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生得那张脸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和离开之前变化几近无差,唇形是上翘的,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微笑。
他身着白色西装外套,并没有规规矩矩商务人士的感觉,反而被搭配的浪漫又优雅,看着有种艺术家的潇洒感。
臧青阳真是越来越会装模作样了,在美国的深造没少给男人镀上一层金子。
“青阳啊,久等了,路上有点堵车。”宁虞刚盯着一张笑脸走过去,和臧青阳去握手。
男人起身,稍稍弯了下腰,伸手回握过去。
“宁叔客气了。”臧青阳说着话,那双眼睛却从来没离开过站在门口穿着漂亮裙子的宁暂临。
宁虞刚收回手来,回头看自己女儿一动不动地站在那。
“暂临,怎么,不认识你青阳哥哥了?叫哥哥啊。”宁虞刚把她拉到圆桌的位置上,然后让人在自己身边坐下。
宁暂临手指紧紧地扣着裙边,很机械地叫了声:“哥哥。”
“这孩子,大了腼腆了,害羞。”宁虞刚朝他解释两句,怕人放在心上。
臧青阳嘴角挂着微笑,淡淡道:“没关系。妹妹不记得我,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是很想。”
“青阳可是真有出息,现在都是国际闻名的大画家了,我听说还在国外举办过你的个人画展。”宁虞刚说到。
宁暂临只是在旁听着,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她感觉自己要压抑地喘不过气来,听着两个人笑声掺杂在一起。
“临临,小时候哥哥来教你画画,你看人家现在多优秀,要多向青阳学习。”宁虞刚这次来,是想要承办臧青阳参与的一个项目,于是主动约了这个饭局。
小姑娘努力不露出自己的情绪,抬起头来,和那张年轻的脸对上,扯出笑容:“为什么回国?青阳哥哥还回去吗?”
臧青阳见她终于肯正常的和自己说说话,说了回国的意图:“我要在台江的美术馆置办一次个人画展,短期不会出国了。”
“这样正好,趁着在台江,你还能再抽空教教她画画,暂临学业重但每天都练,参加的几个比赛都得了一等奖。”宁虞刚知道臧青阳从小就和自己女儿感情比较好,于是开始打感情牌。
男人顺着他的话,笑着说:“好啊,离开太久,对临临现在的画画程度都不了解了。”
宁暂临猛地从位置上站起来。
她顿了顿,语气冷冷的:“我出去下,爸爸你们聊。”
她没等宁虞刚同意,打开门就跑了出去。
宁虞刚看她如此怪异,本来想追过去,又顾虑着自己的生意还没谈成。
“宁叔,失陪一下,我接个电话。”他声音中带着笑意,很有礼貌地说完,便也跟着小姑娘的脚步走了出去。
宁暂临跑到女厕所里,打开水龙头,用冰凉的水冲击着自己的手腕,随后又打湿了脸。
她掏出手机给医生发过一条消息过去,输入的时候手还在发抖。
【他回来了,怎么办医生。】
宁暂临等了几分钟也没见有回复,于是给徐堂砚发过这个酒店的地址过去,说想要他过来接自己。
徐堂砚没有问为什么,只说等他半小时。
她并不想出这个卫生间,不想看见那张年轻又恐惧的脸。
宁暂临盯着手机,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只觉得好慢,为什么会这么慢。
终于等到了徐堂砚说让她出酒店的消息。
小姑娘把手机塞进口袋里,打开卫生间的门跑出去,却没曾想直接撞上了在门口等着她的臧青阳。
“临临,我给你寄的贺卡喜欢吗?哥哥记得你很喜欢山茶花对不对。”
臧青阳挡住她的路,笑得很温柔,就和他那件白色西装一样干净,也扎眼。
宁暂临把发抖的手背在身后。
她咬紧的牙关松开,笑着回复道:“哥哥想听实话吗?我撕了诶。”
臧青阳对于贺卡被撕掉并没有什么意料之外的表情,啧了一声:“可惜了我的一番心意。”
“还有事吗?我要走了。”宁暂临声音冷淡,没等回复就往大厅走过去。
臧青阳看着她的背影,也跟着走了过去,远远地看到宁暂临跑到一个少年身边,和他出了酒店的门。
“看来,是有喜欢的人了呢。”他自言自语地说着,迈着步子回到包厢里。
宁虞刚还在里面等着,也没有去多问臧青阳出去干什么了。
