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离开这座牢笼,便再也不会回来。
她不想小姐离开。
长在阴暗里的青苔也日夜渴望着阳光。
如果阳光被带走,她会枯萎的。
奈绪将少女颈后最后一丝褶皱抚平,轻轻垂首靠在眼前纤弱的肩膀上,轻声低语:“小姐,我等着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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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绪杏眼微黯,像是因为主人要暂时离家而低落的小狗。
鹿伏兎砂糖伸手拍了拍她的头,清凌凌道:“听说知恩院旁的和菓子很可爱,奈绪等着我,我给你带一堆!”
少女抬眼,有些激动地点头。
被小姐拍头的感觉,好像她的小狗啊。
…
22:25,知恩院。
比起外面拥挤的人群,鹿伏兎砂糖正坐在一处视野开阔,但又能正正好观摩到知恩院巨钟的地方。
问,就是大家族的钞能力。
她侧脸看了眼一旁正襟危坐的禅院甚一,男人张扬的黑发和严肃的面容,让她觉得更冷了。
才坐了不到半小时,她就觉得被腰带强行绷直的腰肢酸软的一塌糊涂。
好想当场躺下啊……
鹿伏兎砂糖生无可恋地想。
“不舒服?”
就在她偷偷四处乱瞥,想要在人群中寻找甚尔的身影时,禅院甚一头也不转地突然沉声问道。
“没有…”
鹿伏兎砂糖收回眼,腰背瞬间挺直,“我只是想仔细看看那个巨钟,第一次见有点好奇。”
她打了个补丁。
“过去看?”
禅院甚一侧眸看她。
“不用了,甚一大人。”
她状似乖巧地说道。
“嗯。”
禅院甚一低应了一声,忽然看向她雪白的耳垂,“送去的东西你不喜欢?”
鹿伏兎砂糖意识到他的视线落点,抿了抿唇,想起甚尔说他会在附近,突然多了份勇气。
“是耳针的,我还不想打耳洞。”
她说道。
出发前她也是这么和奈绪说的。
奈绪并没有强求她带上,只是说禅院甚一问起的时候,让她借口身体不适。
但她不想用这种能轻易揭过的理由敷衍,她不想带耳针,不想打耳洞,也不想留在禅院。
总之,清楚了束缚的她现在逐渐叛逆了!
“是么。”
看了她许久,禅院甚一又将头转了过去,不再言语。
鹿伏兎砂糖松了口气。
这时,她放在手边巴掌大的小包里,手机响起了一声微不可查的短讯音。
明明在这样嘈杂热闹环境里很容易被忽略的轻响,她却听得很清楚,甚至比不远处喧闹的人群存在感更强。
鹿伏兎砂糖侧眸看过去。
那瞬间,她视线里突然闯入了一抹高挑的影子。
穿着深色和服的甚尔懒洋洋地站在人群里,看着她,薄唇微挑。
“咚——”
22:30,知恩院第一声除夜钟声准时敲响。
鹿伏兎砂糖猫眼微张,钟鸣像是一声春雷,在她心间炸开。
原来甚尔真的像她说的话一样,在她看得见的地方。
少女眸子里升起耿耿星河,在第二声钟鸣响彻之际,她突然听到身旁的禅院甚一也开口了。
“这么久过去了,还是喜欢甚尔吗?”
“…砂糖。”
即将出口的名字被钟声掩埋,鹿伏兎砂糖怔愣地转头——
听错了吗?
她好像听到了禅院甚一叫了她的名字。
她真正的名字。
第40章
鹿伏兎砂糖看向他,张了张嘴,不大的声音被接踵而至的钟声盖住。
第三声钟声敲响,禅院甚一照旧看着前方的巨钟。
只见他双眸沉着,面色如常,好似刚才那一幕只是她的错觉。
“........”
鹿伏兎砂糖想了想,决定等待会钟声间歇的时候再问。
即便最后的名字她没听清,但禅院甚一的前一句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这么久过去了,还是喜欢甚尔吗?
鹿伏兎砂糖垂眸,陷入沉思。
这句话里,至少两个信息很明确。
禅院甚一认识她很久,甚至知道她喜欢甚尔。
可是这不应该啊...
