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族就在这片海底最深处,他们供奉着三尊雕像,雕像下,埋着魔神最重要的一块躯体。”
虞知微对着阳光笑起来,灿若星辰:“师叔,你的剑术天下一绝,这么多年过去,一定更加精妙。”
没有人回答她,唯有海风毫不疲倦地继续吹拂。
虞知微却满足地坐下,她知道,该听到的那人已经听见了。小舟忽地加速,往某个方向远去。远远地,海风送来她的声音。
“师叔,我知道你要躲着人,我离开了,你放手去做吧。”
自她离开后,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海面没有动静。
又过了半个月,平静海面下,忽然浮现出一道白衣剑客的身影。那道身影快如闪电,向海水深处游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明天又是周末了
我爱调休,调休使我快乐(说着说着落下泪来……
第66章 ·
在海底最深处, 爆发了一场厮杀。
谁也不知,天下赫赫有名的剑道第一人,无故失踪的藏锋仙君顾辞酒, 竟出现在了这里。
巫族部落并未察觉到他的来临,这些日子, 他们一直在忙碌, 为了巫族的子民, 也为了……巫族的新生儿。
他们很久没有迎来新生儿了,即便巫族子民不修炼也可长寿,但他们的数量一直在变少, 若是族群内一直没有新生命,他们迟早会断绝。
大长老曾卜算过,结果令他心惊。巫族气运正逐渐流失,而他们供奉的三座雕像也……
若不是想从钟长岭身上得到巫族繁衍之秘,大长老早就把这个玷污巫族血脉的人给处死了,怎么可能留他到现在?
现下,虞知微倒是又送来了一个。
大长老抱着安静睡着的婴儿,目光沉沉。
巫族潜藏在海底,海底资源极丰富, 但经过他们经年累月的生活,现在巫族部落周围已被搜刮了个干净, 为此,部落里需要时不时派遣子民出去搜寻物资。
本该平常无奇的一日,大长老却心里总有些不安。
部落外往东数百里,海水中漾开血腥味, 很快又消失不见。
一群生活在深海中体形巨大的鱼张开口,撕咬着什么, 在它们身边,一名白衣剑客冷漠以待。
那名白衣男子从袖中取出一枚骨哨,放在唇边轻轻吹响,霎那间,无形的音波顺着海水激荡一圈一圈振荡开,传向更远处。
越来越多古怪的深海巨兽向这边游过来,它们多半未开神智,依本能行事,一圈圈游来的古怪鱼类顺着那枚骨哨指引,向某个方向游去。
那里有很多食物……
他们隐约感知到,只要把那些东西吃掉,他们就可以更进一步,能够活得更久,长得更高大。
无形的哨声更加激昂,惊起汹涌波浪,鱼群速度越来越快,留在前方的第一支狠狠撞在了防护阵上,巨大躯体几乎在一瞬间炸成了血花。
这丝毫不影响鱼群的速度,第二只、第三只……越来越多巨兽汹涌地扑上去,一团又一团血花炸起,这更加激起了它们的凶性。
防护阵法牢不可破,单纯凭撞击难以攻破。越来越多巫族人从房屋里出来,凶狠地瞪着那些不断冲上来的鱼群。他们没看到,在几乎将整个庞大巫族部落外都围得密不透风的鱼群外,远远的站着个人。
那人手持长剑,遥遥一指。
一道剑气从剑尖刺出,穿过重重海水与围在防御阵法外层层叠叠的鱼群,落在阵上。
微不可闻的破裂声。
谁也想不到,比巫族肉身还要坚不可摧的防御阵法,被一剑击穿。
“大长老,糟了,有巨兽开始攻击我们。”
大长老皱眉,心里那股若有若无的危机感,终于在此刻确定下来,果然……有人在暗中针对巫族。
“守好阵法,杀了它们!”大长老命令道,“绝对不能让它们靠近祭坛。”
“是!”
话音刚落,他们脚下踩着的实地忽然剧烈晃动起来,头顶传来哔哔剥剥碎裂声。
大长老神色大变:“阵破了?!”
两人抱着孩子立刻冲了出去。
谁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破开的阵法,其他鱼群卯着劲儿接连不断撞击,很快,阵法碎裂,整片部落晃荡不止,就连祭台上三座矗立的高大雕像,也随着海水荡漾摇摇欲坠起来。
“杀了它们!!”
