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破裂后夫人失忆了——裴怀瑾
时间:2021-12-23 12:17:22

  ——但现在,被晏少卿降住、拿捏,她简直乐在其中。
  樱桃:……
  她就不该多想。
  现在的小姐怎么可能会郁郁不满呢?从六年前小姐突然让她打探清楚晏家三郎起,再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小姐有多喜欢姑爷了。
  六年心意不改,甚至失忆也无法影响分毫,她早该想到“不满”其实是“炫耀”。
  余光中尽是鱼姒开心的笑颜,樱桃在一边死鱼眼安静如鸡。她想,伙同姑爷隐瞒和离一事,真是太对了。
  小姐恢复记忆后肯定也要夸她做的好的。
  鱼姒兀自高兴了会儿,也不躁动闹着要玩了,她捧着脸,眼角眉梢都是眷恋思念。
  不知夫君现在在做什么呢?已过申时,往日夫君该在书房温书,现在回了书院,该不会还在考试吧?
  柳静眠的心上人也是个书生,她记得柳静眠说过,书生考试最是磨人,能从早考到晚。
  鱼姒掰起手指头数了数,顿时大惊失色,从早到晚,夫君岂不是一口饭都没吃?!这也太苦了吧!!
  难怪柳静眠总是说着说着就忽然叹起气来!
  不行,等夫君回来后,一定要好好给夫君补一补再启程,不然连熬五日又接着舟车劳顿,夫君岂不是更憔悴了?!
  ·
  月上中天,冰冷无垠,微微的鼾声持续稳定。
  晏少卿又翻了个身,还是没忍住睁开了眼。
  以往李兄的鼾声好像没这么扰人。
  月影入窗,氛围幽静,晏少卿睁着眼,忽然想到他备考秋闱的那个春天。
  那时鱼姒比他还要紧张,生怕照顾不好他,常常深夜提灯送夜宵来,之后便陪在他身侧,研墨也好添香也好,总之一定要陪着他。
  春夜静谧,他侍弄的几盆花也悄然绽放,花香袅袅,伴有啾啾虫鸣,烛火葳蕤昏黄,月色朦胧清浅,她就在他身旁,低眉亦温柔。
  晏少卿有些微的失神。彼时一心只有秋闱,现在回想,才恍然发现那画面是多么的静好。
  同窗有人常调笑红袖添香,令他反感不已,可现在,他忽然觉得,也许他反感的只是那话语中的狎昵轻浮而已。
  所谓红颜知己,哪里比得上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呢?
  他有夫人,夫人在侧,不比任何百媚千娇更熨帖么?
  更何况,也只有夫人才会一心为他好,不小心弄出声音都要抱歉望向他,生怕打扰了他,若是旁的什么人,他哪还有什么安生可言。
  晏少卿翻了个身,床铺有些狭窄,倒是像他书房里的那张罗汉床。
  那时他宿在书房,一人睡还算宽敞,但有时候实在太晚,他也不放心鱼姒自己提灯回房,左思右想,便让她也在书房歇下。
  寂寂春夜里,他们夫妻二人便挤在那张罗汉床上,虽不舒坦,但挨得近了,心中竟有种奇异而长久的安定满足,无论是眼睛的酸涩还是腰背的酸痛,好像都凭空消失了。
  说来秋闱过后,他还想念过那段时间,只是他没事睡书房做什么?鱼姒也不会再陪他委屈,而卧房的床又不小,要怎么睡才能重获彼时怀中紧紧依靠的圆满?
  只得作罢了。
  想来想去,晏少卿又翻了个身。也不知鱼姒自己在家中是何光景,她那样缠他,这几日他不在,不知道会不会闹脾气。
  药已停了,也折磨不到她,这几日家里恐也忙碌,她应该也没有心思学什么,但也没人有时间陪她,这样算下来,她岂不是很无趣?
  晏少卿皱起眉,可很快,他又想到,樱桃从小伺候她,应该能给她解闷儿。
  玩棋也好,看雪也好,又或是夜间孤枕难眠,总也无须他担心。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神色忽然顿住。
  以往他久住书院,鱼姒是不是常常辗转反侧,最后唤樱桃到床边陪她说说话?
