封瑕笑容消失,严肃地确认道:“你应该没这么想过吧。”
  封琰转过头:“我没有想过,你安心养病。”
  封瑕:“老二,直视我说话。”
  “嗯,今天除夕我出去撑场面去了,记得吃点饺子,走了。”
  “你站住!”
  ……
  “公主,陛下刚刚来过了,带着您的马。”
  “哦?怎么不进来?”
  “陛下又走了,还把您的马送人了。”
  “……”
  朱瑶兮握着黛青色的眉墨的手放了下来,视线也从铜镜上挪开,看向跪在地上的宫人:“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公主息怒。”宫人们一脸复杂道,“那昭妃夏氏十分嚣张,派了她儿子在望舒宫门口堵着,陛下一来,连人带马都带去了夏氏那儿。”
  朱瑶兮继续描着眉,道:“我还当是什么大事,不过如此。”
  宫人道:“公主,咱们在燕国时,四方诸邦的王公首领,哪个不对您俯首帖耳,又有哪个不对我们毕恭毕敬……偏偏这魏国皇帝,像是个瞎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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