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都道仙凡差距比人类和蝼蚁还要大,人人都想成仙,可没有修仙者会愿意褪去灵骨,真正做一个凡人。
他摇摇头,重新坐回厢房内。灵力匮乏不便打坐,干脆闭目冥想,以练心境。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清风拂过,那阵风来的蹊跷,吹开了窗。钟长岭猛地惊醒。
一阵熟悉的温柔女声随着风吹进耳边:“走吧。”
钟长岭来到窗边向下看去,师父正站在下方,周遭来来往往的人流都绕开了她走,钟长岭眼睛立刻亮了,传音过去:“师父,我马上来。”
他急匆匆下了楼,跟在那女子后边。
师父微微有些不悦道:“怎么这样迟?”
钟长岭连忙解释:“师父,我突然有些心得,便坐下入定了一会儿,让师父久等了。”
女子没有太计较:“罢了,随为师去一个地方。”
钟长岭左看右看,忍不住问:“师父,孩子呢?”
女子头也不回:“不必多问,自有去处。”
钟长岭便没再说话。
他觉得有点奇怪,但又不好说,跟着女子一路前行,出了城池又往山林去,越走越偏僻,他又忍不住问:“师父,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前方女子回过头来,微微一笑,那张脸慢慢转变,哪里还有他熟悉的模样,五官像是被水融了似的脱落,变成一无面女人。
钟长岭一惊,知道自己上了当,立刻要退,可他四下一看,前后左右道路都被封死,自己踩着的地方凭空升起一座漆黑牢笼,将他困在里面。那笼子坚固无比,难以逃脱,又不知有什么关窍,叫他浑身灵力受阻,难以施展术法,就连一张符箓都取不出来。
四周黑雾蹿升而起,各个方位都冒出些人来,将笼子围在里头,肆意大笑。
“这便是天玑真人的徒弟?怎的那样憨傻?随意一骗就上钩了。”
“叫我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捏碎。”
无面女满意极了,从袖中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什么东西往面上贴去,又换了一张陌生的美人面。
“行了,别弄死,记得将他带到尊上面前。”换了一张美人面的无面女说道。
她见那长相讨喜的青年缩在笼子里不说话,长发垂着遮住脸,不知在想什么,心下快意,取了钗子变长几分,戳戳他:“怎么不说话?”
“估计他觉得丢脸呢。”一旁黑雾罩着看不清脸的魔修哈哈大笑。
“确实挺丢脸,我要是他,可不好意思回去找师父。”
钟长岭已经冷静了下来,他知道这帮魔修专门冲自己来的,而且……既是魔修,自然要听魔尊的命令。
魔尊不就是师父曾经的师姐吗?她一定是想利用自己对付师父。
任凭那些人如何嘲讽、取笑,钟长岭都一言不发,他不断尝试各种方法,试图脱身。
只可惜,那群魔修似乎特意调查过,对他非常了解,无论用什么方法,他都打不开这笼子,哪怕他想变小了从缝中钻出去,笼子也一并变小,反而又招来一顿嘲笑。
钟长岭不说话,靠在笼子里默默反省,既希望师父早点来救自己,又不想再让师父操心,矛盾极了。
万鹤笙抱着孩子,刚离开皇城,便感知到了什么,轻轻叹息。
也罢,接下来的时日用不着那个徒儿,虞知微不敢杀他也不会杀他,让她带走也是件好事。
思及此处,万鹤笙乘着飞舟准备回太虚门。
那个孩子躺在她膝盖上,睡得正香甜,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他即将要成为用作交易的筹码。
那厢,魔修们低调绕开城池往海边走,没几日便连人带笼子上了海船,出海后,太虚门再管不着,一路往北驶去。
钟长岭什么也不知道,被搬上船后关进了船舱,眼前只有一片漆黑,但他能感知到身下的晃晃悠悠以及偶尔吹来的咸腥海风,不由得慌乱起来。
这群魔修要把他带到哪里去?都出海了,师父还能找着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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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大好节日,就不要嫌我短小了
第70章 ·
一路起伏不平, 钟长岭的心情也如这海水般不平静,他无数次痛恨自己的没用,总是拖后腿, 可绕是他用尽百般手段,也无法从笼子中逃脱。
反而那些个魔修口中更加猖狂, 恣意大笑, 尽数传进他耳中。他又听到不知道哪个尖细的声音喜滋滋说话。
“听说那人很疼他徒弟呢, 定能引得她上钩。”
又有一人说:“尊上已经准备好了,保管叫她有去无回。”
“踏平太虚门!”
