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野——东方玉如意
时间:2021-12-08 09:43:32

  “今日是端午节呀,我特意包了各种馅的粽子,给大家尝尝。”阿竹笑呵呵地指着大木盆里的粽子说道:“这个红色棉线绑的是红枣粽,黑色的是咸肉粽,蓝色是豆沙的,紫色是枣泥的,还有那个白色线是腊肠的。”
  众人一听,馋的都要流口水了。稍稍见过些世面的边锋说道:“这就是粽子啊,我只听说过南方有,却从来没吃过。今儿咱们沾嫂子的光,好不容易吃上了。”
  大家一拥而上抢粽子,阿竹忽然像变戏法一般,从手心里托出一个硕大的粽子,摆到边野面前。“这是我特意为你做的八宝粽,里面有八种宝贝,你猜猜都有什么?”
  媳妇娇娇俏俏的模样,让边野忍不住笑了起来。旁边的兄弟们无人出声,一边毫不客气的伸手抓起粽子剥开吃,一边偷眼瞧着恩爱的小夫妻。
  “我猜有肉,红枣,枣泥,豆沙,腊肠,还有什么我不知道了。”边野把自己刚刚听到的都说了出来。
  阿竹拉着他的袖子,带着他走开几步,来到柳荫里。“还有蜜饯和咸蛋黄。”阿竹嫩白的手指挑开棉线,拨开绿油油的苇叶,把饱满充实的粽子捧到丈夫面前。
  边野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纳闷问道:“这不是七种馅儿吗?为什么叫八宝粽?”
  阿竹不满地轻轻哼了一声,撅起小嘴撒娇一般看向他。“这是人家亲手包的嘛,除了这七种馅儿,自然还有……别的。”
  边野听懂了,嘿嘿地笑了起来。是啊,这是媳妇儿亲手包好的粽子,还巴巴的送了来,亲手剥开送到自己嘴边。那七种馅料都算不上只能算七宝,最宝贝的就是媳妇儿对自己的爱呀!
  男人俯身低头,把媳妇儿手里捧着的粽子狠狠咬上一大口。
  “哎哟,看不了了,看不了了……野哥的粽子是红糖馅儿的吧?太甜了!”
  “就是啊,咱们手里这个忽然就不香了了呢。”
  “你小子想吃甜粽子,赶紧娶个媳妇儿是正经。”
  众人七嘴八舌地调侃起来,阿竹俏脸一红,把手上的粽子塞进边野手里,转头看向几个调皮捣蛋的小兄弟。“是不是粽子不好吃呀?那我就带回去吧。”
  “好吃好吃,嫂子千万别带走。”
  边野笑骂道:“好吃还堵不住你们的嘴,今儿谁要是把我媳妇气哭了,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小伙子们嗷嗷的喊了起来,口哨声、起哄声,此起彼伏。阿竹实在不好意思了,叮嘱边野一句就转身跑开了。“这个八宝粽都吃掉,不许剩。”
  “放心吧,媳妇儿,我肯定吃得干干净净的。你慢点,没人追你,别摔着。”边野追着阿竹的方向紧走两步,望着她的背影离开。
  嫂子走了,可甜蜜蜜的气氛还在。和和美美的小夫妻,哪个年轻的小伙子不羡慕,于是众人热火朝天地聊起了麦收以后的篝火节。卯足了劲,要在今年的篝火节上,找个合适的媳妇儿回来。
  马车、驴车都装满,一趟一趟朝边野家里赶,把院子里堆得满满的。万氏和孙氏在家里忙活着,边燕和万晓云也在跟着帮忙。
  麦收这几天客栈的生意比往常冷清一些,只有远路的南方客人在这里歇脚,北方人大多要忙着收麦的。
  边野赶着马车,把最后一车麦子拉回新房里。新麦适合做麦芽糖,想起去年阿竹做的麦芽糖,边野就觉得口舌生津。只是去年只得了那么一小块,吃得不过瘾。今年他想让媳妇多做些,一定要吃个够。
  马车刚刚赶到堤上,正碰见阿竹和曹棉娘抬着一个大木盆往前走。
  边野大步上前,轻松地接过来放在马车上,招呼二人坐上车辕。
