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 现在就看他争不争气了。”
话落, 两人都看向台上那位厨子。宽额宽颚的，看起来的确是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 若真要用还得留个心眼。
苏芳愿正思考着，突然冒一位小厮毕恭毕敬地递给她一副碗筷。她接过之后有些疑惑，她只是个看客，小厮都这么客气，难不成这家客栈服务都这么好？
正奇怪着，往周围一看，这才发现刚刚还很拥挤的观众留出了好大一个空隙, 呈一个半圆状，里面就站着她和老板娘。
这样的情况, 当然不可能是在尊敬她, 只有可能是因为……
苏芳愿看了看身边的老板娘, 摸了摸鼻子，狐假虎威的感觉还挺好的？不过这‘老虎’的待遇也太好了吧！
台上的厨师们制菜也差不多接近尾声了，陆陆续续地装好盘端给评委。水煮肉片是第四位做完的，速度还算可以，不快也不慢, 如果以后要当饭馆的厨师的话，这样的速度也足够了。
评委们坐在一边，有一个好处就是, 看到评委们的反应，就能大致猜到他们是否喜欢这道菜了。比如客栈厨师长做的，评委们赞不绝口，甚至无视了做裁判的基本操守，多夹了好几次菜。
与之对比明显的，就是裁判们吃到水煮肉片的时候，异常沉默，甚至吩咐小厮端上了茶水。
不过水煮肉片虽然是麻辣味的，但是也不至于一直灌水吧？苏芳愿看着台上的裁判一杯接着一杯喝水的样子，心里想着，除了麻辣，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看着菜品被端上长桌，下边的观众没有一个行动的，都在等着什么。
苏芳愿环顾周围，明白这是在等老板娘先吃呢！
不过她倒不在意这些，径直走向那道水煮肉片，夹了一片肉、一片莴笋叶和几根豆芽。吃到嘴里的那一刻，苏芳愿就知道评审不喜欢的原因了。
川菜分三大派，蓉派、渝派和盐帮派。听名字就能很好辨认这些派别集中在哪里。而其中，口味最重的，当属又辣又咸的盐帮派，讲究味厚、重、丰。而这位厨子很明显学的是这个派别的手艺。
这样的口味，对于当地人来说自然是喜闻乐见的，可是直接做给从未吃过相似口味的人来说就有些灾难了，难怪评委一直在灌水。
她来到这里之后，有爱吃辣的恩公和不太能吃辣的玉玉，所以一直在调试口味，尽量能够协调麻辣咸酸等味道，选择的大多是属于口味最亲民，相对清淡的蓉派。这也是为什么她做的菜还是有受众的。
培养人的口味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等食客们对辣味的接受度变高之后，再引进盐帮派就行，毕竟冷吃兔香锅兔等等真是人间美味啊！
就眼前的水煮肉片来说，从未接触过的人可能不大能接受，不过配着白米饭的话，应该还是很下饭的。
苏芳愿放下碗筷，这才发现老板娘并没有动筷，于是问道：“老板娘你不试试？”
“我吃不了辣。”老板娘高贵冷艳地站着，眉心微蹙，看起来确实是吃不了的样子。
“哦？那为什么还要聘他来当厨子？”
“我不吃辣，就让家里人也不吃辣，感觉有些委屈他了。”说着，老板娘的表情有些别扭，气鼓鼓地说道，“结果某些人还不领情，整天瞎想的。”
很好，又是满满的狗粮铺天盖地飞过来。
“你不再试试别的菜了吗？”老板娘问道。
“不了，饱了饱了。”
老板娘疑惑，这就吃了一片肉，这就饱了？
苏芳愿没有回应老板娘的疑问，拉着老板娘到了一边。
周围的观众见她们走了，一哄而上，把长桌围住了。
碗筷碰撞的声音、争抢的声音、吵架的声音一下子就迸发出来，震得人耳膜疼。
老板娘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乱象，嘴里喃喃着：“每次都这么乱的吗？下次得另想一个法子了。”
一旁的苏芳愿：？？？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这法子是你想出来的？”难怪法子这么妙，还能塞人进来比赛，还知道评委的口味。
这么说来，老板娘家里把厨子赶走，让人来参加明知道会落选的比赛，是不是在踢皮球呢？就像是给人画个大饼，然后落选了就说‘是你自己没本事，不关我事’这种。
越想越觉得可能，这样虽然说不上有什么不对，但是总感觉有些坏呢。
“差不多算吧。”老板娘点头，随后解释道，“这才比赛就是走个流程安排他进这家客栈罢了。”
“但是你也看到了，他与这家客栈并不适配，其实跟着你发展会更好。当然，你不要的话我也不会不管他，大概率让他放弃他的风格做这里的口味。”
