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看着桌子上的桂花糕,祁憬舟苦涩地笑了一下。
等等……
他耳边回响起姜昭昭刚刚说过的话。
她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在酒楼时,她也是这样说。
“你什么都不知道。”
再回想当时的场景,祁憬舟想起了姜昭昭眼神里的无奈和一点隐秘的悲伤,只不过被醉酒的朦胧遮掩了。
他该知道什么,或者说他要知道什么呢?
什么是他不知道而她知道所以不愿意接近自己的?
不能深问,不能深想。
他静坐在亭中,越想越慌,领子越攥越紧。
姜昭昭不可能没理由地就抗拒他,重生后的第一次见面,她如临大敌的神情另他记忆犹新。
后来她愿意同他走进,却始终保持在一个距离,不会再前进一步。
说是抗拒,其实是在担心害怕什么吧?
祁憬舟一个荒谬的念头从心底冒出来,而后就是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
领子被松开,皱地一道褶子接着一道。
修长的手指轻微颤抖,落在桌边,无力地垂放着。
他唇上血色渐退,紧紧抿着嘴,脸色也称不上好看。
最合理的解释……姜昭昭也重生了。
如果这个解释是对的,那么她一切的行为就能解释地通了。
上辈子他负了她,所以她还在记恨自己。
惊天的秘密在他心里炸了个洞,祁憬舟所有的慌张不解,在这刻都转为悲凉茫然。
***
姜昭昭走得如风,身后的彩云彩霞面面相觑不敢说话,连忙跟上。
怎么一瞬间就这样了?
俩人的疑问淹没了整个脑子,但没一个人能明白到底是为何。
前面走的姜昭昭走出了后花园,才敢放缓脚步,倚靠在路边的树干上。
她虚脱般地倚靠着树滑下,蹲在树边,眼泪如江河决堤涌出。
先是没有哭声,而后才是小小的呜咽声。
彩云彩霞一同傻愣在原地,站在姜昭昭的身旁没有反应过来。
有小一会儿,彩云蹲下,轻轻地拍着姜昭昭的背。
姜昭昭一下子大声哭了出来,她抱住彩云,头埋在彩云的肩膀上。
彩云的衣领顿时被打湿一片,她顺着姜昭昭的背从上往下轻轻抚摸着,一下下地安慰。
哭的厉害,身子也是颤抖的。
彩云感觉到搂着她脖子的人很伤心,啜泣声嗡嗡地传来。
“我难受……”
姜昭昭憋的太久太久了。
“我真的好难受……”
她边哭边说。
她重生后,独自一人守着这个秘密,谁也不能诉说。
上辈子的恩怨没有一笔勾销,它们仍在自己心里继续生根发芽,直到今天被揭开。
祁憬舟,你为什么这辈子又要来招惹我?
为什么你不能上辈子,也说这些话哄我一次,哪怕是骗我也好。
就一次,她也不至于至死也心有不甘。
短短的一句话,短短的一个词,她求了一生啊。
我放弃了你,可我为什么依旧这么难过。
她以为放弃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确实她也做到了,可五脏六腑的生疼让她疼得难以呼吸。
谁能告诉她该怎么办……
哭声还在继续,但小声了不少,彩云还是轻轻拍着对方的背。
“难受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好了。”
彩云安慰道,脸上心疼又疑惑,旁边站着的彩霞也是。
俩人相互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读出一句话。
祁家三公子果然来头不小。
她们公主哭的这样厉害,还是第一次见。
等哭够了,姜昭昭才没了声音,只不过还在小声抽泣。
彩霞拿着备了半天的帕子,蹲下给姜昭昭擦去脸上的泪水。
姜昭昭满脸通红,眼框低仍有残余的泪珠。
她对上彩云彩霞好奇的眼神,没有解释。
“今天的事情不准告诉任何人。”姜昭昭怂了一下鼻子说,眼里有点凶狠,嘴角还往下。
“不然你们就别想出宫了,待在宫里熬成又老又丑的嬷嬷。”
彩云噗嗤一声笑出来,她点头应道:“是是是,奴婢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彩霞问:“那还要回宴会吗?”
