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岁的人了,心里就不能有点数,得亏我和你爸车速快,严筝真出什么事有你后悔的。”祁岚急忙问医生拿来门禁卡,递给里昂后还不忘板起脸来让祁姗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也不知道你随谁了,从小到大一直怂,知道爷爷在家里说一不二,每次带你去见爷爷都不敢说话直往我和你爸身后躲,这要是放在过去,你盼着严筝护你不是不可以,但严筝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能动,你只考虑你怂你腿软,想过你缩后面去了他怎么办吗?”
“我其实没有那么怂……”祁姗被妈妈训得蔫头耷脑,扁扁嘴想替自己辩解一下,“我一开始也想硬着头皮拖延时间等你和爸过来,可是……”
“可是什么?”祁岚见从她手里接过门禁卡的里昂半点再帮她教育女儿两句的意思都没,迁怒地瞪了一眼这个女儿都快把女婿作没了,还不耽误他继续宠继续惯的男人,自己的女儿自己教,“你想想你自己做的那些事,如果不碰到严筝,我和你爸是不是都不知道被退货多少次了。”
“叔叔阿姨,其实这次……你们真的误会姗姗嫂子了……”安若眼看祁岚和里昂要留女儿原地反思自己进去解决老家主的问题,虽然很开心严筝终于有长辈疼了,但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实事求是地替祁姗解释一下,“姗姗嫂子的爷爷非要进病房我们拦不住,但我们的确是想拖延到您二位救场来着,你们想,即使姗姗嫂子怂,我怕我筝哥有三长两短也不能怂啊。是筝哥自己要求的,姗姗嫂子的爷爷提出说要和他单独谈谈之后,他便主动让我们出来了。”
“是严筝说同意单独谈话的?”此时里昂手里的门禁卡距离门上的感应区不足十厘米,因为安若的话却生生顿住,没再往前一分,问道,“他怎么说的?当时具体是什么情况?”
“就是我和安若拗不过爷爷非要见严筝,只能带他上来,一起进到严筝病房里。”祁姗说,“然后爷爷也不说话,只挑了病房里靠窗户的那个沙发坐下,让翻译从抽屉里翻出病历给他详细说说……”
“为了确定我们有没有说谎,看严筝险些救不回来是不是真的吗?”里昂想得通老家主此举为何,自己的父亲一辈子见多了子女对他阴奉阳违,再加上自己问过一句“如果他没死成,您同不同意苏珊娜就这么嫁给他”,肯定会引得他主生疑,“之后呢?直说要和严筝单独聊?”
“差不多……看过病历后,爷爷感慨了一下严筝命大,接下来对话的也不是严筝,就让我和安若先回避,说有些话想单独和严筝说。”祁姗是从小便没有正面忤逆爷爷意思的胆子,不过这会儿到底是不放心严筝的心思占了上风,打算用严筝现在身体状况不稳定,出现突发状况身边只有外人在场搞不定做理由留下陪严筝,让爷爷有什么话和他们夫妻俩一起说……没想到爷爷表态后严筝只让她帮忙调整枕头抬高病床角度,她都做好就让她和小八依照爷爷所说先回避,是应允爷爷单独沟通的意思。
“我也怕爷爷会做什么,暗示他说别逞强,你万一出问题该吓到爷爷了,可是他坚持,最后我只能把急救铃塞进他手里和安若出来了……”祁姗告诉里昂和祁岚他们这会儿并不是全无防范,“我知道我这么干挺不可理喻的,但他站不站得起来我都相信他,他不会再明知可能威胁到人身安全还执意去做什么事了……”
这……倒是事实。
里昂闻言微微皱眉,那张即将刷开门的门禁卡又被他收回手里。
“里昂?”哪怕确如祁姗所说,但归根结底还是终止这场会面更保险,祁岚不解他的迟疑。
“我在想既然是那孩子自己的主意,我们是不是不要打乱他的计划比较好……”里昂叹了口气,“老实说如今那孩子很多事比我看得更透更远,再给他一点时间吧,如果十分钟后依旧没有动静,我们就进去。”
……
而此时的病房内,严筝一边滴水不漏地应对着老家主的试探,一边不动声色地抬眼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
“在思索自己还需要坚持多久?苏珊娜什么时候才能叫来里昂帮你解围?”经过适才短暂的锋芒相教,老家主自忖虽没占据上风却也给他施加了足够的压力,他此刻的镇定和不动声色不出意外只是表象,内心绝对已经出现了动摇,“这就受不住的话,你扪心自问,单凭此类小打小闹的能耐,值得霍华德家为你破那么多例,招你一个残废当女婿吗?”
