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她揭棺而起——往生阙
时间:2021-12-07 09:39:55

  妖族本就嗜血,人族一而再再而三挑衅,他们已经忍了太久了。
  “传我命令,仁义之约到此为止。”敖灵慢慢转头,俯视着正跪地攥写旨意的鲤女,金色眸子慢慢涌起怒火。
  “人族——不配!”
  *
  一只灵蝶在狂风中上下飞舞,轻飘飘穿过鲜花烂漫的山野峡谷,电闪雷鸣中,它停留在一只伸出广袖的白净手背上,化为光点,消失不见。
  万鹤笙注视着灵蝶消失,唇角笑容依旧温柔。
  敖灵终于忍不住了。
  人妖分道扬镳,虞知微也该出关了……
  又一声惊雷,落英山已完全被乌云覆盖,昏沉沉如深夜,大雨如注,已下了半月有余,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一瞬后,又昏暗下去。隐约可见繁复符文,龙息翻腾,却无论如何也冲不破大阵封锁。
  雷声轰鸣中,一道金光自山洞冲天而起,凌厉剑意直上云霄,驱散黑絮沉云。天光尽数倾泻而下,照耀在站立于山巅的女子身上。
  女子仰头望苍天,光芒为她整个人镀上一层耀眼金边。最后一道闪电当头劈下,她不闪不避,张开双臂迎上去,连带身后浮现出的长剑亦迎接着雷电洗礼。
  那是外人眼中的情形。
  万鹤笙眼中,那名女子魔气萦绕,无论雷劫如何清洗,魔气都源源不断浮现。
  自心中升起的恶欲不休,魔气不止。
  天劫终于停止,刹那间,云开雾散,落英山重归明亮碧蓝,多日暴雨蓄积的洪水亦散去,一切秩序井然。
  万鹤笙随手收了阵旗,乘云迎上前去,对着女子背影微笑道:“师姐,恭喜出关,想必师姐修为更加精进了。”
  那人顿了顿,缓缓转头,目光冰冷。
  虞知微甚少露出这样冷漠的视他人如蝼蚁般的神情,或许她在面对敌人时杀气腾腾,但她此刻面对着与自己关系甚密的师妹,不应当如此。
  万鹤笙疑惑道:“师姐?”
  虞知微笑笑,回过神来,收敛起情绪,如往常那般笑道:“抱歉,我刚才走神了。”
  她收起破军剑,拱手行礼:“还要多谢这段时间师妹的照拂。”还未等她弯下腰去,已被万鹤笙扶起,后者目光温柔,一脸真诚:“师姐没事,我就放心了。”
  怎么会没事?
  虞知微回忆起自己渡劫时听到的一切,留在她心底的那个声音引诱她,让她听见了师父和师妹的对话。
  “……她的性子习剑最好,无畏无惧……”师父看似在夸她,实则语带遗憾。而遗憾的是什么,不必多想也清楚。
  “你师父最看重的不是你,也不是你的两个师弟,而是万鹤笙。”
  虞知微怒斥:“你闭嘴!”
  “你猜猜,如果让他来选下一任宗主,他会选谁?”
  “我说了!你给我闭嘴!!”
  “你心里也很明白吧?否则,为什么你师父不把大星辰术教给你?为什么她和你一样在妄空山长大?”
  “闭嘴!你闭嘴!!”
  “为什么你师父迟迟不立下少宗主身份?为什么让万鹤笙接近妖族……”
  “滚!!”
  “我说中了,所以你才这样生气,不是吗?”黑雾怪笑着环绕在她身边,“你心不静,你讨厌别人夺走你的位置,但是你身为剑修却心软,无法对你师妹举起剑。”
  “你不敢怪师父,不能怨师妹,只好怨你自己了……”
  “谁让你要沾染魔气?谁让你要杀了敖月?谁让你要动用龙心?你入了魔,你的师父不会再看重你。你惹了妖族,破坏了万鹤笙的大事,你以为,她就真的不怨你?”
  虞知微冷漠道:“我与他们的情谊,还轮不到你来挑拨。”她周身激荡的灵力缓缓收敛,看样子,竟想提前出关去寻旁人。
  那团黑雾大笑不已:“瑶光仙子想去寻你师父驱除我吗?没有用的。”
  那道声音含着最深的恶意,像是来自无尽深渊:“因为,你我本为一体,我就是你的心魔。”
  虞知微动作一顿。
  “你生则我生,你亡则我亡。”黑雾变幻成她的模样,与她面对面而坐,同样的脸,那张脸冰冷又妩媚,眼角眉梢俱是恶意,捧住她的脸轻声唤她,“你要杀了自己吗?”
  虞知微没说话,一剑刺过去,却刺在了虚空处,没能击中对方,自己反而心口一疼,唇角流出血来。
  破军剑伤了主人,反噬自身,哀鸣不止。
  劫云仍在接近,第一道雷落下,此刻,不是她想退出就能退出的了。
  “师姐?”
