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沉默,又瘫坐下来,不乐观的摇头叹道:“若真能藏得住也就好了,原本以为,只要除掉陆澜汐就万事大吉,谁知杨碧妍又横生枝节,人生当真处处是变故。”
“你何苦说这般泄气的话,凡事有我顶着呢。”周小峰也暗叹一口气,“我先回了,这些日子,为了避嫌,我暂时不过来了,若有什么急事,你派人过去找我就好。”
小蝶现在觉着头疼,一颗心惶恐不安,生怕接下来的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待周小峰走后,小蝶独自坐在殿里良久,透过轩窗看着外面的光景,阳光正好,万物蓬勃,都在等着迎接盛夏,可她的心却如坠冰窟,一丝丝风吹草动都让她慌乱不安。
她手指虚握成拳,杵在额头上,一闭上眼就好像能看到杨碧妍血肉模糊的惨状,让人心惊肉跳。
“这条路真的走对了吗?若我现在还是承安王府的婢女,又会如何?”她独自在殿内喃喃自语,“就算千不好万不好,总会比现在安心吧。”
……
午时过后,凌秀平在院中练武,刀枪剑戟无一不精,身手灵活有力,孙紫苑在树荫下看着,一时有些目瞪口呆,终于知道,自己当初混进承安王府来刺杀凌秀平是何种愚蠢的决定。
那日凌秀平将她擒住,不过用了两招而已,若他动了杀心,自己势必活不过当夜。
收剑,站直,凌秀平将长剑丢出去,长剑不偏不倚插到院中的枣树上,入木三分。
小厮有眼力,忙递上帕子和茶水上前。
凌秀平扫了一眼,倒是没有抬手去接,目光扫到树下孙紫苑,下巴微扬,“让她来伺候!”
小厮一见,忙将托盘转到孙紫苑面前,“紫苑姑娘,给。”
小厮对她很客气,凌秀平这么多年,身边压根就没有侍女近得了身,可自从这孙紫苑来,便日日都跟在他身边,猜测凌秀平对她不一般。
孙紫苑黑着脸,当然是一百个不愿意,可再不愿意,也不得不将托盘接过,踏着重重的步伐朝他行去。
拎起软巾晃在他面前,故意拉长了声调,“二公子,请!”
凌秀平脸上挂着一抹得意的笑,随即微仰头道:“你给我擦!”
孙紫苑一阵无语,咬牙切齿的低声道:“凌秀平,你弄清楚,我是来杀你的,不是来伺候你的,你不会真拿我当婢女使唤了吧!”
“你说说,你现在不就是以婢女身份混进王府的,真相一日没查清楚,你就得做好你的分内之事,若不然被我大哥察觉你是个刺客,你就惨了。”
“那什么时候才能查出真相?我在王府里待的都烦死了!”
“快了,你且安心待着吧。”凌秀平笑道,“快些给我擦擦汗。”
孙紫苑心里觉着怪怪的,虽然不甘心,却也没有旁的办法,干脆一咬牙,将软巾扣一把在凌秀平的脸上,“你自己擦吧你!”
说着,将托盘放到石桌上,转身跑开了。
凌秀平将脸上软巾拿开,不怒反笑,惊呆了一旁的小厮。
“二公子,”有婢女过来禀报,“宫里的二皇子过来了,王爷让您去前面议事。”
“蒲怀玉……”凌秀平将软巾丢给小厮,“知道了,去告诉王爷,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
待凌秀平换了身干净衣裳到了正堂时,蒲怀玉已经坐了多时。
“怀玉你来了。”他大步迈到椅子上坐下,“什么事还亲自跑一趟?”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听说今日杨行进宫在父皇面前告了锦安一状,言辞之间暗指锦安□□,今日父皇找我去,命我来查杨碧妍遇害一事,我这才过来问问情况。”
蒲怀玉几个人加上高清明是自小的交情,私底下皆直呼其名,说话也更随意一些。
“呵,这老贼,当真不要脸,早知道今日我应该先揍他一顿解解手痒!”凌秀平对此愤愤不平。
“幸亏你没动手,若是动手这件事就说不清了,”蒲怀玉轻笑,“杨行也是急糊涂了,若不然怎么会这么莽撞跑去告状,不过父皇既然让我来查这件事,很显然对锦安买凶之事也是不信的,只是这件事过于恶劣,天子脚下竟然发生这种事,等于打父皇的脸,所以他分外上心。”
对此凌锦安始终不发一言,手指拨弄着茶盏,见他悠闲,蒲怀玉忍不住问,“锦安,依你看,这件事是何人所为?”