巫族生性本就暴戾残忍,不必命令,他们已经和巨兽们缠斗起来。
黑暗深海不知孕育了多少古怪凶兽,外形稀奇古怪,更有的体型庞大无比,缓缓游来,遮在巫族部落上空,几乎能遮住整座海底城镇。自右方又潜来数只柔软的巨大根须,似乎是章鱼一类的巨兽,不断抽打着房屋。
看样子,它们都想要推倒中间的三座雕像。
巫族子民的数量和源源不断的巨兽相比,太少太少了。
但他们丝毫不落下风。
巫族不必用法术,甚至不用武器,他们的利爪就是最锋利的刀,麟甲护身,穿梭在鱼群中,和巨兽们相比起来渺小许多的身形反而带着强横无匹的杀伤力。
一只巨鲨咬住了某个巫族少女,下一秒,那名少女硬生生撕裂了巨鲨的口,更是徒手将牙也拔了下来。
何等凶悍。
在巫族子民围成圈的守护下,没有一只巨兽能够穿过他们的防护线,攻击祭坛。直到现在,巫族也没有死亡者,至多不过受些皮外伤,数枚黑色鳞片连带血肉落在地面,而伤者根本无所畏惧,疼痛反而更激起他们的凶性。
巫族大长老站在空旷祭台上,三座巍峨雕像高耸矗立,在黑暗的海底世界亦笼罩下一圈更加黑暗的阴影。他口中念念有词,当然,他并不是希望得到庇佑。
不过一些灵智未开的蠢物,这点程度就要祈祷庇佑的话,他们巫族还有什么颜面存在?
他不过是在祈祷他们的主人不要愤怒罢了。
蓦地,大长老心底一寒。
他还没能反应过来究竟是为什么,自背后传来的尖锐疼痛便从后心口蔓延上全身。
一道白色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一剑洞穿了他的心口。如果单纯只是一剑,还不足以杀死巫族。但顾辞酒的剑气锋锐,刺入的一瞬间,磅礴剑气在大长老体内翻搅,后者瞪大眼睛,瞬间没了声息。
一剑拔出,大长老尸体向后倒去,顾辞酒轻巧避开,微微皱眉。
他才发现,对方还抱着一个孩子,本该睡着的婴儿因大长老倒下去的动作惊醒,襁褓滚落下去,哇哇大哭。
大长老,死了。
原本在与凶兽们厮杀的巫族子民回头望见,一双双本就凶煞如厉鬼的眼睛更是怨愤到几乎能滴出血来,不似人类,比野兽更凶狠的吼声在海底荡开。
一定要杀了他!
顾辞酒神色淡漠,他操纵着那些鱼群进攻得更凶猛了些,弯下腰去,将正在啼哭的婴儿抱了起来。
小脸上还沾上了血,海水冲荡开,很快又变得白白净净。
似乎是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冰冷杀气,婴儿啼哭得更响亮。
“又是巫族的……”顾辞酒低声道。
他提起剑,眼看就要刺向婴儿胸口。男子眼中无悲无喜,杀一个凶悍敌人又或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婴儿,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只需要一剑就好。
“不要!”
一股大力从身侧传来,顾辞酒纹丝不动,想要撞开他的那人反而自己倒在地面,但他好歹把那个婴儿抢到了怀里。
“不要杀他!他只是个孩子。”和其他巫族人不一样,跑出来的青年乌发白肤,浓眉大眼,面上带着正气和孩童般的稚嫩。
钟长岭在对方冷漠的眼神下浑身僵硬,仍旧抱着孩子不断往后缩,那个人看着他,和看一个死人没什么区别。
他认出来了,这是师祖……
是师父的师父。
他会放过自己吗?
师父那样可亲,为什么师祖却如此……
“放过他?”声音更加冰冷,犹如万年不化的寒冰。
说话间,顾辞酒手中的剑缓缓移动到了青年身前,似乎在找从哪个地方下手更快些。钟长岭本不该怕的,他经历多次生与死的考验,可他依旧在对方的目光中瑟瑟发抖。
那是一种得知自己将要死亡并无能为力的恐惧。他有种感觉,若不是因为自己和其他巫族长得不一样,他马上就会死。
“我……”他想说出自己来自太虚门,但又不想给师父丢脸。
身后一个巫族青年终于冲破了层层障碍,抬手向他攻来,顾辞酒看也没看,反手一剑,准确的刺入对方喉咙,手腕轻轻一抖,剑气便将对方尸首绞得七零八落。
他平静地抬手,举剑刺下,动作似乎很慢很慢,又似乎快到了极点。
可那柄剑落在钟长岭心口时,后者身上忽然冒出耀眼又温柔的白光,将攻击挡了下来。
熟悉的气息包裹青年全身,也令面前的白衣剑客眼中多了些错愕,那点错愕,让他看上去终于添上了几分活人气息。虽然这点错愕又迅速地收回,似乎从未发生过。
钟长岭能感知到,对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一点点打量,他的眼神也和剑一般,锐利地几乎能杀人。
“防御阵法,谁给你的?”
