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池春水——裁石青
时间:2021-12-06 09:28:59

  “请进。”
  徐堂砚推门,扶着宁暂临走到医生的桌前,坐到座位上。
  “怎么了?哪不舒服?”女医生示意宁暂临把胳膊放到诊垫上,把了把脉。
  宁暂临声音有些嘶哑:“喉咙疼,没有力气。”
  女医生拿出手电筒,走到她身边,把灯光打开,说道:“来,张嘴。”
  宁暂临仰起头,张大嘴巴,露出一排小巧的牙齿:“啊——”
  徐堂砚从旁边看着,第一次发现,原来宁暂临有颗单侧的小虎牙,就长在左边离门牙不远的地方,尖尖的。
  女医生观察了一阵,最后确诊说:“你这是支气管炎。”
  徐堂砚皱了皱眉,想着明明早上还好好的,包括升旗演讲也一点征兆都没有。
  “她早上还很正常。”徐堂砚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女医生关掉手电筒放到自己抽屉里,推了推眼镜,语气不怎么和蔼:“急性的,是不是早上穿的少,喝凉气了?台江昼夜温差那么大,也不注意及时增添衣物,小姑娘家家的别只会爱俏,生病了多遭罪。”
  宁暂临抬手揉了揉眼睛,木讷地点点头,没把医生的话听进去。
  “给你打个阿奇霉素吧,同学在她旁边看着点,有什么不适难受的症状给我助理说。”
  女医生临时还有事,给宁暂临把针打上之后,就离开医务室了。
  整个医务室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还有在隔间收拾东西的助理姐姐。
  宁暂临躺在病床上,盯着滴到输液管里的阿奇霉素注射剂发呆,两只眼睛像是不聚焦了,很空洞,直愣愣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早上为什么要让我踩你一脚?”徐堂砚冷不丁地问她。
  他看见宁暂临的眼神还是呆滞的,听到话语声之后,反应了几秒,才回过神来,一双眼睛里又积攒起笑意,乌黑发亮:“你说什么?”
  徐堂砚愣了下,转换了话题:“胳膊麻吗?”
  他之前也打过,所以知道阿奇霉素会比一般打的点滴要疼一些,输液的时候整个胳膊都会有麻嗖嗖的感觉。
  宁暂临蜷曲攥了攥右手,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胳膊好像确实有一些麻。
  她撇了撇嘴,脑袋靠在后面的枕头上,用左手煞有其事地摸摸自己额头,揉着太阳穴,声音压的很软:“好麻啊,阿砚,胳膊疼,脑袋也疼,我眼睛都快看不清你了。”
  徐堂砚看她输液后病情怎么还变严重了,起身往隔间走去。
  “你好,刚刚打阿奇霉素的女同学出现了点状况。”徐堂砚走过去跟助理姐姐反应。
  这个年轻姐姐也是刚来当实习助理,怕同学出事,连忙跑过去。
  “小妹妹,你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助理姐姐看着快打完还剩点底的注射剂,拿起线管把速度调慢一些。
  宁暂临躺在枕头上不吱声,目光瞥到少年那。
  “她胳膊疼,还头晕眼花,会不会是对阿奇霉素过敏?”徐堂砚代替她给助理姐姐说症状。
  医护也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心惊胆战的,生怕她出事,语气里有些焦急:“那还是换葡萄糖输液吧,我去拿。”
  徐堂砚坐在病床旁边的座位上,看着医护把葡萄糖注射液换上,然后嘱咐他一定要随时注意宁暂临的状况。
  小姑娘看着葡萄糖注射液慢慢滴着,开始有些无聊,于是跟徐堂砚搭话。
  “你知道除了历史老师,还有什么人是喜欢历史的吗?嗯——,历史教授,历史博士。”
  徐堂砚听她声音好像没有刚刚那么虚弱了,回到:“文物修复师。”
  “文物修复师——”宁暂临想了想,应该不太会是,褚未语在日记里说明了两个人还有一层师生关系。
  她摇了摇头,又说道:“就是能称之为老师一类的。”
  徐堂砚沉默了一会,音线清冷:“喜欢历史的不一定就是从事这个领域的人,你提的问题范围很大。”
  不一定就是从事这个领域的人。
  对啊,她怎么就想狭窄了,不是所有人都能把爱好变为工作。
  “你说的真有道理。”宁暂临自言自语道:“温柔、儒雅、智慧……,最乖的学生。”
  徐堂砚看她眉头紧锁,嘴里还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还晕不晕?”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又盯着已经下去了三分之一的葡萄糖注射液。
  宁暂临用没打针的手撑着,稍稍坐了起来,后背倚靠在枕头上,眼角微弯,回应道:“不晕了。”
  徐堂砚看她说话并不是有气无力的,脸色也没有午休时那么差。
  “你刚刚——”徐堂砚顿了顿,淡淡道:“能感觉到自己为什么晕吗?”