  “又包了一盆粽子呀,累不累?”边野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媳妇儿。
  “这些不是我包的,是阿娘。她在舅舅家包的粽子多,给街坊邻居送了些,还剩这么多呢。就想拿到客栈里卖,南方的行脚商肯定喜欢吃。”
  说话间已经到了江南小馆门口,边野不好意思地笑道:“岳母,这几日麦收,本就又忙又累。您就歇歇吧,可别累坏了才好,不然阿竹会捶死我的。”
  曹绵娘从车辕上下来,瞧着姑爷毫不费力地端起大木盆,欢喜笑道:“我不累,今日一早我还到店里做了拿手菜呢。只不过这几日客人少些,也不知卖完了没……”
  话音未落,曹棉娘突然发现了站在江南小馆门口的中年男人,正直愣愣地盯着自己。
  这一眼,令她瞠目结舌。
 
 
第94章 .  久别重逢   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心中猛烈……
  幽州刺史李坤在麦收期间巡查各县, 体察老百姓的难处,抓走横行乡里的恶霸地头蛇。
  很快就转了大半的县区,到了安平县。他本想把所有的县都转一遍,最后再来看望女儿。可是当他路过县城看到卖粽子的, 才想起今日是五月端午, 想起南方赛龙舟的盛况, 想起自己的女儿会不会吃不到粽子?
  他亲自下马买了一兜粽子,想给阿竹送去。踏上新修的防洪长堤的那一刻, 更加思绪翻涌。阿竹是个南方来的姑娘, 面对北方的麦收会不会束手无策?边野应该能护得住她吧,只是不知道她的婆婆对这个不会干北方农活的儿媳妇是否满意。
  想到这些,李坤心里不踏实了。让随行的官员和捕快们继续巡查, 他独自带着管家同时也是自己的贴身侍从青墨, 沿着长堤,快马加鞭地来到了赵北村。
  他们由北向南而来, 首先路过边野和阿竹住的新房。见朱红大门上铁将军把门, 料想是去田里收麦子了。
  堤坝上又添了新铺子,李坤暗暗点头。难怪边野说村里有了新气象, 这才过了一个多月,变化还真不小。
  走进江南小馆, 果然没有看到边野和阿竹的身影,这个季节他们不在店里倒也正常。
  酒馆里人不多, 只有两桌客人,看样子也是刚刚落座,还没有饭菜端上来。
  厨房的门帘儿一动,边葵端着一盘炖鲫鱼出来,摆在了临窗三位客人的桌子上。“这是小店的招牌菜, 北方传统做法做的炖鲫鱼,从早晨就炖上了,鱼刺都是软烂的,鱼肉特别入味,您几位尝尝。”
  边葵一抬头,瞧见门口来了两位新客,赶忙迎了过来。“二位客官您请坐,打尖还是住店呀?”
  李坤斯斯文文地坐下,淡然答道:“我们还有事,一会儿要走,只在你这儿吃个饭吧。你这炖鲫鱼闻着味道不错,给我们也上一盘,其他还有什么拿手菜一并端上来吧。”
  “好勒,您稍等,拿手菜伺候。”今日店里只有阿光和边葵两个人,若是客人多了,还真照应不过来。而且这两天阿光身体不太好,一直闹肚子。
  幸好一大早曹绵娘就来了,把粉蒸肉蒸了好几笼,鲫鱼炖了一大锅,鸽子汤也用最大的砂锅煨了满满一锅。
  另外两桌的客人是先来的,当然要讲究个先来后到。边葵给李坤主仆二人上了一壶茶之后,就先忙着给那两桌上菜。
  炖鲫鱼和粉蒸肉是现成的,不像其他菜,还要等着阿光现做,于是这两样先上了桌。
  李坤吸了吸鼻子,感觉有点熟悉的味道。用筷子夹了一口粉蒸肉尝尝,软糯不腻,入口即化,的确很好吃。跟自己以前在江南吃过的差不多,却又不完全一样。
  管家青墨尝了一口炖鲫鱼,连连点头:“老爷,这个鱼真不错,您快尝尝。”
  李坤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口中,鲜香的味道浸润着舌尖,滋味十足,的确是鱼刺都酥烂了。这鱼肉的滋味……似乎在哪里吃过?