“到那时,南洲也是咱们的了。可惜这一北一南离得远。”
“莫急, 全天下都是尊上的。”
越说越离谱,听得钟长岭忿忿咬牙,他性子温和,少有这样愤怒的时候,此刻心底却燃起了一把火,越烧越旺,直要冒出来将那些人烧个干净。
那些魔修说说笑笑,谁也没将钟长岭放在眼里,在他们看来, 有宗主赐下的宝物,不过一才入门的小小修士, 肯定逃不掉。
因此,他们也就没有发现,船舱内笼子里的青年一点点变成了奇怪模样。长袍下,慢慢长出一条黑色长尾巴, 两只袖口伸出的手掌,逐渐变成锋利尖爪。
和以往不同, 他依旧能保持神智清醒,安静待在笼子里一动不动,直到上方传来的声音逐渐微弱下去,那帮人说倦了,各自回房休息,他才有了动作。
长长的尾巴在笼子里蜷缩起来后,用力往笼子边缘一抽。
一阵晃荡。
这艘船本就在大海上航行,晃晃悠悠,竟也没人发现。钟长岭借力往地面一倒,连人带笼子倒在地面,骨碌碌向边上滚去。
这笼子有关窍,除了底座以外,碰着边上的地方便疼得厉害,好似由千万根针在扎似的。钟长岭倒在地面,身体不可避免的接触到围栏,只觉得浑身刺得疼,他却不敢耽误,尾巴不断甩动,滚到了边缘。
师父闲来无事时,教过他些破阵之法和变化之术。这笼子密不透风,即便他变成只小蚊虫也不能飞出去。但巫族的爪子锐不可当,不惧术法,兴许能扎穿。且自从在屋族部落身形莫名其妙变大后,他发觉自己的力量也变大了。
六指并拢,狠狠往下方一击。
“锵”一声,如金石相击,很快将那群人惊醒。不过这一击同样效果斐然,指尖穿过了笼子的缝隙砸在地面,敲出一道裂缝来。
他见这方法有用,更加高兴,接二连三发起攻势,终于,在猛地用力一击下,船舱破裂。
哗啦——海水倒灌进来。
钟长岭不顾那么多,将身体缩到最小,连带着笼子也变小,他听着了那群魔修的声音,连忙顺着那个洞拼命滚落出去,落进了大海里。
一入海,竟像回到了熟悉的领域,钟长岭不敢变成常人大小,他听到那帮魔修气急败坏的叫喊,正在寻找自己。
海底水兽多,前方正好游来一群色泽艳丽的海鱼,通身斑斓,钟长岭不由得欣喜,飘过去后,用尾巴勾住了其中一条深色海鱼的鱼鳞,顺着那群鱼往下游。
大约是他身上没有灵力波动,又变化的只有半截指头大小,还不到一块鳞片大,挂在庞大鱼身上并不显眼。他一边算计着方位,一边留神,猛不丁竟听到了那群海鱼说话。
“太子若要娶太子妃,该不会娶个凡人吧?”
“大王疼爱太子,或许会向几个仙门里求娶来一位仙子呢。”
听得钟长岭迷迷糊糊。
大王是谁?太子又是谁?这群鱼的大王不会就是龙王吧?
钟长岭在宗门内也听说过蛟龙王的事迹,他知道,原南海的蛟龙王敖月被师父的师姐杀了,因为这事儿还差点挑起两族纷争。
奇怪,没听说过这两位龙王有什么太子啊……
正纳罕,他瞥见了远处下水的几个魔修的身影,连忙将气息更加遮掩,利用鱼尾宽大又飘逸的鱼鳍遮住自己,不敢暴露。
那群魔修知道钟长岭能变小,看什么地方都有点怀疑,见远处一群海鱼,已开了灵智,通身妖气雄浑,连忙派其中一人上前询问。
七曜宫刚成立不久,在南洲或北境名号倒是响亮,只这东处一洲二派,水域地区也比其他州要混乱些,东海里头的海兽们皆生了副暴脾气。它们才悄悄跨界去了南海,正往回赶呢,自然着急害怕被发现。
为首的海鱼不悦道:“我们可没见过什么犯人,我等急着回去向大王复命,要是耽误了好时候,休怪我们大王不给七曜宫面子。”
问路那魔修大为光火,偏生领头海鱼真身为一剑齿巨鲸,修炼足有上千年,若是和它起了冲突不免耽误,硬生生忍了,回去后只道没找着,一群人更加仔细地在海中寻找。
钟长岭放下心来,他安心的伏在那条鱼尾巴上,任由它带着自己往回走,那群海鱼分明对魔修瞧不起,转变了刚才说的话题,你一言我一语,将七曜宫贬的一文不值。他心里很是赞同,又不敢说。
过了好半天,倒映在海里的月亮,慢慢变成了鱼肚白,那群海鱼总算要游出范围,个个高兴起来。忽然间,它们周遭的水域像是被什么无形屏障倒扣住,动弹不得,也游不出那片区域。
“既然来了,何必那么着急走呢?”
清亮高亢的女声响起,伴随阵阵龙吟,一条金色巨龙自海底猛地蹿升上来,巨大身型环绕着鱼群,鼻翼重重吐息:“本王屡次警告过东海龙王,可他竟然还敢再派细作,真以为本王不会发怒么?”
