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牧亦是失望地看着眼前两人,“贱人,这么些年你与他在朕眼皮子底下做了何事,你当朕不知道?”
又是糕点又是衣裳的,瞎子才看不出其中猫腻。
“你想要的,朕何时没满足过你?你说不想协理六宫,朕便寻了人帮你,你说只想当贵妃,朕也随着你,你说想帮朕处理公务,朕也由着你。可你呢?又是如何对朕的?”
阮柔却不屑一笑,“陛下,您扪心自问,您为我做的这些,可有几分真心几分愧疚?”
“子渊,你不是想知晓真相吗?陛下不说,我说。”
阮柔道,“霍驸马与欧阳将军一道是太子一党,当年上元节是陛下着人将你绑了去,为的是威胁霍驸马。霍驸马答应了,但只给了一个条件,要你远离是非。”
所以他才被送去道观养了一年。
“后来霍驸马假意投诚晋王,挑起了晋王与先太子之间的纷争,这才是内乱真相。”
霍桑尽量按住心中之愤,道:“欧阳将军府的灭门一案,也是陛下所为?”
阮柔顿了顿,又看了一眼刘牧,最终道,“是。”
第84章 青岩居士 晋江独家首发
噗嗤一声, 杨幼娘险些笑了出来,不是说自小相识青梅竹马吗?怎么都这种时候了,这三人说话总是弯弯绕绕的?
没有一句是真话。
杨幼娘曾和江郎君出门与人谈判过, 也不过是几句, 那些人也没有像他们这般的。
还真是一出好戏。
也不知到底是谁在骗谁。
她正听得津津有味, 突然嘴巴被那医女狠狠捂住, 她猛地清醒过来,都怪她听得实在太入神, 根本没想到眼下她二人正在偷听!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正对上了一双极其凶猛锐利的眼眸。
像盯着猎物的硬般,有些吓人。
“谁?”霍桑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杨幼娘浑身一震。
糟了,被发现了。
霍桑不知何时已经撩开了布帘,站在她们面前,无比熟悉的压迫感袭来,霍桑看到医女正死死捂着她, 只眯了眯眼,语气十分不善, “放开她。”
冤枉!她真不是故意的!杨幼娘想狡辩, 可奈何嘴被死死捂住, 她根本说不出半句话。
而此时,杨幼娘只觉得自己的脖子被什么东西往后紧紧一拉,直到在一个安全的角落里,她才停下。
杨幼娘能感觉得到,这位医女眼中带着十分浓烈的戾气——这与她方才见她时, 完全不同。
霍桑丝毫没被她的戾气所影响,只是靠近半步,带着一丝威胁的怒气, 重复方才的字眼,“放开她。”
“贱人!还不动手?”
医女的声音从杨幼娘的耳边飘过,下一刻,却见布帘外头有一把匕首,直接往霍桑高大的背后扎去。
杨幼娘心中一惊,那握着匕首的手,她认得。
此刻拿着匕首要扎霍桑的,正是淑贵妃阮柔。
杨幼娘本能地要出声提醒,可她被医女牢牢控制住,实在没法子,无奈之下,她只好弯曲手臂,用手肘狠狠地在她的小腹上一击。
果不其然,当手肘击中柔软的小腹,医女一声闷响,捂她的手也自然收回,杨幼娘趁机大喊,“小心你后面!”
她不过话音刚落,只是瞬间的程度,阮柔的匕首早已掉落在地,而她的手腕早已紧紧被霍桑控制住。
这一切发生得太迅速,迅速到杨幼娘都还没来得及反应。
也正是她愣神的这半会儿功夫,她顿觉喉间一紧,自己竟也被那医女死死制服住。
杨幼娘暗自咬牙,眼下她除了后悔就是后悔,她为何要管他?方才是多么好的逃生机会啊!就是因为他,硬生生浪费了!
由于离得近,杨幼娘感到医女也很生气,甚至她咬牙切齿的频率杨幼娘都听得一清二楚。
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不就是偷听被发现吗?干嘛动这么大肝火?
但很显然医女不是这般想的,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阮柔,骂道:“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我要你何用!”
哟呵,这两人认识?
阮柔不知何时早已哭得梨花带雨,杨幼娘瞧过林幼情哭,若说林幼情哭起来像一朵雨后的芍药,阮柔的哭更像是清晨带着露珠的桃花。
每一个呼吸动作,都无比惹人怜爱。
她被霍桑禁锢着,却对着医女哭,“师父,收手吧。”
“还真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贱人!这么些年真是白教你了!你以为有这两个男人护着,你便能得到这整个天下了吗?哼!痴人说梦!”
“住口!”霍桑冷着脸,呼吸之间满是怒气,“放开她!”