少女微弯的眉紧紧皱起,脸上尽是不解。
她很确定咒灵时期的她和甚一根本没有什么交集,他连见都没见过她。而现在的她顶多就和甚一相处了两周不到的时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这句话怎么想都很矛盾啊。
鹿伏兎砂糖百思不得其解,沉重悠长的钟鸣听在她耳朵里,不像跨年祛晦,倒像是敲在她心上让人不安的警钟
又几分钟过去,钟声依旧还没有停歇的架势,她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转头看向甚尔的方向。
反正,都已经被戳破了,也没什么好藏的!
所以她决定大大方方地看。
甚尔依旧站在人群里,甚至比起之前的距离,离她更近了一步。
鹿伏兎砂糖见状,揪起的心忽然又松了些。
她所在的位置比甚尔在的地方高出近两米的落差,甚尔撩起眼皮看她,她则是垂眸对视。
隔着喧闹的人群,两人宛如初见时一样。
一个抬眼上眺,一个垂眸俯瞰,乌瞳与翠眸视线交缠的刹那,命运的红线似乎再一次将两人牵连。
少女身旁,禅院甚一不知何时也随之侧过眼,视线扫过两人对视的眼神,眉头微蹙。
他脑子里的“记忆”又在闹腾了。
每每涉及到少女,那份不属于他的“记忆”就会格外活跃,在他大脑里不断闪回那些与少女的回忆。
她的名字,她的声音,她的“喜欢”....
禅院甚一沉下眼,突然伸手握住少女撑在一旁的细腻手腕,微微收紧。
“鹿伏兎砂糖。”
男人的嗓音不轻不重,正正控制在能让她听见的程度。
“咚——”
随着又一声重重的钟响,少女下意识用没被抓住的手按上自己的心脏。
即便有钟声的干扰,她这一次也听清楚了禅院甚一叫出的名字。
是她的名字。
心脏发出倏地震颤,就像是被触及到禁忌一般,让她有一秒钟的呼吸困难。
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钟声过后,心脏依旧在平稳的跳动,呼吸也并没有任何的难受。
鹿伏兎砂糖抿了抿唇,逃避般地不再细想。
现在重点不是这里,而是禅院甚一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深吸一口气,她表情严肃地看向男人,正准备问话,又是一阵钟声响起。
“......”
算了,还是等钟声暂停了再说吧。不然这样一卡一顿地停在关键地方,还没问出什么她就先被憋死了。
鹿伏兎砂糖垮着脸,挣了挣被抓住的手腕,没挣开。
“......”
现在这个情况真的很离谱。
少女叹了口气,侧眸对着似乎想要上前来的黑发男人无声说了句“稍安勿躁”,任由禅院甚一抓着。
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重点是她要先问清楚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有付出才有收获,少女催眠着自己,抓个手而已根本不算什么!
人群里,禅院甚尔插着兜,良好的视力让他清楚地看见少女被握住的手腕。
暗绿的眼微狭,他准备摸根烟出来,却摸了个空。
“......”
想起少女刚刚对他示意的话,禅院甚尔烦躁地“啧”了一声,表情恹恹。
但却还是依照她,站在原地没有上前。
良久,不知道第几道钟声落下,僧侣暂停了敲钟,开始颂念经文。
鹿伏兎砂糖把准机会,赶紧开口:“刚才的名字....”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禅院甚一没等她问完,就开了口,“你不是乐....”
“Stop!”
意识到他要说什么的鹿伏兎砂糖慌忙将他打断,勉强镇定道:“这些不重要的细节就让我们先略过吧,说重点就好。”
万一触发了什么束缚的关键词,她当场就暴毙怎么办?
鹿伏兎砂糖大气不敢喘一口,现在的心情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差不多。
好在,禅院甚一还真就听了她的话,转而说道:“我曾和禅院长希一起执行过一桩祓除咒灵的家族任务。”
禅院长希...