“京城这样的事从前也不是没有过,我当初遇刺,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所以夺财的可能性不大,多半是寻仇,”他一顿,目光远眺,“手段也并不高明,只不过范围太广,在杀人者没有抓到之前,头绪很难找。这两日我也留意了一下,杨碧妍自小跋扈,树敌不少,许多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可真要到杀人的地步,也不至于。”
“我给你们看样东西,”说着,凌锦安自怀中掏出了一方纸包,展开放在桌上,里面是被血染红的纸包,褶皱的不成样子,“这是那天杨碧妍死前亲手塞给我的,她咽气前还给我留了一句话‘贱婢是假’我想,她的死一定跟这件事有所关联。”
凌秀平起身走过来,瞧着凌锦安将那纸包展开,三人一齐看向里面包的粉末,“这什么东西?”
凌秀平皱眉问。
“不知道是什么,我起初以为是药粉之流,找了几个郎中来瞧过,无一人知晓这东西,可见不是药。”
凌锦安看向蒲怀玉,“怀玉,既然这件事由你来查,那我就将这东西交给你,宫里能人多,你或许能查出些眉目。不过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不要声张,我觉得,这件事不是普通贼人做的,能和杨碧妍这种身份扯上关系,其人地位定也不一般,小心让人探知一二有所防备,那样事情就不好办了。”
“你说的有道理,我记下了。”蒲怀玉沉眉点头,“你说杨碧妍口中的贱婢,是不是指代背后凶手是女子?”
“或许吧,你可以按着这个线索查下去。”凌锦安道。
蒲怀玉将纸包小心收好,揣入怀中。
“对了,大哥,怀玉,我还有件事要同你们讲。”他斟酌片刻说道,“我有个朋友,自纪城来,说那里有人打着我的旗号招兵买马,我打算亲自去查一下。”
“纪城?”蒲怀玉一怔,“纪城离这里十万八千里,怎会有人打着你的旗号,不要命了!”
凌锦安眼睛微眯,“这倒是新鲜事。”
“所以我想亲自去瞧瞧,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消息可靠吗?你哪来的纪城的朋友?”凌锦安问。
“从前的旧相识,”凌秀平忙打哈哈,“消息可靠,我打算带些亲信去,细查一番。”
“也罢,随你,万事小心,京城这边有我坐镇,不必担心。”凌锦安沉眉说道。
……
三人好不容易齐聚,蒲怀玉在承安王府吃了些酒傍晚时才回宫。
一入殿门,随后见一物朝他飞来,他朝一侧躲闪,那东西落地,定睛一看,竟是一只绣花鞋。
正想着何人这般大胆,回头看去,只见吉若自内室走出来,只一只脚穿了鞋。
“你这是干什么?暗算我?拿鞋?”蒲怀玉笑道。
“蒲怀玉,我今天是来找你算账的!”吉若自打到了中原便一直住在蒲怀玉宫里,身上一身异族服饰也换成了汉人所穿,蒲怀玉让他隐藏真实身份以他侍妾之名留在他身边。
“算哪门子帐?”他不解。
“当初我们在大迟可是讲好的,我带你和凌秀平离开大迟,你带兵助我夺回王位,现在可倒好,我来了这么久,兵呢?不仅什么都看不到,还不能说我是谁,旁人都以为我是你自外面带回来的侍妾!”吉若一脸的不高兴,干脆将脚上另外一只鞋也朝他甩了出去,“你究竟让我等到什么时候,你该不会想要反悔吧?”
“你说哪里去了,”蒲怀玉弯身下去,将她飞到两处的绣鞋捡起来轻放到她脚边,“这件事我一直记着呢,不能忘也不敢忘,只是现在我人微言轻,只是区区一个皇子,没有兵权,加上我探知父皇的意思,之前和大迟的那一仗损了元气,他暂时没有发兵之意,若是将你身份曝光于世,只怕有心人会对你不利。”
“梁朝不是你想象中的那般风平浪静,有人想我死,不是一日两日,我上次差点在大迟回不来,我怀疑就是有人在中间推波助澜。”
“你我有交刃之盟,我蒲怀玉言而有信,你且耐心再等等。”
他表情认真,随之上前来将她扶着坐下,蹲身下来亲自提了绣鞋给她穿上,“我知道你堂堂公主,顶着个侍妾的名头留在我这里是委屈了,但是答应你的事我不会食言,劳烦你再耐心等等。”
他低头给她穿鞋的样子,一下子让吉若想起父王在世时,也是这样给自己穿鞋,不禁心头一软。
方才的火气散了大半。
“啊,对了,”蒲怀玉从怀中掏出了油纸包,塞到吉若手中,“这是我在街上给你带的,趁热吃。”
“这是什么?”吉若接过,闻到一股香气。
“糖炒栗子,今日我去承安王府,承安王说他的王妃就喜欢吃这个,想来姑娘家应该都喜欢,回来路上就给你带了些,这个你们大迟应该没有。”
“确实没有。”她捏起一颗放在鼻尖儿闻了闻,香气诱人。
……
入夜,凌锦安入门,撩了珠帘,四处没看见陆澜汐的身影,转而进了内室,见她正侧卧在床上。
“怎么这么早就躺下了?”他走过去问。
“肚子有些疼。”陆澜汐细声说道。
闻言,凌锦安面上一紧,“肚子疼?”转而细算了时日,“可是月事来了?”
