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侦探夏贵妃——衣带雪
时间:2021-12-05 09:58:58

  诸位阁老除少数不参与之外,大多数都点了头。
  就在他们提笔准备写奏章时,和军中大将在宣政殿密谈多日的封琰终于带着人出现在了文渊阁。
  “陛下来得正好,老臣等正要说明如何处置鞑靼可汗命案的凶手一事——”
  “等等。”封琰环视了一圈内阁,问道,“十几位阁老,在开战之前,只讨论了这个?”
  他抽出那写了一半的、要处置睚眦的奏章,看了一眼就随手扔在桌上。
  “今日是谁主持内阁?”
  “李太师犯背痈告假,是老臣主持。”贺公出列道。
  乐修篁在时是乐修篁主持,出事后由李太师接任,如今李太师告假,只能论资排辈下去落在了这位世家显贵、三代爵禄的贺公头上。
  封琰道:“朕要的钱粮收支、粮草用度,征兵度量都在哪里?”
  “陛下。”贺公斗胆回道,“那些杂事,自有六部处置,老臣和诸位说的是外交大事。”
  “杂事?”
  被封琰鹰隼似的盯住之后,贺公连忙道:“老臣也不是一意要杀我大魏的威风才出此下策,另外还有一事,为免他国觉得我们大魏软弱可欺,也应适当给北燕以警告。”
  “比如说?”
  “北燕公然借道给大魏,乃是挑衅之举无可争辩,我等已让鸿胪寺照会北燕,如执意放鞑靼南下,将软禁西陵公主,驱逐北燕使团用以示威。”
  封琰:“就这,没了?”
  “……”内阁重臣面面相觑,垂首道,“请陛下示下。”
  封琰负手走到与桌前,回过身开口道:“杀之如何?”
  “不可!”众阁老忙道,“莫说她是一国公主,身份、名望甚高。刚嫁来大魏就遭赐死,岂非有失仁义?”
  “朕正要说这婆……此人。”封琰道,“尔等可还记得今年以来,频频出现在各大案中的‘红线教’?”
  这红线教并不是尽人皆知,但阁老们或多或少都是知道的。
  他们知道归知道,但都觉得只不过是女人争风吃醋的巫蛊邪异,登不得台面。
  高太监得了示意,清了清嗓子走到前面,开始说起红线娘娘的罪行:
  “红线教以‘红线娘娘’所立,利用熟人游说、毒物邪说一度渗透至宫禁之中……”
  “报!”
  言未尽,忽来紧急奏报。
  “陛下,鸿胪寺急报!北燕下了国书,沿帝江两岸昭告天下,我朝先帝当年并未归天,多年来在北燕休养,如今愿以归还先帝以保西陵公主!”
  “……”
  这份国书下来之后,好一阵子没有人呼吸。
  “这不可能吧。”
  “先帝是我们看着进了皇陵的,怎么会?”
  只有贺公面色通红,甚至有些激动,道:“陛下,此乃北燕胡言乱语,我等应该掘开先帝陵寝以平天下沸议!”
  “不可,岂能因一谣言而掘帝陵!”
  “他北燕说什么便是什么,无凭无据突然弄出个先帝,谁知是真是假。”
  “是啊,派人去先帝陵一探就知。”
  吵吵嚷嚷中,封琰忽然冷笑一声,道:
  “掘什么,里面本就没人。”
  “你们这些装糊涂的、真糊涂的,听好。”
  “朕直说了吧,你们希望他活,还是希望他死?”
 
 
第115章 红线劫(中)
  “你们想要他活, 还是想要他死?”
  好一句诛心之问。
  那些佯装争执的阁臣们喉咙里像是堵住了似的,脊背冷汗直冒。
  如果“要先帝死”,那就是要从此把脖子递到皇帝的刀下,因为君王是真龙天子, 是圣人的象征, 如果君王一个不高兴, 大可以说他弑父之举是受大臣蛊惑所为,他是可愿下个罪己诏了事,但表明态度的大臣就会被钉死在史书上。
  史官会说:某年某月某日,某大臣惑上弑父。
  这种话是绝对不能放在明面上说的,否则他和他的家族就会被绑死在当朝天子的战船之上。
  可眼下这场面, 当着明显愠怒的天子,谁敢放言说“应当迎先帝还朝, 奉为太上皇”这种话?也不看看皇帝那刀有多长!
