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她揭棺而起——往生阙
时间:2021-12-07 09:39:55

  龛台上方,漂浮着一只右手。
  月荼一步步向那只右手走去,他金色的眸子已化为深红血色,魔气横生。
  就在几乎同一时刻,北境的秋葵放出神识,触到了山底的那截左臂。
  两只手同时被触碰、唤醒,残魂复苏。
  月荼眼前的右掌,蓦地动了动。
  指尖轻叩无形台面,和那只手主人前的动作一模一样。
  万鹤笙操纵者的月荼轻叹一声,手上结印,而后,握住了那只手,魔气源源不断灌注进去。
  一道声音在月荼耳边响起。
  “是你?”
  月荼笑道:“正是属下。”
  魔神丝毫没有只剩残肢的窘迫,那只手动弹两下,感受了一番力量,道:“许久不见,没想到,你大有长进。”
  月荼见那只手褪去了几分僵硬,这才松开,后退几步,他的神色依旧是恭敬的,微笑道:“尊主,好久不见。”
  “您的分魂之法,成功了。”
  魔神自毁前,曾与左护法交谈过关于分魂之法的可行性。
  他欲要冲击那无上境界,可他又担心天道责罚下,他必然死道消。他便忍受巨大痛苦将魂魄切开,又命令左右护法,这两位最忠心的下属,若天降责罚,他们需要用自己去挡住天罚,好让魂魄得以存活。
  只要能保存一点,他的魂魄就可以慢慢壮大,逐渐复苏。
  左右护法皆为魔神之下第一人,若拼死合作,与半神无异。
  而后,左右护法便共同将魔神残存的魂魄保存了下来,代价是他们以命相抵,死在了那场天劫中。
  不过,他们也有后手。如左护法,她精通魂魄秘法,留存记忆,投胎转世去了。左右护法并不担心魔神躯体会被毁灭,只要那帮修士发现了气运之秘,他们自然会好好地将尸首保管好。
  当然,他们人数众多,或许会切分开,不过,那也无所谓了。
  左右护法各自约定,投胎转世恢复记忆后,必须各自寻找对方,再求唤醒魔神之法。
  那只手掌也不知是通过什么部位,发出懒洋洋的笑声,只是这笑声极阴冷,让人听着浑不适。
  “自然可成。”
  那只手掌慢慢道:“本座思考了很久,成神之道究竟为何,有时仿佛明白了些,有时又觉得那是天道予本座的骗局。”
  无数残魂附在四散的残肢上,一道残魂复苏,其余残魂不日也将苏醒。
  “那个蠢货呢?”
  万鹤笙知道,他在问右护法,她操纵月荼摇摇头:“属下与他一道进入轮回,但轮回之秘,无法探寻。属下恢复了记忆,不知他去了何处。”
  听了她的话,残魂轻笑。
  “蠢货。”
  万鹤笙说的自然是实话,只不过她隐去了部分事实。
  右护法的确进入轮回,投胎转世不假。
  只不过,他的记忆被完全洗去,他或许会投到一户平凡人家,又或许这辈子同样修仙,但若无外力,他绝不可能自己想起前世记忆。
  成神之秘,不必再有其他人知道。
  万鹤笙静静等候,附在手掌上的残魂说:“罢了,你先上去吧,你这具躯壳体脆弱待不了多久。”
  “尊主,可还有其他吩咐?”
  残魂感受了一番远在北境的那只手臂,道:“按你平日做法就好。”
  满戾气与残忍似乎都在漫长的岁月中被消磨殆尽,魔神又恢复到了最初见面时的平和,甚至有些散漫。残魂道:“对了,现在的巫族怎样?”
  他一直被封印,对外界了解甚少。但不用问,他也能猜测到自己死后的一切发展。
  毕竟,他曾认真与两位护法探讨过,如果自己死,将来各族的发展状况。想必只有人族势大,其他各族都要避其锋芒。
  月荼道:“巫族同其他族群一样,潜藏避世,现世上只有一个。”
  “哦?”残魂来了兴趣,“是谁?在何处?”
  “属下将他收作弟子,名叫钟长岭。”月荼抬手,变幻出钟长岭的模样。
  残魂一看即知,他还是个幼年巫族,再一看,道:“竟是混血么?”
  月荼不答,安静地站在原地。
  残魂思索着什么,道:“本座知道了。”
  他并不关心其余魔族的下落,也不在乎外界人族发展。即便他不再如当年那般残忍凶煞,内里的冷酷自负依旧不变。
  只要他苏醒,只要不是人族孕育出真神,他就不会输。
  月荼见他安静下来,简单的说了些近些年的发展,包括七大派,妖族等,以及自己近日的行动。
  正如他们所料,得了魔神残肢后,那些目光短浅的修士开始试探地吸纳魔族气运,以供自。
  当年神魔之战中的修士还有一些警惕心理,但这么多年过去,他们的后代早已忘记,当初的魔族有多么恐怖。
  七大派掌控天下,人魔气运皆供己,长久的和平已经让他们消磨了斗志,只会各自内斗。他们更不会想到,魔族的东西,哪有这么好拿?
