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的夜——明开夜合
时间:2021-12-05 10:03:11

  周濂月捉她的手腕,托她起身,“走吧。”
  酒店安排的商用车,过红磡海底隧道,至东区走廊,抵达太安楼。
  街道和大楼都稍显破败,一眼望去,叠立的招牌和霓虹灯,扑面而来的市井气息。
  南笳脑海中闪过一百部港片中的场景。
  她挽着周濂月,笑问他,怎么会知道这种地方。
  周濂月说,之前被周季璠“发配”来港城待过大半年,做些业务重组的工作,多多少少听人提及。那时候分公司有个财务,每天下班不管多晚,都要乘车过来吃一碗林记车仔面。
  所以他能听懂粤语,只要不太深奥。
  那车仔面的档位很好找,绿字的灯箱招牌,局促的一个店面,但坐满了人,还有人排队等候,可见生意兴隆。
  周濂月往里打量了一眼,平声说:“……打包吧。”
  “……”她就知道。
  他们打包两份,回到停车的地方。
  刚要拉开车门,南笳一瞬觉察到,路对面有人偷拍。
  周濂月跟着一顿,顺着望过去。
  南笳笑着,主动冲那边挥了挥手。
  回酒店不过十来公里,十五分钟即到。
  进了房间,南笳才揭开了打包回来的车仔面。
  周濂月一贯对这些重口味的食物敬谢不敏,但今天也随着她多吃了两口。
  这套房布置典雅,却因为两碗车仔面,充满几分辛辣的香味。
  很居家,很生活。
  这体验对周濂月而言也是第一次。
  吃完了面,南笳先去洗漱。
  周濂月接了几个电话,顺便瞧了瞧今日的新闻。
  简短一条视频采访,南笳穿一条暗蓝色亮片的礼服裙,抱着两座两杯,对镜头笑说:“最想跟恋人一起吃夜宵。”
  周濂月笑了声。
  南笳洗完澡出来,微信上关姐已发来消息,催促她赶紧发个微博。
  她登上微博,手一滑,点开了右边栏的推荐消息。
  一眼便看见不久之前的偷拍照片,她穿着吊带长裙,带着帽子和口罩,一手提着打包的塑料袋,一手挽着同样戴着黑色口罩的周濂月。
  关联的内容,便是她那时所说的,和恋人一起吃夜宵的采访。
  她截图给关姐,问道:不用管么?
  关姐:你都主动跟人打招呼了,管什么?周总也看到了,说不用管。
  南笳去《灰雀》的官博扒拉了几张官方拍摄的自己的获奖照,发到自己微博,配文:Lucky day,两个愿望都实现。
  发出去没一会儿,关姐又敲她:开评论权限!
  南笳开了评论权限,并自己留评一句:今天很开心,拜托至少今天不要骂我。
  怕沉下去,她还给自己点了个赞。
  听见水声停了,南笳退出微博。
  周濂月开门走了出来,下半身裹了条浴巾,没戴着眼镜,发梢微湿的墨色头发,将皮肤衬出一种玉质的白。
  南笳倚着沙发扶手,要笑不笑地看着她。
  周濂月走了过来,瞥她一眼,径直地将她浴袍的带子一扯。
  她来不及出声,周濂月已将她一把扛起来,“看够了?”
  南笳腿蹬了一下。
  他轻笑:“接下来轮到我了。”
  还不到开冷气的时候。
  织物、沙发、体温、呼吸……一切的一切都是热的,南笳像是淋了一场炎夏的雨,湿漉漉又蒸腾的高温。
  她想吸烟,但客房禁烟。
  她又说,想喝水。
  周濂月将她抱了起来,放到桌上。
  紧跟着去小冰箱里拿了一瓶纯净水,拧开边喝边走过来,递到她手边。
  她不接。
  她身上穿着他的衬衫,那被过长的衣袖笼住的手,撑在桌面上,懒洋洋地对他说:“喂我。”
  周濂月将瓶口递到她嘴边,她仍然摇头。
  手撑起来,凑近他的唇,笑意和呼吸都很勾人,“要这样。”
  她对自己的欲望很坦荡,也知如何索求,更知道如何让他丢失理智。
  台灯投下晃晃荡荡的光,落在他们的皮肤上,让南笳想到,黄昏时看见的,海面上粼粼的光斑。
  她两手搂着周濂月的背,借以支撑,她被托住,介于将坠落而未坠落的边缘,失控的失重感。
  周濂月呼吸温热,像是水蒸气拂过皮肤,有种燎燃之感。
  南笳无法出声。
  感知是混沌的,紧跟着彻底丢失。
  ·
  清洗过,南笳躺在干净的被窝里。
  呼吸里有一种干爽洁净的香气,来自于被单的布料,也或许来自周濂月的皮肤。
  她枕在周濂月的手臂上,闭眼轻声问:“我困了……你呢?今天睡得着吗?”
