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从哪吃饭?”他有些不自然地说。
宁暂临指了指播放着的电影,里面看到了未打码的法医解剖尸体的画面,说道:“我要看电影。”
他看了眼屏幕里的血腥场面,着实有些疑惑,这真的可以吃得下去年夜饭吗?
徐堂砚把放在餐桌上的饭菜都端到茶几上,然后只拿了两双筷子,两只干净的碗以及一对玻璃杯。
宁暂临跑到厨房去洗干净手,跑回来迫不及待地开始吃饭,比起宁虞刚陪着她,少年的陪伴更像是年夜饭的感觉。
“阿砚!我告诉你一件好消息。”宁暂临想到昨天去医院复诊的时候,医生跟她说过的话。
徐堂砚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她碗里,淡淡道:“什么?”
“我之前一直吃的药,医生说可以尝试停掉了。”她眼角弯弯的,语气轻快。
徐堂砚想起来和宁暂临做同位的时候,她每天都吃药,一次少的时候吃两片,多的时候甚至吃四片。
他当时问过宁暂临吃的是什么,但她每次都说是增强记忆力的药。
“医生还管你的记忆力?”徐堂砚皱了下眉,发觉到之前宁暂临和他说的大概率是谎言。
宁暂临不去看他,伸手去夹了好吃的鱼肉,含糊地说:“我的病好了,你不为我开心吗?”
徐堂砚见她转移话题,除夕夜确实也不适合谈论这些,于是顺着她的话答:“开心。”
宁暂临昨天听到医生的话之后,还有些不可思议,那一瓶瓶一片片的药片,她都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陪伴自己,如今要好了,还有些不太习惯。
吃完年夜饭之后,时间还早。
宁暂临把拖鞋丢到地上,窝在沙发角倚靠着后面看电影的快结尾。
结尾里,是被解剖的男主很早之前留下的一封情书被女主发现,回忆起他们刚在一块的时光,女人的眼泪掉落在情书上,晕染了我爱你那三个字。
宁暂临想起刚刚和周姝也聊起来的内容,她不由自主地看向正认真看电影倚靠在沙发背上的徐堂砚,坐得离自己很远。
她皱皱眉,揪了揪身上盖得小毯子,把脚丫伸过去,从背后少年穿得宽松的毛衣空隙里用脚背贴了贴他的腰间。
徐堂砚后腰处感受到一阵冰凉,侧头看向发坏的小姑娘,也没有动,就让她这么贴着。
“阿砚,不要看女主角了,我要和你说话。”她命令道。
徐堂砚伸手往自己腰间摸索过去,攥住她的脚腕把脚丫从毛衣里拿出来,然后往厨房里走过去,找到了一个没有用的玻璃瓶,灌满了热水,拧好之后走回到沙发旁。
他离宁暂临近一点坐下,把玻璃瓶裹进绒绒的毯子一角,然后让她的脚贴在上面。
宁暂临感受到热水的温度传递到自己脚心处,暖暖的,让她的话也多起来:“阿姝刚刚给我打电话了,说她新交了一个男朋友。”
“嗯。”徐堂砚对其他女生的事并不感兴趣。
宁暂临又说道:“阿砚,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徐堂砚看着电视里调到的春晚节目,整个人怔了下,说道:“你觉得呢?”
宁暂临见他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忽然心里有些慌乱,徐堂砚有喜欢的人了,那是不是意味着,那个女生会要求他只对自己一个人好,要他百依百顺。
徐堂砚就不会永远陪着自己了。
她想到自己还有个徐堂砚签下的保证书,突然改变了主意,笑意盈盈地看着少年,声音也甜甜的:“阿砚,我要你做我男朋友。”
是的,只要他做自己男朋友,就不会对别人好了,他就是她一个人的。
徐堂砚侧过头来看着她,双眼直勾勾地望着那张微笑的脸蛋,他舔了下嘴角,脸色严肃起来:“宁暂临,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她很淡然地回答道,感觉三个字太简单,又补充了一句:“所有人中,我最喜欢的就是你,我说的是所有人,包括爸爸妈妈。”
徐堂砚听她这么一说,便知道她口中的喜欢并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种喜欢。
他站起来,坐到她身边,腿稍稍压到了宁暂临披盖着的白色绒毯子,和她解释道:“我说的喜欢,是异性之间的喜欢,并不是——”
徐堂砚还没说完,就被小姑娘往前倾着身子揪住了毛衣领,他有点不稳,胳膊连忙撑在沙发背和扶手上,把宁暂临整个人圈在那个角里。
