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真夫妻——东边月亮圆
时间:2021-12-08 09:49:04

  赵秀云再三叮嘱让他看好了,才下楼。
  也是她刚刚没注意,肥皂边上还真有一大桶蓝色的东西。
  买的人还不老少,售货员算盘一打,问:“要多少?”
  赵秀云先问:“怎么卖啊?”
  “一斤一块,也可以买一罐,两块二。”
  贵啊,最便宜的白梅肥皂才一毛,也能用很久。
  不过那个赵秀云总觉得有种洗不干净的感觉,家里洗头用的北京牌肥皂,贵一点,要五毛钱,但要票啊,家里一年就能凑四五张肥皂票。
  洗头洗澡都要用,家里五口人呢。
  她犹豫一下,还是拿出罐子,谁家来百货大楼不带空罐子,雪花膏贝壳油都可以散卖。
  她闻一下,确实香得很,有股栀子花的味道。
  她献宝似的给家里人都闻一遍,方海嫌弃地皱鼻子说:“太香了吧。”
  不像个爷们。
  高明本来也想赞一句,这会也觉得太香,他的人生没有男性长辈做指引,不自觉靠近可以领路的方叔叔。
  一斤一块呢,不晓得好东西。
  赵秀云撇撇嘴说:“就你那点头发,用也白瞎。”
  苗苗赶紧摸自己的头发,说:“妈妈我快长出来了。”
  她用肯定不白瞎。
  赵秀云亲昵碰碰小女儿的头,说:“嗯,给我们苗苗洗得香香的。”
  这种东西对女孩子好像天生有吸引力,禾儿很快说:“妈妈,今天能洗头吗?”
  赵秀云拒绝道:“不行。”
  回去肯定很晚,这种天气,她都挑中午出太阳的时候,给孩子洗头。
  禾儿也不沮丧,又说:“洗衣机好贵啊。”
  对她来说,一块钱已经是很多,一台洗衣机居然要一千多。
  赵秀云听了也是咂舌,说:“那暂时是买不起。”
  方海说:“买它做什么?”
  就那样动一动,衣服能干净?孩子泥里滚一圈他都是费大劲搓的。
  谁能想到他原来洗衣服就是水里过一遍,晒的时候都是皱巴巴的。
  赵秀云听他说起来,都好笑道:“你不嫌洗衣服累就行。”
  家里方海也只干这个,还有洗碗,尤其是天气冷,但凡要泡水的活都归他。
  赵秀云今年冻疮就没大长起来,这玩意不是病,却很难好,一入冬就痒得她挠个不停。
  方海哪里会嫌,反正冷也就这几个月,他有任务的时候,在雪山还待过大半年,这点算什么。
  他说:“很快就开春了。”
  又说:“还是抓紧买自行车是要紧的。”
  念叨不知道多久,到现在还没能买上。
  赵秀云也惦记着,有自行车她去公社买东西就方便。
  她心里算起来,买辆永久要两百七,接下来几个月都没有花大钱的地方,孩子暑假估计就能够钱买,到时候禾儿和高明也该学骑车了。
  又想开春就该抽柳条。
  打懒筋这种事,赵秀云是不大信的,但还是想试试,反正又不是喝符水。
  她惦记起那几颗光秃秃的柳树,又想起春天有野菜,能省下不少菜钱,哦还有蘑菇,下完春雨就能捡。
  山腰那边肯定有很多,不危险,叫孩子去最合适。
  这种光明正大的去玩,禾儿是最喜欢的。
  赵秀云心里已经把一整年的事想好,年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今年和去年的区别,不过是去年这个时候,没有方海。
  赵秀云给他也安排不少事,打量他的眼神像分猪肉。
  方海忍不住抖一下,说:“干啥这么看我?”
  每当这种时候,他就开始回忆今天有没有犯错。
  赵秀云收回目光,说:“没什么。”
  反正一时半会干不完没关系,这辈子,她都给他排好。
  方海觉得更吓人,禁不住打寒颤,怀里的苗苗跟着抖一下,问:“爸爸冷吗?”
  禾儿跑得掌心热乎乎,来牵爸爸的手说:“我不冷。”
  方海其实更想牵媳妇,不过这样也满足,说:“嗯,现在很暖和了。”
  高明犹豫半天,觉得自己也得做点什么,牵了赵阿姨的手。
  赵秀云揉揉他的小脑袋,说:“我也很暖和了。”
 
 
第98章 想法   从百货大楼出来,就去平安饭店,……
  从百货大楼出来, 就去平安饭店,禾儿已经在念叨“奶油蛋糕”了, 弄得好像是她生日一样。
  赵秀云扯她的小脸蛋说:“今天是高明生日,得让他点。”
  这个“重任”虽然交给高明,但他点的几样菜里,仔细一看,居然合上各人的胃口,这样的眼色,禾儿机灵归机灵, 是不会有的。
  方海更是个缺心眼,还说一句说:“哟, 巧了,我就爱吃这个肉。”
  巧就巧在他没脑子,个大傻子!