熟悉的名字让少女若有所思,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啊,好像在哪里听见过呢。
“那个咒灵的术式和“记忆”相关,禅院长希死亡后,他的记忆被抽取攻击,而攻击的对象则是我。”
禅院甚一顿了顿,沉声道,“之后,我有他关于你的记忆。”
他话说完,鹿伏兎砂糖也蓦得记起来这个熟悉名字的主人。
是那个让她用名字交换带路,在金色的金盏菊花圃里脚步轻快的男孩子。
原来已经死去了吗……
鹿伏兎砂糖微怔,有点怅然。
毕竟那个孩子是除了甚尔以外,她在禅院唯二交集过的人。
沉默片刻,她再次说道:“禅院长希没见过我的样子。”
那个时候没人看得见她,连甚尔都没有。
想到这里,她稍稍安心。
如果让禅院的术师知道她是从咒灵变成人的特殊品种,那等着她的估计就不是婚礼而是上解剖台了。
这可是能在本家里养一大堆饥饿咒灵来啃小孩儿的变态家族啊!
干出什么来她都觉得不离谱。
“声音。”
禅院甚一淡声回答。
“......”
竟然是声音!
鹿伏兎砂糖一呆,完全没想到自己是暴露在这里。
她明明就和禅院长希说了十几分钟的话而已,这么久过去了居然还能记得她的声音??
好吧。
少女眼神一凛,准备和禅院甚一直接摊牌。反正都走到这一步了,束缚也没发作。
刚要开口,禅院甚一反而抢先了一步。
只听他说道:“不过,这样正好。”
?
鹿伏兎砂糖缓缓打了个问号,好什么?
她完全跟不上这个人的思路。
“乐岩寺家的血脉特殊,不是的话反而更好。”
“婚礼会正常进行。”
禅院甚一放开了握在她手腕上的手掌,抬手想要抚摸她的耳垂,却被她反应极大地避闪开来。
鹿伏兎砂糖防备地看着他,皱眉道:“你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吧?”
她寻思难道禅院甚一是什么ntr爱好者吗?
他刚刚说那句话就证明他完全知道她的心意,但是现在这个迷惑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她以为的发展是让她滚出禅院,但现在看起来禅院甚一似乎根本不介意她喜欢甚尔??
没什么见识的鹿伏兎砂糖被这前卫的感情观震撼了,满脑子都是问号。
“这份喜欢在婚礼之后,会归属于我。”
禅院甚一沉声道。
“……”
鹿伏兎砂糖欲言又止。
这种自信是她从来没有过的。
少女陷入沉思,又过了半晌,她才慢吞吞地开口:“……你难道喜欢我?”
除了这个原因,她实在想不出其他。
但是她又觉得很离谱,相处不过两周,见面不过几次,她竟然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吗?!
想了想乐言寺那张艳丽的脸,鹿伏兎砂糖觉得如果成立的话,这可能要归功于正主的长相。
禅院甚一闻言顿了下,颔首,“很早之前,我捡到过你做的花环,非常合我心意。”
眼前的少女是他的“初恋”,也是这份让他难耐的“记忆”的解药。
男人一向严肃的唇角微扬,这些恰好的偶然,只需要一些时间就能让她忘掉对甚尔的喜爱,从而变为喜爱于他。
至于后代,想要进入禅院的女人很多,即便没有乐言寺的特殊血脉,他也可以拥有优秀的后代。
她会成为他的正妻。
鹿伏兎砂糖不知晓男人的心思,只是在听完他“花环”的时候,表情变得怪异起来。
禅院甚一喜欢花环。
爱屋及乌,禅院甚一喜欢做花环的人。
花环是甚尔做的。
所以,她非常有理有据,逻辑严密地得出了结果———
禅院甚一真正喜欢的人,是甚尔。
啊这……
鹿伏兎砂糖囧了,看着眼前黑发张扬,体格健壮的禅院甚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的沉默被男人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认可,他看着悬在边缘的少女,扫过人群里神色阴郁的“弟弟”,顷身过去。
鹿伏兎砂糖被他的动作吓得一抖,不管不顾地就朝后倒。
就算摔得鼻青脸肿也好过发生后面不可描述的事情!
预料中的下坠感传来,但只是一瞬,她就落入了一个宽大的怀抱里。
随后,她听见甚尔极其不爽地说道:“就这样了还不叫我?”
鹿伏兎砂糖一愣,抬眼看着将她结结实实搂在怀里的男人,那双暗绿的眼里尽是戾气。
“我忘了。”
她老实说道。
甚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