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皇后终于松了口,许诺沈夕颜做侧妃。
就这样,国公之女委身给他,成了皇子侧妃。
后来他亦娶了薛家长女为妻,夺位成功登基为帝,立了薛氏为皇后,沈夕颜为贵妃。
他的后宫越来越多,有些是喜欢,有些则是为了平衡势力。
他也变得越来越忙,疲于朝政和流连后宫,对她的关注自然不如从前多了。
女子对他的失望和怨怼,大约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他不知道的是,曾经受宠一时后遭冷落的女人,在后宫最容易成为群起而攻之的对象。
尤其因为登基前的种种,薛皇后早已视她为眼中钉,几乎想除掉她。
最后,她那刚出生的小女儿因为被人暗中下了毒而命悬一线,他却因为后宫牵扯前朝势力无法替她严惩凶手的时候,女子终于对他绝望了。
那一夜,火光照亮了整座皇宫,瑶华殿熊熊大火直冲云霄,她竟抱着自己的一双儿女亲手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他匆忙赶到的时候,火势已无法挽救,只听到火光冲天中女子凄厉绝望的呐喊:“皇家无情,愿我与儿女永生永世不再踏入皇家!”
她竟这样恨他。
此后很多年,这句仇恨的呐喊都会成为皇帝的噩梦,他甚至不敢走近那座烧得面目全非的宫殿,生怕触及她那不甘的亡魂。
哪怕她死了,他都不敢面对他。
直到很多年后,他无意中发现当年他与沈夕颜的长子并没有死,而是在大火中被人救下,偷渡出宫,被人收养抚育长大,甚至还成了禀赋出众的武将之时。
他的愧疚感才少了些。
纵然儿子已经在火中失忆,并不记得他这个父亲,他却暗中提拔,给他越来越多的官职与兵权,仿佛这样,对他们母子的亏欠能减弱些。
当然,他的儿子也足够争气,毕竟身上有着皇室与当年沈国公的血统,对带兵打仗极有天赋,才干能力亦不输于朝中任何一位重臣。
这些年皇帝以君臣之名,一直默默关注着他,只是……却从不敢与之相认。
女子临死前凄凌的声音犹在耳侧,她不愿自己与儿女再入皇家,他又怎敢违背她生前之愿。
这是他亏欠了他们母子一辈子的……
远处的更漏遥遥作响,皇帝飘远的思绪收回,阑珊的月色照在他落寞的面庞上,默默叹了口气。
他从来不是什么称职的丈夫,也不是什么合格的父亲。
他只是这天下的一介孤家寡人,而已。
——
夜已深,东宫却灯火通明。
太子仍对今日朝堂之事耿耿于怀。
他不明白,为何平日里一向对他宽怀的皇帝突然说了重话,又为何会突然指派景翊与他共同负责黄河水患之事。
只觉得有一种手中权势和资源被人抢夺的不悦感。
更何况此人并非什么文官朝臣,而是刚回京不久的武将,治理水患灾情并非他职位所长。
朝堂上皇帝的态度更为明显,看向他们的目光就十分不同,一个唤“太子”,一个直呼其名“景翊”。
亲疏之态,一目了然。
灯火下,那双妖冶的桃花眼沉了又沉,冰冷阴鸷的神色闪过沉思。
”去查,这景翊是什么来历。“
第18章 雷雨 只能是她。
阮浮舟行动力很迅速,不过几日,他就寻到了阮清莹与齐宴之间私相授受的证据。
阮清莞捏着那张写着“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的信纸,心中止不住冷笑,阮清莹和齐宴都已经勾结至此了,还欺骗自己两人并不相熟。
她上一世也是傻,才会相信他们二人的说辞。
阮浮舟小心打量着她的面色,迟疑道:“妹妹,你打算怎么做?”
阮清莞漫不经心将那信纸收了起来,若是直接将这书信公之于众,对他们的惩罚也太轻了,更何况那两人心性狡猾,不知又会想出怎样脱身的计谋。
她要用的法子,必然是万无一失的。
阮清莞灵动的眸子转了转,上一世那两人是如何对付她的,今生她就要用同样的法子回敬过去。
阮浮舟见她主意已定,不由问道:“真不需要哥哥帮忙?”
阮清莞收起沉思,含笑望着阮浮舟,道:“哥,你放心,这事我一定做的干干净净的,不脏了自己的手。”
阮浮舟稍稍放心,点头后拾起手边的茶盏呷了一口。妹妹如今长大了,若是一直将她护在羽翼后也不是一件好事,该让她自己学着处理事情。
只是嘴里这一口茶进去,却是让他蹙了蹙眉:“这茶怎么不对劲?”