  赵秀云真想打他, 她好脾气地跟高明说:“每个小朋友都会有自己喜欢的东西,你也有的。”
  高明嗫嗫不说话,大概是面前这双目光里的鼓励太多,他鼓起勇气说:“我想吃糖醋鱼。”
  鱼是时令价, 今天点的话要五块钱,他不是不知道油盐酱醋的孩子,五块钱太贵了。
  赵秀云叫来服务员,又加上这道菜。
  禾儿也爱吃酸甜口, 高兴得很, 说:“还有鱼啊!”
  不过有糖醋肉,还要点一个糖醋鱼的吗?她有得吃就行,也就不问。
  方海有点后知后觉,心想, 这孩子胆子不够大啊,要换禾儿,明知妈妈会拒绝,也要说出来。换个角度想,禾儿在妈妈面前是不用小心翼翼地。
  孩子,带得多是有感情的。
  方海最近常带着高明进出,他觉得这孩子老跟小姑娘们一块玩不对,性格也扭捏,有心带一带,算过一把养儿子的瘾。
  反正养这“儿子”,可比养自家的费劲多。
  苗苗哪怕是不爱说话,在爸爸面前也是会表达自己的想法。高明是要你猜,还老是猜不中,这会又是这样。
  方海忍不住说:“你想要什么要说出来,不是都像你赵阿姨似的心思多。”
  等会,什么叫心思多?
  赵秀云斜着眼看他说:“什么意思啊你,我怎么听着不像好话。”
  大家都喜欢夸人诚实、正直,有心思在传统里可不是什么好的词。
  方海轻轻在嘴边拍一下说:“我瞎说的。”
  这么一打岔,这事又过去,菜陆陆续续上来,林林总总一大桌,两个大人仨小孩,除奶油蛋糕外有四菜一汤。
  孩子多半是一样吃一口,就着米饭就半饱。
  赵秀云最近食量比原来强,能多吃个半碗饭,剩下的连汤汁,方海都拌饭吃掉了。
  饭后才上奶油蛋糕,圆圆的一小个,赵秀云就吃一口,她不爱吃这个,觉得甜到腻味。方海的口味其实更接近孩子,糖、饼干这些都喜欢,也不知道原来没吃过是怎么忍过来。
  按说切成四块更方便。
  但赵秀云坚决杜绝“四”这个数字出现,尤其现在还没出正月,做主多划一刀,切成六小块。
  其实这样切正正好,哪个孩子都吃不完一小块,剩下三块都归方海,省得他吃孩子的口水。
  有时候岂止是口水,赵秀云做姑娘的时候不吃人剩饭的,乡下人家更是哪里有剩饭,恨不得连碗都吃掉。
  可她又是苦出身,谁家都没有“浪费”粮食的概念,禾儿学拿勺子那阵,有时候掉地上掉桌上,都是她捡起来吃。
  打来随军,这活都归方海。
  他更厉害,有两回肉炖得柴,苗苗费劲巴拉都吞不下去,咬得嘴都酸了,他都拿出来又吃。
  这事,赵秀云也不是一定都做得到的。
  她爱干净,有时候亲姑娘都嫌弃,是硬着头皮吃。
  方海不一样,他是真无所谓,说:“赶上潜伏任务,吃的带不够,路边有点啥都想捡起来吃。”
  还爱吃快饭,所以胃不好。
  为他这个胃,赵秀云是没少费功夫,但常常是好一点,就赶上大任务小任务的,出去干啥她不问,也不该问,只知道人回来跟个乞丐似的,活像上下八辈子没吃过饭。
  还从不知道撑这个字怎么写。
  苗苗连那小块都吃不完,剩一小口分给爸爸,方海张嘴给吃掉,意犹未尽砸吧嘴。
  这要再给他一个,他也还是能吃得下的。
  赵秀云都怕他撑得走不动道,无奈说:“坐一坐吧。”
  看看景色也行,靠江的好位置,不看白不看。
  禾儿数着路过的大船说:“妈妈,它们从哪里来的啊?”
  “武汉,广州,应该都有。”
  除了首都,沪市是第一大城市,这条江四通八达,码头连白天到黑夜都是不歇的,人流如织,带来的是各地的特产,运出去的是沪市的工业品。
  所以百货大楼什么都能买到。
  禾儿最远就是从老家到沪市,忍不住问:“武汉在哪?广州又在哪?”