这样确实有些可惜了，这位厨子稍微磨合磨合，是能够做出当地人接受的川菜的。
苏芳愿思考了良久，衡量了各种利弊，随后抬头对着老板娘说道：“我可以收他，不过得在你给我安排好饭馆位置之后。”说完，苏芳愿满含期待地看着老板娘。
“成交。”老板娘很是干脆利落地答应，随后补充道，“明日就带你去看看位置，你到时候再决定。这里的比赛结果，便推迟两日公布吧。”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
这还是第一次，没有恩公陪在身边就做了如此重大的决定。与老板娘分离之后，苏芳愿都还处在自我怀疑的状态。
索性去找恩公问问意见吧，小铺生意不错，但是也没开多久，如今再开一个饭馆可能会忙不过来啊。
之前的兴奋褪去，苏芳愿有些不自信了，走到书院门口都还是懵懵懂懂的状态。
“苏老板，回神！”
少女正神游于天际，突然感觉被人打了一下。说是打也不准确，只能算是拍了拍。只不过这人拍过就不放手，甚至饶有兴致地捏起她小臂上的肉来。
她辛辛苦苦养了那么久的肉岂能就这样白白被人捏了去？少女不甘示弱，放手抓住这人的手，朝这人的小臂捏去。
笑死，根本捏不动。这就是肥肉和肌肉的区别吗？难怪这人那么有劲儿，之前她都甩不开他的手。
苏芳愿失去了兴致，讪讪地收回了手。
“苏老板，之前想什么呢那么入神？”胡易庭没有在意这样的小插曲，含笑问道。
对了，她来是有正事要问的！
“你觉得，我再开一个饭馆怎么样？”苏芳愿眨巴着眼睛问道。
“那必然会是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被恩公画的大饼冲昏了头脑，苏芳愿逐渐又重拾自信。
“对吧，我也觉得可行。”少女得意。
“不过，帮厨、铺面、位置、定价这些都决定好了吗？”
被这样一问，很快就回到了现实，苏芳愿简单跟易庭讲了讲老板娘和那位厨子的事情，随后就等着恩公提意见。
“男女有别，你收了这厨子之后，他睡大街上？”胡易庭开口问的第一个问题，是这厨子的住宿问题，随后换上一副标准的假笑说道，“你可别再给我扯什么大局当前无男女这种歪理。”
看着恩公那一丝丝咬牙切齿的情绪，苏芳愿忍不住笑了笑，之前让恩公叫她起床的时候就用的这个理由来着。
“这个暂时还没考虑，你先说说开店现实不？”
“那位老板娘没有说清楚具体的店铺大小和地理位置，我也不好判断，过两日书院放假我陪你去看看？”
“可是明日老板娘就要带我去看铺面。”少女苦恼，随后补充道，“两日后那比赛就要公布结果，那厨子的去留问题也得解决。”
时间对不上来，这就有些麻烦了。胡易庭思考了须臾，随后说道：“那你明日去看店铺的时候看看店铺大小，能放几桌，店外人流如何，还有上一个租户为什么不租了这些问题，第二日早晨再告诉我。”
“不过我最多帮你分析利弊，最后做决定的事情还得你自己来。”
苏芳愿似懂非懂地点头，将恩公的话记了下来。
第二日，过了朝食，老板娘就出现了。
她跟玉玉简单介绍了情况之后，就跟着老板娘走了。
这一次老板娘带路，苏芳愿认真记好了路。最后到达目的地时，莫名有些熟悉。回忆良久，才发现之前易庭带她来过这里，就是那片作坊区！
附近大大小小的作坊，人流量肯定很大！
不过店铺就有些小了，如若要有个参照的话，就是刘叔刘婶儿的面馆一半大小。若要开饭馆，怎么看都有些勉强了。
饭馆又不想面食那么方便，客人点的菜不一样，现炒现端，流动性本来就不好，如今容纳量也减少了，怎么赚钱？
思考到这里，苏芳愿已经大致有了结论了。不过恩公嘱咐的问题还是要问的。
“这店铺地理位置这么好，上一租户为什么不继续租了？”少女先夸了夸这里的地段，随后开门见山询问。
听了这个问题，老板娘表情僵硬了一下，随后说道：“是呀，位置又好客源又多，那后面还有完善的厨房，不知道为什么就不租了。”说着还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
呵呵，老板娘绝对是奸商！
第38章 食堂模式
苏芳愿看着老板娘眼神飘忽不定的样子, 心里也有了答案。
“先别慌着拒绝，待到了午时再决定也不迟。”老板娘似乎是猜到了苏芳愿在想什么，赶紧补充道, “你看, 这么大的铺子, 我就收你四百文钱一个月。”
四百文钱一个月, 确实很便宜了，之前那个不足是十平米的都三百文。不过事反必有妖, 不知道这老板娘在打什么算盘。
