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失半分仪态。
我问他:“你下次还会来吗?”
他轻轻点头。
为此我开心了一天。
此后他隔几个月便会跟着母亲来,她母亲夸我性格好。
我第一次因为别人夸赞我性格好而高兴。
尽管他与我待在一起仍旧不怎么说话,但我有好多话能同他说。
他每次都很认真的听我讲话,安静地坐着,偶尔才会点头或者摇头。
祁憬舟是唯一一个能听我诉说的人,我喜欢与他待在一起的时光。
在十岁那年,我不小心失足落水,就当我以为自己快死的时候,是他救了我。
从那之后,我心里出现了一道光,名字是祁憬舟。
也不知什么时候,我开始希望将来嫁给他,偷偷地喜欢着他。
在十二岁那年,与姐姐发生矛盾过后,我告诉了他我内心的想法。
我说凭什么姐姐是嫡女,而我是庶女,我就要被迫承受不该承受的?
我笑嘻嘻地说,如果没有姐姐就好了。
他听完皱眉,显然不喜欢听到我这么说。
我那个时候想的是,他为什么不赞同我,为什么不站在我这边?
姐姐骂我不要脸,老缠着祁家的三公子,不知廉耻。
她让我看清楚自己身份,问我有什么资格去喜欢祁憬舟。
身份、身份、身份,我受够了!又不是她生来就想当庶女的?
在十四岁时,在炎热的夏天,我将她推进了池水里。
周围的人都被我支开了,没人能听见她的求救。
水里的长草缠住了她的脚脖,她奋力挣扎也无用,在水里很狼狈。
我看着她求我,无动于衷,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姐姐,你问我看清楚自己的身份,问我有什么资格。”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可你死了,我的身份便不重要了,你觉得呢?”
“求你、求你……”
“求求你,救我……”
我冷眼看着她渐渐沉入水下,挣扎的动作不再剧烈,我想,她终于要死了吧。
不过我没想到,祁憬舟能出现,在最后的关头他纵身一跃跳进池子里。
他将我的姐姐救了出来。
“你竟然下得去手?”
我面对他的质问,心里生出一丝后悔。
“我……我没有,我是不小心的。”
尽管心里后悔,但我仍强硬道,没有露出一丝怯意。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就是在杀人!”
“我没有!”
祁憬舟像看穿我一样,露出不屑来,他什么都没说,抱起姐姐离开了。
我讨厌那样的眼神,我不明白自己做错什么了。
既然姐姐那么讨厌我,那我也讨厌她,她不止一次说过我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可她就该了吗?
我只是想让她消失而已。
姐姐溺水时脑袋磕到了一块石头并且因为惊吓过度,醒来时就失忆了。
没有人知道我做了什么,大家相信我真的是太过害怕而没有去救姐姐。
毕竟我性格温柔又乖巧,他们不会想到我是故意的,反而安慰我了很多。
从此以后,他对我熟视无睹。
我知道他讨厌我,但这丝毫不影响我继续喜欢他。
更重要的是,他母亲依旧喜欢我。
我想嫁进祁家,想摆脱这个令我厌恶的沈家。
我可能喜欢的是祁憬舟,却又不单单是喜欢他而已。
为此我甘愿一直“温柔”下去。
我一等就是五年,从十一岁等到十六岁。
然后我隐隐感觉到,祁憬舟的母亲虽然喜欢我,却不会主动来我家提亲。
为什么?
难道又是身份的原因么,仅仅就因为我是庶女?
我希望,祁憬舟能看得到我有多喜欢他,然后不再讨厌我。
除了我,没人比我更喜欢他了。
姜昭昭的出现打破了我的幻想。
我从来没有在祁憬舟眼里看到过那样的神情。
宠爱般地、深情般地一心一意。
若不是悄悄追着祁憬舟出了宫殿,我也不会看到亭子中的风景。
什么时候祁憬舟对谁这么主动过了?
我印象里的他,从不会主动与哪个女子亲近,一向洁身自好。
可他对公主……
明显的,公主不喜欢他,那为何之前不抗拒,为何要接受他的示好?
为什么不能看看我呢?
我一直陪着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
公主有什么好的呢,身份高贵?