  赵秀云想,解释也解释不清,索性说:“待会去新华书店吧,应该有地图卖,再给你们买两本书。”
  额外的书,赵秀云其实很少买,她很谨慎,早几年还写文章投到报社,换过不少稿费,后来看环境不对,家里糊墙都用大白纸,不用报纸。
  给孩子上课,用的也都是学校发的书,尤其不许她们在书上乱涂乱画,哪怕多添一笔,做文章的也大有人在。
  方海以为她是爱惜书本,哪里知道媳妇多思多愁。
  新华书店大得很,就正对着江,里头人不少,现在大家都穷,抄书的人尤其多,往地上一蹲,墙上一靠,掏出笔和本子,三五天就能有一本书。
  方海这样读书少的,回回进来都小心翼翼,生怕惊了这些求学若渴的人,也像大多数父母一样,他们会趁机教育孩子说:“看到了吗?哥哥姐姐们的条件这么艰苦,还是认真学习。爸爸妈妈给你们这么好的条件,是不是要更认真?”
  更认真啊。
  禾儿捏着自己的小拳头说:“我已经是第一名了!”
  还要怎么认真,爸爸太过分了!
  老嚷嚷,恨不得大家都知道她是第一名。
  赵秀云就见不得她翘尾巴,说:“也只是你们年级第一,两个班就这几十个人,你知道全中国有多少小学生吗?”
  禾儿看看刚到手的地图,找出沪市在哪,最后说:“我们就在这么大的地方吗?”
  她转头看,觉得自己站这块地方都比整张地图大。
  讲解地图,其实是方海的强项,他还知道哪里有山,哪里有水,有的地图上没标出来的地方,他都知道。
  赵秀云觉得不对,驻守的话哪有去那么多地方出任务的?她早知道方海那身伤不对,升得快不对,这会已经是笃定,忧愁的同时又无奈。
  再猜测,也不是她该问的,纪律两个字,刻在夫妻俩的心里。
  都顾不上要去动物园了,高明没去过,已经盼好久,急得脚都站不住,就是不好意思说。
  赵秀云本来想逼他说话,看了不忍心,说:“回去再看,先去坐车。”
  到动物园得坐一趟公交车,没有座位,孩子就扒拉着爸爸大腿站好,高明攥着杆子抿着嘴,全身都在用力。
  不用力不行,这公交车开得都快赶上飞机了,要不是人多,一刹车,一车的人都该飞出去,有大爷大娘骂骂咧咧地。
  赵秀云不放心,和方海两个把孩子都拽着,到地方长松口气。
  沪市动物园,那真是一年到头全是人。
  禾儿来过,叽叽喳喳地说话,好像小动物都是她家里养的一样,熟得很。
  还给人家猴子起名叫“大胖”,说:“大胖,我又来看你啦。”
  且不说猴子能不能认得她,就说她跟这猴可才见两回面,怪会攀亲戚的。
  苗苗就怕这些,眯着眼缝,生怕谁给她挠一下,平日里见小猫小狗都后退。
  胆子像谁?
  方海嘀咕是像她妈妈小时候,只不过比她妈妈投的胎好,有人惯着,指不定这辈子都改不掉这些毛病。
  他有时候盼着孩子要强些,有时候又希望她们一辈子有父母遮风挡雨。
  人呐,真是矛盾啊。
  方海瞥见摄影师那边大排长龙,说:“今天再拍几张照吧。”
  高明头回来动物园,总得给他留点纪念。
  别看拍照贵,其实带孩子来玩的全是大人,都舍得拍上一张,边上的小夫妻嘀嘀咕咕地说:”要不是明天就回郑州,我可不愿意拍加急的。“
  加急要一块,要是不急的话就六毛。
  禾儿眼尖听见,问妈妈说:“郑州在哪?”
  那对夫妻也听见了,都是爽快人,搭起话来说:“远着呢,火车就坐四天。”
  好家伙,四天,还带着俩孩子。
  赵秀云跟谁都能说话,顺势聊起来,听说他们是来旅游的,新鲜得很。
  旅游?
  出门要介绍信,要换全国粮票,现在可没什么人在旅游,带孩子进趟城都难得。
  小夫妻里的女的说:“累是累一点,带孩子看看不同风景也好。”
  不同风景?
  赵秀云只在书上看过五湖四海,若有所思的样子,说:“难得有假。”
  “先从近的开始也行,我们去年还在洛阳玩呢。”
  近的?沪市过去就是南京,不然扬州、杭州,也都好得很,火车七八个小时能到,要是能调出个三四天的假期就行。
  赵秀云把这事放心里,单独给高明和大老虎合照一张。
  她是后来才想明白的,大合照只洗一张,里头人那么多,该归谁?禾儿之前想拥有一张属于自己的照片,那种心情她可以理解。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第一张照片,是工作后去拍来交上去的单人照,还特意洗两张,一张留下来保存,而不是挂在娘家墙上的全家福,那不是她能随便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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