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乔将在一旁看着苏氏姐妹的行动,感觉苏容华看着苏顺仪的目光中,带了几分隐约的嗤笑和怜悯。
蒋乔垂下眼帘,用了一口清甜的果子露:接下来,会有好戏看么?
苏容华和苏顺仪走了,庆云宫的仲秋家宴,仍然是热热闹闹地进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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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云宫外,天上一轮满月映着清辉。
刚刚被永宣帝夸了一句的苏顺仪带着笑容,感叹道:“今年仲秋节的月亮真是又大又圆,感觉往年可没有看见过这样的月亮呢。”
苏顺仪话音刚落,就听见自己搀扶着的苏容华嗤笑一声。
一转头,正对上苏容华发亮的眼神:“没见过?妹妹难道忘了么?当年,父亲以强硬的姿态,将你和你母亲接到苏府的那个仲秋节,那年的月亮可比现在的亮呢——以至于,父亲当年挥在母亲面上的五指印,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苏顺仪被苏容华的一双眼盯得浑身发寒,刚想下意识地嘲讽回去,但又想到自己姨娘给递进来的消息,只好用自己面上僵住的笑容勉强说道:“当年的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苏容华却仍是紧盯着苏顺仪,冷哼道:“是呀,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甚至母亲已经去世了——但你和你姨娘,却仍是没有半分改变!”
说这话时,苏容华依旧保持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往前走,苏顺仪却是停下了脚步,甚至往后面退了一步。
“妹妹怎么不陪着我走路了?”苏容华转过身来,一张清秀的面上仍是温和的笑意:“若是妹妹不陪我走路,我肚子疼怎么办呢?到时候皇上知道了,恐怕就要责怪妹妹了。”
苏顺仪莫名感觉有些腿软,幸好被身后的温儿搀扶了一下。
苏顺仪咽了口口水后,就指着玥儿道:“姐、姐姐,你的宫女就在旁边。”
苏容华微微一笑,轻轻顺了顺衣裳:“玥儿,我有些冷了,回去为我那一件披风吧。妹妹也应当被夜风吹得有些冷,温儿,你也替你主子去拿一件披风吧。”
温儿张了张嘴,正要回绝,就听见玥儿道:“温儿,走吧,可别冻着主子们了。我记得,当初姨娘可是为苏顺仪绣了一件披风?”
听到自己姨娘的名字,苏顺仪咬了咬唇,对温儿道:“还不快去!”
等玥儿和温儿双双离开,庆云宫外的这个看景台上,就只剩下苏容华和苏顺仪。
在苏容华眼神无声的催促之下,苏顺仪心不甘情不愿地上前扶住苏容华。
“原本还以为你能学乖一段时日呢,没想到这点程度就忍不住了?”苏容华看着苏顺仪浮上面容的不情愿,一边朝着站岗宫女的视线死角走去,一边对苏顺仪轻笑。
“苏雪!你不要以为现在父亲顺着你的意思,就可以这样折辱我!”苏顺仪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直接唤了苏容华的名字:“要不是看在姨娘在你手上”
苏容华行至一处矮矮的台阶旁,向苏顺仪挑眉:“苏雨,你也知道你的姨娘在我手上——也就是说,你的姨娘还有没有命,就在我一念之间。”
苏顺仪不由得攥紧了苏容华的手臂:“我知道!所以这半个月,你怎么使唤我,我都随着你,你还要如何!”
“还不够呀。”苏容华盯着苏顺仪的眼睛,眉眼之中,浮现出了几分深藏着的疯狂:“你和你的姨娘,仗着父亲的偏爱,随意欺压、诬陷我和母亲那么多年——就这半个月的使唤,也够么?”
“若是我记得不错,在我十岁那年,你姨娘有孕,却特意借着父亲,威逼我母亲服侍她。而后,你姨娘为着陷害我母亲,不惜从台阶上亲自摔了下去。”
“妹妹,你还记得吗?”苏容华轻轻呵出一口气,向苏顺仪问道,却只看到苏顺仪满面的惊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了一点点嘿嘿
【后宫第三次总结大会】召开!!!
德妃 育有大皇子
端妃 拿回权柄
柔昭仪
陈修容 育有二皇子
文充媛 潇湘殿
怜美人>怜小仪>怜嫔>怜贵嫔 已死,追封
苏嫔>苏容华 永安宫东侧殿
娴容华 >娴婕妤 含章殿东侧殿
蒋乔>蒋小仪>蒋良媛>明嫔 >明婉仪>明容华 沉春阁
冯选侍>冯御女>冯美人>冯宝林>冯良媛>禧良媛>禧嫔 琦玉阁
常才人>常宝林 >常小仪
薛意如>薛美人>薛才人(未侍寝)
第六十章 ·
庆云宫里, 仍是一片灯火辉煌、歌舞升平。
蒋乔有些心不在焉地用着新上来的紫参鸡汤,下意识地瞟向自己下首的位置:苏容华和苏顺仪,说是出去走一走, 但这一走的时间可是有些久呀
正想着, 茗夏就带着一条织锦软毛团纹的披风走了过来,附在蒋乔耳边轻声说道:“主子, 青琐将披风送过来了。另外, 青琐说,在路上看见了一些东西,回去再和主子说。”
蒋乔略微挑了挑眉, 对茗夏道:“我知道了。”
随后,蒋乔又端起盛着紫参鸡汤的瓷碗, 一边喝一边看着上面主位争宠的好戏。
正当柔昭仪向永宣帝笑语完, 端妃接力站起来的时候, 忽然有一个小宦官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直接冲到永宣帝面前, 跪下身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禀、禀皇上,苏、苏容华她、她出事了!”
