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又把视线移向一旁的英俊男人,孟清翎眼底泛泪,摇头又点头说,最终说了句:“好。”
大抵是觉得还有调和回缓的空间,工作人员又问:“二位都结婚七年多了,有什么矛盾不能解决,非要到离婚这一步,要不你们还是回去——”
话没说完,郁瑶打断:“没有矛盾,不能解决。”
男人始终沉默不言,工作人员见她态度强势,多少也察觉出什么,又问:“你们有没有孩子?”
“有,三岁了。”郁瑶说。
“那你们的财产是怎么分割的?”
孟清翎说:“我所有私人财产,包括股票、基金,全部归我的儿子和我的妻子,抚养权归我的妻子,十八岁之前,我承担抚养费用,会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工作人员又问了几个常规问题,该走的流程走了一遍,戳了钢印的两本离婚证推到二人眼前。
外面还是乌云重墨的天气,没有一丝阳光,昨夜里刚下过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开始泛冷,到了要穿单衣的季节。
出了大门,孟清翎看着背影,喊了她一声:“瑶瑶。”
郁瑶停下脚步,撰紧手里的肩带,强撑出一个笑,转身看他:“怎么了?”
“这个...”他从口袋里拿出戒指,摊开在掌心,小心翼翼看着她的眼睛:“瑶瑶,这是我送给你的,你带走吧。”
郁瑶意外没有拒绝,说了声:“好。”
正要从他手心拿过,孟清翎屈指包裹住她冰凉的手。
伸手轻轻一拽,把她扯进了怀里,紧紧抱着她,呼吸深埋在她颈间。
不带任何挑逗意味,就是想最后感受一下她的温度。
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他把戒指牢牢套进她的手指。
没有回头,转身离开。
郁瑶看着指间的戒指,一下午强撑的情绪溃不成军,孟清翎早已世界模糊一片,连自己前方要走的路都看不清。
程清叶实在不忍心在这时候按下快门了,这两天蹲点在民政局门口,他想拍一组系列照,反应百态。
有喜笑颜开出来抱着亲吻回家的,有吵得面红耳赤互摔东西的,有很平静不争不吵出门就各自奔向下一任怀里的。
像他们这种最后红着眼分开的是唯一少见。
他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话:
——初见时红着脸,分开时红了眼。
分开也不一定就是爱情消磨到了尽头。
***
要不说人最狼狈的时候总会见到不想见的人,这辈子只有两个人给过她屈辱感。
——席应南和余向晚的双重背叛。
那件事后,她出了国,也没有什么找她质问,就很平静的切断了三年的好友关系,删除了好友。
回国后倒是听程佳艺提过一嘴,说她出国后,席家就开始向校方施压,不出三个月就被学校开除了。
——理由是个人作风有问题。
听说是被爆私生活混乱,第三者插足他人感情,被原配捅到了学校,舆论发酵到了网上,学校顶不住压力开除的。
郁瑶有点唏嘘,倒不是心疼,自作孽不可活,只是觉得自己有些可悲,被她纯洁美好的外表欺骗了那么久。
有可能那段无话不谈互相分享心事秘密的时光也是对彼此付出过真感情的,只是在各种猜疑中走散了,让两个原本亲密的人变得生疏陌生。
郁瑶是不打算理她的,发生了那样的事,她本着从此当个陌生过路人的态度,都是成年人,也犯不着玩撕逼那一套。
但余向晚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勾着精致的唇角朝她走来:“瑶瑶,好久不见呀。”
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嘴脸真是让她恶心透了,郁瑶没给她什么好脸色,说话也不客气:“是好久不见,不过挺好的,没打算和你见。”
余向晚看着她手上明亮粲然的钻戒,存了心思恶心她:“这是你和孟清翎的结婚戒指吧?真大,真好看。”
“关你什么事?”郁瑶冷哼一声:“管得未免有些宽。”
“那你可要抓牢男人的心喽,小心别再被人抢走啦。”她嘻嘻笑着,小声凑到她耳边说。
郁瑶不和她玩那种暗的,她明着来,毫不避讳,她存心恶心她,那她就成全她,让她下不来台,成年人做人做事要得体,要留面子,她把这个面子戳破了,她也就不用再顾忌什么。
况且,她说得不是什么见不得人胡编乱造的话,她说的是事实。
“我再怎么样也不会去破坏别人家庭,被人老婆在街上指着鼻子骂。”
两个光彩明艳的女生撞一块本就有够吸引众人眼球,她这句话让周围那些不管看热闹的还是蠢蠢欲动想上来要个联系方式的都止住步伐,面露嫌弃之色。