阮清莞婚后他也是来过景府几次的,每回在她这儿尝的都是妹妹最喜欢的云雾茶,而今这口味却不太对。
阮清莞抿唇笑了笑,府里的茶确实不一样了,她淡淡道:“这是空山露……他喜欢的。”
在景府,这个“他”指的是谁,阮浮舟自然清楚。
只是他一听便蹙起了眉头,怎的那人一回来妹妹就要委屈自己,在府里最喜欢的茶都喝不上了。
阮清莞却是疑惑道:“我何曾委屈自己了,这茶也是我喜欢的。”
上一世,她生得娇纵,也从未受过什么磨难,口味上自然喜欢那甜腻腻的云雾茶,喝来甘甜生香。
对于景翊喜欢的空山露,她却觉得太过苦涩,难以下咽,质疑他的口味之时,还把府里的茶全部换成了自己最喜欢的云雾茶。
可重活一世,经历了一些事情,也看透了一些人,心境上就不一样了,她再尝那空山露,却尝出了一种别样的味道。
后来,她自然是将云雾茶又换回了空山露。
阮浮舟听见阮清莞的解释,俊逸的脸色才稍稍安心些,只是仍不忘道:“切莫为了个男人委屈自己,若是在景府过得不痛快,只管回家,哥哥养着你。”
阮清莞笑了笑,心中暖流阵阵,无论如何,这一世还有疼爱她的人。
“哥哥,下个月就要秋闱了……你可有把握?”
上一世,秋闱是阮浮舟人生的转折点,她清朗乐观的哥哥也从那之后变了心性……阮清莞这一世自然有些担忧。
而此时的阮浮舟还看不出端倪,唇畔勾起一抹笑,“下个月,等哥哥给你挣回个名头。”
“名头?”阮清莞疑惑:“什么名头?”
阮浮舟反问:“你现在头上有什么名头?”
阮清莞掰着指头算:“现在嘛……别人无非是叫我将军夫人,阮家大小姐,云阳侯嫡女什么的……”
“那将军夫人没什么意思,阮家小姐估计你也腻了。”阮浮舟说着扬了扬眉,笑道:“下个月哥哥给你挣个新的名头回来——状元郎之妹。”
阮清莞扑哧一声笑出来,状元郎的妹妹……好像也不错?
若不是经历过上一世,阮清莞简直无法相信,现在云淡风轻的哥哥,一个月后会变成那样颓废荒唐的模样。
她顿了顿,收起笑容有些迟疑道:“哥哥,你……会在考场上交白卷吗?”
上一世,自小被夸天资聪颖,师长赋予期待的哥哥,破天荒在秋闱考场上交了一张白卷,全京城震惊。
因很久前阮家公子的才子名声就传了出去,众人自然对他抱有期待,认为就算不是会试前三甲,中个进士也是绰绰有余的。
谁都没有想到,才华冠绝京城的阮家长子,会在秋闱考场上交了一张白卷。
就连阮清莞一家人都觉得十分震惊,可从那以后哥哥的性子就变了,消沉萎靡,整日流连欢场赌坊,和往日的他判若两人。
阮家人无论怎么问,都问不出来原因。
阮清莞到现在都不知道,当时哥哥发生了什么。
重回上一世的这个时间节点,她自然十分担心他会重蹈覆辙。
谁知,阮浮舟听了她的问题,却觉得非常不可思议,点了点她的脑袋,皱眉道:“喂,你对你兄长也太没信心了吧?就算闭着眼睛一通瞎写,也不至于交个白卷的道理。”
阮清莞望着阮浮舟自信的眉眼,心里的不安压下去了些,她有些侥幸的想,可能上辈子真的只是一场意外,这辈子哥哥应该不会再出那样的事了……
沉思之中,窗外轰隆一声巨响,闪电划破了天空,屋外突然开始狂风大作起来。
“这时日的雨水也太多了些……”阮浮舟品着茶,望着窗外的天色。
阮清莞的眉头却紧锁起来,又要下一场雷雨了,上次雷雨的经历还历历在目——景翊又要心悸了……
她一颗心提起来,连忙站起身,心急地对阮浮舟道:“哥哥,快下雨了,你快些回府吧……”
阮浮舟蹙眉放下手中的茶盏,道:“急什么?这雨说下就下了,我现在出门只怕躲不及,左右眼下无事,就在这里坐坐陪你。”
阮清莞的心中却很焦急,不住地望着外面的天色,她担心景翊,想去看看他怎么样了,可哥哥不走,她也没法离开。
“哥……你先走吧,我还有事,不能陪你了。”阮清莞说着不由反驳,让竹苓送客:“竹苓,你帮我送送哥哥。”
她说着对阮浮舟歉意地福了个身,匆忙转身想走。
阮浮舟却眯了眯眼睛,这府上就她和景翊两个人,她能有什么急事?