出租车上。
徐堂砚看着身边的宁暂临,不知道她怎么了,一句话都不说,直直地盯着她自己的腿。
等把人送到宁昭路之后,他陪着宁暂临下车。
“我送你回家。”徐堂砚的声音把宁暂临的思绪召回来。
小姑娘抬头看着他,面无表情且有些呆滞,她张开嘴却没有说话,往徐堂砚家里走去。
少年在身后跟着她,阳光打在宁暂临身上,有一种要把她晒碎的感觉。
学习很紧张,他也好多天没有碰见过宁暂临了,总觉得她比之前还瘦了些,脚踝更纤细,骨头明显。
出电梯后。
徐堂砚掏出钥匙把门打开,宁暂临走进去,也没有换拖鞋,也没有在意她小裙子的裙摆被压皱,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他把门关好,到厨房里拿玻璃杯给她倒了一杯温水,端过去。
“怎么了?”徐堂砚把水递到她手里,她愣了下,接过去之后没有喝。
整间屋子里一片沉寂。
宁暂临手一抖,玻璃杯摔到地上,洒了她一脚的水,碎裂的声音终于让她有了反应。
“碎了。”她说道。
小姑娘弯下腰就伸手去抓玻璃碎片,徐堂砚见状连忙握住她手腕,语气中带了点慌乱:“我来扫,你别动。”
宁暂临把手收回来,用脚踢开了湿掉的小皮鞋,顺便把袜子也丢在了地上,怔怔地说:“阿砚,我想睡觉。”
徐堂砚抬头看向她,应了句:“好。”
他让宁暂临去卧室睡,从衣柜里找了一条干净的毯子,给她盖在身上,然后把门关好,将玻璃渣收拾起来。
徐堂砚将那双小皮鞋上的水渍擦了擦,然后将袜子简单洗了一把,晒到了阳台上。
他弄完坐回到沙发,想着宁暂临今天从酒店出来就不太对劲。
他打开手机给宁虞刚发了条消息说宁暂临在他这,有个小组作业需要完成。
宁虞刚回的很干脆。
【好,她下午没吃饭,还得麻烦小砚给暂临做点饭吃。】
【嗯,叔叔放心。】
外面的天色也渐渐暗下来,笼罩过宁昭山,阴阴郁郁的,风也在飕飕地吹着,像是不知名的鬼影子在嚎叫。
徐堂砚起身,轻轻地打开卧室门,看见小姑娘还缩在毯子里睡觉,他走到床边,想问问人饿不饿,却又不舍得叫她醒。
卧室里没有开灯。
忽然,床头柜发出微弱的光,徐堂砚顺着看过去,是宁暂临的手机来了条消息,她没设不可见,所以发的消息直接显示在了屏幕中央。
徐堂砚把手机拿到手里,看见发来信息的人备注为张医生。
【不要有心理压迫感,你按时吃舒必利了吗?情况不乐观的话可能要加大剂量了。】
少年把手机放回到床头柜上,退出了卧室。
徐堂砚把客厅的灯打开,想着刚刚那个张医生发来的消息,突然回忆起除夕那天宁暂临很开心地跟自己说吃的药可以停掉了。
原来那药是舒必利。
第54章 54 梦魇别针 是啊,……
舒必利这个药名他没听说过, 于是打开手机百度了下。
徐堂砚看到舒必利的治疗功效后,整个人不好了起来。它对于情感淡漠症、精神分裂症、以及抑郁症有一定的疗效。
宁暂临为什么会吃这种药,他想到那个张医生说的情况很不好的话心里忽然一阵慌张。
他走到厨房做了几道她喜欢吃的菜。
徐堂砚轻轻推门走进卧室里, 发现黑暗中,宁暂临直直地坐在床上,也没有倚靠着, 手里还拿着床头柜上放的相框。
他没有开灯,摸着黑走到宁暂临身边, 声音也不敢很大:“饿吗, 我做了饭。”
宁暂临没理会他, 怔怔地盯着相框里的小男孩, 伸出手指摸了摸他的眉眼, 低低地说着:“长得真好看。”
小姑娘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许久后,宁暂临抬起头, 神色正常起来:“阿砚,我想要这个相框。”
徐堂砚看着相框里的自己, 跟她提了个条件:“你把饭吃了,就送给你。”
宁暂临扯出个微笑, 抱着相框就光着脚跑出了卧室, 她坐到餐桌的椅子上,右手拿着筷子把菜夹到自己面前的碗里, 整顿饭吃的过程中,那个相框就一直被这么抱在怀里, 从来没有松开过。
徐堂砚看着宁暂临吃饱之后,从阳台那把她的小皮鞋拿到脚边,袜子还有些湿,被他装到袋子里拿着。
他把宁暂临送回了家, 小姑娘在卧室里接了一杯水,喝了四片药,然后躺在床上又睡了过去。
徐堂砚下楼后,看见宁虞刚正在客厅里抽烟。
“宁叔叔,暂暂吃过药睡了。”他走到男人面前,特意提起了药。
宁虞刚把烟掐灭,点点头说:“嗯,麻烦小砚了。”
徐堂砚看着宁虞刚的神色变化,问道:“您知道她为什么吃药吗?”