你不知道么?
被宠爱大的她,肯定是娇蛮任性的。
你也听过传闻吧,她不讲理,除了身份一无是处。
她不会受得了你冷淡的性格,她不会因为你喜欢她就会更喜欢你。
可我会。
如果你不愿意看看我,我就让你被迫地看到我。
我要毁了姜昭昭,然后这样你就能看到我了,对吗?
第36章 抱歉昨日不是道谢过了?
翌日,沈婉然醒来,崩溃地看着身旁的人。
她浑身颤抖,身上□□,如玉的皮肤上红紫一片。
昨晚发生的事情如潮水般涌进她脑海,令她头痛欲裂。
一切都完了。
什么都不剩了。
沈婉然悔恨地哭起来,逼迫自己坐起来穿好衣服。
当看见地上的匕首时,她哭的更厉害了。
姜昭昭没有给她一点活路,药效将她的理智吞没,只剩欲望。
她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
活了十几年,为一个人沦落至此,沈婉然不知该恨他还是该恨自己。
儿时少年奋不顾身的相救成了她心中唯一的光,事到如今光灭了。
他救了自己,也毁了自己。
她只是想嫁给喜欢的人而已,又有什么错呢。
手腕处作痛,祁憬舟没有折断她的手腕,是令其脱臼了。
在被人送来时,手腕又帮她复位了。
那种情况下,她都没有清醒过来。
呵,姜昭昭,好歹毒的心。
晨曦的光透进屋内,沈婉然不做声响的下了床,赤脚踩在地上走向那把匕首。
她捡起匕首,就着微弱的光亮,朝床上的人走去。
***
柳红楼发现了两具尸体,消息传到掌珠殿已是上午了。
姜昭昭正喝着补药,漆黑的苦汁被她三两下一口闷完。
一旁的彩霞看了紧皱眉头。
公主从小怕疼,喝药却从来不怕。
这点她虽然知道,但每每亲眼看着还是觉得佩服。
“好苦。”姜昭昭吐了下舌头,问彩霞要了颗蜜糖吃了。
“李易昌,欺软怕硬,总强抢民女,死了就死了。”
待嘴里的味道消散大半后,姜昭昭说:“然后呢?”
“然后祁大人已经处理好后续了,对外说是李易昌劫持了沈婉然。”
就算是沈家,也不会关心这个庶女到底怎么被劫持的。
没有人会愿意主动起疑,这件事情被压下去轻松的多。
“知道了。”
姜昭昭她递给彩霞药碗,看着对方接过。
“彩霞,我……”
“嗯?公主想问什么?”彩霞正要走又回神问。
“没什么,你去吧。”到嘴边的话没问出口,姜昭昭作无事般地说。
上辈子她害得沈婉然死去,也想杀害那女子的性命,被祁憬舟以“恶毒”一次概括。
她在想,她是不是真的很恶毒。
可好像问了也没什么用。
有时候觉得她是公主,怎么做都不会错;有时候又觉得,在她产生那些想法的瞬间,自己是不是不对。
如果没有出现祁憬舟,她哪里会思考这么多。
现在纠结这些也无用,恶毒就恶毒,她现在不需要谁的评判了。
生于皇宫,长于皇宫,宠于皇宫。
没人敢冒犯她,没人敢欺负她,更别说陷害她。
姜昭昭不曾用过肮脏的手段与谁作对,也不曾见过皇宫之中的暗潮汹涌。
在阴暗的想法所出之后,她会下意识思考,自己这么做是不是错了?
但不会有人告诉她答案,更不会忤逆她的行为。
被保护太好的她,害了一个人死去就觉得心有愧疚,尽管对方是要先陷害她的人。
外传姜国公主性格娇蛮,任性妄为。
殊不知她连杀人都要反思。
“秦国二皇子好些了吗?”
彩云回:“昨夜发了高烧,今日烧刚退。”
姜昭昭咋舌,他伤得这么厉害?
沈婉然是冲着她来的,结果害秦温瑜伤得比她要厉害,不去探望一二说不过去。
“带上厨子特制的花糕,还有补身子的药汤。”
“去哪儿?”