  “嗯。”周濂月微微阖眼。浅浅的困倦感像海浪漫过沙滩。
  “晚安。”南笳闭眼亲吻他。
  “晚安。”
  他们一起入眠。
 
 
第66章 (冰冷而沸腾【第二更】)
  港城回来,南笳拍了一本杂志。
  大刊,封面待遇,最好的妆造和摄影师,成片美得“明火执仗”。
  最佳女配即能有如此待遇,回头拿个影后,岂不就是“尚方宝剑”、“免死金牌”?
  关姐泼她冷水:哪里有好本子捧得出一个影后,即便有,那么多一线女星虎视眈眈。
  南笳若有所悟:看来还得求周总砸资源呢。
  话虽这样说,转头就扎进了《雁门关》的剧组。
  生活制片有次偷偷跟她说,以为她拿了奖就会辞演呢,毕竟才一个女四号,成片剪出来有没有三分钟戏份都不好说。
  南笳开玩笑说,说不定导演和剪辑会蹭我热度偷偷给我加戏。
  拍摄地在西北,戈壁滩上搭的景。
  五月下旬天气变热,正午过后阳光直晒,日落之后却气温骤降。
  昼夜温差大,食宿条件差。但现在“努力”是演员的标配,谁不趁此机会发一堆“辛苦”通稿。
  南笳在严岷君那里已经吃过精神上的苦了,相对而言,她觉得外部条件的苦都算不上苦。
  而且《雁门关》的导演,是国内唯一还愿意潜心拍武侠电影的大导了,与他合作的机会人人趋之若鹜,能跑个龙套也是甘愿。
  哪个年轻人小时候没做过一两个武侠梦。
  南笳在《雁门关》里演一个女掮客,倒手情报,甚至人命。一个美艳女寡妇,穿一身红,使一手蹩脚暗器,靠头脑过活。有时候也靠男人,名门正派或者邪魔外道,只要能为她所用,来者不拒。
  就这样一个原本给钱就给情报的小人物,却因为拒绝道出女主及其孩子逃出雁门关外后的下落,而被正道人士一掌击毙。尸体绑在马队必经之路的一棵胡杨树上,挂了三天三夜,才叫一个少年帮忙收了尸。
  导演拍摄风格写实,大家无论什么江湖第一美女,或是天下第一侠客,无一例外的灰头土脸。
  武侠好看就在一个打戏,设计精妙,拳拳到肉的招式,拍起来总是慢工出细活。
  南笳要配合与她对戏的几个主演的场次安排,因此虽然戏份不多,却拍了两周尚没能拍完。
  周濂月要来探班。
  南笳一再劝说,这里偏远,条件又差,还是没能将人劝退。
  这天下了戏,回到车上,小覃告诉南笳,周濂月已经到了,就在镇上的酒店休息。
  离拍摄基地最近的一个镇子,来去二十公里,镇上稍好的酒店和宾馆,都已被剧组包圆。
  南笳有幸分得一间带窗户,条件尚算不错的大床房。
  南笳问:“我们住的酒店里还有空房?”
  “没了。周总是打算定在别的宾馆,但看了一圈,将就不了那个条件,我就还是安排周总住在笳姐你的房间里。”
  南笳笑着打量小覃,也不说话。
  小覃被盯得发毛,“……怎么了?”
  “你知道我叮嘱了关姐以后碰到合适的新人就签下来?”
  “知道,怎么啦?”
  “以后你去给新人做执行经纪吧,我觉得一直叫你围着我打转,有些屈才。”
  小覃笑说:“笳姐你是真想让我升职,还是不满意我跟周总老是里应外合?”
