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婳接过锦盒时差点没抱住,沉甸甸的一个盒子,她瞪圆眼睛:“里头是一块铁疙瘩吗?”
“金疙瘩。”
“真的假的?”
“真的。”程照又不舍地摸了摸她的发顶,碍于准岳父就在不远处看着,不能做更亲昵的动作,他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声。怕是有段日子不能看见阿宁了,而且前路凶险,他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
看着小姑娘眉眼弯弯的模样,他深吸一口气,按捺住那股喷薄而出的不舍,只温声道:“那我走了,要记得想我。”
姜婳眷恋的眼神在他面上扫过,抱着一个锦盒,眼巴巴看着他道:“你也要记得想我呀。”她刚说完又似是想到了什么,赶紧改口道:“算了算了,你别分心,好好做自己的事,要注意身体,不想我也没关系。”
“怎么可能不想你。你快回去吧,到你歇晌的时候了,我看着你进去。”
姜婳一步一回头,只是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拐过了一个弯便走上了回廊,回廊曲折,廊上粗壮的柱子挡住了她的视线,也挡住了她的身影。
她想了下,便躲在柱子后边,偷偷往前边看。从这个角度正巧可以看见程照转身离去的背影,他今日是一袭青衫,看背影更有青竹之姿。
姜婳恍然间觉得回到了去年冬日时候,她懒懒地从回廊上经过,不经意一瞥,却看见了一个在雪地里落落行走的青衫背影,就那一眼,就让她起了兴趣。
不知不觉八个月就过去了,他们相识相知相恋,然后即将要成婚结为夫妻。
她就安静地看着他的背影走向大门,在即将跨过门槛的时候,他似有所感,忽然回过头来,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身上。
姜婳下意识露出一个笑,就看见他也笑了起来,那双墨色的瞳仁里似乎有星光在闪烁。
两个人同时转身离去,姜婳回到自己院子里就先打开了锦盒,结果发现里头是是四大本《妖生》。有两本是普通的封面,另外两本封皮上则画了精巧的画。
她一看就分辨出来,普通的两本是解谜剧情,有画的则是感情戏居多。为了迎合她的口味,程照特地写了两版,当然每一版里都夹带了大量私货。
姜婳翻开看了两眼就不舍得放下了,难怪他说这是金疙瘩呢,书中自有黄金屋,她觉得就算拿金疙瘩来和她换,她也不会换的。
她小心地将锦盒摆在枕头边上,让自己的枕巾都染上那股书墨香。
生辰宴后没几日就是姜妙的婚期,姜婳作为堂妹,在姜妙出门前都一直陪着她。体谅新娘子脸皮薄,不多时,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姜妙紧张得把帕子揪成一团,看了姜婳好几眼,最后还是忍不住倾诉:“阿宁,我害怕。我阿母昨晚跟我说了好些事,听说晚上要做的事很疼。”
姜婳木着脸:“我也害怕。”
姜妙也知道这种事不好和未出阁的堂妹说,但她实在找不到人说了,红着一张俏脸从枕头下摸出一本小册子,紧张兮兮地招手让姜婳走近:“阿宁你过来一下。”
看见那册子,姜婳眼皮一跳,但耐不住好奇心,她还没看过古代的避火图呢,犹犹豫豫地坐到床边和姜妙一起看起来。
“天呐,这姿势也太难了吧!”她小声惊呼,随即就被姜妙捂住了嘴。
姜妙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还在翻书页,指给她看:“嘘,小声一点,你再看看这个。你说、你说,人怎么能那样呢?”
两个未通人事的小姑娘一时间又是稀奇又是羞涩,迅速将小册子翻完了,看完后姜婳甚至还有几分意犹未尽之感。
图画对眼睛冲击力不同于文字,姜婳自从看了程照写的床戏之后,以为自己也该面不改色了,但没想到他的文字已经是极为含蓄的了。
因为有人一起壮胆,姜妙看完以后倒不像之前那般害怕了,拉着姜婳发表观后感:“没想到圆房是这么一回事,我还说孩子应该从哪来呢。”
姜婳继续木着脸,在心里念叨四大皆空。
唔,和程照做那种事,似乎没有想像中的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后面拜相成婚个几章就可以收尾完结了,初步定下会写一个前世的番外,有其他想看的可以评论呀~
然后给自己打个广告,接下来要开的坑——
《穿成权谋文里的加戏女配》:
徐讷讷一朝穿成了权谋文里的女扮男装、疯狂加戏的女配,凡是有大佬们的地方,必有她的一席之地。
于是——
当大佬们在宴席上谈笑风生、笑里藏刀的时候,徐讷讷在默默吃菜;
当大佬们在朝堂上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的时候,徐讷讷在默默发呆;
当大佬们在战场上真刀真枪、见血厮杀的时候,徐讷讷在……徐讷讷她跑了!