不过既然人都这样说了，那就暂且等等，看看老板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外面的街道此刻很是清冷，只有寥寥几人在大街上游荡，就是这仅有的几个人，看起来也不是会消费的样子。
随后，从各处都有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传来。一阵一阵的, 不是很好听，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吵。
不过吵不仅是因为铃铛的声音, 而是清冷的附近都逐渐有一种乱哄哄的声音, 就像是在某一处藏有猛兽, 而这阵铃铛声把它唤醒了。仔细分辨，有人交谈的声音，走路的步伐声以及些许的推门声。
没多久，街道走出了出现了人影，一个、两个、十个、百个……
很快, 街上就挤满了人，这样的人流量简直比午时的书院还大。不过他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仿佛就是出来觅食，找到食物后买好东西之后就各奔东西了。
看起来就像这猛兽只会睡觉和干饭。
再看看附件店铺的情况，卖得好的大多数是能立马打包带走的吃食。换句话说，进店率极低。再换句话说，就是在这里开炒菜馆就是赚不到钱，甚至会赔钱。
看了午时的情况，苏芳愿更加坚定了不能在这里开饭馆的想法。
“你看见了吗？这人流、这地段多好！”老板娘此刻还没注意到她的反应，很是得意地介绍着，极力安利着她的店铺。
苏芳愿面无表情，盯着老板娘。
感受到少女的目光，老板娘脸色僵硬了一下，随后便像是放弃挣扎一般地说道：“你猜到了？不过如果能克服堂食的问题，生意应该还是会不错的。”
听过老板娘的解释之后，苏芳愿摇摇头，不解地问道：“三角形的小铺、客人不进店的饭馆，老板娘你的铺面还都挺独特啊。”
“确实，谁会把好铺子留给女儿呢？”老板娘闻言立马换上假笑，随后说道，“不过我总觉得你能救活这个铺子，所以先带你来了这里。不如先回去考虑考虑，如若实在看不上，我再带你去另一处瞧瞧。”
“这还能有选择啊？”看起来老板娘还是有良心的啊，苏芳愿连忙说道，“既然还能去看别处，那不如再推迟几日赛事结果，过两日我带个人一起去看！”
“这有什么关系，可以直接把有他名字的结果公布出去，到时候你若要收他，直接让他选择就行。”老板娘无所谓地回答道。
昨日厨子、铺子都还在眼前，伸一伸手就能得到。如今厨子、铺子一下子就都变得不确定了。苏芳愿看了看眼前风姿绰约的老板娘，看不出来手段也挺高明的啊。
不过她也是想开一个饭馆，只能说愿者上钩吧！
等等，好像开饭馆这个想法也是老板娘勾出来的。
她这明显是被老板娘骗上钩了呀，甚至连鱼饵的甜头都还没尝到就被钓上岸了呢！
苏芳愿无语望天，很是无奈地说道：“我总感觉老板娘你是在拐我救铺子。”
“对啊！”出乎意料的，老板娘这次很爽快地就承认了，随后笑得像一只狐狸说道，“你猜猜你救活了我那一个铺子之后，我在娘家的地位高了多少？”
大家族的事情她哪敢乱猜？不过古代不是默认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吗？为什么到了老板娘这里却还是很在意娘家的话语权。
似乎猜到少女的心思，老板娘淡淡地咳了一声，递给少女一个眼神之后说道：“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总不能让废物抢了去，你说对吧？”
苏芳愿猛地点头，似乎点头的幅度不够的话，会当场被老板娘的眼神戳几个洞出来。
老板娘好可怕啊！
少女与老板娘分别之后，仍旧是心有余悸，这威慑力真是太强了。
***
此刻已过了午时，苏芳愿溜达着回了小铺，不由得觉得有些饿了。
不过好在玉玉帮她留了饭菜，一小碗一小碗的，放在板车上温着，一回到铺子就能吃到热乎饭了。
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饭菜，苏芳愿之前的情绪一扫而空，端起饭碗吃起了午饭。
也许是饿了，今日的米饭格外香甜，土豆丝炒得脆脆的，跟平时沙软的口感很不一样，吃起来感觉趣味性都变高了。还有那蒜蓉白菜，底味很足，上面满满一层蒜蓉，里面还加了些肉沫。就这实诚的料，吃啥不香？
苏芳愿吃得快些，一直埋头消灭了半碗才把饿劲儿度过，深呼吸了一口，靠着小椅子的靠背休息一下。
玉玉已经吃过，在一旁包着叶儿粑笑着说道：“小娘子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