  他想着如果是对阿奇霉素过敏,可能还是得去医院比较好,但自己又不是本人,也不知道真实症状到底是怎样的。
  宁暂临舔了下嘴唇。
  或许是在枕头上躺过的缘故,她额前多出几缕碎发,遮住眉梢,漂亮的眼睛里是人畜无害,她一脸无辜地说:“哦,可能是我肚子饿了吧。”
 
 
第15章 15 偷吻戒指   “我可……
  徐堂砚看着她真挚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被堵了回去,换了个说法。
  “中午没去吃饭?”他问道。
  宁暂临看到被子上有一根细长的头发,应该是自己掉的,用指头捏了起来,绕到输液那只手的指腹上,她看到自己的指甲被头发缠住后,粉白色充了血,整个甲面被粉红色涂抹了好几层。
  她点了两下头:“早饭也没有吃。”
  宁暂临手指抖动,发丝从指腹滑落,留下了圈红印子,像是戴到一半的戒指。
  徐堂砚眯了眯眼,抬眸看着还剩二分之一的葡萄糖注射液,说了句:“我出去转转。”
  她眼珠随着他的动作转动。
  徐堂砚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有事给我打电话。”
  宁暂临看着他从座位上起来,喊住他:“可你没有给过我电话号啊。”
  徐堂砚迈了一步的腿僵住。
  他转身走到她身边,伸出手:“手机给我。”
  宁暂临伸到苏格兰小红裙的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可能动作起伏有些大,把裙边往上带了带。
  徐堂砚视线立马挪开,侧过身,手收回来抄到兜里,低头盯着自己鞋尖。
  “给你。”
  他拿到宁暂临递过来的手机,把电话号码输入进通讯录里,放到病床旁紧挨的桌子上。
  徐堂砚看了一眼她还在输液的手,把自己的蓝西服外套一脱,搭在了她手边。
  “外面太热,先放你这。”
  宁暂临揪着外套放到了自己的床一侧:“好。”
  徐堂砚看到被扔到床边的蓝西服,想说点什么,又紧抿着唇,转身离开了医务室。
  小姑娘看着他走出去,坐直身子,转头看向腿边放的西服外套,她又扭回头朝门口望了望,安心地把衣服拿起来。
  “阿砚的衣服。”她自言自语道。
  宁暂临抱在怀里,发呆了几分钟,又对着徐堂砚的蓝西服很认真地说道:“我可以闻闻你吗?”
  她脑海里浮现出小时候的徐堂砚,同种清冷模样,寡淡的奶味像是安神香,能舒缓自己的情绪。
  “谢谢你同意。”宁暂临咧开嘴巴,露出左侧的小虎牙。
  她抱起蓝西服,从衣领处轻轻嗅了嗅,果然和自己预料的那般,于是心满意足地放回到原位置。
  宁暂临打开自己手机,翻找着相册里的照片,她并没有自拍的习惯,所以照片存的很少,没半分钟就翻到了高一刚开学保存的级部任课老师分配表,她先是把自己班的任课老师都筛了一遍,并没有可疑的。
  其他班的任课老师名字里带W的倒是看到四个,但三个是女老师,另外一位她是知道的。
  那个老师在级部里出名过一阵,听小道消息说,是有人举报他在校外机构有偿补课,被撤了职,转行做别的了。
  宁暂临把手机关掉。
  她看见自己的葡萄糖滴的那么慢,肯定还要很久,把脑袋枕到枕头上,闭着眼休息一下。
  徐堂砚提着零食袋走进来的时候,小姑娘呼吸均匀地睡着,身上也没盖点什么。
  他弯腰把零食袋放到地上,动作很慢,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等她醒过来。
  助理姐姐完成工作之后,有些不放心,又走过来询问她感觉怎么样,没想到小姑娘睡着了。
  “不晕了。”徐堂砚小声地跟医护说道。
  助理姐姐这才放心,她看着病床上的宁暂临,似乎是看到什么,走了过去,将床边上的蓝西服拿到手里展开披到了她腰间。
  离开的时候还嘀咕了一句。
  “睡觉也不知道盖点东西。”
  徐堂砚看着自己的衣服遮到了她的膝盖,挪开了视线,低头给宁虞刚回过消息去。
  【叔叔,她没事了,放心吧。】
  宁虞刚过了几分钟才回复过来。
  【那就好,我在出差也赶不回去,这几天还得麻烦你多多照看她了小砚,钱你收着,别跟叔叔客气。】
  回复消息的同时,他给徐堂砚转过来了五百块钱。
  他没有收,只觉得宁虞刚这个人这么多年也没变过,小时候只要宁暂临妈妈在医院,他就会把宁暂临交给他照顾,然后给小朋友花不完的零花钱,就撒手不管了。
  在他的眼里所有事情都能用钱解决,甚至连亲情都可以用所谓的一次次转账来维持。
  宁暂临睡了不到半小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徐堂砚已经回来了,她揉揉眼睛,等坐起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少年的外套在自己的腰间。
  可是明明她乖乖放回到床边了啊。
  “我没有偷盖你的外套。”宁暂临把蓝西服递给他,然后又很实在地补了句:“只是闻了闻。”
  徐堂砚拿着自己的外套僵了一下,皱眉问她:“你闻我外套干什么?”