大佬们对视一眼:擦!那个跟麻花杆子一样的娘娘腔小白脸居然敢临阵脱逃!
真·大佬·徐讷讷:不好意思,老子家里有皇位要继承。
乱臣贼子·卫湛:不好意思,你的皇位是我的,你也会是我的。
依旧是作者专注一百年的小甜文~
第七十三章 风起翻云涌,巢凤求姻缘。
终于送了大堂姊出门,偌大的姜府似乎一瞬间空了三分之一。朝上事务繁忙,不仅是程照,连阿父和阿兄也忙得很,姜府又空了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一就只有阿母了。
李氏倒是兴致十足,整日琢磨着给姜婳添嫁妆,成箱成箱的宝贝都抬进了姜婳的院子,眼瞅着那一抬抬的嫁妆比大堂姊的还要多,姜婳终于坐不住了。
“阿母,您看我的婚期都定下来了,阿兄却还没有呢。”她的婚期定在了明年夏初六月,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个月。
这一招祸水东引十分有水平且有效果,李氏的心思几乎是一瞬间就从嫁女无缝切换至娶妇。
嫁女儿固然难受,但亲手为女儿置办每一件嫁妆,母亲的心里总是欣喜的,只盼望着她往后余生都好。
姜婳将她手里的嫁妆单子拿过来,随手就拿起一支笔划去了几条,道:“阿母,您看我阿兄那样子,说不定人家都不想把女儿嫁给他。所以啊,得给他多准备点聘礼,叫人家看见我们家的诚意,这些就都留给未来的阿嫂吧。”
她知道家中对自己宠爱非常,容不得她受一点委屈,但这么多嫁妆还是过了些。感觉姜家大半家产都给了她,实在让她不能安心。
“哪里就需要从你的嫁妆里留出来?”李氏把她手一拍,又把那几样划去的重新添上,转而就把嫁妆单子放到一边,语重心长道,“我最近倒是为你阿兄相看了几位姑娘,也问过他的意思,可他就是不松口,你说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在这种时候,程照的好处就突显了出来——他以一介微末之身,只和姜婳见过几次面,结果两人硬生生看对眼了。
李氏每每想到他,心情都十分复杂,初时只觉得他是一个身世可怜但颇有才干的寒门学子,结果这么一个话少的人居然不声不响就把她女儿拐走了。
而她的儿子,出身高才华好气度佳,跟别家贵女每年都能见到几次面,怎么就没一个看对眼的?
听了她的问话,姜婳也觉得好奇:“不知道哎,阿兄从来没有说过,他平日里就爱喝酒和说话,偏偏醉后最安静,什么都闻不出来。”
李氏又犹豫着开口问:“阿宁,你告诉我,当初你和明宣是怎么、怎么在一块的?”
姜婳一愣,俏脸涨的通红,完全没料到阿母会这么直白地问起。但她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阿母大概是想从她这里汲取点经验,好去指点阿兄。
她倒是挺希望自己的经验能有点作用,因此努力回想,只是再怎么想也不能想到具体的一个节点,只能含糊道:“就顺其自然,他带我去玩,给我画灯笼,还帮我抄书……”
李氏眉头一皱,出其不意打断:“抄书是怎么回事?”
姜婳眨了两次眼睛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赶忙补救:“不是抄书,是、是写话本,阿母您知道的,我写的那个……”
话还没说完,额头就被恨恨戳了一下,李氏道:“真以为我耳朵不好?就是抄书,哪次书是他帮你抄的?抄的倒挺像模像样的,我都没看出来。”
姜婳讪讪,打定主意不开口。
李氏倒也没追着不放,不过从她的话里还是窥探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若有所思道:“明宣的性子原来没他看起来那般闷,难道你阿兄看着话多,其实在姑娘面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姜婳祸水东引这一招已经运用得十分熟练,闻言顺势道:“阿兄倒也不是说不出来,他就是不爱和姑娘家说话。他对着我能说上一天呢,也不嫌烦。”
母女俩又讨论了一番姜存的婚姻大事,准备等他回来就问问他,眼看着他年纪越来越大,同龄的郎君孩子都有了,他还整日没个正形,李氏越发担心。
只是姜家父子俩却没有按时归家,晚膳时桌上只有她们母女二人,空对着一桌热汤饭菜,一点食欲也无。
空寂的气氛席卷了整个姜家,姜婳敏感地察觉到了其中裹挟而来的紧张,好像空气都紧绷着,稍不留意就会打破原来的安稳平静。
接下来连着好几日,她都没在饭桌上看见阿父和阿兄,想打听一点程照的情况也无处可寻。好不容易想起荣叔是专打听消息的,叫青樱去了一趟,却发现荣叔也不在家。
