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小姐身体虚弱, 这是给您调理身体的药。”
“先放着吧, 我在屋里闷得慌, 去外院转一转,再回来喝。”
两个宫女犹豫看着彼此的一幕落进魏檀玉眼里。这其中必有什么蹊跷,她抬脚就出了含英殿。
藏珠苑虽只是前朝皇帝修的西一宫,却比郑国公府还要大, 还有很多未成形的建筑。
魏檀玉绕着院墙走了一周,没碰见人,也没看见有巡逻的侍卫,但通过墙上的槟榔眼,却发现墙外守卫林立。她于是走到正门,门口的守卫立刻把她拦住,说陛下有旨,没有陛下的旨意,谁都不允许进出。
魏檀玉探出脖子往门外望了望,又见门外左右都站了不少侍卫,在侍卫的再三催促下,转身往回走。
既然皇帝下了旨,守卫这么多,也不知道褚厉是怎么进来的。他进来的事还能瞒过皇帝不成。
回到含英殿外,两名宫女似乎在等候她,药还端在手里。“魏小姐,药要凉了,您还是快喝了吧,您的身体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奴婢们可担待不起。”
“好。”魏檀玉接过来,闻了闻,满腹狐疑地看着两个宫女,指挥其中一人道:“我饿了,你去给我端点吃的来。再弄点甜食,这药闻着像是苦的。”
那人马上离去。魏檀玉把手里的药交给剩下那人道:“你跟我进屋吧。”
待她一进屋。魏檀玉立刻关了门,拔下头上的簪子抵在她喉咙处:“这不是调理身体的药,你不说实话,我就刺死你。”簪子立时把宫女皮肉抵出一个窝来。
宫女不得已说出实话:“是陈内侍吩咐的,说……只要秦王留宿,便让奴婢们把这药喂给您喝,还叮嘱奴婢们好生伺候,奴婢们没有害人之心。”
“你们昨夜看见秦王了?他什么时候走的?”
“丑时末离开的。”
魏檀玉松了手,把药从窗子里倒掉。
宫女惶恐而又不安地看着她,下跪道:“求魏小姐不要让奴婢们为难。”
“我明白陈内侍的意思,你放心,该不该喝,我比你们清楚不是吗?把药都留着别浪费了,若有需要,我会吩咐你熬的。”
夜幕降临。
褚厉如意料之中的到来。
魏檀玉那时刚出浴,身上穿了件素纱衣,轻若烟雾而薄如蝉翼,透出里面的雪白肌肤。这衣裳据宫女说,是陈缇派人送来的,魏檀玉在挑捡的时候,发现贴身穿的,一件件都是这样,心想原来皇帝身边的阉人都知道巴结讨好秦王。
褚厉坐下,手按着她腰。她顺势跌进他怀里,坐其大腿,手环住男人的脖子。
“这衣裳哪来的?”褚厉轻轻掐着她腰间的衣裳说,薄薄的衣料在他两根指甲间,竟真得跟跟捏了一片夏蝉的羽翅一样,只要轻轻用点力气,就能扯烂。
褚厉想起自己今日入宫见到陈缇,给了其不少金子,对他客气地说,太子废妃被禁在藏珠苑,无人能随意进出探望,还请他多多关照,添置些衣物。
“陈内侍送的。”魏檀玉答,手抚过褚厉的下巴,轻轻拍打他的脸,“他可真懂你们男人。”
褚厉失笑,手勾住她腿弯,把她打横抱起,朝帐里走去……
“我有个好消息带给你。”
“什么好消息?”
“一会再告诉你。”
魏檀玉趴在枕上,看着他的衣物一件件堆在地上自己的纱衣上,用谈话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和羞耻的心理。
“外面那么多守卫,你是怎么进来的?你父皇下旨不让任何人出入,你却能像出入自己的王府一样随意出入。”
褚厉慢慢俯下身道:“玉儿向来聪明,怎么还没想明白父皇此举其实是成全我们?”
魏檀玉后背一阵痒。尤其是在他吻她耳后头发的时候,浑身跟着一酥。
“只是有些委屈了你。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在这里呆很久的。这段日子,父皇不让人随意出入,你也可以安些心,即使是母后,也不可能加害到你,我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从今往后,你只能由我来欺负。”说完开始放肆。
魏檀玉心想:今晚他怕是要要了自己。
果不其然,从前世那些经历来看,他接下来做的都是前戏,她已经做好了迎接的准备,岂料这男人半途停下,还故意把她通红的脸掰过去看她的反应。“玉儿,我该走了。”
见她不回答,褚厉往她唇上亲了一下:“怎么用这种神情看着我?舍不得我走?只要你说句挽留的话,我就留下来。”
“昨夜折腾得我没歇好,谁要你留下?要走快走。”她说的气话,嘴上是含笑的。
褚厉看得心神荡漾,血脉激昂,再和她多一刻肢体接触,他可能就真的舍不得温柔乡了,快速下床捡起衣裳一件件往身上穿。
今晚刑部连夜审问韩王府那位张幕僚,他要亲自去听听,顺便还要去看看韩王这位好兄弟。
褚厉系好了腰封,把她那件素纱衣也从地上捡起来,拿在手里仔细看,道:“方才心急,扯坏了,明日赔玉儿十件。”
魏檀玉假装没听见,见他衣裳穿戴整齐马上就要走了,急忙套话:“你说的好消息,可是与我爹有关?”