“探望秦温瑜。”
简单收拾一番,姜昭昭带着彩云出门了,保险起见,她又特意带了四个太监。
刚出掌珠殿,她左右环顾,见没某人才松口气。
彩云笑道:“您怎么看起来这么紧张?”
“我没有紧张。”姜昭昭说着迈出步子走起来。
昨晚她去哪儿祁憬舟跟哪儿,说不出的怪异。
今天她还怕这人继续守着,却没见着他,幸好。
明明去探望秦温瑜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一想到祁憬舟如果知道这件事……
姜昭昭下意识觉得不行,说不上来哪里不行,就是觉得不行。
她倒也不是怕祁憬舟知道,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呢?
没等她想明白,人已经来到了二皇子的住的宫殿了。
一个问题,她想了一路,还没能想明白。
姜昭昭沉默,她这是脑子有问题吧?!
宫殿偏远,有侍卫把守,他们向姜昭昭行礼。
“见过公主。”
她向里走去,还没走到房门口敲门,就听得门内传来秦悠月的吼声。
“我来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注意身体注意身体,你倒好,趁我出去玩了一天回来直接发高烧?”
秦悠月没好气地捞把凳子拎到床前翘腿坐起来,俯视躺着的人。
“有没有跟你说过,离姜昭昭远点?!”
“人是姜国唯一的公主,要是在你这儿真出事该怎么办?”
“你府上的女子那么多,怎么就非得在她身上载个跟头。”
秦温瑜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看着秦悠月一句接一句地说。
他等秦悠月说够了,才缓缓道:“再歇几个月就好了,没什么。”
“没什么?”秦悠月气的冒火,“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身体经不起折腾了?!”
“你痴情成这样,怎么不敢告诉她?啊?人家有谢谢你吗?”
背地里深情,落一身伤,表面一声不吭,秦悠月都想掰开秦温瑜脑壳看看他在想什么了。
她替秦温瑜可惜。
“你要真能为她豁出去,就算你娶她回国我都不拦你。”
“可你看看你现在,啊,胳膊半个残废,昨晚还差点没熬过来,结果在人家面前喜欢俩字不敢提一个。”
“秦温瑜,你可真行。”
姜昭昭站在门外面,听得目瞪口呆。
她抿嘴,心想,要不还是改日再来探望。
再说,应该说是秦温瑜正人君子才对,跟她有什么关系。
秦悠月说的太夸张了。
这么想着,步子刚要挪开,“啪嗒”一声,门开了。
跟秦悠月对了个正着。
秦悠月显然很意外她会来此,脸上一阵尴尬。
“你……”
她不知道刚才的话姜昭昭听进去多少,打量起对方来。
姜昭昭立马道:“听说二皇子病了,特意来看看。”
话音刚落,门里就有人披着外袍出来了。
秦温瑜面色苍白,唇上毫无血色,倚靠在门框边双手对缩进袖口里,紫蓝色的外袍宽松地耷拉在他肩上。
他无奈地弯唇笑着,淡淡看向姜昭昭说:“怎么又来道谢?”
“你怎么知道我又是来道谢的。”姜昭昭小声说着,低下头。
昨日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好好当面道谢。
正好趁着他休养过来看看,表达自己的谢意。
实在是对昨天发生的事情过意不去。
“昨日不是道谢过了?”
秦温瑜的话温吞吞的,同他人一样,懒懒散散,却叫秦悠月听出了一点宠溺的味道。
后者在他跟姜昭昭身上来回看。
“今日是顺带赔礼来的,毕竟事情因我而起。”
她一点头,身后的彩云走出来举起手里的两个食盒。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让我后厨做了我最喜欢的糕点,不知道合你口味不合。”
“还有,这是补身子的汤药,这样你胳膊上的刀口能好得快些。”
姜昭昭指着盒子介绍着,她一脸认真,“或者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就能给你。”
“这次是真的很抱歉,把你拖进来。”
女儿家眉头一蹙,杏眸低垂,乖巧地站在台阶下,双手不安地攥着衣裙。
秦温瑜能看到她低下去浓密的睫毛在颤动,白生生的鼻尖下露出一点红。
他喉咙一紧,眼角眉梢泄出春色,狭长的眼角一弯,顺着春风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