“其实也没有特别受不住……”严筝拿手肘稍微撑了下床,让枕头稍微往腰的部位滑了滑,意识到只凭枕头垫高不足以缓解腰椎由于吃力时间太久造成的疼痛,便先抬起头来,迎上老家主流露轻蔑神色的眼神,桃花眼中的恭敬和礼节性笑意不减,“嗯?您指的不是腰吗?”
老家主:“……”
严筝:“实不相瞒,腰确实有点受不住了,可以麻烦您的翻译过来帮我把床放平吗,因为骨头和皮肉创口都没怎么长合,我现在还不太能久坐,失礼了。”
“放肆!霍华德先生坐着同你说话,你还想躺平了回答吗?”严筝这话一出,那个确实不仅仅是翻译的男人立刻气势汹汹地走上前来,合体西装下是训练痕迹明显的精壮身材,一双有力的手仿佛只要轻轻放在少年细弱的脖颈上就能要了他的命。
可他到底不能违背老家主的命令行事,因此也看穿了这点的严筝非但半点惊慌都没,还又用平和的语气对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诉求:“调节床角度的扶手在右侧床下,向后掰就好,麻烦您了……我以为霍华德先生选择这个时间来见我,会对我的情况有所心理准备,刚才您帮忙翻译病历的时候应该也看到了,医生的确不建议我坐太久,说会压迫到更多神经,影响后期恢复。”
“你!”翻译既不能当真自作主张将他如何,也不甘心任凭他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残废小子差遣,只能下意识地看向老家主,询问他的意思。
“还影响后期恢复,说的好像你恢复好就能再站起来一样。”老家主与严筝的视线交汇片刻,言语间虽轻蔑不减,到底还是让翻译去放床,“据说你让苏珊娜在社交媒体上公开表明态度,宣称往后还打算继续当偶像,也不打算退出娱乐圈,怎么,想用这种方式转移仇家的视线,等里昂帮你把步入欧洲上流社会的路铺平?你觉得如此异想天开的借口会有人信吗?”
老家主这番话基于的是他自己对于严筝一系列做法的理解,以为严筝是怵了,取得里昂的认可后便想坐享其成,而一个一门心思躺在豪门功劳簿上从此毫无作为的人势必不值得他们霍华德家破例,冒着被其他家族耻笑的风险招他入赘。
不料严筝依旧不见半点被戳破心思的惊慌,哪怕碍于伤势原因说话的气息不足,偏偏没让话音中的镇静平和和不卑不亢散去:“我想您大概误会了什么,不退团不退圈只是我未来的事业规划,是否异想天开两说,但不是任何事情的借口。”
“里昂为了让你少遭质疑,连我们家族的信物都准备提前交给你了,明知顺势坐稳苏珊娜丈夫的位置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你一个站都站不起来的残废会选择回不可能有你容身之所的娱乐圈?”老家主几乎被他“胡言乱语”的诡辩气笑了,“你要不先整理下思路?或者干脆等里昂过来,看他能帮你想出什么说服我接受苏珊娜嫁给你的理由?”
“我的思路很清晰,娱乐圈还有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也要试过才知道。”严筝此时平躺在床上,他看不见老家主的表情,一字一句却精准回击了老家主的质疑,“是站着还是坐着,我不认为我想做的事情会受到影响,就像无论您是否接受姗姗嫁给我,其实也不太能影响很多人已经将我作为姗姗的丈夫看待了,不是吗?”