  北方的池塘小河里这种鲫鱼很多,寻常农家喜欢做,高档酒楼也喜欢做。自从回到北方,李坤没少吃这道菜。有做得好的,也有味道一般的,却没有像今日这般吃起来让人心里一动的。
  吃一口说不清滋味,他又接连吃了几口,很快一条鱼下肚。他想把边葵叫过来问问这鱼是谁做的,抬头一瞧,见边葵用托盘端了两只汤碗出来,鸽子汤的香气一下子扑面而来。
  李坤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打了个激灵。这汤的香味为何如此熟悉?“小伙子,你端的是什么汤?给我们也上一碗。”
  边葵路过第一桌给他们放下一碗鸽子汤,笑道:“客官,您第一次来吧?这是本店独有的特色鸽子汤,别处可没有这做法,幽州酒楼里的大厨都不会。”
  “你说什么?鸽子……鸽子汤?”李坤神色大变,赶忙朝他招手。“快快,给我这儿放一碗。”
  “客官,今日实在不巧,只剩这一碗了。靠窗那桌的客人特意点的这个,只能把这碗给他,您下次来的时候再点这个吧。”边葵端着托盘走向窗边的一桌。
  李坤一听这话就急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紧走几步追了过去,挡在边葵身前,朝桌上的三位客人抱拳拱手:“三位兄台,这鸽子汤的味道,鄙人非常想尝一尝不。知你们可否让给我,这样吧,你们这桌的饭菜我请了。”
  三人都是一愣,其中一个穿月白长袍的男人站起身来还礼。“这位兄台,莫非也是当年虚谷书院的学子?瞧着似是有几分眼熟,不瞒您说,这鸽子汤的味道与我年少时在书院喝过的一模一样。自上次品尝过后便念念不忘,今日与两位旧时同窗路过此地,便特意点了这道汤,想让他们也尝一尝。兄台若是同道中人,不妨坐下来一同品尝。”
  李坤心尖上一抖,手都开始颤了,眸光也凌乱了几分。“不,我……我不能和你们一起分享。我想独自品尝,慢慢品一品……各位,无论如何要让给我,要什么条件你们尽管提。”
  三人齐刷刷地看向李坤,一个穿青色长袍的人突然眼神一直,似乎是认出了李坤。一把抓起旁边坐着的兄弟,站起来给李坤行礼。“兄台是曹公的亲传弟子吧?我们比您小上几岁,是谢夫子门下的学子,我叫冯庆。这汤既然您喜欢就拿去吧,我们下次再品尝也是一样的。不敢因此小事,劳烦兄台请客。小二,给这位兄台放到桌上去吧。”
  月白长袍的男人有点不乐意了:“你们俩还没尝呢,怎么就送人了呢?”
  朋友一把拉住他,按着他坐下。“无妨无妨,我今日忽然不想尝了,改日再说吧。”
  李坤连连道谢,快步走回自己桌边,眼巴巴的等着边葵把那碗鸽子汤放在面前。
  他抬起颤抖的手,用汤匙舀了一勺缓缓放入口中。
  这汤香醇不油腻,有烤过的味道,香味沁人心脾,强烈的刺激着味蕾。比这更强烈的是年少时的回忆,如汹涌的潮水一般涌上脑海。
  他含着这口汤,久久舍不得咽下。想念了十七年的滋味,在这一刻让他如坠梦中。
  看来阿竹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把母亲的手艺,学得分毫不差。
  李坤缓缓咽下这一口鸽子汤,接连又舀起几勺,喝着不过瘾。他捧起碗,如年少时一般大口大口咕咚咕咚地往下灌,很快碗里就只剩了一只没有多少肉的鸽子骨架。颜色微黑,是烤过的模样。
  李坤热泪盈眶,咋了咋嘴里的滋味,恍然大悟。
  这根本就不是女儿手艺好,学了个十成十。学艺的人再聪明也不可能味道丝毫不差,这分明是绵娘子回来了,对,一定是绵娘子回来了!
