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前夫他爹——秋色未央
时间:2021-12-07 09:37:34

  “皇上!”朱太后变了脸色,“您万古千秋之寿,岂可出此不祥之言!”
  她竖起了眉毛,厉声道:“今天是谁把燕王世子带过来见皇上的?说!哀家绝不轻饶!”
  张辅“噗通”跪下了。
  朱太后刚要发话,武隆帝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命张辅和左右宫人并太医一并退下了。
  朱太后犹自不悦:“皇上,哀家是为了皇上着想,难道哀家不疼爱那个孩子吗……”
  “太后,兰因当年是怎么死的?”武隆帝突兀地问了一句。
  朱太后好像呆滞了一下,她的眼睛眯了起来,慢慢地问道:“皇上,您是在怀疑哀家吗?”
  她的声音兀然拔高,尖利地道:“皇上怀疑是哀家害死了兰因吗?”
  大约是今天见到了那个孩子,触动了某些念头,盘桓在武隆帝心中十年的疑问终于说出了口,他却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激动,反而意兴阑珊起来,疲倦地道:“也没什么,朕就是随口问问,是与不是,已经不要紧了。”
  当年武隆帝不在宫中,阮妃生产之时,是朱太后陪护全程。阮妃是朱太后一手带大的孩子,朱太后疼爱她,甚过于疼爱亲生的武隆帝,从来没有人对这个有过怀疑。
  连朱太后自己都没有料到,武隆帝会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这令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脸上的肌肉颤抖了两下,断然道:“神鬼在上,苍天有眼,哀家发誓,若是哀家害死了兰因,管叫哀家遭受报应,来日烈火焚身、死无全尸!”
  武隆帝又咳了起来,他捂住了胸口,好像连气都喘不过来一样:“太后言重了,大可不必,是朕错了,不该出此玩笑之言。”
  眼前这个,是他的母亲、也是兰因的母亲,她从来都是那么慈悲仁爱,他怎么会怀疑起来?是他执念太甚,才会生出种种幻念吧,太过荒谬了。
  朱太后悲哀了起来,抹了抹眼泪:“好了,皇上,我们不说这个了,皇上心里痛,哀家也是一样,我可怜的兰因、可怜的玄寂,哀家何尝想要这样呢,命啊,都是命,万般由不得人。”
  武隆帝不再说话,他坐在龙椅上,闭上眼睛,仿佛陷入了某种突如其来的沉思中,久久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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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的春光和春风都特别好,实在是个明媚晴朗的日子,连带着巍峨庄严的宫城看过去,也显得有些柔和了起来。
  李玄寂已经走远了,又回头望了一下。
  李敢摸了摸儿子的头:“看什么呢?舍不得,要不要回去向皇上服个软?”
  李玄寂转过头来,板着一张脸:“父亲说什么话,我听不懂。”
  李敢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揭过不提了,换了个话题:“你胆子也忒大,自作主张干这事,也不和你老子打个招呼。”
  李玄寂闷闷的:“我心里不忍,谢鹤林虽然老不正经,但他确实是个真君子,不会做那等肮脏舞弊之事,这样的冤屈,怎么就没人替他出头?”
  李敢恨恨地“呸”了一声:“我早劝过那老头,那里头浑水大,没有十全的把握,轻易不要涉入,他非要执意而行,说什么替天下士子抱不平,蠢才,也不想想,这样的大事,如果上头没有人掩着,怎么可能瞒天过海这么多年,谢老头是什么身份,堂堂尚书令,他都折进去了,谁还敢出头?”
  李敢和谢鹤林是为君子之交,虽然淡如白水,往来寥寥,但两人意气相投,性情很是相得,就连这次李玄寂出面,李敢虽然口中责骂,但其实他是默许、甚至纵容的。
  李玄寂闻言蘧然一惊,停下了脚步:“父亲,您这话什么意思?上头有人掩着,这事情,莫非是……”
  谢鹤林是为尚书令,位居文官之首,若说上头还有什么人,那就是皇族宗亲,甚而至于太子、太后、以及……武隆帝本人。
  李敢自觉失言,不待李玄寂说完,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笑骂道:“打住,不要再说了,这里头的门道,不是我们该议论的。”
  李玄寂摸着头,不服地叫了一声:“父亲!”