方才面对魔修态度高傲的领头海鱼顿时沉默着往后缩,面对着质问也没有了方才的咄咄逼人,反而平和不少。
来人正是蛟龙王敖灵。
敖灵满腔怒火,她早知道东海龙王与自己不对付,那家伙三天两头派细作来寻事,这回竟连剑齿巨鲸和几条猛鲨都派了来,实在忍无可忍。
更何况……
金色双目一闪,敖灵长尾一甩,其中一条不大起眼的跟着叫骂的深色海鱼被她从禁锢中抽了出来,踉踉跄跄往前跌去,他正要发怒,忽地尾巴一疼,发出尖锐叫喊。
原是敖灵毫不留情地将他整条鱼尾都划了下来,白生生骨头在外摆动,看着可怖。
剑齿巨鲸震怒:“你怎么敢随意动手?”
敖灵捏爆爪心的半截鱼尾,只留下一小块硬硬的东西不叫那群蠢鱼发现,她哈哈一笑:“既然害怕,怎么一开始这么大胆,敢往本王的地方跑?”
剑齿巨鲸低吼:“不过是路过而已。”
“路过?东海办什么事情才需要从我这南海路过?你们龙王倒真是胆大的很,本王先前发下的命令不听从,派兵将经过,也不知道向龙宫讨要文书么?”敖灵眼里汇聚了杀意。
钟长岭眼前一花,便从鱼尾上被拽了下来,整个人被攥在巨大龙掌中,他听到了敖灵与那群海鱼的对话,不由得心惊。
原来刚才那群海鱼是东海龙王的手下,而现在他兜兜转转,又到了敖灵的手里,不过这倒让他稍微安心一些,听说敖灵和自己师父关系不错,等会儿表明身份,或许这位龙王会放自己回去。
那头,敖灵已经失了耐心,她挨个问完后,确定这帮部下就是趁敖月刚死的风波来南海搜刮宝物来了,而且不止一批,若不是自己从西海过来镇守,只怕没多久,这片南海边境处就要被掏个干净。
那群海鱼无论怎么叫骂、在屏障内左冲右突,也无法逃离她的桎梏,这才晓得厉害,乖乖求饶后把事情交代了,本以为将宝物交出来后自己等人可以留一命,谁知,才把宝物交出来,眼前便是一黑。
浓重血腥味在海中散开,瞬间被冲刷的一干二净,敖灵接过飘落的一枚蚌盒,打开拣了拣,又满意地合上。
她这才有心情把注意力放在掌心的那个小东西上,敖灵化成龙形,即便只有一只龙爪也足够巨大,摊开向上,一只看上去过于渺小的笼子在掌心逐渐放大,变成了正常大小。
被那双金色的巨大眼睛瞪着,对方刚才毫不犹豫诛杀了那群海鱼,钟长岭知道这不是什么心软的妖王,立刻道:“见过龙王,在下太虚门弟子,多谢龙王相救。”
他已经变回了人形,一双圆眼看着纯善,但敖灵从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古怪地笑了声。
“我知道你,要不是因为怕你被劫走,我也不会现身。”敖灵说,“你是天玑真人的弟子吧?”
听对方语气和善,钟长岭不知不觉放下心来,点头:“是,我师父正是天玑真人,只不过我太蠢笨了,被魔修逮住,劳烦龙王送我回南洲,或帮我解了这笼子,我将来必定报答龙王。”
敖灵笑道:“不慌,你且安心睡吧,醒了就到地方了。”
深海中,金色龙鳞闪烁有光,长长龙尾一甩,便前行了数十里。钟长岭依旧被她握在掌心,对方似乎也拿这笼子没办法,只能等上岸了找师父解决。
敖灵那句话似乎有什么魔力,不知不觉间,他慢慢睡着了。
又不知睡了多久,钟长岭慢慢睁开眼睛,顿时一惊。
此刻他仍旧坐在笼子里,身处不知名房间,那间房阴森黑暗,无一扇窗,瞧着像是什么密室,更糟糕的是,他察觉到了无比浓郁的魔气。
这里绝对不是太虚门,难道敖灵把自己带到了龙宫吗?龙宫里也不应该有魔才对。
“哟?醒了?”大约是听到了动静,大门推开,一个面容有些邪气的男子走进,魔气冲天。钟长岭忙问:“这是哪里?你们是谁?”
男子并不凑近他,围着打量他好几圈,啧啧两声。
“这儿就是七曜宫,你猜猜,我们是谁?”
“不可能!”钟长岭哪里想得到自己才从魔修船上逃离,马上又被送进了魔修的老窝,“龙王呢?她怎么了?”
那魔修怜悯地看他一眼,似乎在看一个傻子。钟长岭隐约明白了什么,懊恼不已。
他怎么就这么蠢笨?竟然又信错了人!
青年垂头丧气,一言不发。那魔修嗤笑一声,安慰他:“放心吧,你还有大用,暂时死不了。”
钟长岭瞪他:“休想拿我威胁我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