医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面上的情绪也缓和了不少,甚至笑了起来,“柔儿,我的乖徒儿,不如你来猜猜,霍桑会选你还是我手里这个山野村妇?”
你的狗山野村妇!杨幼娘气得白了她一眼!
她突然想起来,阮柔入宫以前,曾被阮太傅送去飞云观学了几年,那她的师父,会不会便是飞云观的青岩居士?
思及此,杨幼娘恍然大悟,怪不得曹三娘要专门入宫给阮柔请安,她也是师从青岩居士。
敢情两人竟是师姐妹!
可听闻青岩居士乃是已故欧阳将军家的四女,满打满算,今年也有三十出头了,可看眼前这医女的模样,怎地还像是个才二十的小娘子?
阮柔哭着道:“师父,徒儿求您,不要。”
霍桑却冷笑一声,“那不如也请青岩居士选一选,你是想要你的命,还是这整个天下?”
杨幼娘眉头微蹙,在这种紧要关头,霍桑不会信口雌黄,眼前这女子必定是那传言中的青岩居士无疑。
而听霍桑的意思,她想要整个天下。
好家伙!这天底下竟还有这般有野心的女子?她不由得感到心中惊奇!
这世道里,女子当家虽罕见,但不是没有,尤其是在商道中。
有些商家世代从商,家中男女皆会读书写字算账,男子读书写字算账,为的是将来打理生意,而女子读书写字算账则是为了将来不被欺负。
其实在江|南道、江|北道、河|西道,都有过女子当家的商家,有的是家中男丁全都死绝了,家中只剩下一屋子女子,她们不得不扛起整个家族。
还有的是丈夫死了,儿子还小,妻子不得不替子做家主,等到儿子长大了再将权利还给他。
更有的是家中独女,父亲年迈,女子只好撑起整个家族。
所以在商这个阶级中,女子当家并非稀罕事,而且相反,有好些女子都想当家。
可贱商贱商,商字前头有个贱。
女子再如何擅长算账当家,再如何在家族中风光,在外人眼中,她们不过也只是个区区贱户而已。
士农工商,世人宁愿在“士”的四方牢笼里囚着,也不会愿意在“贱商”的阔气院子里做自己想做的事。
贵人自然有贵人的高人一等,而贱人终归只是贱人。
只是令杨幼娘没想到的是,这位青岩居士竟想要当整个天下的家。
杨幼娘突然灵光一闪,连连逢迎:“对对对!贵妃娘娘说得对!还是不要选的好。选来选去多麻烦。”
她笑着对青岩居士说道,“全都要不是更好?”
青岩居士似乎对杨幼娘的答案很是诧异,她眯了眯眼,嘲讽地看着她,“杨娘子的意思是,要与柔儿共事一夫?”
杨幼娘继续道,“古人云,做夫人的要懂事,小女身为霍郎的夫人,这点事自该懂的。不就是共事一夫吗?没有耕不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霍郎都不介意,我介意什么?”
“再说了,我给您算笔账。”
杨幼娘接着道,“我是霍郎的夫人,而霍郎后院的另一个女子是手握权势的淑贵妃娘娘,有名又有权,我只要往屋子里一坐便能吃香的喝辣的,人生不知该有多快活!”
“再者!就算贵妃娘娘她失了权势,只安心跟霍郎在后院你侬我侬,那便更好了!”
杨幼娘笑得双眼眯成了一条线,仿佛她所言的都已经是实现了一般,“我有个霍府夫人的名头,出门儿做生意岂不是愈发容易了?又无需时刻伺候夫君,又有自己的进账,这可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闭嘴!”青岩居士显然是生气了,她手下的力道愈发大了几分。
“霍桑,你若是不想让她死,便将地上的匕首捡起来,捅自己一刀!”