  定是这样,鱼姒她本□□粘人,对着从小到大陪她的樱桃,她便只是鱼家的小姐,不是他的夫人,自然也不必再强装什么。
  想到这里,他心头一涩。
  这些,他过往竟不曾想到过。
 
 
第24章 对不起
  晏少卿板板正正躺着,静望夜色。
  在鱼姒递出和离书的那天,他回来时有些焦急。若非无事,鱼姒并不会半途使人叫他回家。
  他匆匆赶回去,一路直奔卧房,迎接他的,却是句句妥帖诀别的和离书。
  那时他想,他与鱼姒夫妻恩爱,连口角也没有过,他们本应白头到老,一生美满。他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要和离,听到她说“后悔”,他更是满心迷惘不得解。
  现在,他明白了。
  他自以为婚后美满幸福,可其实他为人夫,无论是体贴还是关怀,全都浮于表面。
  天冷有没有添衣、病愈胃口有没有好转、家事繁不繁忙、最近有无麻烦……点点滴滴,刨去他与鱼姒,随便换成家里的谁都没有异样。
  可鱼姒明明是不一样的。
  她是他的妻,是他唯一的枕边人,庄重也罢严肃也罢,都不是他疏于交心的理由。
  鱼姒本性在那里,从来没变过。明明爱亲近又爱撒娇,惊惧时更是直接缠住他久久不敢放。五年间她的克制真的那般完美无缺、以至于他心盲眼也盲吗?
  恐怕未必吧。
  五年间的相处一幕幕闪过,最后定格在他踏进新房的那一刻。
  他向来简约的卧房满目喜色,而从来独睡的床上,正端坐着他的新婚妻子。
  圆房延期一事,晏少卿一直都未觉得哪里不妥,可现在回想起来,他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混账。
  那晚她明眸盛妆,虽然看着年幼,但也十分动人,直到此时回想,他竟才发现在他说过“圆房延期”后,她漂亮的眸分明瞠大了一瞬,随后才是茫然迷惘。
  他那时竟以为她是不太懂,甚至还在心里松了口气,想着还好她心思没那么敏感、应该不会多想。
  晏少卿心中久久凝涩,他想起,之后她的眼睛便再不如掀开盖头的那一瞬明亮。
  鱼姒便是不懂,也不会不知道圆房延期是什么意思,而他当时细思后给的理由,仿佛也没那么有道理。
  她当时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便是不会多想,她难道不会失落伤心吗?
  可在当时,婚约一事于他而言全凭父母之命,那时的他只知道自己将要有一个妻子,却意识不到自己也将是她的丈夫。
  所以,便连应有的补救安抚也没有想到。
  而这么多年,回顾当时,他竟然也只记得她乖巧懵懂的青涩容颜。
  婚后她随他到临安,没几日他便回了书院,待再回家时,家里一切都井井有条,鱼姒只温柔笑着迎了上来,问他安好。
  他答过之后,也如此问她,她便絮絮讲起家事,语气柔缓,耐心温和,却没讲过半分的不顺心。
  难道真的没有过不顺心吗?
  他初至临安时,炎热气候难以适应,清淡膳食也多有不喜,鱼姒难道就能欣然入乡随俗吗?
  小到衣食住行,大到打理家业,她一定也有过诸多为难不满。
  可他从来都没想到过,他只是感慨,自己真是走了运才娶到鱼姒这样的贤妻。
  可不就是走了运,若换旁人,莫说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被抛下、以致只能自己面对陌生的一切,单只是新婚夜同床而眠,便要闹个明白的。
  晏少卿已经想不下去了,可他依然在想。
  鱼姒爱缠人不错,但却并不无理取闹,她极为好哄。可从前他哄过她么?
  不必辩解什么“她没说过”,他若有心,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病中的强撑、手谈时的走神、每每理事时的倦意。
  现在想起来,他甚至能复刻出她应邀出门时脸上转瞬即逝的无趣神态。
  有些交际其实并不重要,如果他当时能发现,便可以唤住她,临时推掉。虽然这很无关紧要,但也许鱼姒就会开心呢?
  可他终究还是在鱼姒忍无可忍递出和离书后才想到这些。
  晏少卿缓缓横臂遮住了双眸。
  他这个丈夫,做的实在是太过差劲。
  难怪鱼姒会后悔。
  ·
  鱼姒卯时便眼巴巴等在家门后,听着一道又一道脚步声经过又远离,她的夫君还是没有回来。
  虽然樱桃说了太和书院离家里不近,便是天不亮就出发,也得巳时才能赶到,但她还是挪不动脚步。
  真的好想好想夫君,想在夫君回来的第一时间看到他!所以她怎么能挪步去房里等呢?那夫君回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岂不就不是她了!
  边等着,还边催木檀:“好木檀,你帮我去厨房问问汤怎么样了?”
  夫君一早便舟车劳顿,路上哪有时候吃什么?肯定只是草草裹腹罢了!
  这怎么可以!
  鱼姒整个人都认真起来,目光坚定极了。她一定是最体贴夫君的小妻子!
  等来又等去,天色晴明,日光高寒,鱼姒终于隐约听到她日思夜想的那道声音。
  温润嗓音越来越近,但鱼姒什么都顾不得了。
  她猛地拉开门,准确扑入了熟悉的怀抱。
  “夫君终于回来了!青娘好想你!”