一时间,好像身边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而她被隔离在外,什么也做不了。
好在程照给她留了话本,她看完了还能写读后感,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就这么囫囵过了半个月,读后感已经写了厚厚一沓,被她整整齐齐地收在一处,都快有一卷《妖生》厚了。
对此姜婳宣称,这是她智慧与情感的结晶,又特地手抄了一份,准备留给程照看。自从她知晓程照偷偷藏了她好多东西以后,那之后她便会有意给他一些她的小物件,让他充实他的那个小私库。
有一回被大堂姊瞧见,她解释了下,大堂姊说她:“你也太惯着他了。”
惯着吗?姜婳不觉得,只是她觉得爱情是相互的,程照那么那么喜欢她,她也愿意喜欢回去。
九月初,天气已经转凉,出门得带着披风,不然的话可能会被风吹得着凉。姜婳在这种时候终于赶了一回京城的潮流——去寺里拜佛。
京城外山上的寺庙名唤巢凤寺,相传前朝有一位姑娘在此清修,后嫁入宫中为后,这才有了这个名字。这寺庙向来很受京中各位夫人的欢迎,尤其是为子女求姻缘。
虽然这巢凤寺大名鼎鼎,姜婳却是没来过几次,这其中有一个不能为外人道的原因。因为深受那些话本的影响,她总觉得寺庙里的高僧神秘又强大,还能点破天机,生怕高僧看见她就指着她说妖孽。
这种理由不好意思说出来,所以她以往拒绝的理由都是身体不好,不能走路——因为巢凤寺在山腰处,从山脚到山腰是一排长长的台阶,来求佛的人为表诚心,不管你出身如何,都是得走上去的。有那格外心诚的,还会三步一跪,九步一叩首。
但是如今身体不好这理由也不好使了,李氏瞥她一眼,说的格外意味深长:“连这点路都走不了,等你新婚夜该怎么办?”
猝不及防被污了一脸,姜婳羞愤不已,最后还是跟着阿母一步一步走上了巢凤寺,此番来此正是为了她阿兄求姻缘。不过她也有私心,听闻最近朝上风声紧,她准备给家人和程照求个平安符。
终于爬上了山腰,姜婳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台阶,高高的台阶一直延伸往下,这般看下去能看到台阶上三三两两的身影。台阶两旁是高大葱绿的树木,楚国偏南,一年四季常青,就算在深秋,这般看过去也是一派绿意,间或才有一团红黄。
进了寺以后,李氏便去求签,姜婳跟在一旁,怀着虔诚无比的心情,双手合十,也求了一支。到了解签的僧人那说是求平安,僧人便道:“若是求平安,檀越不如点一盏长明灯。”
姜婳欣然应允,她早听闻过巢凤寺长明灯的名声,寺内专门有座灯楼,供奉着香客点的长明灯,这座灯楼常年不灭,不管何时过来,周边都氤氲出一片暖黄的光。
“檀越请随小僧过来。”
姜婳问阿母要了些香油钱,点了一盏长明灯,灯前会摆放一个木牌,木牌上可以写字,她想了下,写道了一句愿程照平安康乐,永世安宁。
旁边点灯的是个小僧人,看着不过十来岁,眉眼间还存着天真的稚气。姜婳点完灯,刚转过身就瞧见他正好奇地看着自己,不过接触到她的视线,他立马就转过了头,只是脸上红晕出卖了他。
“有什么事吗?”
小僧人眼光闪烁:“檀越是姓姜吗?”
姜婳颇觉奇怪:“你认识我?”
小僧人眼里的光更亮了,摇摇头道:“不认识,但是我认识他。”他指了下姜婳手里的牌子,牌子露出一角,正是程照二字。
姜婳更觉惊奇,程照竟然来过巢凤寺吗?难道他信佛?
小僧人似乎察觉到了自己太过冒犯,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程檀越也来点了一盏长明灯,说是点给他夫人的。”
姜婳心神一动:“他也点了?能带我看一看吗?”
经小僧人的领路,姜婳看见了那盏属于程照的长明灯,也看见了灯前的牌子——愿吾妻姜氏阿宁平安顺遂,常有笑颜。
灯罩下的烛火跳得格外温柔,姜婳眼角眉梢都漫上一层笑意,她知道的,其实程照不信神佛之说,却愿意为她求佛。
“谢谢你。”她转身笑着朝小僧人道谢。
小僧人只觉得眼前这位檀越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和前些日子那位程檀越当真是天生一对,闻言脸色越发红了,呐呐道:“不用谢。”
姜婳的好心情截止到出楼之后,领路的僧人被旁的香客请走了,她刚刚一个人过来的,这会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转了一圈之后不知到了哪里。
巢凤寺里各个大殿布局差不多,她看了许久也辨不清方向,刚拐过弯却忽然被人一撞,整个人被撞歪了身子,趔趄两步差点摔倒。
再一看撞人的,她诧异地睁大眼睛:“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