  “很难回答吗?”封琰凉凉地问了一声, 目光所及之处, 大臣们的头压得更低。
  片刻后,他轻笑了一声, 道:“朕晓得你们在想什么,在座的十有八九祖上都是显耀过的, 最厉害的都有干过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若真换了个稻草皇帝, 尔等在后面不敢称万岁, 称九千岁的心还是有的。”
  除了几个元老外,其他大臣连忙跪在地上, 齐声称“不敢”。
  “也没多久, 算算不过是七年间的事, 大浪淘沙, 朝代更迭,你们活到现在什么没见过?背地里也不知想了多少次——时无英雄,教一个没前途的越王得了天下,若是换个平庸点的君主,何至于如今没有你们大展拳脚的余地?反叫那些没有家世的年轻人上了位?”
  “今年削了不少世家爵禄、减了恩荫,有的人,原本家里十个儿子,十个都有官做,而今十个里面只有三个有官做,其余的要么考科举,要么只能做个富家翁,所以你们有的人愤愤不平,总觉得……没有祖上襄助封氏,这皇朝何能立得住?这皇帝卸磨杀驴,实非明主,倒不如换一个。”
  封琰说到诛心之处,阁老们便再也站不住了,连忙说道:
  “陛下,臣等于乱世之中得遇明主,乃承天之幸,岂敢生那二心!只是陛下也为人子,可万万不能背上那悖逆大罪,让后人耻笑啊!”
  “朕是人子,封逑算人父吗?昏成他那样的翻遍史书又能找到几个出来,北边那姓朱的肯养他这么多年还不杀了他,若非所图必大,岂能忍他苟活于世?”
  话说到这份上,阁老们一个个都哑巴了,满肚子虚伪之辞此时竟拿不出一星半点。
  皇帝根本就没有同他们周旋什么有悖孝义之道的烂话,上来就摆明了态度——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就是要宰了那昏君,绝了你们的念想,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陛下心意已决,那老臣……”贺公沉默了一阵,咬牙道,“那老臣宁担这千古骂名,也要附议一回。”
  “贺公??”
  其他阁老十分诧异,在场的大臣之中,只有他这个阁老的儿子有实际军权在手,是可以反对皇帝的。
  但他没有,皇帝两句话下来,他就服软了。
  封琰看了贺公一阵,缓缓道:“贺公,可是霞州归来,心境有所变化?”
  贺公硬着头皮道:“臣已老迈,不如陛下远见卓识,愿附议陛下出兵,而且臣还提议……倘若当真、当真要杀,请效法北燕,迎接先帝从帝江上游渡来,再中流击之,至于世间舆论,便推说是帝江上游冰凌顺流而下,击破船只所致。”
  “贺公宝刀未老,连布计都想好了,可谓忠贤。”封琰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手,看向其他人,“可还有人愿献计?”
  贺公朝身后暗中使了个眼色,又有一阁臣上前道:“臣以为,陛下既决意快刀斩乱麻,那便不宜久等,以支援桐州、燧州为名着即发兵,越快出兵,越可打北燕一个措手不及。若犹豫不决,让他们提前把先帝送归,等到先帝一登岸,那就夜长梦多了。”
  “很好。”封琰道,“平时未见几位阁臣建言献策,临到这等勾心斗……迎战外患之时,几位倒显露出些真功夫。”
  “臣等都是为陛下着想。”
  眼见得封琰把桌上的刀收回了鞘,贺公总算长出一口气,满脸堆笑道。
  “既已定计,那不妨今日就……”
  “慢。”
  众人望向门口,只见闻人清钟并着两个风尘仆仆的鸿胪寺官员来到文渊阁,向封琰见礼之后,一看眼前这情景,道:“敢问陛下,诸位阁老可是在讨论刚才那事关先帝的急报?”
  “然也。”
  “臣以为,北燕敢下国书,必有所恃,与其胡乱猜测,不如舍远求近,直接寻西陵公主问个明白。她既为朱明亲妹,没道理对先帝之事一无所知,此乃眼下第一要务。”
  ……这“北明珠”也太惨了,才嫁来大魏没几天,就横遭家国博弈。
  而且大家都懂,陛下连美髯大臣都不放过,西陵公主如此绝世佳人,若是被这般逼问,美人神伤必定记仇,万一以后皇帝想开了怜惜起来,受奚落的还不是他们。
  在场的大臣里有的想给皇帝台阶下:“西陵公主虽然如今还没来得及封个位份,但毕竟已是皇妃之身,陛下不如……”
  封琰:“择日不住撞日,叫她来,现在就问。”
  高太监得令,出了文渊阁吩咐内监传西陵公主,岂料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内监惊慌失措地进来跪报。
  “陛下!望舒宫回报,西陵公主在花园闲坐时失踪了!其贴身宫女死了两个,现场只留下一红线绳结和一张纸条,疑似被歹人绑走!”
