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野——东方玉如意
时间:2021-12-08 09:43:32

  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心中猛烈地跳成一团。
 
 
第95章 .  肺腑之言   我们这一辈子还有几个十七年……
  李坤踉踉跄跄地跑上台阶, 追到门口,双手扶到门上,只轻轻推了一下,没敢太用力, 发现绵娘的身子抵在门上。他便不敢狠命往里推, 只苦苦哀求道:“绵娘子, 你打开门让我进去同你说几句话,可好?”
  曹绵娘抬手捂住嘴, 不让自己哭出声, 颤抖的身子如秋风中飘荡的落叶一般,摇摇晃晃站不稳。
  “绵娘子,这些年你可知道?我一直在江南寻你, 却始终杳无音信。如今好不容易见了面, 我只想同你叙叙旧而已,你打开门咱们说说话吧, 我求求你了。”李坤苦苦哀求。
  曹绵娘双腿一软, 滑倒在地上,后背无力地倚在门上, 低声啜泣。
  边野把临街的大门关上,只留下一条缝让阿竹看着里面。李坤的贴身随从青墨跟了过来, 隔着门缝焦急地望了一眼,就朝着阿竹恭敬行礼:“大小姐, 老爷苦苦寻觅多年,今日突然相见,未免有些激动,请大小姐见谅!”
  阿竹对于这样的称呼很不适应,含泪点了下头, 表示自己能理解。青墨退下,阿竹透过门缝继续张望。
  “绵娘子,”李坤感觉到曹绵娘坐在了地上,也跟着蹲下身子,柔声哄劝:“地上凉,你快起来,咱们坐在一处叙叙旧不好么?唉!当年我赶考归来,向恩师提亲,才知道你已经离开幽州。当时我的心啊……犹如万千刀割,痛不欲生。我想尽一切法子去江南做官,就是想寻找你。如今十七年过去,我们终于见面了。绵娘,我们这一辈子还有几个十七年呀……这些年我一直疾病缠身,一直若你今日不见我,焉知以后还有机会相见么?”
  李坤一番话发自肺腑,数度哽咽。曹绵娘在屋里早已泣不成声,不禁哭诉道:“这么多年过去……都已物是人非,你又何必?我已嫁做人妇,而且有了子女。你身居高位,这些前尘往事对你的官声无益。我们已无关联,刚刚既已见过,也就无憾了,你回去吧,莫再来了。”
  李坤蹲得腿麻,扑通一声跌坐在地。“我们怎么会没有关联呢?我们的女儿阿竹,是我唯一的孩子啊!我亏欠了她十七年,也亏欠了你十七年,若是不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我死不瞑目啊!”
  “你莫要这样说,那日的事情……哥哥已经跟我讲明,是受那姓魏的女人所害,并不怨你。而且,这么多年,我也从没怨过你。女儿……嫁了个好姑爷,衣食无忧,你不必牵挂。”
  “如今父母具丧,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就是你和阿竹了,我怎能不牵挂。绵娘子,我这腿在江南治理水患时,留下了病根,此刻已然麻木,针刺一般剧痛,你可否打开门,让我到椅子上……坐一下。”李坤痛苦呻吟起来,用拳头捶打着右腿。
  堂屋的门吱扭一声开了,四目相对,皆是泪眼婆娑。曹绵娘扶着李坤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进了屋。
  边野抬手帮阿竹擦掉眼泪,轻声安慰:“别哭了,亲人相见,这是好事啊。”
  阿竹吸了吸鼻子,无声地点点头。边野到江南小馆搬来一个小板凳,让她坐在门口慢慢等。
  堂屋内,绵娘子扶着李坤坐在椅子上,给他倒了一杯水,抬起袖子抹抹脸上的泪痕,哽咽道:“你先坐着,我去请大夫。”
  李坤赶忙说道:“不必了,乡野郎中不知道我的旧症,也不知我以前用什么药,开不好方子只怕耽误病情。我有一个随身的老大夫,只是眼下没跟我来赵北村。一会儿我吩咐青墨去接就是了,此刻不算很严重,坐一会儿就没事了。”
  “青墨就在门外吧,我去跟他说。”青墨自幼和李坤一起长大,在虚谷书院时是他的书童,与曹绵娘也是十分熟络的。
  曹绵娘转身要出去,李坤急得一把抓住她胳膊:“你别走,我想同你好好说说话。”
  曹绵娘叹了口气,低声道:“你放心,我出去同他说一句就会回来的。我既接你进屋,就不打算躲你了有些事情总是要面对的,躲也不是办法。”
  李坤知道绵娘子向来不说谎,她说要回来那就是了,于是放开手让她出去。曹绵娘擦擦眼睛,深吸几口气,才出门走出庭院。
  阿竹一见母亲过来,便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唇角紧紧抿着。
  曹绵娘抬手爱怜地摸摸女儿小脸,转头看向青墨:“你家老爷腿疾犯了,说有个随身的老大夫,让你去接。”
  青墨弯腰作揖,深施一礼:“见过……夫人,”从前在虚谷书院书院时,称呼自然是曹姑娘。可如今她已是三十上下的妇人,女儿都嫁人了,再称呼姑娘显然不合适。“我这就去。”
  青墨转身离去,曹绵娘看着阿竹久久无言,终是开口问道:“你要同你父亲说句话么?”