姜昭昭扯出袖子里自己的帕子,狠狠地就要往脸上抹,被彩霞一把拉住了。
“您脸上还有妆呢。”
“早哭的不剩了。”说是这么说,姜昭昭手里的帕子却没往脸上抹。
本来还想让自己脸上的泪水擦的一滴不剩的。
她哭出来后不是一点半点的舒服,站起来的那刻顿觉心胸开阔,大自然的风被她呼吸进肺腑再吐出来。
就是有点累,脑子也有点沉,估计是哭的太猛的缘故。
不对,是头冠太沉了。
姜昭昭想了想,双手扶了自己头上的发冠,她说:“咱们回宫。”
“那晚上还去宴会吗?”
“不去了,没什么意思,我在那儿,秦悠月指不定又要怎么折腾呢。”
她对秦悠月这种胜负欲一向不理解,也不是很想掺和。
再说了,她哭的这么厉害,不照镜子也知道,这会儿一定双眼红肿,鼻尖通红。
今天怕是难消下去。
让人看见有损她容貌。
但她没想到,这容貌还是被损了。
因为她回宫的半路遇到了沈婉然。
姜昭昭:“……”
第25章 羞辱即便本公主与他成婚,他也也是臣……
不远处就是掌珠殿,沈婉然立在路旁,身边还陪同的有宫女。
想必等了有一会儿了。
“民女见过公主。”
她见姜昭昭走来,低身行礼,垂头道。
姜昭昭轻眯了眼,并不打算理睬,听见这句话也只当没听到,脚步不停地继续走。
身后的沈婉然咬咬唇,跟上来。
她拦在姜昭昭面前再次行礼道:“民女见过公主。”
脚步停了,沈婉然抬头,看见姜昭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眶微红,但眼神依旧高高在上。
“你是?”
语气高傲,看着她如看蝼蚁。
沈婉然觉得自己的尊严被人牢牢地踩在地上,心里极度不悦,面上恭恭敬敬地回:“民女沈婉然。”
“哦,想起来了,在宴会上你自我介绍过。”姜昭昭露出回忆的神情,然后抱歉般地语气接着说。
“瞧我这记性,远处看见你还以为是新入宫的嫔妃呢。”
沈婉然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偏又不能顶撞,她嘴角的笑僵在了脸上。
“听闻沈家女貌若天仙,今日凑近了了看果真如此,这精致的小脸后宫里可没几个能比得上的。”
这语调上扬,轻松自然,像真的在夸赞沈婉然的美貌。
可姜昭昭的眼里没有一点笑意,眉梢都露着几分讥讽来。
拿未出阁的女子与宫里的嫔妃想比……
对面站着的沈婉然一愣,显然未料到她这么说,僵着的笑消失了,脸色沉了下去。
姜昭昭看眼前人的脸色变了几变,又只能忍着,她都替人憋屈。
但她就是要看沈婉然不舒服。
不然她上辈子的恶气出不出来自己难受。
“公主说笑了,民女哪有资格与后宫的娘娘们相比。”沈婉然说这话显些咬到舌头,她知道姜昭昭故意让她难堪,心里更不喜姜昭昭。
在沈婉然眼里,姜昭昭对她的恶意坐实了她自己的猜想。
姜昭昭是个公主,被宠的傲慢,待人无礼,自己才与她见一面就被如此针对……
果然德品不佳,祁哥哥又是怎么看上她的。
“我随口开个玩笑罢了,沈姑娘可别记在心上。”姜昭昭一笑,看着眼前低下头的人说。
低下头的人气的紧紧咬牙,没做声。
“我看沈姑娘在我宫殿处等着,是有何要事么?”
等羞辱完人,出了心里的一口恶气,姜昭昭才问对方正事。
沈婉然抬头,眼神扫过彩云彩霞,支支吾吾没说话。
“你们先退一旁吧。”姜昭昭摆摆手,彩云彩霞才后退了数步,在一旁不远处等着。
她听听什么话是得单独问她的。
原地只剩下两人,沈婉然犹豫地开口问:“民女是想问关于祁三公子的事。”
姜昭昭挑眉,如听到什么笑话般,嗤笑一声。
怪不得叫她支走旁人,是怕传出去对自己名声不利吧。
而且问的确实在自己意料之内。
这一笑让沈婉然更难堪,她硬着头皮说:“民女不知公主对祁三公子有何看法。”
姜昭昭轻轻一笑,她漫不经心似地开口道:“没什么看法,怎么,莫非是沈姑娘希望我有看法?”