“嗯……今日刑部连夜审问五弟府里的幕僚,我得去看看。等他招供,褚殷就很快能被定罪了,而你爹,也能无罪释放了。”
褚厉回到床前,替她盖好被子,捧住她的脸道:“我知道你担心你爹,放心,有我,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魏檀玉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当他每次嘴里说出“放心”两个字时,她心里就有一种突如其来的安定。
“那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
“你想我什么时候来?”
“我当然是想,每天见到你。”
“好,等你爹出狱,我就每天来看你。先容你好好休息几日,养好了精神才有力气。玉儿,我们错过太久了,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每一日我都觉得度日如年。等过几天再见面,我要狠狠弄你。”
魏檀玉脑中的弦猛地被拉紧。短短几日,跟他之间的进展都超出了自己的预料。床笫之间这种粗鲁的话前世他也没少说过,但隔世再听,除了恍惚还是恍惚。她猛然在想,真到了那一天,他发现自己和太子没圆房的时候会怎么想,她又要找个什么理由。
想着想着,手不自觉攥紧了被子。
刑部阴暗的牢狱里,褚殷面靠墙壁而坐。昨日,他的王妃来看他,带来了张幕僚被捕的消息。
今晚,刑部连夜审问张幕僚。
如坐针毡的心情褚殷早就体会了无数遍了,本已心如死灰,但是在听韩王妃洒泪述说的时候,心里却不是一番滋味。
不是担心张幕僚供出什么来,而是心里泛起了一阵恻隐。可怜她和肚里的孩子跟着遭殃,即便不被牵连,也年纪轻轻成了寡妇,带着孩子,孤儿寡母。她一哭,褚殷就觉得一阵心烦,不耐烦地嘱咐了些后事。
韩王妃听罢哭得更惨,最后挺着大肚子艰难地扶着牢狱的墙壁离开。
褚殷回想那一幕,便觉得内心充满了无尽的遗憾。一闭眼睛,竟然有滴泪水落在衣襟。“真是该死,都怪昨日那哭哭啼啼的女人。”咒骂了一句,他睁开眼,隔着铁栏,看见一副不善的面孔。
“你怎么来了?来看我笑话的?”
褚厉笑道:“你的笑话我看得还少吗?早已不稀奇了。我是来给你带两个消息,顺便问你两个问题的。”
褚殷不理会他。
“第一个消息嘛,孙家二小姐跟人定亲了。就在你被关进这牢里不久。”
孙家那位,自始没出现在牢房外,至终也不会出现,褚殷早就猜到了,脸上只是稍有些愤愤。
“第二个消息,是你王府的张幕僚招了,郑国公与李尚书的书信是你伪造的,你早在去岁就授意张幕僚安排人临摹郑国公的字迹。这也是我第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如何知道他与李尚书关系的?”
“第二个问题,延机在哪里?”
褚殷一阵大笑。“虽然我极不想承认,但事实却是,你还是赢了,死到临头,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是前世知道的他们的关系,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陷害郑国公吗?你不知道,因为你没有经历过前世,那么我来一一告诉你……”
原来他也……如此,包括去岁、他指使申将军通敌让自己吃败仗,一切都能解释了。果然,褚殷脱口而出的,都是前世发生过的事情。
“呵,你想拿孙碧滢气我?我告诉你,孙碧滢背叛我,魏檀玉又比她好到哪里去?我一落难,她就迫不及待对你献身。四哥啊,你知道我在流放途中,听到别人说我未过门的妻子跟了自己的皇兄,我心里是什么滋味吗?哈哈哈,老天有眼,这种滋味,你此时恐怕也体会到了吧,前世你最宠爱的女人,这辈子跟了你的兄弟。”
褚厉道:“是你前世先背叛的玉儿,你根本就不配做她的夫君,玉儿与你有婚约时,何曾背叛过你?父皇为你们指婚,也是为国公府千金与韩王两个身份指的婚,被流放的你早已没有了韩王的身份,你有何脸面娶她?”