  阿竹垂下头,缓缓摇头。对于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父亲,她不知该说些什么。“也好,你先去小馆你吃饭吧,辛苦一天,我同他说几句话就来。”
  阿竹点头:“好,我一会儿把晚饭送过来。”
  曹绵娘点点头,转身进门,轻轻关上大门。
  李坤正在屋里探头张望,见绵娘子回来,这才松了一口气。曹绵娘坐在李坤对面,却不敢抬头看他,只垂眸瞧着桌面。
  “绵娘子,阿竹去年就来了赵北村,你却一直没来,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我派了很多人去茶香镇附近寻你,却没有任何线索。可我始终不愿相信你……我坚信你一定还活着,我们一定能团聚,如今,菩萨显灵了呀!”
  “我落水后被人所救,是个无父无母的小商贩,只有一个患病的祖母。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我答应照顾他祖母,也就耽搁到现在。”
  “这些年你过的可好?”李坤颤声问道。
  曹绵娘不禁叹气:“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
  “好好,以前的事情咱们就不多说了,只说如今吧。祖母以死相逼,让我娶了一个县令的女儿。如今她早已故去,我是个鳏夫。多年来,我不敢想我们还能再续前缘。只是一直不曾续弦,因为我心中没有旁人,唯有你一人啊!你的事情我也都知晓了,当年嫁与旁人非你所愿,皆是无力抗拒而已。如今,你已和离,我们刚好可以……”
  曹绵娘面色一变,起身打断他:“你若要说这个,就莫要讲了。女儿都嫁人了,我还有一个儿子,怎么可能再续前缘?岂不给儿女丢人?”
  李坤紧张地跟着站了起来:“好,好,你说不提就不提。我……我只是,只是问问罢了。你莫恼,莫恼。来,喝水。”
  李坤提起茶壶给曹绵娘续水,期盼她重新坐下。曹绵娘却没有落座,侧对着他说道:“阿竹如今日子过得很好,众人也不知道你是他爹。若是公之于众了,只怕会给她带来麻烦。而且这些年你都不在她身边,她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正常。还望你能谅解!”
  “我懂,你放心,只要她欢喜,让我怎么做都可以的。只是,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我想重建虚谷书院,请沛然兄来做山长。当年恩师因为我们的事一病不起,虚谷书院没落。如今真相大白,我们也都是受害之人。沛然兄的才华,躬耕陇亩实在是太可惜了。”
  曹绵娘垂眸沉思片刻,想想当年父亲的恨铁不成钢,哥哥的意难平,开口道:“这件事,你同哥哥商量吧,不是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决定的。”
  “好,只要你不反对,我自有把握能说通沛然兄。还有,我这腿疾一犯,只怕三五日好不了。你让姑爷在客栈给我安排个房间,哦,还有青墨和葛大夫的,我只能暂且住在这里了。”
  曹绵娘点头:“我来了数日,已然听说你是个好官,百姓爱戴。就留下养伤吧,我不会赶你走的。”
  “好,好!”李坤观察着曹绵娘脸色,揣度着分寸,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既然她同意自己留下,自然有机会再见她。
  曹绵娘见他扶着桌子的模样,于心不忍,却又不能扶他去客栈,就说道:“你且坐着,我去叫姑爷来扶你。”
  “好,我都听你的。”李坤见好就收,老老实实坐下。
  房门打开,阿竹正提着食盒上台阶。“阿娘,我把饭菜送来了,您要去哪?”
  “去叫姑爷把……李大人,扶去客栈休息,你把饭菜送到客房吧,我去你舅舅家用晚饭。”曹绵娘柔声道。
  李坤着急地再次站起来,探头望着两个最重要的女人说道:“要不你们都进来,咱们一家三口吃顿团圆饭吧。”
  曹绵娘顿时满脸通红,快步离去。阿竹瞧瞧母亲飞也一般逃走的背影,拎着食盒去门外喊边野进来。
  李坤被姑爷搀扶着下了台阶,走出门口忽然瞧见他的马车,顿时灵机一动:“边野,我要去你曹舅舅家,与他协商重建书院的事情。你用马车送我去吧,阿竹,你把食盒放车上,我们带去你舅舅家吃。”
  阿竹看一眼毫不见外的亲爹,轻轻“哦”了一声,乖乖地把食盒放在马车上。
 
 
第96章 .  重建书院   李坤说到痛处,嚎啕大哭,无……
  曹绵娘刚进家门, 廉氏就迎了上来:“回来了,就等你回来吃饭呢。”
  姑嫂两个向来关系好,没有嫌隙,曹绵娘在哥哥家住得十分舒心。“嗯。”绵娘轻轻应了一声, 却被细心的廉氏发现了端倪:“怎么了?哭过?”