  轻轻柔柔一声呼唤,令沉浸在回忆中的虞知微惊醒,万鹤笙一脸担忧:“师姐刚渡过天劫,或许精神不济,可需要休养几日?”
  虞知微本想说不用,念头一转,点点头。后者便放下心来,又道:“师姐前些日子说离宗一趟,我也与师姐在飞来岛相逢,不知师姐那桩要事完了没有?若还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不必客气。”
  虞知微道:“不妨事,我忙完了,还要多谢师妹相助。”
  两人一道回了落英阁,落英山众弟子自是惊喜万分迎上来,以冼尘为首,立刻觉得有了主心骨。虞知微挥退自己山头众人后,又转头笑道:“本该设宴感谢师妹相助,只是我身体实在不济,需要调养几天。待完全好了,再请师妹来坐坐,还望师妹不要嫌弃。”
  万鹤笙自然不会强留,答应下来,只是谁都能看出她面带忧色。虞知微装着没看见,目送她离开,孰料,万鹤笙脚下刚升起云雾,立刻又消散了。
  “师姐,我有话要问你。”
  万鹤笙神情严肃,虞知微唇角的笑亦一点点收敛,她慢慢地说:“师妹,怎么了?”
  万鹤笙抬手打出一道法阵,确保不会有其他人听见二人的对话,她问:“你入魔了,是不是?”
  万万没想到师妹竟会如此直接,虞知微一瞬间有些猝不及防的错愕,她很快掩饰过去,失笑:“你别胡说,我虽不慎染了魔气,可师父已经替我驱除了。若不是这样,我怎么可能渡过天劫?”
  她压低了声音,似是有些愧疚:“说起来,也有那颗龙心的功劳。”
  她放下架子,好声好气说了半天,不知万鹤笙信了没有,低下头,闷闷不乐:“是我多疑了。”
  “那……师姐,我走了。”万鹤笙撤去法阵,头也不回驾云离开,步伐匆匆,似乎在躲避什么。
  看来,没有瞒过去啊……
  虞知微闭了闭眼,满目腥红血渍,敖月临死前不可思议的脸浮现在眼前,还有那条在云间翻滚的龙,血迹斑斑,胸口被挖出空洞。
  也罢,总归师妹会替自己隐瞒的。
  她不再多想,转身回房歇息。
  方才虞知微并不算说谎,她的确身心俱疲,只想好好睡一觉。
  可那东西并不愿意放过她。
  柔软床榻上,女子面容痛苦,死死咬住唇不愿发出声音,忍耐许久,已是满脸潮湿,汗落如流。
  她身陷梦魇。
  万鹤笙一直守在落英山,可她化身在外行走,自然不会漏了宗门内发生的大事。北境洞真派,东境圣月宗、万象门,西域伽罗圣教等……又有南境一些小门派一众人士汇聚一堂。长老们商议封印魔神一事,不忘带来门内弟子见见世面,或相互切磋较量一番,不失为一件妙事。
  太虚门为主,其余众派为客。太虚门众弟子自然铆着劲儿不允许输阵,这些日子比来比去,什么剑术、刀法、布阵、丹药、炼器……通通列在单上,定了日期地点,各自押注,来个大比。
  比斗还没完,不打不相识的有,也闹出些纷争,不过都被压了下去。
  这么一桩热闹的事儿,万鹤笙自然要传音让钟长岭去见识见识,正好借此机会,让钟长岭与柳行舟碰面。
  柳行舟气势威严,双目如刀般凶厉,平日洞真派的弟子们都有些怕他。钟长岭却不怕,与他相交几日,只觉得对方是个面冷心热的一等一的善人。再多见了其余各派精英弟子后,心下感叹,这天下英雄辈出,将来也必有我一位!
  白术教过他:他在外代表着太虚门和天玑真人的颜面,若他胆怯了,就是给真人面上抹黑。因此他私下里有时自卑些,在外从不表露出来。但免不了个别弟子不长眼,前来挑衅。
  现下,柳行舟就因为他和其他人对上了,说起来,这桩比试还与万鹤笙有些关系。
  有一圣月宗弟子易凌要与人比试炼丹术,打败其他各派弟子后,灵谷轩辕姬应战。轩辕姬得缃灵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多年,险险胜出。
  易凌心中仍有些不服气,拿自己在坊市中听到的闲话刺她:“听闻多年前杜蘅师姐欲拜师天玑真人不得,天玑真人道两人无缘,还好现在杜蘅师姐找着了自己的缘分。也算是一件喜事。”
  轩辕姬从容道:“缘分一事强求不得,那时候年幼不知事,我早已忘了。这位师弟好记性,旁人私事打听得倒清楚。”
  这是在说他技不如人又小心眼了。
  易凌自然不高兴,想发怒,却顾忌着轩辕姬带在身边的食铁灵兽,不敢轻举妄动,不死心仍嚷嚷着接下来的大比一定要让太虚门好看。
  这下可就得罪了不少太虚门弟子。轩辕姬这些年性子磨炼得圆融,可她在凡间当了十几年帝姬,上山后亦被缃灵看重,说没脾气不可能。听对方嚷嚷,轩辕姬也道:“你圣月宗弟子未必比得过我太虚门,否则你怎么会输给我?”