“论无耻,我与三哥还真都比不上你。”
尉迟隆来到褚厉身边:“殿下,韩王府已团团围住了,但韩王妃要生了,她的侍女嚷嚷着要出府去找产婆。”
第68章 . 动情 看他为夫婿的眼光是没有错的
褚厉道:“宫里的医女不能给看么?”
“看过了, 生不下来,说是难产,其贴身侍女说医女不如民间有经验的产婆。”
“褚厉——”韩王捶打着牢房的铁栏怒吼, “与你作对的人是我,与我妻儿何干?”
“韩王殿下,秦王殿下也是奉旨办事,陛下有旨,韩王府一干人等不得外出,外人也不得入内。”
褚殷屈膝跪下,软了声音道:“你若是还顾念一丝兄弟之情,我就求你救救我妻儿性命。你若是铁了心要置我于死地,那我也无话可说。”
……
韩王府产房内, 刚刚经历了难产的女人被汗水洗过的面部煞白,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气如游丝,嘴里不停唤着:“莲心……”
贴身侍女莲心跪着挪到床前,哭着握住她的手:“奴婢在呢,王妃。”
“孩子还好么?”
医女把孩子抱到床前道:“王妃放心, 小殿下跟王妃一样平安, 生下来就听话得很,没哭, 经施针后已经沉睡, 一个时辰内是不会出声的。”
韩王妃看着莲心, 问:“外面的人还是不让你出去么?”
莲心点头:“方才又把奴婢赶回来了,说有医女在,不需要出去叫产婆。方才小殿下出生后,奴婢又出去冲他们哭诉, 说王妃难产晕过去了。那人说要去请示秦王。”
韩王妃摇了摇头,泪水沿着苍白的面颊滚落。“殿下败了,就算韩王府里的内眷不连坐,被陛下赦免一切罪责,日后无论是太子还是秦王继承皇位,我的孩子恐怕都活不了。所以,我只能为难你们了。阿娴,莲心,你们冒着性命危险,帮我瞒天过海,这份恩情,我恐怕只能来生报答你们了。”
“我与王妃打小邻里相伴,关系胜过亲生姊妹,莲心也是从小跟着王妃,王妃待她也如同姊妹,王妃快别说这种话了,此时此刻,最要紧的事想办法把孩子尽快送出去。我施的针虽能管两个时辰不出声,可小殿下毕竟才刚刚出生……我怕时辰太久,他身子弱会窒息而死。”被韩王妃唤作“阿娴”的医女说。
门外传来脚步声。
“莲心快出去应对来人。”医女转身将孩子装进自己带来的药箱里,小心遮掩。
莲心很快回来,喜道:“秦王准了我出府去寻产婆。”
“王妃保重,等莲心回来,我带孩子走了。”医女背起药箱,随莲心一前一后跨出产房。
守卫放了莲心,却把她拦住:“韩王妃难产,医女不在里面为其看诊,何故离开?”
“哼——韩王妃身子金贵,嫌我接生的医术都让侍女去找民间产婆了,我还留下来做什么?我自小通读医术,好歹也是经过层层选拔当上医女的,这般折辱我,我为何还要留下?来韩王府之前,六公主还找我看病,我得入宫去给六公主看病了。”
医女话音刚落,果然来了六公主的人寻医女,守卫心想,里面的王妃马上要被牵连了,她的死活根本不重要,这才放了行。
医女上了六公主派人准备的车驾,马车直往长安深巷民宅中去。
不久,莲心带了事先联系好的外应产婆入韩王府,通过产婆携带的药箱,带进一名女婴。
“王妃,王妃醒醒,产婆来了。”
韩王妃睁开眼睛,听见莲心又说:“王妃可以大声哭喊了。”
未几,屋里响起产婆大喜的声音:“生了生了,恭喜王妃生了位千金。”传到外面守卫之人的耳朵里,守卫准备前去给秦王报信,看见秦王身边的尉迟隆来了,尉迟隆走到产房外,听见里面传出一阵悲号:“呀……这孩子……怎么不说话……没气了。”
尉迟隆闯进产房,亲自看了眼那孩子,浑身青紫,浑身冰凉已没有温度,心下奇怪,问:“孩子没气了,是刚生下来的?”
“是。”产婆跪地道:“是民妇无能啊……求将军饶命。”
床上产后虚弱的韩王妃呜呜哭泣,声音虽然小,虽然有气无力,却是肝肠寸断,伤心不假,吩咐那产婆:“你走吧。”产婆如临大赦,面上惶惶不安的神色收起,连忙磕头,爬起来就向外快走。
尉迟隆转身看着产婆仓皇逃走的神色,走到门外冲手下人使了个眼色,手下人立刻会意,马上跟上产婆,等她出了韩王府,拿麻袋罩了。尉迟隆吩咐守卫看好韩王妃和其侍女,若非陛下和秦王旨意,禁止任何人出入。随后匆匆去找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