“你不会是急着去见那景翊吧?”他拉住她的衣袖。
被猜中心事的阮清莞红了红脸,嘴上却否认道:“哪有……我是真的有急事。”
说话间,竹苓已经撑着伞走了过来,对阮浮舟道:“阮少爷,我们走吧,马车已经候在门口了。”
阮浮舟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才松开了攥着她的手,跟随竹苓而去。
门外的大雨肆虐侵袭,哗啦啦的雨水打落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朵不小的水花,天地间都拢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暗色。
阮清莞提起裙边,踩着水花很快消失在雨雾之中。
抄手游廊下,清瘦俊逸的男子驻足片刻,看见她奔走的方向,不由摇了摇头。
这个小没良心的……还说不是去见景翊,这朝着前院书房去的背影,不是去见景翊还是谁?
——
阮清莞一路飞奔到前院书房,雨越下越大,一路的雨水打湿了她的额角发梢,她素净的小脸上有一层晶莹的雨润感,一双杏眸里也湿漉漉的。
书房的门是闭紧的,只有侍卫童林守在门口。阮清莞问他:“将军在里面吗?”
童林却伸手将她拦住,面上一派庄严:“将军在忙,不便见人。”
阮清莞一看便知,景翊恐怕还在因为上次的事情生气躲着不见她。
“可是……”她拧紧眉心朝里头看了一眼,可那门窗关的很紧,她什么也看不见,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将军说了不见任何人。”童林见阮清莞面色犹豫,继续道。
他是景翊从军营里培养出来的贴身侍卫,自然是唯主子的命是从,无论来者何人。
阮清莞知犟不过他,只好退后两步,却一步三回头,眉眼里写满担忧:“你一会儿进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上次他疼痛难忍的面色还犹在眼前,只怕这次也极为难熬,纵然她进不去,也该让童林进去看一眼的。
门外雨丝倾斜,天地挂上珠帘,飘飘洒洒的雨丝犹如缠绵幽思的心绪。
待女子纤细的背影消失在游廊上之后,童林才迟疑地转过身,敲了敲房门。
里头并无任何动静。
他等了片刻,又轻唤了声,还是没有任何回音传来,他心中起了疑,忙伸开手推门。
屋内,那本该伏案工作的男人不知何时倚在了背上,闭目间眉心紧锁,一手撑着太师椅的扶手,一手按压着心口处的位置,神色难耐煎熬,额头上虚汗阵阵。
“将军……”
景翊闻声,骤然睁开了一双鹰眸,只是那眸中和往日的漆黑不同,这次却是带着猩红的。
他看见童林,眼眸中闪过丝波澜。
上回他心悸,阮清莞靠近他身边就可以缓解,只是他不知,换个人能否行得通。
是不是只要是个人的身子,都能解决他的痛苦……
紧接着,童林便看见他那将军骤然推开太师椅站起了身,一双犀利的眸子紧盯自己,一步步向自己逼近。
“将军,你……”
下一刻,他猝不及防被眼前男人一把抱紧,两具硬朗的身体紧靠在一起,撞得生疼。
童林惊诧不已,还未等他出声,男人却是又一把推开了他。
景翊眸中失望尽显。
不行,还是不行。
换了谁都不行,只能是她。
窗外雷声阵阵作响,雨点像碎玉的珠子似的砸下来,一颗颗撞击着他的心房,撞得他心中抽疼,血肉四溅。
剜心之痛让他再也忍受不住,抬脚就踏出门,往后院栖霞居的方向大步走去。
第19章 相拥 浑然一体,不分你我
屋外大雨仍然肆虐,雨水顺着房檐流落下来,密密麻麻滚进青石甬道的缝隙中,在静谧的天色中哗啦啦作响。
阮清莞回到栖霞居的时候,身上的衣裙已湿了一大片,腻腻的贴在身上。
她屏退了下人,寻了身干净柔软的襦裙,避在紫檀雕云玉石屏风的后面更衣。
湿漉漉的外裙脱落在地,女子只穿一身单薄的里衣,玉色的赤足直接踩在砖面上,露出莹白圆润的脚趾。
寒意从脚底而起,好在屋里烧了暖炉,阮清莞索性也不着急换衣裳了,她一一卸下荆钗,浸着雨水的柔顺长发散落下来,她一手拢在胸前,一手用干净的布巾细细擦拭着。
发梢的水珠浸在衣衫上,微微将胸前那一处衣料打湿,隐隐露出樱红色小衣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