  “是你里应外合得好,我才想给你升职。”
  “是吗?怎么听起来好像在嘲讽我。”
  都笑起来。
  片刻,小覃正色说:“也有那种给人做助理一做上十年的,其实无所谓,这个还是分人。至少笳姐你是我跟过的,最好打交道的艺人。”
  “那也得给你升一升title,这样说出去你也有面子。”
  “那我我更想调薪呢。”
  “都升,好吧。”南笳笑说。
  闲谈间,车已开到酒店楼下。
  南笳走到自己房间门口,从包里拿出房卡刷开。
  先看见周濂月的行李箱。
  视线越过去,周濂月正合衣躺在床上,手臂搭在了额头上。
  “周濂月?”南笳轻唤一声。
  没听见回答,估计他已经睡着。
  此刻天已经快要黑了,室内一片昏朦,南笳怕灯光会将他吵醒,便没有开灯
  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放了东西。
  而后走进浴室,门阖上以后,才打开了浴室的灯,卸妆洗脸。
  自浴室出来之后,南笳在床边的一张椅子坐下,拿出了手机,随意地刷一刷微博,时不时,转头看看躺在床上的人。
  周濂月睁眼时,室内一片黑蒙蒙的。
  一霎恍惚之后,意识到自己在哪儿。
  转头,朝着室内唯一的光源看去,手机屏幕透出黯淡白光,照在她脸上。
  一切都是静的。
  恍惚如某个落雪的清晨,天未破晓时的光景。
  周濂月无声地看了她片刻,方才出声。
  她偏头看过来,脸上霎时浮现笑意,“你醒啦。”
  “嗯。”他朝她伸出手,“过来。”
  她锁定了手机,唯一的光源也消失。
  昏暗里,她脚步声靠近。
  床沿微微下沉。
  周濂月伸手一揽,南笳便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
  头枕在他手臂上,嗅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感觉他屈腕来触碰自己的脸,他问:“怎么不叫醒我?”
  “想让你多睡会儿。”
  “我睡多久了?”
  “一个多小时吧。”
  他的大拇指停在了她嘴唇上,轻轻摩挲她的唇珠。
  她呼吸放缓,顷刻,他已低下头来吻她。
  两周没见,擦枪走火是必然,周濂月的手掌随意逡巡,制造同等的痛觉与渴望。
  直到接连不断的两个电话,将他们的情绪打断。
  许助和小覃打来的,可能是想询问晚饭的安排——过去的一个多小时,一通电话也无,或许他们已经“贴心”地留足了他们以为的时间。
  南笳说:“……还是等会吧。”
  她抬手揿亮了灯,看一眼周濂月。
  他没戴着眼镜,微微阖着眼,脸上几分明显的不爽。他捉住她的手拽过去,隔着西裤,叫她感受一下。
  南笳只是伏在他肩头笑。
  两人起来,周濂月去洗了一把脸,南笳给小覃回了一个电话。
  商量之后,南笳和周濂月决定去外面找个餐厅吃饭,将助理都叫上了。
  南笳和周濂月到的时候,许助、小覃和小玉都已经先到了。
  南笳招手:“嗨!许一鸣!”
  许助觑着周濂月,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等吃完饭,回酒店。
  途径一家超市,南笳看了一眼,但没说什么。
  周濂月觉察到了她的目光,但也没说什么。
  直到回到酒店,摆脱了助理,刚出电梯的南笳,便要折返回去,“我去趟超市。”
  周濂月似笑非笑。
  “……再笑你自己去!”
  周濂月搂她的腰,将她往电梯外面推,“当然得我去。”
  “那你顺便帮我带瓶饮料。”
  “喝什么?”
  “乌龙茶。”
  “小地方有?”
  “有。别小看小地方。”
  南笳回了房间,先去洗澡。
  洗到一半,隐约听见了敲门声,赶紧潦草冲了水,披上浴巾去开门。
  周濂月提着一只塑料袋,里面装着他要的东西,手里则拿着她要的茶饮。
  “谢谢。”南笳笑说。
  周濂月进来,阖上了门。
  南笳头发还在滴水,滴在了脚背上。她抬起另一只脚的脚趾去挠了挠,还觉得有微微的痒。
  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眼前的男人。
  “你洗过澡了吗?”南笳凑近,仰头看他。
  “没。”周濂月撇下眼。
  “一起。”南笳笑着,去勾他的手。
  酒店条件差,几乎不存在隔音一说,有时候南笳半夜醒来,听见隔壁有打王者荣耀的声音。
  所以此刻,花洒的水放到最大,借以制造一些噪声做掩护。
  南笳尽量控制音量,虽然这很为难她。
  因为某人刻意想让她失控。
  陶瓷的洗手台,砌得很低,南笳后背抵在冰凉的镜面上。
  那镜面不够干净,她知道。
  这地方一切都显得不那么干净,低垂的灯,陈旧的银色水龙头,填缝发黑的地砖……可这件事原本就不干净,是动物本能的撕咬,伴随浑浊的呼吸,还有汗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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