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前夫他爹——秋色未央
时间:2021-12-07 09:37:34

  李玄寂颔首,他的枪尖从辔头和马蹬上划过,中间略有停顿:“这里,左手抓缰绳并马鬃,右手抓马镫,左脚踩踏马蹬,右脚点地,跳起,旋身上马。”
  谢云嫣专注地听了、记了、也这么做了,但是……跳、跳、跳,跳了老半天,就像一只喘气的小青蛙,她就是跳不上去。
  飞廉都有点不耐烦了,回过马头,又喷了个响鼻,好像在嘲笑她。
  谢云嫣哀怨地对李玄寂道:“您这匹马太高了,我高攀不起,还是换一匹吧。”
  “不是它太高,是你太矮,换一匹你照样上不去。”李玄寂无情地道,顺手用枪杆尾巴在谢云嫣的腰部戳了一下,“这里发力,不要软绵绵,挺起来。”
  这么一戳,谢云嫣一激灵,猛地跳了起来,这下上去了,中间的时候力度差一点,险些滑下去,被李玄寂的长.枪架住了胳膊,抬了一下,身不由己地坐上了马鞍。
  嘤,燕王殿下的枪实在太有用了。
  李玄寂亦翻身上了另外那匹黑马,严厉地道:“双手握缰绳,上身坐正挺直,目视前方,好,想要叫它动起来,就用双腿夹住马腹内侧,对,就这样……飞廉,老实点,不许欺负她。”
  飞廉轻轻“咴”了一声,开始走动起来。
  飞廉走得很稳,一会儿工夫,谢云嫣慢慢地镇定下来,她坐在马上,视野拔高了许多,只见白云行过远山、微风拂过草木、远处骏马奔过原野,万物皆有生机,令人心境开阔。
  她欢喜起来,想要看得更高,身体前抬,腿上不自觉用了点力气。
  飞廉慢吞吞地走了半天,不得劲,此时腹部受力,马上精神起来,发出一声长鸣,撒开蹄子开始狂奔。
  谢云嫣猝不及防,一声尖叫,被飞廉从背上摔了下去。
  她在天旋地转间,觉得后腰上一紧,被什么东西扯住了,挑了一下,止住了下跌的势头,晃晃悠悠地停在了半空中。
  谢云嫣的心都快掉出嗓子眼了,好不容易又吞了回去,惊魂未定,一抬眼,就看见了燕王殿下那张冷冰冰的脸,他好像一直都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是不是生气了,就是眼神有点不太对,谢云嫣更加战战兢兢了。
  李玄寂单手持枪,枪尖从谢云嫣的后腰带穿过,把她挑在高处,这一手枪法,又快又准,玄妙无比。
  可是谢云嫣一点都不觉得妙,她只觉得自己像是吊起来的腊鸭子,背朝上,脸朝下,风一吹,就瑟瑟晃荡,好生可怜。
  飞廉又从远处转了回来,好像十分开心,“咴咴”大叫。
  “玄寂叔叔,您能对晚辈多疼爱一点吗?比如现在,先放我下来。”谢云嫣愁眉苦脸地道。
  李玄寂手腕一抖,把谢云嫣扔了下来。
  位置不太高、也不太低,谢云嫣面朝下,砸了个结结实实,幸好草地松软,不是很疼,但也足够她伤心了。
  她干脆趴在地上不起来了,耍起无赖:“我受伤了,鼻子好疼、手好疼,哪哪都疼。”
  “我从来没有教过像你这么笨的人。”李玄寂的话语冷冷的,又是一记当头暴击。
  谢云嫣气鼓鼓地抬起脸:“我不信,您统共教过几个人?肯定是胡说。”
  她的鼻子上还蹭着泥巴,眼睛瞪得圆圆的,连小泪花都快挤出来了,和一只炸了毛的三花猫儿差不多。
  风是柔软的、空气里草木的香气是柔软的,眼前这个女孩儿,笑起来或者生气起来,都是那样柔软的。
  李玄寂心也突然变得柔软了起来,但他的表情依旧一丝不苟,端正严肃:“就两个月时间,已经过了三天,你不刻苦些,怎么赢人家?快点起来,不要偷懒。”