“你这小子,是在对我示威吗?”老家主想到自己手里最后的权力正是在严筝的运作下才完全过渡给里昂的,冷哼一声,“我劝你最好不要仗着里昂欣赏你就太有恃无恐,哪怕我现在确实没什么插手家族决策的资本,但想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
“您是想制造点‘意外’让我从您家消失吗?”严筝平静地问。
“你这副身体,出点‘意外’又不奇怪,我是里昂的父亲,是苏珊娜的爷爷,但凡和今天一样先下手为强,他们事后再捶胸顿足也只能认命,还能把我怎么样不成?”老家主对翻译使了个眼色,翻译立刻会意,离严筝的病床又近了几分,无形地传递出压迫感。
但当翻译低头看向严筝的脸,仍然没能从少年温润的眉眼中瞧出一丝丝紧张和无措的情绪,面对极有可能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性命威胁,他甚至还轻轻笑了。
“姗姗会很难过的,她大概再也遇不到一个这么喜欢的人了……这也没关系吗?”严筝慢慢呼出一口气,他现在也看不到墙上的挂钟了,不过得益于之前被安东尼关在地下室的数秒经历,他对时间流逝的判断极其精准,想到外面里昂和祁岚应该已经赶到,留给他单独应对老家主的时间不多,索性一语道破了老家主的真实想法,“您不用吓唬我,我知道您不会这么做的,对了,您刚才是不是提到我是因为爸的赏识才有恃无恐?我现在可以给您一个确定的答案,不是的。”
“当然我也不是不在乎我这条命……”严筝说完这段不短的话后稍作停顿,喘息一下缓去胸腔的疲惫感,继而才赶在老家主就他的行径动机做出评断前开口,“我过去是不太在乎生死,只要能给姗姗带来一点好处,都不介意拿命去赌……不过现在不会了,意识到于她而言最重要的是我活着,我就变得挺怕死了。”
“至于您所谓有恃无恐的理由……”严筝沉吟片刻,说道,“认为您足够宠爱姗姗,此番前来对我没有特别大的恶意,更不会对我做什么,算吗?”
第一百六十九章 想给你一个孩子。……
“十分钟了……里昂, 我们进去吧!”病房外,已经等过了十分钟的祁岚再次催促里昂,“咱们赶来时父亲已经进去了十五分钟, 这前前后后将近半个小时, 万一……”
“嗯, 我们进去。”既不见人出来也没听见急救铃响同样让里昂有些慌,拿起门卡便要去直接开门,不料他才刚刚起身,病房门忽然“豁”地打开, 他手中还拿着蓄势待发的门禁卡, 和翻译打开门后迈着悠哉步子走出来的老家主面面相觑。
“也是邪门了,能把时间掐这么准。”老家主嘀咕一句, 扭头回望了一眼身后严筝的病床,声音洪亮地喊道, “小子, 你入赘进霍华德家这件事我认可了,你不死心想回去当偶像也随你的便, 但别忘了你今天答应我的,从现在开始算, 我给你一年时间, 蹦哒不出名堂就给我把命留好了老老实实回来继承家业,我们霍华德家的信物没有白拿的, 没那种随便你折腾多久, 也不存在后顾之忧的好事。”
“对了, 那孩子我明天让科诺给你送来,怎么养你和苏珊娜商量着办,你非得留中国那自己想办法教他中文。”无视病房外里昂等人的错愕, 老家主又补充道,“臭小子,里昂和你一般大的时候都没胆子和我谈这么多条件。”
老家主话说完便领着翻译下楼了,当然临走前没忘祝祁姗生日快乐,只是早已懵逼的祁姗直到老家主走远才格外茫然地应出一声“哦”。
“严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爷爷都和你说什么了?”老家主离开后,里昂作为亲儿子势必要跟上问个究竟,留下祁岚,祁姗和安若火急火燎地进到病房,再三确认严筝哪里都没事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却仍然想不通这短短二十五分钟发生了什么,尤其是从小见到爷爷都呈现秒怂状态的祁姗,几乎要怀疑严筝是不是瘫痪后一并获得了轮椅王者X教授的精神控制超能力了。
然而事实毋庸置疑不含任何玄幻元素,严筝在筛选掉老家主一再叮嘱他不能说的部分后给出了一个听起来平平无奇的答案:“也没说什么,无非爷爷之前觉得我不怎么靠谱,聊过之后有所改观,认为我也没那么不靠谱,反正当个不让霍华德家败在咱们这一辈儿的工具人还成……鉴于他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其他比我更成的工具人,所以和我约好如果一年内我的偶像事业发展顺利,他就遂我的心意,等我玩够了从偶像一行退下来再考虑接手家族产业的事。反之如果不顺利,像夏初之前那样再怎么砸钱砸人脉都没用,既上不了舞台也拍不了戏,那趁早回去跟着爸在欧洲豪门圈子里混脸熟。”
祁姗:“……”
祁岚:“……”
安若:“……”
他们是真的想说什么,又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因为这个答案乍一看瞧不出哪里不合理,但仔细一想,又处处都不怎么合理。
“中间还有些交流内容老家主不希望别人知道,作为他在我这里妥协了很多的交换,我答应他不会告诉旁人了。”严筝见他们陷入沉默,又补充道。
于是祁姗三人又都觉得合理了,除了祁岚一再交代严筝有困难要说别瞒着爸爸妈妈,了解严筝不会轻易泄露别人秘密的祁姗和安若都没再继续这一话题,转身去病房外拿回蛋糕,虽然出了些波折,但一年一次的生日还是要开开心心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