“我就要你做我男朋友。”她眼神里有些不耐烦,语气也强硬起来。
宁暂临一想到他说这么多喜不喜欢,就有些烦躁,为什么不能做自己男朋友呢?她都为了他去尽量压抑住排斥感了。
徐堂砚浅茶色的眸子盯住她的眼睛,想要看出一些喜欢来,却只能看到微皱的眉头和不听自己解释的任性。
他骨节分明的手发力,紧紧地按压在沙发垫上,往前稍稍逼近,让她迫不得已地缩在那个角上。
“你知道要我做你男朋友是什么意思吗?”徐堂砚眼神在她眉眼之间打转,倏地移到她放在毯子上的手,慢悠悠往红丝绒方领裙的领口锁骨处移过去,轻笑中带着一丝赌气,他把字咬的那么清楚,又很慢,煎熬着的是两个人:“你要跟我牵手——,给我抱,和我亲,这才是在一起,而不是单纯让我听话。”
“……”
宁暂临有些不敢去看他灼热的目光,感觉自己脚心的玻璃瓶都没有他那双眼睛泼出来的热茶烫,她转而去看向那颗喉结上的棕色小痣,让自己心平静下来。
可是少年偏不肯,他还要再凑过来,宽松的淡灰色毛衣遮住自己的手背,扎得自己有些痒,徐堂砚的声音像是刚泡好冒着热气的白毫银针,他也变成了茶中美人,色泽白如银,清雅馥郁,勾引着自己去品尝。
徐堂砚淡粉色的薄唇就在自己鼻尖处,他压低身子,和她的嘴唇距离几厘米,停在那,引诱着说道:
“要试试吗?今天你亲下去,我就是你男朋友了。”
第51章 51 一元复始 “和一……
宁暂临第一次感受到心脏的急剧跳动, 他的嘴唇就在这,只要自己稍稍动下,抬抬下巴, 他就是自己男朋友了。
真的亲上去她觉得也不是那么抗拒的事情。
宁暂临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电视里开始播放的新年倒计时她也没有注意,小姑娘正想抬头, 却被外面突然放的烟花给吓到了。
她差一点蹭过少年的唇角,毫米之差, 徐堂砚抬起了头视线被窗外骤然放出的烟花吸引过去。
“零!新年快乐!”
电视里的主持人祝福着零点的到来, 烟花也祝福着零点的到来。
两个人的气氛很微妙, 徐堂砚低下头, 看向把手缩回到毯子里的宁暂临, 紧紧地靠着沙发背。
“出去看烟花吗?”他声音低低的,挠着宁暂临的耳朵。
“好。”她回到。
两个人穿好厚外套, 跑到院子里,抬头看着远处的烟花, 黑暗的天空在远处铺成了画板,除了发着微光的星星, 满天烟花连成一片, 各种颜料泼得富有艺术感。
“阿砚,除夕快乐。”宁暂临仰头看他, 在祝福中露出真诚的笑脸:“还有,新年快乐, 我要当第一个祝福你的人。”
徐堂砚低头把她压在羽绒服里乱乱的头发理顺,声音也比室外的气温高了几度:“嗯,我的除夕和新年快乐都送给你了。”
她忽而想到刚刚在客厅沙发上的场景,抿了抿嘴, 觉得徐堂砚好像并不喜欢这般容易就成为自己男朋友,也是,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保送考试还有三场没考呢,他应该会觉得学习最重要吧。
而且徐堂砚答应过自己了,高中三年不谈恋爱。
有道理——,她的洋娃娃那么漂亮,也应该配最高仪式感的表白。
“刚才说要你做我男朋友的事情,我改主意了。”宁暂临扬扬眉毛,心情很好。
徐堂砚心里暗暗沉闷了片刻,他当时离宁暂临那么近,说得那么清楚明白,她最终还是没有主动那么几毫米。
“为什么改主意?”他问出来。
宁暂临煞有其事又一本正经地说:“秘密。”
天空中接二连三的有烟花放着,他们两个人也一起守岁度过了除夕夜。
除夕呢,是一年之中很重要的节日。
人们喜欢把除夕理解成为除去旧时光漫漫的黑夜,带来新生的美好希冀。
守岁之后,无际的黑暗会被黎明的第一缕曙光照亮,把所有不好之梦寐除尽,除夕也便完成了它的使命。
一元复始,万物更新。
不管是藏在世界边尽的海角,迷路困在广垠沙漠,亦或是沉溺于深渊纵壑,每个事物都再次拥有获得新生的权力。
宁暂临抬头看着天空,想到自己的新年计划,就开口跟他分享道:“阿砚,我已经制定好了新年计划,我想要成功保送,得到景清大学的offer,完成一整本画册,去看自己很喜欢的画展……”
徐堂砚听着她的计划,没有打断宁暂临。
“还有,保送分班后,重新和你做同位。”她眼睛里藏着新生的星星,被徐堂砚偷看到。
原来,她计划里还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宁暂临看着他快要被睫毛遮住的眼睛,好奇地问道:“新的一年里,你有什么想要实现的吗?”