  “这汤是谁做的?你告诉我,你快告诉我是谁做的?”
  李坤猛地站起身来,快步去追走向厨房的边葵,却因着急脚下一滑,险些摔倒。管家青墨及时的扶住了他,却被李坤匆忙甩开,脚步慌乱地追着边葵进了厨房。
  “绵娘是不是你回来了?绵娘子,绵娘子……”
  边葵诧异回头:“这位客官,您认得野哥的丈母娘?”
  这一句话让李坤怔怔的愣在原地,边野的丈母娘——真的是她,真的是她回来了。
  “她在哪?她在哪?”李坤探头朝厨房里张望,却只发现了白文光的身影,并没有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女人。
  “小二结账。”靠窗的三位客人起身走到柜台旁,放下一块碎银子。“我们有点急事儿先走了,银子不用找了。”
  “您几位吃饱了吗?咋这么着急?”边葵赶忙走到柜台旁收银子。
  青墨抢先一步到了柜台边,把银子塞给付账的青袍男人:“我家老爷说了请客,自然要做到的,你们不必付钱了。”
  青袍男人笑道:“区区小事,何须请客,大家都是虚谷书院的同门师兄弟,以后免不了有遇见的时候。今日着急,改日定要好好喝一杯,叙叙旧。”
  三人急匆匆离开酒馆,不肯收银子,上马走出去一段路之后。青袍男人才敢看口向两个同伴解释:“你们瞧见没?刚才那位就是幽州刺史李大人,是咱们这方圆几百里最大的官儿。你们忘了吗?当初咱们在虚谷书院读书时有一位神童李公子,就是他呀。后来他科举高中,听说想娶曹公的女儿为妻。为这事拒绝家里安排的婚事,闹了好久呢。刚才看他焦急的模样,我觉得定是有什么大事,咱们赶快离开吧,撞破了大人的要事不好,搞不好要被灭口的。”
  李坤紧追着边葵的脚步到了门口,继续追问:“他人呢?在哪儿?”
  “曹姑姑每日早晨过来,把这几样菜做上就走了。傍晚这个时候她是不会来的,应该在家里吧。”
  话音未落,边野的马车停在了门口。阿竹下车走向新房,拿着钥匙去开门。边野端下一盆粽子,和岳母一起朝酒馆里走。
  李坤双目欲裂,心跳如鼓,脚下似有千钧重,忽然迈不动脚步。只用热泪盈眶的双眸,紧紧盯着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找了十七年,等了十七年,盼了十七年,此刻她终于出现在眼前。
  如果这是梦,他希望一辈子都不要醒。
  “绵娘,绵娘子……”李坤双唇颤抖,热泪滚落。
  曹绵娘身体猛地一震,只一眼便认出了面前的男人。她的眼神从他的头发到额头、鼻尖儿、嘴唇、下巴、脖梗……一直看了下去,直到脚底,又从脚底向上看了回来。把这个男人完完整整的身影印在了心里,她突然拔腿就跑。
  阿竹刚刚打开门上的铁锁,正要转头喊边野过来,却见母亲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一把推开红漆大门,径直朝里跑去。一口气跑进堂屋之中。才想起自己没有在院子里插上大门。
  此刻,李坤已经飞快地追了进来,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上台阶。曹绵娘把堂屋的门用力一关,用颤抖的双手架好门栓,后背倚在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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