  飞廉弯下脖子,用嘴衔住谢云嫣的衣领,拖她起来。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别咬我,口水都蹭过来了。”谢云嫣哼哼唧唧地抱怨着,还是爬起了身子,重新打点起精神,又爬上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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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云嫣未必是个高徒,但李玄寂肯定是个严师,这样一天下来,到最后李玄寂叫停的时候,谢云嫣觉得自己腰酸背疼腿抽筋,累得差点要晕过去了。
  拂芳过来接她的时候,见她一脸颓废、生无可恋的表情,也不禁有点发笑:“谁叫你和自己过不去,非要和人家约了赛马,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孩子。”
  谢云嫣泫然欲泣:“芳姑姑,您别说了,面子害死人,我以后再也不和人家斗气了。”
  回家的路上,谢云嫣在马车里把原先的衣服换了回来,豆蔻眼尖,发现谢云嫣的大腿内侧磨破了皮,血透了出来又糊开了,鲜红的一大片,看过去怪瘆人的。
  豆蔻惊呼了起来:“姑娘,您受伤了!”
  谢云嫣害臊了,一把抓住罗裙遮住:“非礼勿视,不要乱看。”
  但来不及了,拂芳也看到了,她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王爷欠考量了,你和王爷手下那些粗野汉子又不同,姑娘家皮薄肉嫩的,哪里经得起这样操练,不成,我和王爷说去,明天不练了,你好好歇着。”
  “别!”谢云嫣急了,“姑姑可千万别告诉玄寂叔叔,他要嫌弃我麻烦,指不定就不肯教我了。我又不是那种娇气的人,不就这么点小破皮儿,有什么打紧的。”
  拂芳好气又好笑:“你这丫头,真真疯魔了,不疼吗,这都能忍得住?何苦呢?”
  谢云嫣板着一张小脸,严肃地道:“我今天摔了跤、又是流汗又是流血、累得骨头散架,苦不堪言,如果现在就松懈下去,那前头吃的苦都白费了,那太不划算。何况,是玄寂叔叔亲自教我骑马,我若是输了,岂不是显得他很无能,燕王殿下的面子往哪里搁,这是断断不可的。”
  她握住了拳头,气势汹汹地挥了一下:“所以,一定要赢,我拼了老命也要好好练起来,这点小伤算什么。”
  拂芳哭笑不得,和豆蔻两个轮番劝说了半天,但是谢云嫣很有志气,咬死不松口,拂芳无奈,只能去燕王府取了一些金创药膏给她敷上,嘱咐她明天若是撑不住,千万不要逞能。
  谢云嫣笑眯眯地应了,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到了第二天,谢云嫣再去马场的时候,发现飞廉的马鞍居然变了模样。
  飞廉是一匹雄壮健硕的战马,它的马鞍与它形体相衬,包裹着粗厚的皮革,中间镶嵌着玄铁龙鳞片,坚硬而冰冷。今天却在上面垫了一层貂皮,那皮毛既丰满又轻盈,既浓密又蓬松,银白的颜色纯净宛如月光,流淌着珍珠的晕彩。
  谢云嫣好奇地摸了摸,触手处,仿佛那皮毛都要融化在指尖,柔软如云朵。
  她踮起脚,拍了拍飞廉的大头,一本正经地问它:“你今天为什么穿了一件小袄子?这袄子很漂亮,原来你是一匹爱臭美的马。”
  李玄寂站在那里,依旧是一身黑色长袍,重环交领,云龙盘袖,腰束紫金带,提着玄铁枪,看过去高不可攀,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它着凉了,怕冷。”
  这个时节,晚春将过,立夏未至,天气已经热起来了。
  谢云嫣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大得耀眼,她又看了看飞廉,悄悄问它:“你真的很冷吗?”