他没能立即回答出来,沉默着思虑了很久。
徐堂砚侧过身,手抄进羽绒服的口袋里,呼出的白雾翻涌上升,带着他表露的心迹让整个天空都听见:“愿我能在韶华岁月中,和一个人拥有仍如带露折花的故事。”
少年借着除夕,凭着新年之初,遥望着他暗自许下的心愿。
其实,除夕真的有那么大魔力吗?只是人们借着个合理的由头来满足自己而已。
徐堂砚也是如此,没能逃脱掉。
“你的新年计划可真缥缈。”她没能明白徐堂砚所说出的话,只觉得是他作为文科生咬文嚼字的矫情病又犯了。
徐堂砚见她这副模样,显然是没听懂什么意思,轻笑了一声,淡淡道:“也许吧。”
宁暂临看着他,想到小时候妈妈跟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我妈妈说,陪自己一起守岁的人会永远都不离开。”
“是么。”他第一次听到过这种说法。
“我以前并不相信的,她也陪我守过岁,可还是轻轻松松就离开了。”宁暂临说道。
徐堂砚走的太久,严宴舒也没有和他详细说过宁暂临家这些年的情况,所以他并不知道秦阿姨到底为什么会离开台江,移居到法国,但她那么温柔的人,一定有自己的原因吧。
“你在这,秦阿姨会回来的,不要想那么多。”他尝试去安慰宁暂临。
宁暂临并没有什么悲伤的情绪,只是和他说道:“我现在,又想再相信一次了,因为陪我守岁的是你。”
直到很多年后,徐堂砚还能清楚地记得宁暂临说这句话时,看向自己的眼神有多么笃信和坚定。
……
春节正式到来。
宁虞刚大年初一的中午才从丽居园回来,顺便给自己女儿带了那个女人包的水饺。
别人的春节都在忙着拜年,走亲戚,找许久不见的发小叙旧,过得十分热闹有年味。
而宁暂临不行,她必须在自己家里呆着刷题,但枯燥的复习生活很容易衍生出一些厌烦。
于是,趁着这两天宁虞刚忙于过年的送礼应酬,她抽空就往徐堂砚家跑,两个人一起刷题学习,准备开学后立即就要开考的三保。
这天着实有些无聊。
宁暂临掏出手机来,看到本市新闻里,说是仓青山今年办了庙会,很盛大,很多游客都慕名而来,庙会截止到大年初四。
她一看日期,不就是今天吗?
小姑娘愣了下,把手里的笔放到桌面上,在衣柜前挑了一身裙子,然后换好衣服往徐堂砚家跑去。
宁暂临敲开徐堂砚的门之后,没给他留太久的时间收拾自己,喝完茶几上放的一袋酸奶的功夫,少年已经穿着整齐走到了她面前。
两个人从小区走到站牌,坐上了宁昭路的公交车,往市中心的仓青山出发。
大概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又倒了一班车,才到达举办庙会的仓青山。
今天的游客还是很多,但显然没有刚举办的时候人流拥挤。
徐堂砚陪着宁暂临从山脚的售票处买了两张票,随着人流往山上走着。
仓青山被开发的时间很早,所以通往山顶的路都是长长的石阶,两边是摆摊的摊户,卖着各种好吃的,以及纪念品等等。
宁暂临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地这也凑过来看两眼,又跑去另一个摊位买个自己喜欢的小玩意。
爬了大概整座山的三分之一后,她的步伐明显就慢了下来,对周围的美食和小饰品也渐渐不感兴趣。
早知道爬山这么累,她就不穿小皮鞋了。
“阿砚,我们回家吧,这庙会好无聊。”宁暂临皱了皱眉,心里打了退堂鼓,顺便把手里的东西都扔给了徐堂砚。
他看着不想继续爬山的小姑娘,着实觉得宁暂临该运动运动、锻炼一下身体,要不然等仁济的体测考试来临,她估计要比其他人落下很多分,到时候名次下降,景清大学就没戏可言了。
徐堂砚开口说:“你叫我出来看庙会,我陪你出来了,因为我也有个想去的地方。”
宁暂临歪歪头,有些好奇,追问道:“你想去哪啊?”
徐堂砚停顿了会儿,想起来自己刚刚来的时候,在公交车上搜了搜仓青山,发现有个很出名的景点,叫万佛洞。
“我想去山顶上的万佛洞,一直想去,你陪我吧。”他语气中鲜少带着点请求的意味。
宁暂临想了想,不好意思拒绝,但是自己的脚又有些酸了,她讨价还价道:“我对佛又不感兴趣,这样,我在这个石墩这等你,你去山顶逛完万佛洞下来找我,这双鞋很磨脚。”
徐堂砚低头看了一眼她穿的小皮鞋,其实并没有磨脚,皮质很软,还是宁暂临经常性穿的那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