小宦官话音刚落,庆云宫里就陷入了一片寂静。端妃端着酒杯,张着嘴惊讶地站在原地,而吟歌跳舞的人也停下动作与丝竹,颇为战战兢兢地退到一旁。
何长喜见永宣帝和许太后双双面色一沉, 那小宦官又结结巴巴, 就立刻上前, 向小宦官挥了挥拂尘,扬声道:“皇上太后面前, 不得这般畏缩!还不快些清清楚楚地说过来!”
清脆的拂尘声叫小宦官镇定了下来。平息完急促的呼吸声之后,小宦官就捋直了舌头道:“回皇上,方才苏容华不慎从庆云宫外头的观景台上跌了下来。所幸被小宫女垫了一下,那个台阶又十分低矮,苏容华就只是有点不适。”
“为着保险起见,周公公已经安排人将苏容华送回永安宫了,还去请了太医。”
许太后细眉一拧,出声询问道:“陪着苏容华出去的苏顺仪呢?”
小宦官轻声道:“回太后娘娘,苏顺仪一直在边上,此刻也跟着回永安宫了。”
文充媛最先口,一脸奇怪道:“咦,既然苏顺仪一直在苏容华边上,苏容华又怎么会不慎从观景台上跌下去呢?”
端妃看了一眼文充媛,向永宣帝和许太后道:“苏容华既然出了事,那皇上和太后娘娘就去永安宫看一看吧。”
永宣帝听了,就要即刻起身,但站起身后,永宣帝反倒迟疑了一下:“这仲秋家宴,接下来还要去望月楼进行走月和祭月之礼”
柔昭仪此刻就是柔柔一笑:“这和皇嗣的安危相比,这些就是不要紧的虚礼了。”
“爱妃说的甚是。”永宣帝蹙起眉头,颔首赞同了柔昭仪的话:所谓走月之礼,就是一边观赏月亮,一边走过三座桥,以此来祈求以后能度过厄运;而祭月之礼,就是要在望月楼里设一张大香案,再摆上月饼、西瓜、红枣、葡萄等祭品,最后再将月神的牌位放到月亮所在的方向,由永宣帝亲自祭拜上香,来祈求月神福佑——这些东西都是由殿中省提前准备好的。
自己先去看一看苏容华,过后再去祭拜也不算迟。
陈修容明显不想放弃这个看戏的好机会,就向永宣帝道:“皇上,臣妾等人也十分关怀苏容华,不知可否和皇上与太后娘娘一同前去?”
端妃听着永宣帝对柔昭仪所说的话颇为赞许,不由在心中咬牙,此刻也是附和陈修容所说的话。
永宣帝的面上隐约浮现出不赞同的神色:事关皇嗣,还是越少的人去越好。
许太后不急不慢地扫了一眼台阶下的众位妃嫔,见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面,很显然就是一副想跟着去看热闹的模样。
与其将诸位妃嫔丢在这儿,然后等着她们各自启动手下的人手,始同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一般打听起消息来。许太后倒是愿意带着各位妃嫔去,也好让自己安生一些,顺便去看一看苏顺仪是否应当被及时废弃了。
如此想着,许太后就笑着永宣帝对说道:“在后宫里,她们和苏容华是姐妹一样,此次苏容华出事,她们难免不放心,皇上就带着她们去吧。”
永宣帝的眉头拧紧了一些,但并未拒绝许太后的建议:“既然如此,那你们便一同跟着去看苏容华吧。”然而转头对德妃和陈修容:“朕记得,瑜儿和玦儿睡觉的时辰快到了,你们就先回去照看着吧。”
德妃本来就是甚少掺合进事里的主儿,又一向将大皇子捧在心尖尖上,此刻听见永宣帝的话,就行礼谢恩道:“臣妾就先回去照看玦儿了,多谢皇上。”
德妃既然说要走,永宣帝的眼睛就落在了陈修容的身上。
陈修容方才还美滋滋于永宣帝允准了她的话,结果转头就因为德妃不得不回去。
若是自己执意要去看苏容华,永宣帝估计就会以为自己对苏容华居心不良,或者认为自己没有将瑜儿放在心上。孰轻孰重,陈修容还是能分得明白的。
“多谢皇上对瑜儿的关照。”陈修容就跟着德妃向永宣帝行了一礼:“臣妾就跟着德妃姐姐一道回去了。”
德妃和陈修容双双离去后,薛意如就上前道:“禀皇上,常小仪和嫔妾前几日得了风寒,马上就是吃药的时辰了,就先请旨回去。”
在永宣帝口允准薛意如的话之后,剩下一些美人选侍之流,也纷纷找了借口回去。
薛意如临走前和蒋乔交换了一下眼神。蒋乔向薛意如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她明天会去长宁宫。
永宣帝在殿内扫了一圈,发现要跟着自己去的妃嫔,只剩下端妃、陈修容、柔昭仪、文充媛、娴婕妤、蒋乔和禧嫔几人,就还能接受的点点头,向何长喜吩咐道:“去准备轿辇,摆架永安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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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简直是疯了,苏雪!你居然真的敢从台阶上跌下去!”苏顺仪的声音还有些颤抖,一边在屋内焦急地踱步,一边不可置信地质问还躺在床上的苏容华:“若是这个孩子没了,就算你将我拖下了水,你将来能有什么好下场?”