“原来这女的是个小三啊。”有个女人朝着另一个八卦看热闹的女人说,眼直勾勾盯着她看,鄙夷毫不遮掩。
“你才是小三。”她歇斯底里,面色微微扭曲。
这完全戳中了余向晚的痛点,她当时也算拼了命才考上的东临大学,她成绩优异,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可席应南当时恨毒了她,逼的她在学校没有半点容身之地,没办法她才答应一个追了她很久的富二代。
到后来,她眼已经不往席应南边上凑了,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被他的手段整怕了,她只想顺利毕业。
不想被学校开除才让那富二代帮她。
可那富二代隐瞒婚姻事实,她莫不奇妙就背上了小三的头衔,再也摘不掉。
她承认用这种不光彩的交易手段不道德,可她实在没有办法,她是普通家庭,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从小栽培她成才,她如果被开除,爸妈一定会把她赶出家门。
余向晚深深怨毒看了她一眼,羞耻低着头从一众人中挤了出去。
手指紧握成拳,掌心是深陷的指甲印。
第31章 发着高烧淋在雨里
孟清翎买通股东, 手握公司大部股份站在最高决策位置上时,孟聿光在公司就彻底没什么话语权了。
他自掘坟墓那段时间,他也只是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
他根本不会听进心里。
对他, 孟清翎心里始终是有恨的。
这几年心态已经放宽下来, 人老了难免有享天伦之乐的想法, 反而没有年轻时那么在乎权势和地位,更想儿孙伴在身侧, 安度晚年。
跟了孟清翎五年的助理许成匀是老宅许管家的儿子, 也是一早孟聿光派去监视他的。
孟清翎心思多细腻敏感,一早就发现了,多次设计把那些他派去监视的人转道就以非法跟踪的名义送进派出所, 每次都得他亲自下场去捞人。
后来他就不再他身边安插人手了, 那件事情之后,他才又把许成匀安排过来盯着他。
三年前, 郁瑶离开的当天, 孟清翎吞了一整瓶安眠药,是许助理怎么也打不通电话, 发现不对劲及时报警叫了救护车。
他当时已经陷入休克昏迷状态,中间医院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 才从阎王手里抢回一条命。
人是救回来了,但脑神经留下了终生不可逆转的损伤, 时不时就头疼。
医生说,他老了之后脑萎缩的概率是比常人要高一些的,也就是常说的——老年痴呆。
命是捡回来了,可他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整天行尸走肉度日, 脆弱得像是下一秒就会消失在这世界上。
庄樾就是那段时间给他带回郁瑶的照片的。
她辛苦怀着皮皮每天吃不下饭,面色憔悴,时常走几步路就累到喘气,要坐在一边长椅上休息。
产检时有一项指标不合格,她哭红了眼,求医生一定想办法帮帮她。
他的日常就从发呆变成了看着郁瑶的照片发呆,手抚过她的鼻眼,缱绻带着贪恋。
他出院了,也回公司了,把自己全身心投于工作中,公司稳步发展蒸蒸日上,短短几个月市值就翻了两番,股价翻了七倍。
一直到郁瑶生产那天,他都没有任何异样,平静的处理好一切事务,出了国。
回国是第三天,11月10日,是他们在伦敦真正意义上在一起的那一天,也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那天东城悄然迎来了初冬的第一场雪,寒意彻骨,所有人都沉浸在初雪的欢喜中,朋友圈都是大雪纷飞的照片和视频留念,希望初雪带走一年的阴霾,美好能如期而至。
孟清翎于松江别墅内第二次割.腕自杀。
那条蜿蜒恐怖的疤痕就是那会留下的。
最后是什么让他决定活下来,大概是庄樾和他说了一件事。
怀孕时郁瑶多次被告知离开学校,她极力争取,遭受各种诋毁,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中穿梭在校园里,每天顶着巨大的流言蜚语。
她远比他承受的多。
他怎么能懦弱的轻飘飘撒手就走,这样太便宜他了。
像他这种人应该活着,应该长命百岁,到死都受着内心和灵魂的煎熬。。
***
穿过文毓街,一家古董店的转角处有条不太起眼的小巷子,里面有一个卖红薯的小摊位。
其实一年四季都有在卖,只是秋冬季生意会更好。
天气冷,红薯简直是暖手+暖胃最好的食物。