  飞廉抖了抖马耳朵,生气地别过大马脸,不理她。
  谢云嫣偷偷地看了李玄寂一眼。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
  拂芳明明答应了不说,转头还是告诉了李玄寂。谢云嫣突然觉得脸上发烫,她受伤的地方过于私隐,不可言说,昨天在李玄寂面前咬着牙不露一丝破绽,就是因为害臊,没想到还是露馅了。
  真是……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谢云嫣还在这边心虚,冷不防李玄寂的枪杆在她背上敲了一下。
  “不要发呆,上马。”他的声音是严厉的,和往日没有任何分别。
  李玄寂的手劲挺大,那一下敲得谢云嫣差点跳了起来,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都吓没了,手忙脚乱地爬上马,中间免不得又被李玄寂敲了好几下。
  谢云嫣上了马,慢慢地开始跑起来,她天资聪慧,只要用心起来,学什么都快得惊人。
  马背上垫了貂皮,果然比昨天硬邦邦的舒适了许多,疼还是疼的,却不是那么令人难以忍受。
  李玄寂一直跟在谢云嫣的身后,沉稳而安静,只是偶尔一两下出声点拨谢云嫣的姿势,或者在她快要滑下去的时候,伸出长长的玄铁枪把她架住。
  谢云嫣回头望了他一眼,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如同这春天的风、这春天的阳光。
  “玄寂叔叔。”风大了起来,谢云嫣怕他听不见,叫得特别大声,“你是最厉害的老师,我是最聪明的学生,等着吧,两个月后的赛马,我肯定能赢,不会给您丢脸的。”
  李玄寂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看着她,如同每一个宽容的长辈,看着不懂事的晚辈,他的面容冷峻,但是目光温和。
  阳光热烈,空气中草木的味道浓郁了起来,青涩而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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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至方至,天气已经大热了起来,温嘉眉换上了一身轻软细薄的骑装,金边窄袖,高腰衫裙,正是长安少女最时兴的行猎打扮,偏她领口开得特别低,脖子上挂了一串红珊瑚珠子,肌肤似酥雪,随着她翻身上马的姿势,不知是珠子还是酥胸,还轻轻颤了颤。
  树上的鸣蝉开始叫了起来,声声知了知了,十分热闹。
  谢云嫣袖着手站在树荫下,笑眯眯的:“阿眉今天打扮得可真漂亮,可惜了,有人在西山大营赶不回来,看不到你这身漂亮衣裳。”
  温嘉眉有些心虚,娇嗔道:“我自穿我的新衣裳,与世子什么关系?姐姐这话听过去很不成体统。”
  谢云嫣“咦”了一声:“你是我妹妹,就和阿默的妹妹一般,做哥哥的看到妹妹穿得漂亮,自然心里也是欢喜的,阿眉,你的脑袋瓜子歪到哪里去了,大不正经。”
  温嘉眉“啐”了一下:“就你贫嘴,不和你说了,等下你输了不要哭鼻子。”
  旁边有几个女郎叫了起来:“阿眉,你这匹白马可太俊了,先跑两圈给我们看看。”
  温嘉眉得意地看了谢云嫣一眼,打马跑了出去,身姿飒爽,显见得这两个月也没闲着,着实把骑术好好练了一下。
  这里是长安城外西郊的一处赛马场,方圆百十亩地,中间大片是环状的跑道,两侧皆是茂密的树林,纵然是盛夏,风吹过来,也有几分凉爽之意,确是个玩乐的好去处。
  盛世繁华,长安城中权贵之流爱好斗鸡赛马,当作风雅之事,今天安信侯府两个姑娘的赌局,也引了不少人过来观看。