  曹绵娘扭头钻进了厨房:“没有, 没事, 快吃饭阿吧,我饿了。”
  廉氏和绵娘一起端上饭菜, 曹旭从放粮食的厢房里出来, 一家三口围坐在桌旁。“绵娘,你今日究竟怎么了?刚才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廉氏不放心地追问道。
  曹旭抬眼看向妹妹,也发现了不同, 正要开口, 忽听院子里脚步声响,边野扶着李坤走了进来。
  “沛然兄, 今日路过此地, 刚好来同你商量重建书院的事情,打扰了。”李坤抱拳行礼。
  曹旭吃惊地站起身来, 看看李坤神情,转头瞧瞧沉默不语的妹妹, 顿时明白二人这是已经见过面了,绵娘的异样定是因为他, 不必再追问了。
  李坤见曹旭呆愣地站着,没有答复,就不客气地坐到桌边,让边野把食盒放下:“这是阿竹做的菜,咱们一起尝尝, 今日路过县城瞧见卖粽子的,就买了几个给阿竹送来。真没想还能和你们一起过端午,真是缘分啊!”
  边野憋着笑把四碟菜和几个粽子放到桌子上,考虑到有自己在场,他们说话不方便,就赶忙告辞离开。
  此刻众人的心思都不在边野身上,对他离去并不关注,只是互相瞧瞧围坐在八仙桌旁的四个人,气氛十分尴尬。
  曹绵娘最先顶不住压力,扯了一下廉氏的袖子:“嫂子,既然他们要说话,咱们去厨房吃吧。”
  李坤急忙拦阻:“不必了,建书院时影响子孙后代的大事,刚才在来的路上,我听边野说曹家大姑娘嫁给了刚刚离开幽州官学的书生。可见这书院对姑爷和将来的外孙都有影响,嫂子也留下说说吧。阿竹现在日子过得不错,不过成了亲很快会有小孩子,以后孩子也要念书识字呀。你们都别走,咱们不说别的,只说书院的事情。”
  曹旭叹了口气:“当年父亲的意思是,不让我教书育人,也不准参加科考,让我回乡务农,远离书院。”
  李坤毫不犹豫地接口道:“是啊,我知道是我和绵娘子害了你一辈子。可是眼下咱们都知道,我们俩也是受害之人。并非如恩师想的一般模样,所以我觉得……沛然兄是否可以同我一起去给恩师上柱香,陈情此事,想必他老人家地下有知,也会十分欣慰。”
  曹旭心中被深深触动,当年父亲痛心于自己的女儿和最喜爱的弟子做出苟且之事,无颜苟活于世,才痛下狠心,导致举家迁回故里,虚谷书院后来陷入纷争逐渐没落。倘若他知道并非教女无方,也不是弟子无德,而是被人下药所害,只怕也会改变主意吧?
  李坤见曹旭神色动容,赶忙乘胜追击:“捡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我们就去吧。这顿饭,回来再吃不迟。”
  “这……”曹旭犹豫不定,廉氏深深地看着丈夫,心中十分难过。
  这些年朝夕相处,她怎会不懂丈夫的委屈。
  当年在书院时,曹旭用心读书,原本也是很有希望考取功名的。可惜碰上了那件事,被迫遵从父亲遗命回到老家务农。一身才华埋没,竟连个私塾先生都做不成。若非胸怀宽广,安贫乐道,一家人岂能和乐地过道现在。
  如今误会解开,可见上苍对曹旭有多么不公。廉氏心疼丈夫,便说道:“今日端午节,家中还有清明所剩的纸钱,你们若要去祭拜父亲,贡品倒也是现成的。”
  曹旭这些年终究是意难平,此刻被二人劝说,便有些动摇,看向妹妹。曹绵娘含泪道:“哥哥这些年因我受了无数委屈,若是能向父亲说明缘由,自然是极好的。”
  “好,既然你们都同意,那就去吧。不过不必急于一时,吃完饭再去吧。多少年没在一起吃饭了,今日我和逸之喝两杯。”
  “好,我去拿酒。”廉氏起身快步走向院里,在南墙根底下抱来半坛女儿红:“这是前几日英子成亲的时候,剩下的喜酒,李大人别嫌弃,将就喝一杯吧。”
  李坤笑道:“嫂子客气了,我怎么会嫌弃呢。侄女成亲我没赶上,今日能补上一杯喜酒着实荣幸。待我回到幽州,就准备厚礼赠与侄女夫妇。嫂子就和从前一样,叫我逸之吧,刚刚沛然兄肯唤我名字,我心中实在是高兴啊!”
  廉氏口中说着岂敢,给两个男人倒上酒,四个人一起吃晚饭。
  怕绵娘尴尬,李坤决口不提旁的,只说书院之事。曹旭却提出:“这些年在赵北村生活惯了,我们已经不想回幽州了。我也不图做个书院山长,只盼着跟父亲解释清楚,落个心里踏实罢了。”
  “沛然兄,你不想去幽州……我能理解,也可以。这样吧,咱们就把书院建在赵北村,这里历史悠久,人杰地灵,燕南赵北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幽州已有官学,只是容纳的学子有限,还有很多想进官学念书的人,刚好可以来这里读书。我去召集几个虚谷书院以前的学子,让他们来做夫子,协助你做好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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