三年前,那摊位还在,自从回国后,她还没时间过来看上一看。
今天正好走到这了,她索性打算进去看看。
小巷子好像比印象中更残旧了,入口很隐蔽,不是那么显眼,但看起来还算干净,应该是有人在住的,本就不大的巷子外停着一辆大卡车,狭窄的入口硬是堵了一半。
这条巷子不长,几乎是一条道通到底,不用担心迷路。
郁瑶在小巷子立来回走了两遍也没找着那个红薯摊,还是中间遇上一位老奶奶打听一番才知道,烤红薯的老人家一年前去世了,他孙子去外地上大学了。
郁瑶道了声谢,心里有些唏嘘,隐隐有些难受。
她想起了郁年华。
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情,她早应该学会接受的。
今晚说好去接皮皮,郁瑶又转了一圈后给孟清翎发短信说去接孩子,孟清翎回了她很简短的几个字。
他说他临时有个跨国会议要开,怕来不及,让庄樾把皮皮给她送回去。
她就不用过来了,因为她一定不会坐他的车给他送她回家的机会,他怕她遇到危险。
郁瑶:【好。】
手机叮得响了一声,他放下手里的温度计,在屏幕上打字,回了句:【嗯。】
孟清翎盯着这个字怔神,庄樾看清屏幕上郁瑶冷淡疏离的回应,叹了口气:“何必呢,要不算了,各过各的得了。每天看你们两个明明互相放不下还来回推扯,这好不容易眼看借着孩子关系稍微回温点,结果倒好,还加快进程了,离婚证都扯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以你的条件不愁找老婆吧,一大堆女人贴着往上赶,再说郁瑶,人家也不见得找不到比你更好的归宿,自身优秀,永远不乏追求者。”
他自顾自说着,全然没注意到孟清翎的眼神,他雾眼湿润看着他,喃声自语:“不会了,我这辈子都不会爱上第二个人了。”
“那你追啊。”庄樾皱眉,拔高声调,他其实对他俩人的性子都有些戳火。
旁观者的角度看,简直就是折磨人,明明就互相极致深爱,非要虐个死去活来,就是不肯解开心结在一起。
要非说那件事是一道心里跨不过去的坎,那干脆就断了往来,这辈子不要有任何的联系,不要剪不断理还乱,给对方一丝一毫这段关系可以死灰复燃的信号。
事情已然发生,他已经为那件事差点两次丢了命,郁瑶也压抑痛苦了七年,这辈子还剩那么长的路要走,难道就要带着这样的沉重包裹这么过下去吗?
“去挽回,去重新开始。”庄樾说。
“爱是怎么消磨干净的就怎么找回来,清翎,当初郁瑶是怎么爱上你的,重来一次,你依旧有这样的本事,对自己自信一点。”
说完,庄樾去接在玩具房玩的皮皮,给他穿上外套,抱着他直接先离开了。
皮皮想和孟清翎说声再见,庄樾说爸爸生病了,在休息,把皮皮哄住了。
父亲都希望自己在孩子心里的形象是强大坚不可摧的,他也一定不想给皮皮看见他脆弱不堪的一面。
***
庄樾晚上说好带澈澈去看烟花秀,没留太久,就起身离开了。
开车时,他收到孟清翎发来的一条微信。
【师兄,我发高烧了。】
庄樾正纳闷,他知道他生病了,发烧要喝退烧药啊,和他说又没用,他不是医生。
紧接着,下一条消息就传了过来。
【外面要下雨了。】
庄樾抽手给他回了个问号。
第三条消息又发了过来。
【我想到去看瑶瑶,在她楼下站一晚上,她会愿意见我吗?】
庄樾无语到了家,靠边停了车,忍不住拿起手机破骂他:【孟清翎,你是不是蠢?】
【我今天和你说的话你是一句也没放在心上,你这是道德绑架,这哪是重新追人的态度,你当时就是靠这么死皮不要脸追到郁瑶的?你当时这样我敢保证她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他连发了两条语音,孟清翎也不知道是看没看见,反正是没回他,他气得半死,最后又给他发了条微信过去,就把手机撂在一边,继续去开车。
【你越这样她越生气,你去吧你就,你还发着高烧呢,你去淋雨吧,死在雨里,明天就上新闻,标题我都给你取好了,东城孟式集团新任董事长雨天暴毙,死状凄惨,你去吧你就。】
孟清翎这人有时候特执拗,不听劝不听说,心里想着什么就是什么,不顾后果,什么都不考虑,他也要去做。
所以,庄樾的信息他看到了,但一条都没回。
他想打赌,他赌郁瑶是在意他的,祈祷她心底的那点柔软能让她撑伞出来见见他。
夜里,不知不觉又下起了雨,冷风透过窗户吹进屋子里,郁瑶环肩瑟了瑟身子,起身准备去关窗户。
手握住窗柄的那一瞬,郁瑶心怔了一瞬,透过玻璃看着楼下的一幕,男人长身而立,淋在雨里,雨水模糊着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