  得了魔族气运,自然要用别的东西来偿还。
  作者有话要说:
 
 
第55章 ·
  “愚蠢, 又无知的人类。”残魂如此评价。
  他承认自己输给了天道,但绝不认为自己输给了人族。
  月荼微笑:“他们会付出代价的。”这具躯壳外表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样貌如太阳般耀眼纯净, 然而里面换了个灵魂,那双浅金色的眸子深沉如夜。
  残魂叹息。
  沉睡数千年, 侥幸得以生还, 人族妖族等不足为惧, 唯有……天道。
  他不信天道。
  什么与人为善,什么拯救苍生,因果轮回。那都是人族编出来骗人的。他们杀妖兽吃肉, 采花采果时,可曾想过那也是生灵?真要细分什么因果报应,谁身上都沾着血。人族爱说些什么众生平等的话,可既然众生平等,那众生皆不无辜。
  生的尽头是死,死的背处是生。生生死死,本就寻常。那群人以他灭了多少人族来攻讦他,并大肆宣扬什么天道向善,滥杀无辜要遭报应, 可笑。
  君不见,人族精心培养的与世隔绝不染是非的那位, 连第一重天劫都没渡过去。
  那么这所谓的天道,气运,就很值得怀疑了。
  他不再说话,而是命令月荼回去, 万鹤笙知道他疑心重,利落告退。
  月荼上岸后, 裴长清围着他转了好几圈,确定他没受重伤,才放下心来。
  “看不出来,你小子肉.身挺强悍。”
  月荼打坐调息,裴长清边铸剑边同他唠嗑。
  “还要感谢裴长老与我这场机缘。”
  裴长清哈哈大笑:“既要感谢,不如多请我喝些美酒。”
  泉边空旷,炙热的风夹杂火星子吹拂过来。他们已在这泉边待了很久。裴长清嘴里在说话,眼睛却盯着岩浆中若隐若现的长剑。
  它正在发光,搅动着周围炽热岩浆滚动翻腾。再有数月,这柄剑就铸成了!
  镇压在泉底的残魂动弹两下手指,他自然能感受到上方传来的熟悉气息,轻轻一点,一股精纯的魔气自指尖涌出,直直注入进那柄剑中。
  “奇怪,怎么会这样?”裴长清喃喃道。
  “裴长老?”月荼起身来到泉边,一道望去。
  以那柄剑为圆心,周遭岩浆慢慢形成漩涡,速度肉眼可见地加快,而后疯狂涌动起来,连带着岸边灼热的风也形成了漩涡,灵力与下方魔气尽数席卷,猛烈大风呼啸,并没有停歇之势,反而发威得更厉害,连带着另外半边冰冷的池水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严寒与灼热的空气交错在一起,翻腾旋转,冰与火泾渭分明,同那汪泉水一般并不融合。
  月荼只做不知,抓紧了裴长清肩头以免二人被卷入进去,声音亦被风刮得四散零落:“裴长老,这是怎么回事?”
  裴长清粗犷的声音在风中同样破碎:“我怎么知道?”
  他抽出一柄足有一人多高的大锤,锤柄瞬间尖锐,而后重重地往地面一捅,整个人凭借法器终于站稳了身子,另一只大掌反手握住月荼肩头,不让他被吹跑。
  “不一定是坏事儿。”裴长清仔细分辨风中情形,越看越惊喜,“说不定这一次炼出的剑比掌门的还要好嘞。”
  话音刚落,两池如阴阳鱼般严谨分开的极热极寒的池水终于搅在了一起,狂风席卷的速度更快,若不是裴长清早有准备,他们俩都要被丢进去。
  “这要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等着吧!”
  还要往阴阳泉边来的圣月宗弟子们都听到了泉水暴.动的消息,远远看着,庞大的龙卷风形成实体,红蓝交错,连带上边漂浮的岛屿也要跟着旋转起来。
  似乎不是错觉。
  上方的浮空岛真的动弹了一瞬。
  裴长清往上看了一眼,表情有些空白。
  “完蛋了。”他喃喃道。
  “我们要是把主宗给破坏了,宗主会亲自动手吧?”