躺在床上的苏容华一言不发,只是看着静静地看着苏顺仪,眼角眉梢间还带着些许的笑意。苏顺仪被看得有些发冷,深深吸了几口气之后就自动消了声音。
“陈太医,我家主子如何?”玥儿好像未曾察觉这一切,只为在给苏容华诊脉的陈太医上了一盏好茶,然后关切问道。
陈太医抚了抚自己长长的胡须,收起诊脉的动作,站起身回道:“回容华,腹中皇嗣无碍,不过是稍稍惊动了胎气。接下来的时日,还请容华好生修养,不得再有今日意外之事。”
苏容华听出陈太医的言外之意,笑道:“之后就不会再有。陈太医幸苦了,还烦请陈太医为我去药。”
陈太医依言应下,向着苏容华行了一礼后,就暂时退出去了。
“不论我将来有什么下场,也必定比你姨娘的下场要好。”苏容华面上是一派平和的微笑:“苏顺仪与其来担心我,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而且为了保护这个孩子,她可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平日里养得壮实健康,今日特意在肚子上加的软垫与早已经安排好做肉垫的小宫女。
“担心我自己?哼,你平白无故自己摔下的台阶”苏顺仪冷哼一声,正语带嘲讽地讲着,却忽然面色僵住:“苏雪!你真的要在皇上面前诬陷我推你下去!你还有没有半点良心,还要不要脸?”
苏容华挑了挑眉:“这句话,你不如去问你姨娘吧?当年她陷害我母亲的时候,要不要脸,有没有良心?”她们母女做完了不要脸的事情,现在却有脸来反问她?
眼见苏顺仪面色涨红,马上就要暴跳如雷起来,苏容华一句平静的话语让苏顺仪愣在原地。
“你知道我为何挑今日么?不只是因为今日仲秋节,场面隆重,皇上重视。”苏容华摸了摸自己隆起腹部,嘴角勾出一抹嗤笑:“还因为,那个疼你的好父亲,早上送进消息来——只要我在皇上面前为他说好话,那么林姨娘,任凭我怎样处置都没有问题。”
苏顺仪听见这话,先是愣在了原地,而后浑身都因为过度的愤怒和不可置信而颤抖:“不可能!父亲那么喜欢姨娘,怎么会让姨娘任凭你处置呢?”
苏容华嘴角嗤笑的弧度越来越大:“苏雨,你当真是被父亲和林姨娘娇惯坏了,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和自己的官途相比,一个妾室算得了什么?你可知道,在你受宠的时候,父亲和林姨娘可是凭着你的名号办了不少‘好事’呢。”
“我不相信!”苏顺仪紧紧地攥住双手,眉眼间虽然有些许的犹豫,却仍是嘴硬道:“你不过是信口雌黄,好唬住我”
“我们主子可不是信口雌黄,老爷的信还在主子的抽屉里放着呢。若是苏顺仪不信,我可以将那信拿出来给顺仪看一看。”玥儿在一旁口,语气充满了嘲讽:“不过,苏顺仪可不像我们主子一样,会断文识字呢。”
“我可不信,林姨娘没有给自己骄傲的好女儿,传过去半点消息?”苏容华懒懒歪了歪头,好整以暇地看着苏顺仪:“毕竟林姨娘现在的性命都被我抓在手上,这唯一的救命稻草可就是失宠的你了。”
苏顺仪撇过头去,已想起前几日林姨娘递进来的消息,已经在心里相信了苏容华的这一番话。
在一番挣扎过后,苏顺仪“扑通”一声跪在了苏容华的床榻前,擅长哭戏的一双眼已经落下泪来:“苏雪!不,姐姐,姐姐!咱们可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姐妹,你怎么舍得这样对我呢?若是旁人知道了,姐姐在后宫里,在皇上面前,就没有容身之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