钟长岭愣了一下,才知道是在问自己,他犹豫着回答:“是我师父。”
他不敢看那人,在对方冷漠如冰的视线中低下头,艰难道:“我师父,是天玑真人。”
话音刚落,他低头的动作立刻顿住,那柄剑横着贴上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钟长岭浑身都在发抖,这种面对着死亡的下意识的恐惧无法遏制,即便如此,他还是哆哆嗦嗦地把话说完:“师父一直在寻找师祖,她很想您。”
白衣男子依旧一动不动。
半晌,顾辞酒收回剑:“你走吧。”
钟长岭心头一松,知道自己活下来了,他抱紧怀中的孩子,忍不住问:“师祖,您呢?”
顾辞酒看他一眼,抬手拂上对方额头。钟长岭又一次昏睡过去。
待他醒来后,什么也不会记得。
钟长岭觉得自己睡了很长一觉,做了个非常香甜的美梦。在梦里,他回到了自己生活多年的小村庄,和村民们生活在一起,画面一转,他又进去了太虚门,漆吴山的师兄弟姐妹们都非常照顾他,他过得很好。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一步步走入了歧途,他控制不住自己,害死同门,自己被流放,又害得师父受罚。梦里,一直温柔强大的女修换上了冰冷面孔,冷冰冰道:“今日,本座便将钟长岭逐出门下,从此以后,他不再是太虚门弟子。”
“不要!”
青年猛地惊醒了。
眼前是漆黑海底,晃荡的水波,他躺在空旷祭台内,本该矗立的三座雕像消失不见,围着的深海巨兽们也都不见了。只有自己怀里抱着的婴儿还在安稳睡着。
他悚然一惊,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发现了更多不对劲的地方。
太.安静了,没有一点声音。
巫族的人呢?
三座雕像不见了吗?
这座城镇安静地坐落在海底,完好无损,除了没有人影,一切如常。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今天短小了呜呜呜呜我反省
明天粗长回来!一定!
第67章 ·
太虚门, 漆吴山巅。
忽地,一阵强横无匹的气势,凶狠地冲撞爆发开, 又迅速被山巅重重阵法包裹进去。漆吴山下其他执事、弟子们头皮猛地一紧,但那点气势来的快去的也快, 若不是他们皆呆愣了一瞬后爆发的交谈, 估计所有人都要以为这不过是错觉。
唯独直面狂风大作的万鹤笙知道, 这不是错觉。
不过是被她截下了而已。
黑雾缭绕,随时可能炸开,自从他走上那条路后, 性格暴戾不少,但哪怕是知道自己必败前他也不过是冷静安排好后路,以待复活,未曾有过这样的怒火。
他的奴仆,他的大业,他的成神之路,就这么被毁了?
山巅一片狼藉。
两朵并蒂莲被万鹤笙以幻阵覆盖住,它们什么也没有察觉,自然不知道除它们立身之地外所有平地都化为了焦土, 更不知道,那个被全天下忌惮的魔族领袖, 就在山顶。
过了很久,终于平静下来。
万鹤笙说道:“尊上息怒。”
“息怒?我如何息怒?”模糊嘶哑的声音平静地有些诡异,残魂甚至笑了笑,“真是巧, 本座刚苏醒,巫族立刻被灭族。”
知晓世间气运一事的人本就少之又少, 而得知巫族气运与他相关之人,更少。
面对他意有所指的话,万鹤笙没有辩解,竟直接反问道:“尊上这是在怀疑属下么?”
左护法向来聪慧,若是装着听不懂他的未尽之语,反而虚假。
气愤到极致,反而冷静下来,残魂慢慢说:“和这件事相关之人,本座都不得不怀疑。”
他心生疑虑,却不得不将自己的怀疑伪装好,五分减成三分,“顾辞酒为何突然与巫族过不去?”
万鹤笙只道:“并非突然,十几年前,钟家村灭门一案就有他的影子。不知道他怎么便查到了钟家村与巫族有血脉关系一事。”
言外之意,顾辞酒一直以来都在寻找杀死巫族的机会,从前巫族藏得隐蔽,这一回暴露了行踪,才遭来灭族之祸。和她并没有关系。
况且,他虽推翻了那三尊雕像,却没有将底下的头颅带走,应当只是冲着巫族去的。
而那个虞知微……残魂心下沉思。
虞知微两次拜访巫族,消息泄露多少与她有关,她既视万鹤笙为死仇,在听到对方秘密杀死巫族的消息后刻意传遍天下,又为什么要将这件事透露出去?
只是为了得到在巫族的残肢吗?
残魂笑得肆意,黑雾缭绕,魔气纵横。若这件事是真的,那虞知微简直罪无可恕,为了眼前一点小小利益,坏了他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