  还不是徐堂砚又不允许闻他自己。
  宁暂临抬头看到葡萄糖滴完了,把自己的右手抬高,血液有些倒流,从针管处往外回了一点血。
  她把粘住针管的医用胶带揭开,左手捏着吊针管,拔了出来。
  留在管子里回流的血液顺着细针头低落到地上。
  宁暂临本来想的是回教室吧,但看到徐堂砚脚边放着一大袋零食,呼之欲出的话拐个弯刹住,她又想说别的了。
  “这是给我买的吗?”
  徐堂砚低头看一眼自己从小超市里买的零食,挑了下眉毛,慢条斯理地说道:“不是。”
  宁暂临肚子有些饿,她瞥见里面还有自己喜欢吃的黑加仑味软糖,咽了咽口水,想到桌洞里好像还有早上忘记吃的面包,迈起步子打算往外走。
  “不过我可以卖给你。”
  少年的声音绊住了她。
  宁暂临转过身来,拿出手机也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嗡…嗡”两声。
  徐堂砚看到自己微信里蹦出来的转账消息,轻笑了一声。
  大概就是勾了勾嘴角,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宁暂临面前笑。
  作为十六岁的徐堂砚,而不是六岁时天天跟在她身后的徐堂砚。
  “快收。”宁暂临催促道。
  徐堂砚只是觉得这父女俩多少还是有点相似之处,至少在花钱方面能看出是亲生的。
  连转账的钱数都一模一样,500块。
  “我没那么黑心。”徐堂砚把五十块扣出来之后,给她退回剩余的钱,没想到宁暂临拒收了。
  她结果徐堂砚手里的零食袋,又坐回到病床上,边吃边说:“嗯,算我预付的。”
  两个人回到教室的时候,连堂的体育课已经下了。
  宁暂临提着零食袋,小皮鞋嗒嗒嗒地走向自己位置,却发现有一对中年夫妻站在徐堂砚位置的后面,应该是在收拾褚未语遗留在这的东西,面容看起来并不是很悲伤。
  小姑娘走到自己座位,坐下之后,把零食袋放到了自己的桌洞里收好,然后转身看向后面。
  “宁暂临,你好点了吗?”陈展看着两个人去了医务室,小声地关心到。
  宁暂临没空理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给褚未语收拾东西的两个人,他俩往教室后面的一整排橱子走过去,她才开了口问陈展:“褚未语的爸妈?”
  “你怎么知道。”陈展往后面瞥了一眼,又悄悄地说:“我刚开始以为是亲戚呢,看着一点都没有伤心样,和死的闺女不是他们的似的。”
  褚未语后面的橱子里并没有放多少东西,两个人挑拣了一些有用的、没有做的辅导书准备回去给她弟弟。
  是的,褚未语还有个小一岁的弟弟明年就上高中了。
  宁暂临的眼珠随着两个人的身影转动,看到他们两个人又回到座位上,把褚未语桌洞里的东西都收拾了出来,捡拾了几本没做完的题。
  “这些东西留着也没用,一会出去扔垃圾桶吧。”男人对着还在翻书的女人说道。
  褚未语妈妈点了点头:“行。”
  “阿姨。”
  女人听到一声甜甜的称呼,抬头去寻找声音主人是谁。
  宁暂临站起来,走到徐堂砚身后,指了指桌上放的那一堆褚未语刷完的题和笔记,问道:“这些能不能别扔啊,我和她是朋友,想留下未语的一点东西留作纪念。”
  男人想着既然没有用,自己还得费力拿出去扔了,笑着跟宁暂临说:“那小姑娘你留着吧。”
  “谢谢叔叔。”宁暂临把桌面上的那一堆抱回到自己位置。
  陈展对她的行为有些不理解,明明她和褚未语也不是很熟的朋友啊。
  而且他从小女生那听到的八卦都是褚未语嫉妒宁暂临的成绩,想要超过她,但每次都差着那么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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