“民女无此意,只是民女希望公主若不喜欢祁三公子,就莫要跟他有牵扯。”
安静了一会儿,姜昭昭依旧在笑,只不过眼里的寒意渐浓,盯着沈婉然默不作声。
沈婉然心里忐忑至极,她明白这些话可能会使姜昭昭动怒,毕竟没有人愿意被人指手画脚,更何况是毫无身份地位的她。
但她为了祁哥哥迷途知返,不会退缩的。
有时候姜昭昭挺想问她的,她到底哪里来的胆子?
上辈子是荒谬的求助,这辈子是自以为是的要求。
待沈婉然额头上渗出薄薄的汗,姜昭昭才说话。
“你不过沈家的庶女,哪里来的资格同本公主说这些话?”
“本公主是不喜欢他祁憬舟,但我帕子落他那里了,或许说不定被人珍藏起来也有可能。你要不要也去同他说说这些话?”
在沈婉然心上人的名字就这么轻易地被人说出来,她心一坠,听到后面的话她顿时脸色苍白。
帕子?什么帕子?
“他对我什么看法我管不着,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对他什么看法。”
姜昭昭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脸上的假笑不见了,盯着沈婉然一字一句道。
“即便本公主与他成婚,他也也是臣,本公主是君。”
“我若想,他明日就能提驸马之名。”姜昭昭挑起沈婉然的下颚,“可我不想,因为他不配,本公主不喜。”
“懂了?”
沈婉然的脸色如抹了灰,她看着姜昭昭,嘴唇紧抿。
对方的威压从周围席卷而来,不由让她颤栗。
那些话如刀划破她所有的尊严,一丝不剩。
她所珍视的,被人弃之如履。
沈婉然指尖的指甲嵌入肉里,一点血迹沿着手掌滴落在裙边。
手掌的疼痛不及心里的疼痛一分。
姜昭昭松开手,优雅的掏出衣袖里的手帕,不轻不重地擦拭指尖。
她做完这些动作后从沈婉然身侧走过,看都未看她一眼,彩云彩霞见状急匆匆跟了上去。
领着沈婉然来的宫女也赶过来,她看见了沈婉然手上的血迹,惊呼出声。
“沈小姐,您的手怎么了?”
而沈婉然低着头,没管这个宫女对她的询问,眼里的愤怒厌恶被眼皮遮盖住,过了几瞬,她才抬头看着这个宫女。
“我没事,谢谢你带路。”她声音轻柔,眼里的神情也转为了正常的神情。
***
傍晚,皇帝将秦国的一行人安置在了偏远远离后宫的宫殿。
月明当空,秦悠月觉得无聊,就去了二皇子秦温瑜那处。
她到了人的宫殿里,看到了怀里搂着美人喝酒的秦温瑜。
其一手搂着人,一手执着酒杯,酒杯摇晃几下被递到美人的唇边。
消瘦的身形被宽大的明蓝色锦袍遮盖,美人依他怀里含羞带笑,就着他的手喝了酒。
他狭长的眼里似盛了风月,眉梢眼尾都留着恣意的风情。
美人被他看的更羞涩,脸上升起红晕。
就当这时,秦悠月出声了。
“二哥来了姜国也不知收敛一二?”
秦悠月一来,秦温瑜怀里的美人就识趣地告退。
秦温瑜似无奈遗憾地松开怀里的美人,他自己拿起酒杯摇晃着说:“有何收敛的必要?我一向爱美人,你今日才知道?”
“不过,倒要向你问问你的老熟人,我还挺感兴趣的。”
秦悠月翻了白眼,叹气一声道:“谁。”
“姜国公主,姜昭昭。”
秦悠月:“?”
第26章 想法暂时对她没想发,就想认识一下。……
“你想干什么?”
秦悠月警惕起来,她警告道:“她可是姜国唯一一个公主,你别胡来。”
“咳,没想干什么,认识一下也不行么?”秦温瑜摸摸鼻尖,他说:“就因为是姜国唯一是公主,所以想认识一下。”
他坐姿不端,向后一靠倚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嘴边的笑高高挂起,举着酒杯一饮而尽。
秦悠月狐疑地看向他,“没其他想法?”
她生怕这人给姜昭昭拐到秦国,毕竟秦温瑜这三个字在秦国可是出了名的。
一提起秦温瑜,皆知这人是“花花公子。”
偏生得貌美,说风流不止,能引得女子为之缠绵悱恻才是厉害。
能被他留在府里当妾的,实则都是不喜欢他的,喜欢上他人的女子,一概不留。
“暂时没。”
秦悠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