  风速越来越大,浮空岛有些不稳,缓缓颤动起来,高高低低的建筑颤动,能听到不少人惊讶的呼叫。
  泉底,那只手收了神通,嗤笑一声。
  真是……这么多年过去,一点长进也没有。
  还不如当年那些人,好歹敢组织队伍来讨伐他。
  现在这些所谓七大派,不过是令人厌恶的一群蠢货,无趣又可笑。
  他没有耐心再赔这些蠢货玩下去了,魔族消失无所谓,右护法不见了也无所谓,总归左护法还在,他需要将自己的身躯残肢聚集起来,再慢慢调养。
  很快,万鹤笙脑海里接到一条指令。
  她高坐占星台,望着天边恢复闪烁的那颗星星,恭敬答应下来,语气一如数千年前议事中那般,温柔又克制。好似魔族从未发生过异变,她依旧对魔神忠心耿耿。
  只是,若那位魔神能看到她的神态,必不会再这么认为。
  那双灿若繁星的眼里,没有恭敬忠诚,没有狂热,而是比魔神更加冰冷的嘲弄。
  天道?
  她做过无数次测试,似乎知道,这所谓天道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了。
  魔神想要复苏,她当然会全心全意地辅佐他复苏,并再一次送他登上那至高王座。
  现在,该一步步收网了。
  *
  失灵禁地,雪山震动、颤抖,几乎凝滞的冰冷空气也成了刀,一层层刮落人身上的皮肉。
  虞知微手中的剑又开始颤抖。
  她强行施展禁术,对身体损伤极大,虞知微却不在乎这些,她总有秘法能活下来,再不济抛却肉身重修也未尝不可。
  而对面,洞真派掌门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情绪到最极端时,反而会冷静下来。掌门吐出一口鲜血,神识慢慢铺散开去,一点点探查。
  洞真派精心培养那么多的长老弟子,年轻一带的精锐几乎全来了,就这么折损了?
  她的神识探寻到不少震飞出去,落在半山腰的人影,有些胸口再无起伏,有些伤势极重,再不治疗恐怕也要死在这里。
  而更多的……连尸体都没有。
  爆炸的一瞬间,他们连反应都来不及,就化为了灰烬。
  “你……你该死……”
  越查探,胸口怒火越是旺盛。再抬起头时,眼眶彻底红了。
  那是她洞真派的人,就这么没了?
  “虞知微!你!该!死!!”
  虞知微并不理会对面几乎气到疯狂的人,她连自己都不在乎,七窍慢慢流出血迹,筋脉寸寸断开。此时此刻,哪怕一个刚入门的小修士也能轻易地将剑捅进她的脖子。
  她看也不看洞真派掌门一眼,任由对方怒火攻心,拂尘长长甩来,就要卷上她的身体。
  “你不救我吗?师叔?”
  “我现在没有力气了,如果被她抓住,我一定会死,而且会死得很惨,你真的离开了吗?”
  “师叔,救救我。”
  最后一句话,缠绕在唇边。虞知微盯着向自己扑来的那名浑身浴血的女子,好像在看她,又好像在看虚空中某处。她竟是丝毫没有反抗,就连护体魔气也完全收敛起来,唇角含笑。
  破军剑在颤抖,藏锋师叔还在附近!
  拂尘尾将将要触碰到虞知微脖颈前的一瞬间,一柄长剑,平平地切入了白色长尾和那截脖颈间接近于无的缝隙,剑意单向迸出,拂尘立刻被那凌厉剑意绞碎,和白雪一道飘落在地。
  虞知微却分毫无伤。
  女子眼睛一瞬间变得明亮:“师叔!”
  来的不过一柄剑而已,长剑绞碎了拂尘后立刻收回。虞知微惊喜地向那个方向望去,却连半分人影也没有看见。
  不会错的。
  不会错的,师叔还在!
  哪怕自己入魔了,他也救了自己。
  破军剑彻底安静下来,不再嗡鸣。
  洞真派掌门已接近疯魔,不管不顾又朝她攻来。自山底席卷而上的魔气源源不断灌注入虞知微体内,后者一改方才无动于衷的状态,大笑不止。
  “别白费力气了。”
  “你若再同我打下去,今日,这洞真派可就要彻底从北境除名了。”虞知微手中剑势迅疾如电,谁也看不清她一瞬间出了多少剑,凌厉刺眼剑光铺天盖地汹涌而去,风声与破空声交错。更叫人害怕的是她的眼神,疯狂,又压抑着某种兴奋。
  “阴险狡诈的魔修!去死!!”
  “自己打上门来,以百对一还输了,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
  又一剑劈出,虞知微站在漫红的雪地中大笑。
  血是红的,一点点染红雪地。
  雪是白的,慢慢覆盖在鲜红的雪地上。
  “你会有报应的!”
  虞知微笑够了,才道:“报应?那不过都是你们骗人的东西罢了。”
  “善恶到头,不会有报应。我只知道,想要的东西,就该自己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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