  说着,内监呈上红线绳结和纸条。
  红线结还是如同两条灵蛇盘卷的老款式,再看那纸条,上面赫然写着——
  “世无并蒂,孤芳独赏。仙神唯我,红线娘娘。”
  ……
  “西陵公主失踪了?”
  整个宫殿都乱起来,禁军四处搜寻,以至于惊扰了后妃们的茶会。
  “这是皇宫,又不是闹市,一个大活人怎么能失踪。”
  “那可说不准,咱们宫里又不是第一次出怪事。”
  “会不会、会不会是那日有什么番邦的歹人对那公主不死心,潜入宫中绑了她?”
  后妃们叽叽喳喳聊开了,直到有宫中禁军快步闯入,脸色难看地说道:
  “宫中刺客出没,不止掳走西陵公主、杀了她的侍女,刚刚又发现在角落里死了几个禁军,请各位娘娘闭门回宫,待禁军搜检宫中抓住刺客再行安排。”
  一听又死了几个人,后妃们各个花容失色,紧张地互相搀扶着走出花苑,等到出了门要各自回宫时,又不免紧张起来。
  “咱们若是单独回去,万一遇上歹人如何是好?要不然,找个姐妹的宫室暂住一下?”
  这提议得到了大多数嫔妃的赞同。
  “那咱们去哪儿呀?”
  “这梅园咱们以前不经常来,附近没有哪位的宫室吧。”
  “有啊,转两个弯,就是青天堂了。”
  “……”
  众嫔妃沉默许久,不禁都意动了起来。
  “要不然,我们就去青天堂吧,辟邪。”
  “会不会太挤了?”
  “正月里呢,挤一挤,暖和。”
  ……
  夏洛荻是夕照落下时才进的宫,一进宫,就被禁军护了起来。
  “娘娘,陛下有令,西陵公主被刺客绑走,偶有人与刺客一个照面,却都不死即伤,十分凶恶,眼下宫中四处不宁,还请娘娘随我们前去宣政殿暂避。”
  “陛下何在?”
  “仍在文渊阁,与众臣议事。”
  夏洛荻略点了一下头,问道:“这般大的动静,有几个刺客作乱?”
  “末将惭愧,只见到一个刺客,恐怕是哪里来的绿林,武艺非凡,飘忽如鬼魅,竟捉之不住。刺客绑走西陵公主,我等还不敢下狠手,只能抓活的。”
  夏洛荻眉头深锁,又问了详情,在得知绑西陵公主者为“红线娘娘”时,面色又怪异起来。
  她早已和朱瑶兮摊了牌,朱瑶兮红线娘娘的身份在她这里随时可以揭露,现在又闹这一出是为何?
  疑惑之余,一股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心头,直到到了文渊阁时,扶鸾宮的大宫女金雀慌忙来到。
  “陛下、陛下可在?”
  夏洛荻道:“陛下在文渊阁,何事这般焦急?”
  金雀红着眼睛道:“皇后娘娘胎气动了,昏倒在宫里……”
  夏洛荻愕然道:“那为何不叫御医?德妃娘娘呢?”
  “宫中有刺客,阖宫上下的娘娘们都去避难了。”金雀哽咽着说道,“值勤的御医也在,但皇后娘娘状况不太好……”
  “我跟你去。”夏洛荻果断交待身后禁军,“刺客让她闹,立即找太医们来扶鸾宮,以皇后娘娘为最先。”
  “娘娘,您要不要去文渊阁找了陛下一道去?”
  夏洛荻迈出门的脚步顿了顿,她古怪地看了一眼金雀,回头对禁军道:“还是分头的快,扶鸾宮上下要有个人主持,我先去,你知会了陛下再来。”
  这般交代完,夏洛荻跟着金雀径直去了扶鸾宮,进门之前还在同金雀问询。
  “皇后娘娘如今八个月了,平日里听说胎像稳健,怎会突然出事?”
  “女子怀相不同,平日里看着稳,哪知今天就……”
  金雀紧张地引夏洛荻进入扶鸾宮,一进门,宫门啪一声关上。
  金雀不敢看夏洛荻,连忙跪下来哭求道:“人已经带来了,求求你停下吧,不能再扎了!”
  夏洛荻瞳孔一缩,根本没有理会这扶鸾宮里到处都是昏倒的宫人,直接快步走到正殿,一脚踢开门。
  只见蓝后昏迷着躺在凤榻上,右手腕扎着三根毒针,针扎之处已然泛出了青色。
  “比我想象得快,我这棋盘还没摆好呢。”朱瑶兮坐在一张摆了一半的棋盘边,对夏洛荻做了个“请”的手势,“咱们上回的棋还没下完,接着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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