  李敢正色道:“儿子,你知道皇上为什么那样信任你老子吗?因为我忠的是君、是国,我是握在皇上手里的剑,不偏不倚,没有私心,这样固然不近人情,却能免于被别有用心之人所利用,以后你也得学着你老子,朝堂上的事情,你听听就好,别想太多。”
  他做了个手势,制止了李玄寂想要开口说的话,做父亲的人脸色严厉了起来:“好了,这事情到此为止,你做的已经够了,他们读书人的心气,你不懂,谢鹤林求仁得仁,他自己无憾,你也不必替他惋惜,他是个豁达通透的,身后之名随便人说,天地鬼神知他,便足矣。”
  李玄寂沉默了一下,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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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前世为嫣嫣战死的赵子川……
  谢云嫣又开始做梦了, 这真是个不祥的梦境。
  她听到了外面战马嘶鸣的声音、闻到了空气里铁锈血腥的味道,那么浓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燕王府里还是平和的, 甚至肃静得令人心惊,只有大片大片的雪落在地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她不安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披着玄铁山文铠甲,肩部左右有虎首仰天,飞翼如勾,衬得他的身形更加魁梧强健,他立在那里,渊渟岳峙,气势凶悍如同利剑, 一旦指向前方,便是所向披靡。
  但他望着她的眼神却是温和的:“好好待在家里别出去,至多明天早上事情就会了结,没什么要紧的。”
  “玄寂叔叔!”谢云嫣紧张得双手都绞在一起,“您去做什么?阿默说您想要起兵篡位,难道是真的吗?”
  “他说得自然不对。”李玄寂冷静地答道。
  谢云嫣松了一口气。
  但下一刻, 李玄寂继续道:“那个位置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东西, 如今我不过是取回来而已,说不上什么‘篡位’。”
  谢云嫣的一下子心提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资格劝说, 但恰如李玄寂所言, 她是个爱呱噪的,仍然忍不住喃喃地道:“这太危险了,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之灾,我心里害怕, 很担心您。其实您如今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富贵与权势都有了,您素来是个清心寡欲的人,何必要那么多?”
  李玄寂的目光沉了下来,深邃如同夜色,让谢云嫣看不懂那其中蕴含的情绪。
  “我坐上那个位置,将来会传给你的夫婿、你的儿子,你会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你还记得吗,我曾经说过,有朝一日,世间之人将尽皆对你俯首,无人再敢轻慢于你。”
  谢云嫣瞪大了眼睛:“我儿子?儿子在哪里?”
  “你这么年轻,现在没有,将来肯定会有。”李玄寂斩钉截铁地道。
  谢云嫣觉得燕王殿下在无理取闹,这简直荒唐。
  她着急起来,大声道:“我不需要那个,只要有您在,您护着我就足够了,我只想要您平平安安、无灾无难,您不要去亲身涉险,那不值得。”
  “傻孩子。”李玄寂忽然微微地叹息了一声,“可是,我年长你许多,总有一天,我会先你而去,我若不在了你该怎么办,须得安排妥当才好。这两年,我一直在想着这个事情,倒也不是一时兴起,你放心,我早有谋划,出不了差池。”
  他言尽于此,转身就要离去。
  “不,您别走!”谢云嫣一时情急,抓住了他的胳膊。
  他的身上覆盖着玄铁铠甲,在这下着雪的冬天,摸过去坚硬而冰冷,几乎要把人的肌肤都冻住。
  谢云嫣死死地抓住他,她的手指那样用力,以至于差点筋挛,但她的声音却很轻、很轻:“玄寂叔叔,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只是……只是因为您当年答应过我祖父吗?还是别的……”
  李玄寂似乎僵硬了一下,缓缓地回过身来。
  谢云嫣忽然象被针扎一样缩回手,她的眼角有一点微红,倔强地看着李玄寂:“您告诉我,那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您不说,我会自己胡思乱想,无缘无故的,我不配让您这样费心,您对我越好,我心里就越是难受。”
  那一年的冬天真的特别冷,风不大,吹过来却刺到心里,是浸透全身的悲凉,而落雪飘零,又是无法言说的缱绻。
  那时节的风和雪,就如同他的眼神。
  李玄寂的手抬了起来,那个姿势,仿佛是想要抚摸谢云嫣的脸颊。
  他的手指长而结实,骨节分明,上面带着薄薄的茧子和细微的旧伤痕。谢云嫣睁大了眼睛,她几乎能看清他指腹上面的纹路、能感觉到他指尖上的热度。
  谢云嫣又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白檀香气,如同雪一样冰冷。她屏住了呼吸,一动不敢动。
  然而,终究不可触及,隔着一层纸的距离,他停住了,在空气里徒劳地曲张了一下,倏然攥紧手心,飞快收了回去。