“是。”陆澜汐闭着眼,表情痛苦。
感觉身后有人罩下,随之便躺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上头有酒气扑面,随之感觉有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上小腹。
“这里疼吗?”凌锦安准确的找到位置,之前陆澜汐来月事时偶尔也会嚷着疼,给她暖肚子轻车熟路。
“是。”陆澜汐将脸朝他怀里蹭了蹭。
“你是不是又吃寒凉的东西了?我记得你不是每次都疼。”
“是,今日厨房做了梅子汤,我嫌天热,就加着冰块多喝了两碗,谁知运气不好,它……它就来了。”
越说到最后声音越小,随之听见凌锦安在头顶一声长叹,“光顾着加冰痛快,那梅子汤本来就是解暑用的寒凉之物,这下遭罪的不还是你自己。”
“你喝酒了?”陆澜汐为了不让他再说下去,转而话题岔开。
“嗯,今日怀玉来了,我和秀平同他喝了两杯。”凌锦安手上力道均匀,揉的恰到好处。
陆澜汐窝在他怀里,乖巧的像只小猫。
“肚子疼怎么不让人去叫我?就自己在这忍着?”他下巴贴在陆澜汐的额头上,感觉到她额头上出的一层冷汗,一时有些心疼。
“叫你来有什么用,不还是一样疼。”
“你咬我吧,”他笑道,随之将唇凑了过来,“你咬我,这样我就能跟你一起疼了。”
陆澜汐被他逗笑了,随之眯起眼,果真就凑上去在他唇上轻咬了一口,随之又被他反口咬住,唇齿相吞。
他的唇很软,像小时候沉迷的猪皮冻,又很温热,细尝下去又很甜,绵吻之际让人很容易迷乱其中。
这次陆澜汐没有躲闪,而是努力在回应他,手也不觉搭在他的肩头,轻轻搂住。
他的唇齿辗转,或是用力吸吮或是轻浅慢缠,恨不得将她唇上的口脂吞的干干净净。
冗长过后,床榻内的气息有些不平稳。
他将唇自她嘴上离开,眼神有些迷离,沉声问:“现在还疼吗?”
声音很轻,只能让两个人听见。
陆澜汐手指轻轻摆弄他的耳朵,半眯着眼,好似被他身上的的酒气染醉了一般,摇了摇头,“好多了。”
凌锦安轻笑,用额头贴了她的,鼻尖儿在她脸上蹭了蹭,“澜汐,若不是你今日月事来了,我定要吃了你。”
“等你好了,肯不肯让我吃?”他嘴唇贴上她的耳朵,不依不饶,“嗯?”
陆澜汐被他扑的痒,不觉缩了缩脖子,却好像很认真的想了想他的问题,片刻搂了他的脖子小声回应道:“好。”
只这一句,让凌锦安欲罢不能,背脊一阵灼烧感袭来,他猛然抬脸,有些不敢置信问道:“当真?”
陆澜汐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更是铺了一层粉红,整张脸恨不得埋在他的身前。
“你是不是又逗着我玩?”凌锦安掐住陆澜汐的下巴,迫使她面对自己,“是不是逗我?”
见闭着眼红着脸不回应,凌锦安以为他又被耍了,于是在她腹上轻掐了一把,“我就知道,你坏死了你!”
“没骗你,我是认真的。”她忽然睁眼,一双眼睛水灵灵的,像是羞怯的小鹿一般。
“真的?真的?真的?”他在她下巴轻咬一下,不依不饶。
“不信就算了。”说罢,陆澜汐也不管他信不信,干脆扯过一旁的锦被,将自己脸蒙上。
“我信,我信还不成,”凌锦安嘻笑着将她手拿下来,又在她脸上轻啄一下,“那我等着,等着你好起来。”
“可是我现在肚子还是疼,你还是快些按按!”陆澜汐脸上一层红色云霞,掐着他的脸说道。
“好,给你按,给你按一夜都成!”说着,再次将手探上陆澜汐的小腹,熟稔的按揉起来。
………
月华铺天,京城华灯阑珊,一人影独自驾马出了城门,自夜色中飞奔而去。