  把思念宣之于口还不算,她急急踮脚,圈住修颈就用力,迫得人不得不低头,吧嗒一声,甜软的唇印上了微凉柔软的唇。
  相思之情终于能够缓解一二,鱼姒这才回了神志,却还是不舍得放开,无赖地厮磨几下,她用气音撒娇:“夫君想不想青娘呀?”
  没有回答。
  鱼姒感到奇怪,她这才睁开眼抬头,入目便是呆滞住的一双眼睛。
  该不会是太热情了,把夫君吓到了吧?可这也不能怪她呀?她真的好想好想好想夫君啊!
  鱼姒的手下移,环抱回他的腰,依靠在他身前娇声撩拨:“以后夫君去哪里,可一定要把青娘带上!青娘再也不想和夫君分离了!”
  依旧没有回答。
  难道又害羞了嘛?鱼姒偷偷笑,蹭了蹭身前的人,打算再接再励抱着他摇来晃去继续磨他,谁知余光却瞥到一截衣角。
  等等?衣角?是谁在那里??
  不对!夫君方才是在和谁说话?!
  鱼姒僵硬抬头,只见一个身形颀长的公子以折扇掩面,扇面上的四个字如此应景——
  ——莫听莫闻。
  再僵硬转过头,夫君俊脸烧红,对上她的目光,更是耻地偏过了脸。
  这、这……
  鱼姒缓缓垂下头,手臂收得愈发紧,坚决埋入了身前的怀抱。
  装死。
  此等尴尬情景,最后还是晏少卿粉饰太平。
  “咳……文兄,我约莫这两日便启程了,届时不必相送,之后若有何事宜,告知王叔便好。”
  听他这样说,文无师这才拿下折扇,刚要说话,便见着他们夫妻紧密相依的模样。
  文无师:……
  短短时日不见,晏少卿是怎么做到成功挽回铁了心要和离的夫人的?非但成功挽回,还能让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热烈娇缠?
  他明明记得从前的弟妹很是内敛啊?
  再是奇异,文无师也没有什么冒失举动。他自若收扇,面上一派风轻云淡之象,微一颔首:“劳烦少卿捎我一程,那我这便回去了,还要提前祝你与弟妹一路顺风,新春大吉。”
  晏少卿强撑着应了声,等到那身影渐渐走远,他转回头,只见门内木檀等人均是迅速望天望地,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真是……唉。
  他重音咳了咳,门后便迅速清静下来。
  他人都好处理,怀里的这个可怎么办。
  晏少卿轻柔拍了拍她的背,哄道:“已经没人了,青娘放开好不好?”
  没有回答。
  也在意料之中,鱼姒再是爱撒娇,但终究只有十四岁,方才的一遭恐怕早超出了她能接受的范围。
  晏少卿苦中作乐地想:这下好了,想来也不必他三番五次强调……
  “青娘不想放开,青娘想一直在夫君的怀里。”瓮声瓮气。
  所有思绪戛然而止,晏少卿眸色微顿,最终却只是浅浅叹了一声。
  他拥着怀里撒娇的小妻子进了门,却不再向里走。
  鱼姒只觉得夫君的怀抱怎么也抱不够,她感觉到停了下来,也没有细想,又开始撒娇,话音中带了点点的骄傲。
  “夫君饿不饿?青娘早就让人备了羹汤,这会儿正好呢,我让樱桃去端吧!”
  “夫君舟车劳顿,一路辛苦,我早早让备了羹汤,这会儿正好端上来,夫君用些可好?”
  不同的语调,相同的关切。
  相似的话语令晏少卿微微失神。鱼姒她总是这样好,可他、可他……
  从她扑到怀里时涌起的冲动再也按捺不住,他蓦地回抱住她。
  “对不起。”
 
 
第25章 耳鬓厮磨
  “对不起。”郑重而又沉凝。
  鱼姒有些迷茫:“夫君怎么啦?”好好儿的,与她道歉做什么呢?
  晏少卿无法将过往五年所感到抱歉的事一件件说给现在的鱼姒听。
  等她恢复记忆,什么便也不必再说了。
  于是他只是抱得紧了些,再次道歉:“对不起,青娘。”
  鱼姒愣了会儿,开始回忆发生了什么。从她扑出去,到接连两句的道歉,发生了什么?
  久久苦思,她恍然大悟——
  “夫君不用道歉呀!我并不是埋怨夫君!”鱼姒觉得自己格外体贴,“我只是太想念夫君了,若可以,我还想变成荷包挂在夫君腰带上呢!”
  “只是人活于世,悲欢离合总是在所难免的,况且,分别也并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她眉眼弯弯:“一想到还会与夫君相聚,我心里就充满了期待与欢喜!”
  晏少卿微怔。她竟将他的道歉误会成了这般……
  心中百感交集,他又叹了口气。
  误不误会也不重要,总之等鱼姒恢复记忆,他一样只能等待她的审判。
  而现在,他抚了抚她如瀑青丝,温声回应她的依赖:“青娘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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