  这些人大多是那天在南祁山猎场答应要做见证的姑娘,反正在家闲着也是淘气,这会儿成群结队跑来凑趣,连朱家的三娘和九娘都来了。
  朱三娘在长安贵女中是出了名的骑术精湛,温嘉眉央她过来做个裁断,朱三娘满口应承下了,今天来得比谁都早,此刻坐在看台上,赞道:“温家阿眉是个厉害角色,这骑术暂且不说她了,这匹马亏她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实在不是凡品,有这样的好马,今天这场比赛她若是还能输,那就太没天理了。”
  反观谢云嫣,两手空空地站在那里,连衣裳都是日常的宽袖长裙,看不出丝毫要骑马的模样。
  苏氏今天也过来了,坐在那里,对一干小姑娘叹气道:“我家阿眉是个好面子的,偏偏她姐姐不懂事,非要约什么赛马,阿眉最近练得可勤快了,你们看看,她姐姐却仿佛没事似的,今天大约要叫你们看笑话了,都是我的错,没有管教好。”
  却有女郎快人快语:“那可不是,侯爷和夫人给阿眉备了这样的好马,那谢家的姑娘连头小毛驴都没有,有什么好比试的,还不如趁早认输算了。”
  苏氏虽然偏心,被人当众这样点了出来,面上也有点过不去,勉强笑道:“你们想岔了,我这个大女儿可是和燕王世子许了亲的,我岂敢怠慢,不是我不管她,是她自己说了,燕王府的人会给她备着,叫我放心等着看。”
  她忍不住“哼”了一声,酸溜溜地道:“她背后有人撑腰呢,我这个做母亲的,乐得清闲自在了,不操这份心。”
  这边还说着,撑腰的人果然来了。
  一队骑士从马场的另一侧跑了过来,他们虽是策马奔驰,那阵列却是整整齐齐,手持长戈,饕餮铠甲,马覆铁衣,正是燕王的疾风营骑兵。
  天气很热,朱三娘的脸色却有些苍白,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把心中的无名火压了下去。
  除了朱三娘,其他女郎们都从看台上跑了下去看热闹。
  疾风营的骑兵跑到近前,下了马,过来对着谢云嫣抱拳:“姑娘,您的马,给您带过来了。”
  什么马?女郎们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骑兵们让出道来,后面一匹黑马哒哒哒地跑了过来,它是单独的一匹,没人敢骑它。
  这马比寻常的马匹更高了半个头,身如染墨,四蹄银雪,形似龙虎生威,气若风雷燎火,就是立在那里,也有一股凛凛锐气扑面而来,和它的主人一般无二。
  长安城中,少有人不知道李玄寂的爱马飞廉,一眼就认了出来。
  女郎们捂住了嘴,小声地惊呼:“这、这不是燕王殿下的那匹马吗?莫非……”
  朱九娘不太敢相信,喃喃地道:“说不定是生得比较像的,燕王的爱马,怎么能给人这样玩耍?”
  谢云嫣招了招手,飞廉马上就凑了过去,蹭了又蹭,十分亲昵。
  众人看了又怀疑起来:“是了、是了,不过是生得相似,燕王那匹马性子傲得很,哪里是这般温顺模样。”
  这时候,温嘉眉骑着那匹雪里红绕了一圈,又跑了回来,自然看见了黑马,她骑得高,一时没留意飞廉的四蹄踏雪,不由笑了起来:“姐姐怎么找了这么高的一匹马,你爬得上去吗?别以为马高就跑得快,小心摔下来更疼。”
  飞廉是个坏脾气的,见不得其他马匹抢它风头,见了雪里红胆敢直挺挺地立在它前面,不由就恼了,把大马头伸了过去,倏然发出一声长鸣。
  这一下凶猛如虎啸龙吟,声遏云霄,把雪里红吓得傻了,动物远比人更加敏感,来自强者的天然压制令这匹小母马呆滞住了,一动不动,身上的毛都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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