宁虞刚的目光对上少年浅茶色的眸子,犹豫了片刻还是告诉了徐堂砚:“暂临在她妈妈出国的那天,发了一场高烧,我当时从机场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了,医生告诉我,她有些慢性情感淡漠的症状。后来我一个人也没时间照顾她,中考有段时间就严重了起来,药就一直没停。”
徐堂砚没有再多问,照着宁虞刚的说法,宁暂临吃药的原因是秦阿姨离开台江出国,她受了刺激。
“小砚,我公司最近有个很大的项目要承办,所以不怎么在家,也没法照顾她,你上学的时候多看着她点,暂临和你关系最要好了。”宁虞刚说道。
徐堂砚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听过这话了,宁虞刚作为父亲,除了在钱上大方,其他从来没有尽过当父亲的责任。
“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他应了下来。
徐堂砚出了黑色铁门之后,回头看了眼三楼黑着灯的卧室,不知道她睡得安不安稳。
周末很快就过完。
回校之后,仁济本来原定在下周一开的运动会提前到这周四了,于是所有班级的运动项目名单要在周二就交给班主任,然后班主任上报给体育老师。
宁暂临在班里刷着物理题。
体育委员趁着还没上自习,挨个座位走过去,都问了一遍要不要参加运动会,为班级争光。
她也没有幸免,体育委员走到宁暂临桌边,把项目单稍稍递过去。
“暂临,考虑考虑报个项目呗。”姚伟利笑着说。
宁暂临把手里的笔放下,转头去看他,眼神里有些木讷:“你说什么?”
“运动会项目,报一下呗。”
陈展从后面凑过来,把姚伟利手里的报名表拿过来,看了看说道:“我看这都满了,还报什么啊?”
姚伟利指了指没人愿意报的项目:“女生还剩铅球和1500米没人报。”
周围的女生听见之后,吐槽道:“怎么可能有人报1500,跑完半条命都没了。”
“我可不报,说不定还没跑完我就倒在操场上了。”
姚伟利把陈展手里的报名表拿回来,好声好气地说道:“暂临给我个面子报一个项目吧,不用拿奖,就重在参与就行。”
宁暂临抬头看了眼姚伟利,又把自己的笔拿到手里,不在意地说到:“那你随便给我填吧。”
“好咧,那我给你报个1500吧,咱就去跑道上走几圈就行。”姚伟利心满意足地把宁暂临的名字写在报名表上,然后离开了这边。
自习课上完。
宁暂临收拾好书包,准备出门时看到了从教室外面站着的徐堂砚,他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每天放学都要等自己一起走。
徐堂砚看到背着书包出来的宁暂临,也不管自己,就往教学楼外面走去,他快走两步跟上了她的步伐。
“要去蛋糕店吗?”他想着宁暂临好像许久没有买蛋糕吃了。
宁暂临摇摇头,没有说话。
出校门到坐公交车,再到从宁昭路站牌分开,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和之前那个跟自己找话题的宁暂临判若两人。
徐堂砚看着她的背影从拐角处消失,然后回了自己的家。
要举办运动会的缘故,这两天同学们都没有什么心思在学习上,报了项目的陈展老是逃自习课说是要去操场练习引体向上。
等到周四当天的到来。
杜韵早早地来到班里,组织同学们带好凳子和自己准备的零食、水等,提醒有项目的同学带好自己的号码牌,然后排成两队往操场走。
宁暂临的号码牌放进了书包里,还有发的四个别针。
七班的队伍走到操场后,发现有几个班已经都安排好坐到相应的区域内了,她们班在正中央的位置,视野还很好,主席台上颁奖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开幕式在早上八点正式开始,领导讲话,各种方队表演以及给运动员们加油。
宁暂临看着自己的1500米项目,是在今天下午两点半开始检录。
上午的比赛项目有男女子100米、200米以及老师们的接力跑,她没有兴趣去看,把外套披在自己头顶挡住了今天的大太阳,然后默默地从书包里拿出已经布置好的周末作业来写。
周姝也本来想叫宁暂临一起去看班里的同学比赛,见她没有什么兴趣,于是和其他人跑去看了。
宁暂临把物理周末作业做完之后,看了眼手表,已经到中午十二点了。
她做完物理周末作业用了一个多小时,以前从来都是50分钟就能完成,宁暂临感受到自己的注意力变得越来越差,靠这个状态,自己的四保根本就不需要考试了。
上午的项目都已经比完,大家都纷纷离开操场去餐厅吃午饭,休息到一点半回到操场进行下午比赛项目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