  他退后了一步,恢复了一惯冷峻的神情:“外头冷,你快点进去吧,长辈的事情,你不要多问,听我的安排就好。”
  他倏然沉声喝道:“赵子川。”
  “属下在。”赵子川听到召唤,立即从远处过来。
  李玄寂威严地吩咐:“府中兵马调度之责我已交托给你,其中这一处格外重要,你要亲自守在这里,寸步不要离开,务必谨慎,护住世子夫人周全。”
  对着外人,他依旧认她是这燕王府的“世子夫人”。
  他指了指谢云嫣,一字一顿地对赵子川道:“她若在,你便在,她若有一丝闪失,你就去死。”
  赵子川面不改色,躬身应道:“喏。”
  李玄寂不再停留,大步离去。
  “玄寂叔叔!”谢云嫣踮起脚尖,叫了一声。
  他似乎顿了一下,但终于没有回头,他的身形挺直、背影宽阔,伟岸如山岳,就那样在风雪中渐行渐远。
  谢云嫣没来由地觉得一阵心悸,觉得仿佛他这次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她追出门,跑了几步,又觉得一阵茫然,停下了脚步。
  赵子川有些局促,走上前来,低声安慰她:“王爷坐拥雄兵百万,武略盖世,天下无人可及,你放心,一切都在王爷掌握之中,不会出错。”
  话虽如此说,但他的神情和姿势都是警惕的,紧紧握住手中兵器,周身的气息蓄势待发。铁甲长戈的士兵守卫在周围,层层叠叠,刀出鞘、箭上弦,严阵以待。
  她本该相信李玄寂的,燕王殿下从未失败过,在她的印象中,他几乎是无敌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却感到了一股莫名的恐慌,她在屋子外面呆呆地站了半天,雪越发大了,落满了她的肩头。
  直到豆蔻出来劝说,她才慢慢地回屋去。
  屋子里还是暖和的,燃着乌木银霜炭、点着安息茉莉香,角落那边的斜肩美人瓶中插着一枝白梅,花开一半。
  仿佛岁月静好,祥和安宁。
  谢云嫣拿出了一卷般若心经,默默地诵咏,“观自在菩萨,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李玄寂命格大凶,是为煞星,但她的命格却极好,福气满盈,她不贪心,只希望菩萨能够顾念她的虔诚,把她的福气分给李玄寂就好。
  她坐在那里,念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黄昏,暮色四合,天地都暗淡了下来,雪还在下着。
  外面陡然传来兵器交鸣的声音,突兀而刺耳,还有赵子川惊怒的呼喝声。
  谢云嫣一惊,放下经卷,站了起来。
  豆蔻匆匆跑进来,满面惊惶之色:“夫人,府中有人叛乱,带兵打进来了,赵都尉在率部阻挡,外面打得很凶,您千万别出去。”
  谢云嫣的心沉到了底,这里是燕王府,依李玄寂的行事风格,应该做了万无一失的布防,这个节骨眼上,到底是何人叛变,竟能突破层层重兵攻入关卡,实在叫人不可置信。
  但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此时也不应该出去添乱,只得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惨烈,士兵们愤怒的咆哮以及濒死时发出的哀嚎、兵刃砍在□□上发出沉闷的声音、甚至还有血液喷涌溅出的声响,交织在一起,令人欲呕。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那些声音在一点一点地平静下来。
  豆蔻拍了拍胸口:“还好有赵都尉在,应该没事。”
  “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撞破了,赵子川跌了进来。
  豆蔻尖叫了起来。
  赵子川浑身是血,伏倒在地上,他的身上、脸上都是血肉模糊,被刀剑砍得几乎看不出人形了,很难相信他居然还能动弹。
  他抬起头来,面上满是血污,状若厉鬼,他的一条手臂已经断了,但他挣扎着,向谢云嫣伸出了另一只残缺的手臂,嘶声叫道:“走!小谢姐姐,快逃走!”
  他的手指几乎要触及她的裙摆,他还在喃喃地道:“对不起,是我没用……你快逃……”
  而下一瞬间,他已经气绝,手指依旧保持着张开的姿势。
  “五少爷!”谢云嫣心中大痛,忍不住叫了一声。
  有人迈着矜持的步伐走了进来,他提着剑,剑尖闪着不祥的寒光,犹在滴血。
  谢云嫣抬起眼来,因为过于惊惧,在那么一瞬间,她竟然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只觉得眼前一片血光。
  然后,她醒了过来。
  “啊!”她一声惊呼,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涔涔地滴下,顷刻打湿了头发。
  还是半夜,窗外乌沉沉的,天上有云,月光被掩盖住了,这个夜晚,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觉得整个人好像陷入了无边的虚幻中,分不清此身究竟在何处。
  幸好隔壁的谢霏儿被惊醒了,迷迷糊糊地叫了过来:“嫣嫣,你怎么了,睡不着吗?”
  这点声音打破了死一般的凝固,把谢云嫣拉回了现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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