霍桑顿了顿,但还是依言弯腰将匕首捡了起来,只是他眸光尖锐,只将匕首牢牢握在手心,不再有任何动作。
“乾兴三年,东海祸,先帝派遣欧阳将军前去平乱,欧阳将军用兵如神,只用了三个月,便将东海人从大瑞领土上驱逐。在此期间,将军救下了一个年仅十岁却被战乱吓傻了的小娘子。”
霍桑不知怎的,竟开始对她娓娓道来,“那小娘子被欧阳将军带回了京,被安置在了将军府上,那年将军二十八,已有两子,长子十岁,次子六岁。”
时光荏苒,转眼那小娘子长至二八年华,但依旧痴傻,可长子对她却甚是喜欢,甚至想要向欧阳将军说明,要娶她为妻。
她虽痴傻,但拒绝和接受是懂的,于是她拒绝了长子的求婚,却在第二日夜晚去了欧阳将军的书房。
很快她怀有身孕的消息传来,而此时,欧阳将军的夫人余氏也怀上了孩子。
欧阳将军常年在外打仗,两个儿子稍微能扛起武器时,他便叫他们入了军。
家中两个女子怀孕,他自然会担心,特别是这是她怀的第一个孩子。
欧阳将军用兵如神,才不过半年光景,所有叛乱都结束了,他也将东海人永远赶回了东海。
好巧不巧,正当他赶回京都时,家中怀孕的两个女子,一前一后都临了盆,只是其中一个母女全安,而另一个则是大出血难产,虽极力被抢救了回来,她也落下了病根。
由于原先有两个儿子,家中突然多了两位千金,欧阳将军开心地不得了,便于两位千金百日时,大办了一场百日宴。
两位千金在欧阳府上下的共同呵护之下,渐渐长大,直至开始蒙学,其中一位千金的天分让上门给她们启蒙的先生吓了一大跳。
那位千金不过是看了一眼诗集,便将上头的所有诗句全都背了下来,甚至还赢了他的棋。
要知道,这位千金此时不过四岁。
第85章 欧阳四娘 晋江独家首发
人人都道欧阳将军家出了个神童娘子, 而且还听闻那小娘子年纪虽小,却实在是个美人坯子,一时之间人人也都期望自己家能与欧阳家结为连理亲家。
那孩子不到六岁, 家中便已经堆满了婚书。
只是这一切都在欧阳将军从东海回来之后, 都变了。
先是小娘子的生母死于意外, 后是欧阳三娘在家中池塘淹死, 接连着余氏也在惨死在了家中祠堂内。
被发现时,她裸|着上身, 身上伤痕累累,毫无半点体面。
欧阳将军怒了,回来后便封了将军府查明真相,可只查了三日,将军府便解封了。
说道此处,霍桑顿了顿,那双乌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青岩居士, 似乎想在她的口中得出这起离奇案子的真相。
可青岩居士只任由他盯着,嘴角噙着一丝嘲讽的冷笑。
杨幼娘最讨厌这种说话说一半的, 屋子里这几人都没有想要说下去的意思, 她终于忍不住道, “后来呢?发生了何事?”
青岩居士冷笑一声,“倒也没甚事,只是那小娘子指着余氏与她生母的尸首质问欧阳将军,他到底更喜欢哪一个。”
杨幼娘能感觉到,她在说这些时, 身上泛着阴冷的气息,杨幼娘不禁浑身一震,突然不想知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霍桑淡淡地接着她道:“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欧阳将军便将这位神童娘子送去了道观,对外说是静修,实则监守。”
如此欲盖弥彰的行为,更是向世人说明余氏与欧阳三娘的死与她有关。
可惜,这一切不过是猜测,并未有实证。
“什么狗屁魔佛,不过是那狗男人为了得到权势的手段!”青岩居士虽然说得很是平静,可每个字都仿佛灌了砒|霜,字字含毒。
她的阿娘只是个傻子!可在旁人眼中,她就是自东海来的细作,明里暗里对她更是百般折辱!
莫不是她靠着自己的名声护着她,她早该被欺辱死了!
说到这儿,杨幼娘就算再蠢也听出了其中关窍,那位神童娘子便是此时掐着她脖子的青岩居士。
欧阳四娘。
坊间都说欧阳四娘早慧,却体弱多病,欧阳将军为了她能多活几日,便将她送去了飞云观。
没想到此事的背后竟是个这般令人胆战心情的故事。
方才的墙角她也只听了一半,霍桑提到了欧阳将军家的灭门惨案,杨幼娘原本以为如传闻所言,是被东海细作所害。
可听完霍桑所言,她心中突然又升起了另一种可能。
难道灭了欧阳府门之人,是她?
杨幼娘顿时老实了很多。
欧阳四娘轻笑一声,盯着阮柔道:“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你以为你跟着这两个男人,他们便会给你一切?就算是这世间最有权势之人,心都是自私的!”
她捏着杨幼娘脖子的手又重了几分,“欧阳狗贼此生并无什么旁的可取之处,那一脑子的兵法倒是不错,你不是一直很想要吗?只要你杀了霍桑,为师便将这东西传于你。”
阮柔早已哭花了脸,此刻她正被霍桑紧紧捏着手腕不得动弹,声音也柔和了许多,“师父,徒儿……”
欧阳四娘看出了她眼中的犹豫,更是气恼,“混账!”
可说完之后,她突然笑了,“早知道你是这么个狗东西,为师原本还想给你一次机会,只可惜,你并不珍惜。”
她才说完,阮柔便噗得一声口吐鲜血跪倒在地,她的神色一下变得苍白无力,像是得了一场大病。
霍桑连忙扶住她,质问欧阳四娘,“你对她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