  易凌气得脸都涨红了:“我愿赌服输,但那位天玑真人收了别人不收你,想必那位善水师兄有什么过人之处,我明日带人向他讨教!”说罢,一溜烟就跑了。
  围观的太虚门弟子士气高涨。易凌哭着回去找师兄,轩辕姬则头疼地寻了自家师父。
  易凌兴许是刚来没打听清楚,钟长岭才修行几天?怎么去比试?
  这些易凌都不管了,他只想着要那个轩辕姬面上无光。虽然圣月宗来的弟子不多,但他听闻太虚门年轻一辈弟子中,最厉害的剑修顾休正出门游历,只要让太虚门弟子输一次,轩辕姬便没什么好说的。
  大师兄月荼对易凌无可奈何,他本想去请教瑶光真人剑术,传闻她师承藏锋仙君,若得一二指点,兴许能冲破关窍。谁知道这小子到处惹祸,这件事要处理不好,两派年轻弟子相互敌视,那就糟糕了。
  月荼又转念一想,钟长岭为天玑真人弟子,天玑真人听说与瑶光真人关系甚密,若是处理得当,兴许能借此机会得些指点。
  再不然,求天玑真人替自己看看运势也好。洞真派就有一女弟子得了天玑真人青眼,许诺会替她算一卦。
  零零总总,月荼许多算计没说出口,只答应下来。易凌自然欢呼雀跃,待他们打听清楚钟长岭不过今年上山,修行不过数月时,禁不住傻眼了。
  钟长岭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他们怎么会找上我?”
  轩辕姬哭笑不得,又有些歉意:“善水师弟,这事与你无关,我明日同他们说清楚,再找旁人应战就是。”
  “可是……”听说月荼非常厉害。
  柳行舟就在一旁,替他答应下来:“我替他去比。”
 
 
第30章 ·
  这话一出, 不说轩辕姬和其他弟子如何,钟长岭也是一愣。
  “你替我比?”腕带镣铐的少年挠头,“可我是太虚门弟子, 你是洞真派的。”
  “无妨,我早就想领教月荼的剑术了。”柳行舟笑了笑。
  他肤色苍白, 像是体弱多病, 唯一双眼睛冷若寒冰, 寻常人不敢与他对视,多看一眼似乎都会被眼里的刀刃刮伤。
  这样一个人,竟还笑了笑。
  一旁洞真派的几个师弟跟见了鬼似的, 他们什么时候见柳师兄笑过?当然,对敌人的冷笑不算。那笑容转瞬即逝,目光移到他们身上,又变成了熟悉的冰冷。
  这才对嘛。
  洞真派弟子放下心来。
  “可是……”钟长岭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柳行舟淡淡道:“月荼自负剑术了得,听闻他还向其他几派弟子发出邀约,我为何不可?”
  洞真派弟子:原来如此。
  月荼挑遍所有人,就是不找他,是觉得柳师兄不配当对手?
  岂有此理!
  师弟瞬间来了劲儿:“善水小兄弟莫急,有我们柳师兄在, 必不会让那个月荼对你下手。”
  轩辕姬抱着食铁灵兽喂金玉竹,忍住了, 没说出声。钟长岭还是觉得不对劲,柳行舟瞥他一眼,没再问他,直接转身离开。
  “哎等等我。”钟长岭身上带着镣铐, 跑不快。巫族这事儿说出去麻烦,宗门内统一了口径, 都说这是他体弱,师父特意给他套上锻炼用的。多日习剑、药浴叫他不至于像最初那样走都走不得,可也跑不快,踉踉跄跄的,脚上两只镣铐偶尔碰撞,叮叮当当响,看着十分可怜。
  至少洞真派的几个弟子就忍不住面带同情。其中一人问:“善水小兄弟需要戴多久啊?”
  轩辕姬不好说,摇摇头:“我也不知,待他功法炼成便好了吧。”
  那头,钟长岭气喘吁吁追上柳行舟,后者放慢脚步等他,皱眉:“不过一副镣铐,便累成这样?”
  这话听着耳熟,钟长岭想起自己师父也说过类似的话,深以为然,有些羞愧:“是我太过体弱。”
  柳行舟上上下下打量他,还没等钟长岭再劝他,对方忽地问:“我有一步法,你学了兴许有些用,可愿随我学?”
  少年愣了愣,想起听闻过的洞真派有几门绝妙身法,连忙拒绝:“这……你洞真派术法,我怎么好……”
  柳行舟不耐烦了,冷冷道:“并非洞真派独门秘技,我自己改进过,无妨。”
  钟长岭没搞懂对方为什么非要传功法给自己,他预感到自己再不答应,对方或许会和自己断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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